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自己就有得你折腾了”
贺明渚一下子傻眼了。
“不少”是多少?一万?两万?小孩子认知有限,以万为单位的数额于他而言已是天文数字。
曾亲眼目睹醉酒的父亲责怨手气太背,好几万块在一夜之间全打了水漂;数学老师也强调过一百张面额一百的现金叠加才等于一万元……大脑飞速运转,推算出无数种超乎预想的结果。
他结结巴巴地问:“那我、我可以帮上什么吗?”
“当然。”
贺明汀闲适地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呢?”
这哪是吊足了胃口,分明是把贺明渚的小心脏架在火上烤。
是啊,我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他绝望地想,我甚至还需要哥哥的保护。
贺明汀被他信以为真的样子逗得直笑,好不容易压下了嘴角,恶趣味的本性却难以被收服。
“哎,我可能真的要走投无语咯。”
他说入戏就入戏,摇头晃脑长吁短叹,全然不觉小孩僵直的躯体下心脏狂跳。
“受害者”沉浸在自己悲伤又弱小的世界不可自拔,皱了双眉红了眼。???????????????????
“哎哎别哭,开个玩笑,”贺明汀这才良心发现,忙扯着人到跟前,“我可不想上失信名单呢。难道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柔软的纸巾覆上泪眼,贺明渚努力让自己比看上去更值得信赖,奈何满腹委屈反其道而行之,愈加汹涌澎湃。
“卖了我也不值什么钱的。”
“没试过,不清楚。”瞅了眼他还滴着水珠的发梢,贺明汀找出遥控器,将冷气调高了两度。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瞥见小孩那细瘦的胳膊腿儿,紧接着补充,“——还有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就有得你折腾了。”
贺明洙闷声应着,鼻头止不住地酸涩。
“八字箴言”向来话糙理不糙。既是应届生又是插班生,可供通融的对象仅剩寥寥可数几所私立学校。光是学费这一项就够贺明汀肉疼的。
全倚仗了程树,贺明汀只背上了又一人情债。
程少爷本想送佛送到西,他坚决不肯才罢休。
几万块钱对程树来说不痛不痒,但若任他出钱又出力,倒不如毕业就给他们程家做牛做马去。贺明汀可谓心知肚明。
“又要麻烦你多跑几趟了。”
“这说得,有人脉干嘛不用?留着下蛋呢?”程树笑呵呵地说,“那几个老家伙巴不得我有求于他们,不然一辈子也甭想牵上我爸这条线。”
贺明汀故作艳羡地怼了下他的肩:“啧,叔叔还缺不缺儿子?”
“缺!你要是我家的小子,别说亲的认的,他都得烧高香了。”程树郑重地向好友承诺,“你安心看书,考上嵩大给我也沾沾光。”
贺明汀身上最最受人佩服的一点莫过于他的冷静自持。永远处之晏然,永远有条有理,就算捅下了天大的窟窿也不足以使他自乱阵脚。芸城之行告一段落,他依旧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只不过从半路岔出一条道来,拐向了贺明渚的新学校。
这天贺明渚特地起了个大早,动作麻利地洗漱更衣幻想着一会儿哥哥的夸奖,殊不知贺明汀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胸口一只快乐的皮球悄无声息地瘪了,贺明渚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脸顷刻间晴转多云。
“哥哥怎么起这么早?”
“习惯了。”
无需作过多解释。
早八是无数大学生的噩梦,却是贺明汀为维持高绩点的得分必选项。除了兢兢业业之外别无他法。
“走,去买早餐。”
大路外,巷道里,早点铺子随处可见。包子馒头花卷,面条米粉饺子汤,不光店主与顾客,热腾腾的早点也是老伙计。
面点大婶揭开比贺明渚还高一头的大蒸笼,装了两块枣糕给他。正皱着鼻子嗅带面香的蒸汽,远远传来贺明汀的声音:“包子的话别买两个,你吃不完的。”
“小贺?这你弟弟啊?”见是熟人,大婶大着嗓门热情招呼道,“你要不要豆浆?”
