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八点,夏觅生坐在讲台上守着自习,魏玉进入教室走到他跟前,身上带着一股浓浓水汽,微湿的发尾将衣领浸染了一道湿痕。
看样子,应该是有卡了。
夏觅生睁大眼,看着递到他跟前的几块零钱“不是说不用给吗?”
“收着吧,我不喜欢欠人东西。”魏玉将钱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准备走回座位的时候,夏觅生叫住了他“魏玉,宋老师要你到他办公室,他在等你。”
大概是最后一句话勾的人心痒痒,魏玉停住脚步,转身偏头问道“他说他在等我?”
“是啊,宋老师来教室看了一眼,看见你没在,就让我看见你之后提醒你别忘了去办公室,他还在办公室里等你。”
魏玉闻言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我知道了,马上去。”
晚上的开小灶最终还是没能开成,魏玉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宋识秋手上扯着一个帆布包,身上随意披着一件外套,匆匆的从办公室走出来,由于太慌乱,正好撞到了魏玉的身上。
魏玉伸手扶住往他怀里撞的人,好笑的问“怎么这个样子,后面有鬼撵你。”
宋识秋忙着出门,没空跟魏玉贫嘴,只看着魏玉语速很快的说“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补课之后再补吧,你先回教室自习。”
说完也没管魏玉,快步往外走。魏玉一把拉过宋识秋的衣领,将人又拎了回来,宋识秋眼中带火,冷冷的问道“你干什么,我现在有急事,没空跟你在这儿闹。”
魏玉拉着他的衣领,从上面拔下来一根别针,针尖的位置正好贴着宋识秋的颈窝,一个不注意就会划伤那里白皙脆弱的皮肤。
魏玉撩起眼皮,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谁跟你闹,当我很闲。”
宋识秋看着那根别针,噎了一下,很不自在的摸了一下衣领,软下语气说“我今晚有事情,帮不了你补习了,我桌上有本书,巩固英语基础的,你先拿去看看,我回来再跟你讲。”说完看了看腕表,神色一紧,对着魏玉匆忙补了一句“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接着就匆匆走了。
魏玉盯着那道略有些急促的身影,眯了眯眼,嘴里轻声哼了下,表情这么反常,说不定和他那相好的有关。
拿了书,回教室的路上,魏玉心里总有些不得劲,丝丝酸意蔓延开来,脑中老想起刚刚宋识秋那张有些担心着急的脸,应该是很在意那个人,所以才会方寸大乱,连衣服上别了一根针都没察觉,不是真心的喜欢,做不到这样。
慢慢的,空旷静谧走廊中走着的人停了下来,魏玉脸色难看的看着手中的书,他喜欢男人没错,宋识秋也确实是他喜欢的款,但他有男朋友,魏玉有自己的原则,不动有对象的人,再喜欢再感兴趣也不会朝有家室的人下手,因为太麻烦,但宋识秋的确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老是想去招惹他,想靠近他。
假如宋识秋和他对象关系不好,两人感情冷淡也就罢了,他可以等他们感情破裂再下手,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两人的感情似乎还挺好。
魏玉站在走廊的阴影处,背对着光,脸上的表情讳莫难辨,下课铃打,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来,他才慢慢的继续往回走。
真的喜欢,第一次尝试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就到这里好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以后还是要离他远一点,不然越靠近越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他以后对宋识秋的占有欲、控制欲提高了,一旦失控,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对他也好,对宋识秋也好。
宋识秋打车急匆匆的赶到海城中心医院,下了车就奔着往住院区跑,小脸跑的一片煞白。
根据手机收到的短信,宋识秋准确的找到了房间,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房间内传来了谈笑说话的声音,悦耳的笑声从门内传到门外。
宋识秋认识这个声音,是江城的大学好友兼下属,谭覃。一个宋识秋很在意的人。
谭覃是江城在读大学时认识的,两人同住一个寝室,经常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学习,是形影不离的。如果不是江城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偶尔也会来他的学校里陪他,宋识秋真的会以为谭覃和江城才是一对儿。
宋识秋不是一个喜欢胡乱猜测的人,也对恋人没有什么掌控欲,他觉得每个人是不是谈恋爱都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过度的控制会让双方都很痛苦,就像他的父母对他一样,宋识秋不想变成和他爸妈一样的人,所以他从不过问江城的事,对江城的社交圈和朋友也持有尊重的态度,不去了解也不去靠近,双方各自安好。
