29 未来
因为有路折林在,遛狗这事儿自然是落到他身上。下午路折林拉着两条大狗出门时,墨河正蹲在门口数蚂蚁,见是路折林出来惊讶片刻,很快就丢了手里的小木棒站起来,要去路折林手里签狗绳。
路折林默默看他一眼,将绳子攥紧,没看见似的从他身边走过,带着傅涯的两只狗崽子往前遛。
墨河疑惑不已,情急之下喊了一声:“林林!”
只见那人走得更快了,留下墨河一人在原地发呆。
路折林给它们喂狗粮时就发现公主的性格意外活泼强势,吃饭要抢林林的,傅涯还把两只狗碗放一起。
随后他把林林的碗拿到一边,林林竟然也不吃,非要等公主凑上来啃两口才开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理解了傅涯的做法。
一人遛俩狗,体力稍微差点的人得累死,路折林却轻松,还去小超市买了几包做鱼的调料。
钱还是问傅涯要的,他身上一分钱没带,只好向傅涯借。路折林也不知道物价,就要100币,傅涯也只给了100,结果去小超市一看标价,又默默低头给对方发消息,多要一点。
摆货阿姨见了还笑他来着,打趣道被老婆管这么严,没有自己的小金库吗?
路折林摇摇头,有钱没钱于他而言都一样,但是傅涯很喜欢,所以把钱交给他就是对的。
傅涯这边还挂着直播,几百年没人联系的通讯栏突然跳出消息来:钱不够,还需要426。
他叹口气,路折林一向对价格不敏感,一宰一个准,傅涯很少让他一个人出门买菜,倒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好吧,就是心疼钱。
那是没钱用的时候。
新买的键盘敲起来有清脆响声,傅涯让他换个牌子买,又从手机支付软件上多转100币给对面,提醒他收款。后来路折林很久没有回复,大概是去结账了。
关闭对话栏时,画面上的小人视野成灰色,躺在地上死得不明不白,好在是单排也没人骂他,弹幕喷他菜的人都少很多,一直在哈哈哈。
【前夫哥净身出户我信了,精准到小数点后一位】
【我说你们这些离婚后还问前妻要买菜钱的男的平时是真一分不给自己留啊?】
【被前夫哥的真诚打动了,他甚至不愿四舍五入】
【记得多转02,购物袋也收钱】
【前夫执行二十四小时工作制,白班买菜做饭,晚班陪睡包爽是吧】
【哇靠天选资本家】
【住一起了,是不是打算复婚?】
傅涯想了想,操纵鼠标重新开始下一轮:“不想结婚,凑合过吧。”
小全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见着路折林。虽然期间路折林给他发过消息,告诉他一切安好,有地方住,有饭吃,有钱花,可小全实在担心他哥被骗。
一个还不太会说话,似乎脑子也不大好使的大帅哥走在街上,太危险了,非常危险,十分危险。路折林出门时甚至没带一分钱!
可路折林不愿告诉他地址,小全也只能干着急,在家坐不住,跑去路折林经常光顾的那家蛋糕店打听。
没问出什么名堂,小全急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一出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拽着两条大狗坐在长椅休息。
那是他哥,亲哥!路折林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小全是做好一辈子照顾他路哥的打算的,虽然路折林应该不稀罕。
小全高兴,跑了几步才察觉路折林牵着狗。
完了,路折林不会是去偷狗了吧!这是进了什么贩狗组织,大白天的明目张胆地干啊!
真偷鸡摸狗,被人发现那还得了!
小全愈发着急,搁老远就叫路折林,只是那背影始终无动于衷,反倒是两只狗注意到他的靠近,龇牙咧嘴,不太欢迎。
他心里有点怕,两只狗对着他摆出攻击的姿势,这阵仗吓人。不过路折林更重要,他一拍大腿一咬牙,决定迎难而上。
但路折林从椅子上站起,摸了摸两条狗的后背,那两狗看人下菜的本事一流,很快就围着路折林撒娇发嗲,被牵走了。
“哎!路哥!回家了!”眼见着人走远,小全喘着大气喊,“等等我!”
路折林没理他,不仅没理他,还带着两只狗跑起来。路折林的体能一直是个谜,两只狗也是爱撒欢的主,小全自然追不上,跑了一会儿就找不着了,拿出手机来打电话,无人接听。
“这是……在干嘛呀?”
他确定那就是路折林,也确定对方听到了他的呼唤,从那一瞬间僵直的背影能看出来。
他只是不能理解路折林怎么跑了!银行卡都还在家呢,之前不是一直当个宝吗,非要锁在密码箱里,俩锁。小全不觉得路折林有那么在乎钱,要么就是那些钱的意义超越了钱本身。但现在,对他意义重大的卡都不要了,这是打算干嘛?