“要的。”贺明汀接过豆浆,一揪小人儿的书包带子,他就规规矩矩地跟着问好了,“是我弟弟。”
哪蹦出来的弟弟,怎么从来没见过?可惜还未及问出口,两个身影便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巷口。
贺明汀松开手,显然是为避免被多问而拽着小孩快步离去。一路跌跌撞撞,甚至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四仰八叉。
贺明渚倒不记仇,懵懂地问:“哥哥,为什么不能买两个包子呀?”
“这儿的包子一般皮实馅多,早上吃两个就撑了。”贺明汀吸着豆浆漫不经心地答。
“噢,”贺明渚顿悟,“那我中午吃三个是不是就刚好饱了?”
大机灵。
贺明汀忍住不笑他:“别想太多。学校不包三餐,午休接你回来吃岚大食堂的盒饭,没得挑。”
贺明渚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咬着枣糕,新鲜出炉的枣糕口感软糯,甜蜜中枣香十足。
豆浆见底,肠胃暖融融的,贺明汀好似无法继续同感小家伙此时此刻的雀跃,瞧着他发顶上一颠儿一颠儿的呆毛出神。
这是他法的吮吻下来贺明汀早已眼神迷离,吐字却十分清晰,“就……就急着跑。”
贺明渚小声道:“我怕你疼。”
“你就不能,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温热的吐息喷在少年的脸侧,连带泛起了一片红。
别的办法?什么办法?贺明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贺明汀的主动无异于撩拨和挑逗,他一面感觉胯下硬得疼,一面又舍不得他哥受罪,情急之下手往床头柜胡乱摸索,竟真抓到了什么。
也不定睛看标签,只觉瓶中的液体可作润滑便倒了些在掌心,沾着就对身下人动起手来。
果不其然,贺明汀只觉后门一烫,脚趾头也随之紧紧蜷缩起来。
这种感受堪称奇异,就像有人把一团火送入他体内,烧得他外焦里嫩。贺明汀用力仰起头,大口喘息着,肩颈的线条流畅而优美,一滴汗顺势滑落,好似烈焰燃灭后的产物。
贺明汀口干舌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大脑被对未知的恐惧与期待充斥着,想尖叫却只能徒劳地摇摇头。
贺明渚误以为这是难受的体现,略无助道:“哥,你……”
“别说话。”贺明汀打断他。
他很清楚此时此刻,自己想要的不是灭火。
而是一出趁热打铁的性事狂欢。
他欲火焚身的样子于贺明渚无疑是鼓励。可有了润滑这具身体仍是不安躁动,动贺明渚一边分开他的双腿防止合拢,一边俯身亲吻着哥哥的唇角转移注意力。
然而蜻蜓点水的吻并不能占据贺明汀的全部感受,他缓缓扭动着腰肢适应着甬道内蛰伏的东西。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它的存在。
伴着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他听见贺明渚咬着牙问:“我可以动吗了?”
贺明汀用腿夹住他的腰,“快点。”
贺明渚甫一得令便固定住他的下身,从快到慢、由浅入深地抽插起来,他挺动着有力的腰背,冲撞一下比一下凶狠迅猛,直叫贺明汀喘息连连。
起初他还心存防备,但贺明渚并不打算留给他躲避的空间,挟持着他的大腿一下又一下地戳刺,看似好奇的试探实则每一次进出都是满当当的占有。
贺明汀挣扎不过,双手似求助般攀着他的肩背,指尖深深嵌入皮肤。在一阵异物感和疼痛交织的混沌后,取而代之的是妖异的快感,自尾椎骨缓缓攀升而上,如同晚间的潮水一波更胜一波汹涌。
他就像海滩边缘的一粒石子,只能任由自己被吞没。
快感和痛感的天平渐渐失衡,贺明汀再也无法在这个界限间独善其身,唇间逸出一串串黏糊的呢喃。
背后陷落在柔软的床被间,面前是少年结实的躯体,贺明汀仿佛处在冰火两重天间,欲罢不能。
被送入他体内的那团火也越烧越旺,而贺明渚的性器就是那把不停添加着燃料的拔火棍,热焰将他的五脏六腑一并吞噬,将他烧得外焦里嫩。
“明渚,明渚……”
他动情地呼唤着,声音沙哑,话语破碎。身体也渐渐起了奇特的反应,胀痛的性器被骑在身上的人握住,来回有规律地撸动着,抚慰他蓄势待发的欲望。
“哥,你睡着了吗?”