江城曾因为宋识秋过度疏离的态度发过火,他将宋识秋逼在身下,带着愤愤不平的语气质问道“你为什么对我没有占有欲呢,别人的女朋友对自己的对象都有占有欲,你却没有,我和谁在一起,干什么,你通通不过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带着怨气在宋识秋身上发泄一通后,见宋识秋不吭声,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他,又会认怂的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疼不疼啊,宝贝,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感觉自己抓不住你而已,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只爱你,你知道的。”
宋识秋不是完全不在意,只是觉得如果过度的放纵在意和嫉妒会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总有一天他会跨越界限,不再满足于现状,开始变得想要去掌控江城,在享受掌控欲的同时迷失掉自己,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一直就这样也挺好的,我还在一个安全的界限,宋识秋想。
真正对谭覃开始在意是在江城上一次的生日聚会上。
谭覃和江城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的,江城曾和他说过,第一次见到谭覃的时候,两人互相都看不上眼,他觉得谭覃爱装逼,谭覃觉得他事儿精,两人自见面就气场不合,互怼更是成了他们的日常交流方式。后来两人先后加入了学校的摄影协会,在外出采风的过程中,谭覃不小心掉进湖里,是江城将他捞了上来,有了这次的救命之恩,谭覃改变了对江城的态度,两人的关系才渐渐回暖。
江城事后将谭覃落水的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宋识秋听,边讲还边乐不可支到“你是没看见他那副落汤鸡的样子,平时嚣张的气焰顿时减了一半,这下他可再也神气不起来了吧。”
宋识秋不太喜欢在人身后谈论他的小话,于是轻轻推了推江城,示意他收敛一点。
江城摆摆手,慢慢止住笑,将歪在宋识秋身上的身体坐直,平稳住呼吸,然后才对宋识秋一脸正色的说“我发现啊,谭覃这个人虽然做朋友可能没的说,你看啊,就算之前在我们吵得最凶的时候,他都没有给我使小绊子,只是斗嘴,说明他的人品还行,但是我觉得如果是恋人的话,这人也太无趣点了吧,他要是我对象,我都能萎,想想都为他以后的对象默哀,还是小秋你好,一见到你我就高兴。”
宋识秋听着这些话感觉有些刺耳,慢慢的停下了手中的事,那是他第一次感知到自己像是从未了解过江城,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滤镜影响了自己,以前在他眼中的江城正直,可靠,优秀,是很温柔的邻家哥哥,但是刚刚的江城居然有些刻薄。
让他很不喜。
那段时间他故意疏远了江城,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从小的滤镜蒙住了眼,或许离得远了,自己也就能看清了。但不知是不是江城似有所感,软磨硬泡地将他故意拉远的距离又拉了回去。
而宋识秋第一次在意谭覃这个人是在江城的上一次生日宴会上。
江城上一个生日是在一个度假山庄里过的,地方是宋识秋挑的,江城那段时间老喊着肩酸背痛,加上那段时间他加班熬夜也很频繁,所以宋识秋精挑细选了那个度假山庄,因为那个度假山庄里恰好有温泉,还有提供按摩及身体调理的服务,江城恰好正需要。
生日会江城叫来了很多人,有他的同事,朋友,有一起组团打游戏玩的很好的网友。总之,零零散散的来了不少人。
一到地方,宋识秋就脚不沾地的去安排众人入住和接下来的玩乐等事宜,回来后就看见,包厢里谭覃一直在以主人的姿态招呼来客,他站在江城身边,对到那儿的每一个人都侃侃而谈,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成熟男人才有的优雅和魅力,那一瞬间,竟和旁边站着的气宇轩昂的江城显得十分相配。
宋识秋看的有些难以言味,本想上前接待客人,却听见江城的一位朋友说“看不出来啊,嫂子这么贤惠啊,江哥好福气啊。”
宋识秋脸色一变,伸出的腿又退了回来,站在原地没有动,江城转头来看见了宋识秋,有些慌张的解释“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兄弟,那才是你嫂子。”
说完走过去拉住了宋识秋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搂进怀里。
宋识秋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不高兴是有点的,但更多的是他发现他对江城没那么多的喜欢了。
之前那件事终究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根,渐渐悄无声息的发了芽,虽然不痛不痒,但是确实是存在并壮大的。