偷狗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再怎么样也不用沦落到那个地步上吧,要真是这样他说什么也要把路折林带回来。
被人捡回家做保姆?做保镖?这可能性大一些,就路折林那一身的伤,足以证明这人身体素质的强悍。
那也可能做男宠。
太危险了,非常危险,十分危险。
加驿的天气十分极端,终年只有春夏两季,此外就是特别漫长的暴雨季。
傅涯刚搬来时并不习惯这种大暴雨的天气,雨点子拍打得伞面歪斜,稍微脆弱点的伞骨根本撑不到出门,哪怕城市排水系统良好,第三天路面就被水泡了,没用。气温也反复无常,雨下时冷,雨停时热,上班出门要自带一套衣服,一不留心就会感冒。
还经常打雷。傅涯自己无所谓,家里的两只狗怕得很,尤其林林在外面流浪过,对打雷天应激,一直哼哼唧唧,家里的沙发和墙都是他刨过的痕迹。
路折林已经在沙发上睡了许久,傅涯不开口他绝对不上楼,只有洗漱时会去楼上卫生间里,其他时间都在一楼陪狗玩,要么带狗出去玩。
他们之间话很少。路折林还是什么也不会说,每天研究菜谱和种花,在后面园子里种一行菜又种一行花,菜也当花养,一大早就跑出去看他的小宝贝们发芽没。林林和公主失去了最爱的后院,被勒令不准进去打滚,只能趴在围栏上看路折林折腾。
傅涯发现自己体重增长两斤,心情凝重,遂将林林公主拖上秤,发现此俩狗背着他偷摸涨了好几斤,放下心来,让路折林带着它们在外面多转几圈。
雨季到了。第一场大雨来得毫无防备,傅涯下楼时看见一人两狗趴在落地窗那儿看,三脸忧愁。想是路折林种的小宝贝被雨砸得七零八落,心疼着。
当天夜里就落了雷。
傅涯冲下楼,黑暗之中三个模糊黑影全伸出头来看他,傅涯喊了一声林林,躲在桌子底下的林林呜咽着跑来,傅涯蹲下身摸它,又喊公主去楼上。
“天冷了,去楼上找个房间睡。”傅涯说。
路折林说着什么,嗓子很哑,本来就不清楚的话更难听懂。但他乖乖地站起身,把在傅涯脚边缩成一团的林林抱上了楼。
暴雨持续很久。
路折林果然感冒了。
可他身体素质一向强悍,就算是感冒也没影响到什么,一大早起床煎鸡蛋。顶多发个热,怏怏的,吃得也少,胃口不太好。
傅涯怀疑大部分原因还是他的小宝贝快死完了。
中午时雨停小片刻,路折林出去快速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挡雨。但也无济于事,下午暴雨更大,棚子塌了。路折林看起来更无精打采了。
公主和林林就陪着他坐在落地窗边,看外面的暴雨将新翻的泥土砸烂、冲走。
傅涯站在他们身后,缓缓道:“之前请了一个师傅来做后院棚顶,但雨季太赶,他最近活儿多没来得及。”
路折林回头看他一眼,在备忘录上打字:每年都是这样大的雨吗?
傅涯点头,说是。
顿了几秒,路折林又写:林林怕打雷。
傅涯笑:“我捡它的时候就是一个暴雨天,他腿上有伤,走不动,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只会呜呜地叫。”
在树林边,浑身湿透了,冷得发抖,还喘着气,捱不过加驿任何一个暴烈的大雨季节。
本来不想管,看着瘦弱又无力,脏丑脏丑的,不知在外面流浪了多久。傅涯从它身边走过,它的目光就追随着傅涯的身影,小声呜咽,发出讨好的叫声,直到看着傅涯的背影走远。
小狗有死亡的观念吗?在傅涯去而复返的时间里,它是不是已经在等待死神的降临?可那人又折返回来,用一条干净暖和的毯子把它包起来带走。
之后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路折林看着窗外大雨滂沱。
“它们并不适合长在这里。”傅涯说,“加驿的树长得蛮好的,花草活不过雨季。”
路折林仍然看着窗外。
“等雨停了。”
雨停之后怎么样,傅涯没有再说。路折林也没打字,他们沉默看着这场无止尽的大雨,在可怕的雨点声中感觉到低温的来临。
傅涯上楼前告诉他:“衣柜有厚衣服。”
“傅涯。”路折林喊。
他还是只会将这两个字的发音读得八九不离十,其他全是一片含糊。
傅涯站在楼梯中间位置,等着路折林再说点什么。
路折林努力地摆弄舌尖,发出字音:“雨……”
许久没有后续,傅涯转身离开。路折林还坐在地板上,一边胳膊夹着一只大狗,颤颤地:“花……”
连续几天大雨倾盆,空气潮湿黏腻,傅涯一天洗一次澡都觉得难受。冰箱里的食材已经不多,就算路折林变着花样做也不能真的做个花出来,两人两狗窝在家里度过了昏沉的几日。
终于,在第五天清晨,雨势渐小。
在家憋了好几天的狗先按耐不住,拖着狗绳往路折林手里塞,要出去玩。地上还是湿的,天气预报说晚上还会接着下,可狗听不懂人话,躁动不已。
路折林无法,只能牵着两条欢腾的狗出门,说是很快就回。傅涯当时并不在意,只说让他们不要在外面久玩。
却直到大雨再次落下,路折林和公主林林仍然没有回家。傅涯给路折林打电话,发现那人连手机都落在沙发上,压在心上那颗大石头顿时沉下去,“咚”一声响。
公主怕水,路折林把外套脱下来系在它身上,仍然呜呜哭,狗头栽进路折林怀里不出来。林林也直往他衣服里钻,两只狗恨不能把自己缩小了塞进路折林怀里。
他们回来的路上就遇到大暴雨。
公主和林林不愿回家,在外面撒泼打滚,路折林拽不走,只能换着抱。
雨下得密而急,他就近躲进无人的屋檐下,摸衣兜才发觉手机忘带。
屋檐也短,盆泼似的大雨在地面激起小范围的爆炸,噼里啪啦十分热闹。
路折林倒不怕淋雨,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