贺明渚柔声问,手上的动作不停,拨开他因为羞耻而遮住脸的小臂,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眼尾沾染上了情欲的红,未干的泪痕就像在这张白皙无暇的脸上点缀着珍珠。
漂亮,太漂亮了。贺明渚珍惜地吻吻他的唇,贺明汀反咬了他一口,恨恨道:“你特么睡得着?!”
“快,你快点……”
然而他却说不清自己的目的,只知道这种前所未有的快感积蓄到了顶峰,即将在贺明渚掌心内喷发——
“嘶啊……”
他发出难耐的粗喘,然后射了贺明渚一手白浊。
贺明汀胸口剧烈起伏着,伴随最后一声满足的喘息落地,他不知所措地望着弟弟小腹上溅到的点点精液,目光失焦。
趁他怔愣之际,贺明渚松开了他软趴趴的性器,转而张了张手掌,将那些黏糊糊的液体又尽数抹在贺明汀后穴。
经过一轮毫无技巧可言的扩张,肉穴已经不复紧涩,而是变得柔软光滑,张着小口一吞一吐,糜红得好像血色的蚌壳,似邀请又似勾引,渴望着被填满。
于是贺明渚如它所愿,抱着哥哥的腰又开启了新一轮进犯。
他每一下的撞击都不留余地,好似宣示主权一般,先是把性器抽出大半,又一鼓作气一下子顶到最深处。
贺明汀被撞击得几乎神志不清,他恍惚以为自己化成了一滩水,否则睫毛怎么会挂着亮晶晶的泪珠,唇角粘有银丝,脸庞上布着密密麻麻的汗。他以为自己和它们融为了一体。
又或许身下的床才是汪洋大海,他只是在其上漂浮的落水之人,不得不攀附着面前人得以求生,仿佛他的脊背是船,双臂是桨。
“你为什么还不射?”
最后的最后,贺明汀感到有一股高热的液体直直蹿入体内,连内壁也几乎要被灼伤,叫他原本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四肢重新绷紧,一句惊呼卡在了喉间。
就像巨大的烟花盛会落幕前的最后一声炸响,绚烂的色彩转瞬即逝,却带来了永恒的震撼和落差。
意乱情迷间他听见贺明渚带着泄欲后的失落低声喃喃一句什么,像是对他所言,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听清,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追问,而是抱住了贺明渚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也不知静静相拥了多久,贺明渚才抱着又去到卫生间清洗。贺明汀全程任由摆布,昏昏欲睡,连眼睛都睁不开。
并在陷入黑暗前用仅存的一丁点意识思考:
怎么会这样?
他分明没有喝很多酒。
贺明汀自诩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虽然他也做过不少任性的事:临时改高考志愿、缺席复试等,但绝对不包括在头脑一热的情况下和自己的亲弟弟干柴烈火。
他下意识地将责任推卸于酒,可又不得不认清现实:
自己还没有醉到那种程度。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催情的不是酒精,而是贺明渚的那个吻。
贺明汀整整洗了三次脸才敢抬起头看镜中的自己:
青一块白一块的皮肤,两只明显的黑眼圈,以及锁骨上浅浅的牙印。
很像是跟人干了一架,然而事情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要更难以启齿。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守身如玉这么些年,一朝献身,对象竟然是他乳臭未干的亲弟弟。
贺明汀微微弓腰扶着洗手池缓过一阵子,思虑再三,还是撕了一片创口贴粘在锁骨的牙印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若隐若现,像一只小恶魔坏笑的嘴角。
背后的玻璃门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贺明汀面不改色挺身迎上去:“堵在这儿做什么?”
“你在里面呆了二十分钟。”贺明渚眨眨眼睛,不答反问,“哥,你脸色怎么不大好?”
贺明汀斜了他一眼,似乎在说还不是你干的。侧身想绕过人出去,却又被结结实实地挡住。
“干什么?”
“哥,昨晚的事……”贺明渚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甚至磕巴起来,“你都还记得吧?”
“记得啊。”
贺明汀爽快承认,可他还来不及喜出望外,对方旋即摆出了熟悉的双臂抱怀的姿势,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记得,但我不想负责。”
贺明渚一下子瞪大了眼。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负责?”贺明汀觉得好笑,“我不想负责还不行吗?”