谭覃听到江城急匆匆的解释,也不由脸色一变,强颜欢笑的说到“对,大家别弄错了,我还是单身呢。”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尴尬的笑了一下,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话,房间里的气氛骤然间死寂般的降下来。众人都表情尴尬的杵在原地,周围的环境沉闷而诡异。
最终还是他身旁的一个人,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的肚子,详装怒斥道“叫你去配眼镜,你不听,看现在,近视程度加深了吧,你个半瞎,人都认不清。”
那人反应过来点点头,连忙叠声到“是,是,这不是最近眼神不太好,天天对着电脑打游戏打的,嗨,刚才认错了,嫂子别介意啊,我哥心里可绝对只有你。”
宋识秋扯了扯唇角,语气平静的说了句“没事。”
宋城闻言紧张兮兮的揽着宋识秋的肩,凑到他面前,匆忙解释到“宝贝,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会认错人,你平时都不怎么参加我们的聚会,所以大家都不认识你,这才会叫错,你别多心啊。”
旁边的人在那儿帮着搭腔,向宋识秋解释“是啊,嫂子,咱城哥心里可只有你,每次我们一起玩,他总要念叨个百八十回老婆,哎呀,我们都烦死了,他都不嫌烦,你可千万别因为一点小误会闹别扭,伤了感情多不划算。”
谭覃听见苦笑一下,神色暗淡,低着头不言不语,一个人沉闷的呆在角落里。
宋识秋淡然的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轻声说到“我知道,也没生气,大家坐下来吧,别站着了,都已经站这么久了。”
如果他没看见江城刚刚不经意间往谭覃方向瞟了一眼,眼中还带着点担忧和复杂的话,可能他真的会信这些话。
宋识秋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门内的温情被突然推开的房门打破。
谭覃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水果,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身,将位置让给宋识秋“识秋,你来了,来这边吧。”
江城诧异的看向宋识秋,带着点不可置信的问“宝贝,你怎么来了。”
宋识秋抬起白皙光洁的下巴指了指谭覃,谭覃不好意思的对着江城笑了下“你受伤的事总得给识秋讲一声,这么多天了,你一个人在医院,总要有人照顾你。”
江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不是有你吗?”
宋识秋给江城掖被角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装作没听清的样子,拿起谭覃削了一半的苹果坐在那儿接着削,没讲话也没看江城。
谭覃面露尬色站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病房里安静的只听得见宋识秋削苹果的沙沙声,江城似是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忙转过头干巴巴的对着宋识秋解释到“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宝贝,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只是不愿意打扰你,您平时工作就很累了,如果来医院照顾我的话,我怕你会累坏而已…”
宋识秋打断他,将手中削好的苹果放在他手里,眼睛像一面平静的湖,静谧幽深,安静地注视着他“我知道,你先休息吧。”
江城被看的有些心虚,其实他与谭覃之间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又或者是还没来得及发生,江城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出现了一点偏移,他现在不能再坦诚的说自己百分百的爱着宋识秋,因为他的感情分了一小部分给谭覃。
虽然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但是确实不再完整。他很肯定的说自己还是爱着宋识秋的,毕竟在青春懵懂的年纪自己就开始喜欢他,到现在感情也只会越来越深。
即使爱情中汹涌澎湃的激情已经褪去,但在后面日子里和宋识秋的每一次见面,他还是会因为他的美而心动。
在成为宋识秋男友以后,也曾无数次的得意过,幸好自己和宋识秋从小一起长大,而宋识秋是一个长情的人,不然自己绝对不可能得到他。
而谭覃,他只是他们感情里的一个意外,他清楚他对谭覃只是一瞬间的迷恋,谭覃长的很好看,虽然骨子里带有一股清高,但谭覃在他面前姿态放的很低,不会让他觉得不适,他知道谭覃一直喜欢他,以前他是不在意的,可最近他发现谭覃似乎也很不错,在会议桌上和他们公司大客户侃侃而谈,从容不迫的模样竟意外的吸引人。
与宋识秋具有的清冷感的美不同,谭覃是一种禁欲系的矜持美感,他的衬衣纽扣最上面那一颗永远都会扣上,衣服一直都是板板正正,熨烫的很平整,工作上不仅任务时间把握的恰当,完成的效果也会比别人高出很多倍,永远不会看见他慌乱的一面,连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都会被他完美处理好。
总而言之,像一个时时刻刻都活的很紧绷的人,没什么乐趣,公司里也没多少人愿意私下里和他深交。
表面越是禁欲的人,内里可能越发浪荡不羁,江城曾经想过如果解开谭覃衬衣上扣的密不透风的纽扣,剥掉牢牢裹住他的衣服,他会不会露出浪荡风骚的一面呢。
等江城睡着后,宋识秋走出病房合上门,充斥在心口处的那股浓浓的窒息恶心感似乎才消散了一些。
在来医院的一路上,他都担心紧张不已,他不知道江城是什么时候生的病,生的什么病,病的严重吗?想着如果情况很严重,是不是该去取一些现金放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了医院,他又有些生气,他想,为什么江城生病了却不告诉自己,反而是谭覃给他发的信息。自己不是他的男朋友吗,连知道他生病的权利都没有。
他原本在等江城的一个解释,但现在看来,不用等了。
比恋人出轨还恶心的是认识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那个告诉你会保护你爱你一辈子的男孩在不知不觉间烂掉了。
真的太恶心了。
宋识秋蹲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边,发出几声干呕,凸出的背脊在微微颤抖,可以看出主人非常难受。
这真的是江城吗,那个他认识熟悉的江城,宋识秋无力的闭了闭眼,还是说,他从来都不了解他。
如果之前还能骗骗自己,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敏感而导致的错觉的话,那如今,他无法再将这发生的一切给忽略。
他们,就到此为止吧。
装修温馨精美的卧室里,云葵趴在柔软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笔记,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窗外带着点凉意的风轻轻地吹动着白色的窗纱,书桌台上摆放着凌乱的课本和习题册,几张打着密密麻麻草稿的稿纸被风吹着散落在地板上,两个座椅稍显亲密的靠的很近。
云葵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的笔记本,笔记记得很好,知识点整理的完整详细,似乎为了让看的人理解的更清楚,下面还整理了有关知识点的经典列题,以及云葵常错的题。
字迹清婉娟秀,又带着点微微的锋利,让枯燥无聊的物理笔记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笔记是夏觅生给他整理的,每次考完试,他都会把试卷往夏觅生书包里塞,夏觅生也会乐呵呵的接过他所有的试卷,回到家帮他整理好,第二天再将笔记带给他。
夏觅生是不用笔记的,也不用错题本,他脑袋聪明,很多知识一点就通,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老师,自己看书都能弄懂。他考试错的题很少,基本上都是些马虎粗心导致的小错误,整理错题本也没用,但夏觅生确是他们班错题本最多的人,也是整理笔记最勤快的人。
云葵卧室的书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都是一朵向阳的葵花,那是夏觅生最喜欢的花。
笔记从小学开始,到现在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加,里面的笔迹也从青涩蜕变到成熟,云葵将它们分类细致的摆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每天都可以看见,中间有一段时间桌子太小摆放不下这么多的笔记,夏觅生便叫他扔掉一些,云葵皱着眉不言不语,等夏觅生再来时,笔记一本没少,桌子却换了个更大的。
云葵一本都舍不得丢,这都是夏觅生为他整理的,他每一本都保护的很好。
这是他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岁月的留言书,是夏觅生对他温柔的爱意,他很喜欢。
他要留着,等以后他不在了,再带着它们一起长埋于地底。
噢,还是要给夏觅生空一些位置的,夏觅生不胖,应该占不了多少空间。
云葵将脸压在翻开的笔记上,听着卫生间里滴滴答答的流水声,皱起一张包子脸,有些烦躁的想“夏觅生干嘛呢,洗这么长时间,掉厕所里了。”
流水声在一段时间后终于停了,夏觅生带着一身水汽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穿着和云葵同款的睡衣,是洁白的棉麻布衣服,夏觅生奶奶给他们俩做的,很软很轻薄。
虽然是一样的衣服,但两人穿出了不同的感觉,穿在夏觅生身上是纯净无暇的少年感,而云葵穿却是像一颗软棉花糖,虽然里面包着的芯是苦杏仁的。
夏觅生看着趴在床上,手感很好的某人,走过去轻轻地贴上去。
夏觅生将头埋在云葵的颈窝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葵身上的味道和他是一样的,都是馥郁的栀子花香,可不知为何,阿葵的就是要好闻一些,他有些迷恋这个味道。
云葵抬手推了推夏觅生的脑袋,“痒。”
“夏觅生,你的头发戳到我了,很痒。”