难不成他还能上街喊冤?
“这事算起来左右都是我诱拐未成年,左右都是我的错,”贺明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得眼尾弯弯,加之欠欠的语气,叫人又气又恨,又拿他无计可施,“你要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尽管上街喊去,我绝不狡辩。”
不然就别想让我负责。
贺明渚听着直攥紧了拳头。贺明汀说得不无道理,他总不能押着他到医院做强奸检测,再出示那份受害者报告,让他在真相面前无可辩驳。
毕竟自己才是那个被指认为罪魁祸首的人。
眼见弟弟气红了眼却,贺明汀玩味地勾了勾唇。他没有用纸巾擦脸,水珠沾在他白皙的面孔上,微微仰着脸,从他光洁的额头和湿润的发梢上滴落,宛若一只出浴的白天鹅。
面对偷窥的人,直着长长的颈子,优雅从容,却平添一丝傲气。
“我去上班了。”
眼下大获全胜,他大摇大摆地从“债主”面前晃悠离开,直至出到家门外坐上驾驶座才皱起眉揉了揉酸痛的腰,黑着脸一脚猛踩油门,刚刚的傲气荡然无存。
卡点在上班打卡前一分钟抵达工位,一旁的罗姐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小贺,昨晚你没睡好吗?”
贺明汀一边打开电脑一边点点头。
“哎,我都说了年轻人不要仗着身体好就喝那么多咖啡,不生病也影响睡眠质量。”
贺明汀哑口无言。
他做了个深呼吸,想要迅速调整好状态投入工作,可那些香艳的画面简直无孔不入,他越是叮嘱自己不要发散思维,越是忍不住去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异化成温暖的房间,床榻柔软,灯光暧昧,他又身临其境般回到了那场酣畅淋漓的性事,自己意乱情迷的模样历历在目,因被操弄得神志不清、发出的呢喃和讨饶声不绝于耳。
该死的。
贺明汀气愤地撂下鼠标,起身到饮水机打了杯冷水,饥肠辘辘地饮下,才总算浇灭了体内上涌的火气。
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也不那么好过:即便垫着靠枕,肩上却仿佛有千斤重担,又酸又软的肌肉压迫着他弓起背;更要命的是经此一劫的后穴,火辣辣地发疼,叫他坐立难安。
贺明汀疑心自己下班若不去买只消炎药抹一抹,两天后就可以上医院挂号了。
可想而知今早他悠悠转醒时,转头见床头柜上那瓶没盖盖子的按摩精油时是怎样的绝望。
贺明渚居然用一瓶按摩精油给他开了苞?!
还是他自己要求的。贺明汀两眼一黑,按摩精油本是他网购来缓解长期坐办公室导致的脊椎问题,法,也不惧他怪罪。
贺明汀这才意识到先前他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配合他只是霸王强上弓的缓兵之计。
饭后俩人难得将沾满油污的碗堆放在洗菜池,开始切蛋糕。
前去订购的是贺明汀,然而其上那巧克力酱写着生日快乐的祝福语,落款却是贺明渚的名字。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贺明汀揭开盒盖,“本来想diy一个的,但一直没有时间。”
“凡是哥给的我都喜欢。”贺明渚笑道。如果是哥哥亲手做的那就是惊喜,不是的话也没关系,是贺明汀送的他都喜欢。
“成年快乐。”
贺明汀亲自给他插上蜡烛点上火,关了灯,几点焰火在一片黑暗中摇曳出无数残影。
“没有别的啦?”贺明渚瘪了瘪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贺明汀开玩笑地说,但见贺明渚的表情越来越委屈,才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哥祝你一直开心,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贺明渚看着他笑眼弯弯像一对月牙,突然想凑近碰一碰,不知道月牙里会不会掐出水来。
可又生生打住了,连叫贺明汀亲亲他的想法也搁浅。
因为贺明汀笑得实在太温柔璀璨,他只想把哥哥这个笑容,永远地烙印在记忆长河。
他许愿后吹灭蜡烛,起身想要开灯,开关却怎么都没反应。
贺明汀见状开启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跳闸了?”