夏觅生不动弹,只舒服的眯着眼,嘴角扬起一抹干净柔软的笑意。
云葵把压在他身上的夏觅生推开,转过身子,将手插进夏觅生茂密乌黑又带着点湿意的头发里。云葵一只手轻轻捋动着发丝,宁一只手拿过夏觅生手中的帕子,动作轻柔的帮他擦拭头发。
夏觅生顺势将头枕在云葵的腿上,手环抱在云葵并不纤细却触感舒服的腰间。
“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校生,你跟他很熟吗。”熟悉的嗓音措不及防的在耳畔响起。
夏觅生睁开眼,仰视着云葵,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云葵下巴处藏着的软乎乎的肉“也不算很熟。”
“我这几天都看见你和他一起进进出出,我以为你们已经很熟了。”云葵放下手中的帕子,低着头和夏觅生对视,浅褐色的眼睛里清晰的映照出夏觅生清秀的面庞,却看不出包含的情绪。
高三年级的教学楼是一个圆形的建筑,中间镂空设计,一楼的正中央建了一座大大的水池,里面放了假山和鱼。云葵的班级在教学楼的四楼,夏觅生的班级在三楼,两人教室上下正对着,平时若不是特意上楼去找他,两人几乎是碰不了面的。
而想要看见夏觅生所在的高三三班,云葵下课后至少得绕着楼转大半圈才能看见夏觅生教室的门。
夏觅生抿嘴笑了一下“阿葵,我们真的不是很熟,他转学需要填一些档案资料交上去,不知道交资料的办公室在哪里,我带他过去而已,我们班班主任之前也让我多照顾一下他,带着他尽快熟悉环境…”
“不熟悉,就让他自己多去逛逛,学校就那么点儿大。我不喜欢你和他走的很近。”云葵语气不善的开口道。
夏觅生叹了一口气,云葵对他有一种很强的独占欲,或者说是控制欲,夏觅生一直都知道。他不介意,甚至他很享受阿葵这样对自己,因为云葵只会对在他心里占据重要地位的人产生独占欲,对任何他不在意不相关的人,云葵会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冷漠,阿葵这样对他,恰恰说明自己对阿葵来说很重要。
夏觅生知道自己永远都取代不了云叔在阿葵心中第一的位置,但能成为阿葵心里第二重要的人,他也非常的开心。
“阿葵,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夏觅生欲言又止,神色中带着点犹豫不定地看着云葵,最终他还是狠狠闭了下眼,像是做了某种决心,“阿葵,我们其实都见过他,就那个转学生,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去“九原”找云叔时,遇见过一群气场很强的人吗?”
云葵当然记得,那一次他爸爸伤的很严重,不仅脑袋上有被人用利器砸出的伤口,连身上都被人刺了好几刀。云葵找到他时,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他那天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明明是和朋友一起出门聚餐的,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如果不是当时他恰好在给父亲打电话,觉察出不对劲后跑过去找他,并且及时的找到了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他,倘若父亲那天得不到有效医治。
云葵不敢想。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父亲那时浑身血淋淋的样子,云葵就止不住的身体发颤,爸爸那回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医生都说他伤的太严重了,自己和他差一点,就那么一点,就永远的天人永隔了。
夏觅生将颤抖害怕的云葵搂进怀里,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没事了,阿葵,叔叔没事,他好好的呢。”
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夏觅生才不愿意告诉他。
云葵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没问完夏觅生话,他必须得知道夏觅生为什么这么亲近那个转学生。虽然他平时看着温和有礼,但云葵知道夏觅生是最难接近的,肯定的说,这么多年除了他,他爸爸,以及夏觅生的奶奶,没有任何人走进过他的心里,连他父母都没有。
所以他对夏觅生主动亲近的人才会那么介意,那个转学生在他眼里才会那么刺眼。
“继续说。”云葵推开夏觅生,看着他说到。
“那天我们去“九原”找云叔,当时周围的局势很混乱,我害怕你被那些打红了眼的人伤害,护着你躲在角落里。直到后面,来了一群气势汹汹,身手不凡的人,打斗才被彻底制止住。我那天听见他们说“九爷”来了,我想应该是那群人中间围着的那个清瘦斯文的中年人,我后面打听过据说“九原”背后的神秘东家就是九爷,那个“九爷”在海城的地位很高,年轻时据说涉过黑,这几年才逐渐洗白,海城八成的产业都是在他的名下。更关键的是,那天我看见那个九爷身边站着一个人,九爷对他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不一样。”
“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