“不知道。”贺明渚拉开房门,门外也是黑乎乎的一片,连走廊上的吊灯也熄了火。
放眼望去整栋居民楼乃至附近的街区皆是黑灯瞎火,显然是停电了。
这片辖区有些年头了,断电是常有的事,而且多数都发生得毫无征兆,等再来电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最长的一次甚至超过二十四小时。
两个人的手机都电量充足,贺明汀庆幸自己一下班就充电手机,贺明渚则沮丧得说不出话。
停了电就意味着冰箱不运作,他们必须在今晚之内吃完这块蛋糕以防腐臭。
以及——
贺明渚低头盯着手机屏幕黯然神伤,他原本已经找好了两部影片备选,准备在切蛋糕后投屏,和哥哥一起肩并肩地享受这个夜晚。
多么温情的画面,可惜现在看来全泡汤了。
贺明汀不忍见他如此失落,提议道:“要不我们来打牌吧,在旁边支个手机支架就好。”
贺明渚皱着眉考虑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于是贺明汀去倒了两杯果汁,又开了窗户透风,重新坐下时却惊讶地发现贺明渚没取来扑克牌。
“不玩吗?”
“我们玩个别的。”贺明渚眼睛炯炯有神,好似两只小灯泡。
“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贺明汀刚想质疑,又收敛了异样。
算了,他是寿星,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贺明渚问:“三局两胜还是一局一胜?”
“一局一胜吧。”贺明汀不喜欢被搞心态。
“好。”贺明渚笑眯眯地应道,将拳头背在身后,跃跃欲试道,“剪刀石头——布!”
在手机散发的白光下,贺明汀伸长脑袋看,他的剪刀正对着贺明渚的拳头。
什么运气啊。贺明汀哭笑不得:“大冒险。”
“亲亲我。”
贺明渚闻言立即坐直了,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方才就想要索取的吻。贺明渚还想如法炮制撬开哥哥的牙关,尝一尝他唇腔内残留的奶油味道,被贺明汀钳着下巴隔开了。
“啧。”
贺明汀揪了揪他的鼻子,指责他太贪心了,并发誓再也不选大冒险了。
简直是大风险。
“剪刀石头——布!”
贺明汀梗着脖子,一脸不可思议。他竟然又输了。
这回他不再留有被占便宜的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真心话。
“你……”
贺明渚顿了顿,望着一脸“准备就绪”的哥哥,问出了他意想不到的问题:“之前你手术住院的那次,是肿瘤吗?”
贺明渚愣住了。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贺明渚会问这个问题,脑筋急转弯的同时还莫名磕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阑尾炎住院,我翻你病历的时候看到了。”
那夜他们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后,护士一边熟练地安抚他,一边指使他先到收费处缴费。
而在贺明汀的病历上,他得知了当年被他糊弄过去的一切。
关于母亲的事情,贺明汀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没有说太多,而肿瘤是致命因素便包含在内。联想到肿瘤有遗传风险,贺明汀康复出院后会定时带他到医院体检,偶尔叮嘱他健康饮食……
等等等等。
他翻病历时的手是颤抖的,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护士发现异样。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质疑是个不称职的家属。他家妹纸难以想象,贺明汀那段时间压力该多大。
他该从多大的恐惧中抽离出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包括时不时因为不能陪床闹别扭的自己。
趁贺明汀怔愣之际,贺明渚轻轻拉过他的手,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问:“哥,你还瞒着我别的事情吗?”
“我想知道。”
按贺明汀的个性他肯定还瞒着自己别的。毕竟在手术这件事上,贺明汀压根就没打算让他获知全部真相。
贺明汀回握了握他的手,知道他今天逃不掉审判了。
当初程树对他瞒着贺明渚这件事就持反对态度:“你现在不说早晚都得说,到时你看他气不气就完了。”
贺明汀叹了一口气,忠言逆耳,他早该听程树的。
“我当年考研,已经过了初试,你知道吧?”
贺明渚懵懂地点点头,他也只是略知一二。渐渐年长后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一次平常的考试,但后续考试的动静犹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我没去复试。”
贺明汀说。贺明渚再怎么不了解,也知道他这么做就是主动放弃了考取研究生的资格。
贺明渚一时无言,揉了揉他圆润的指尖,半晌才低声问:“是因为我吗?”
他自知是拖累,贺明汀听罢却摇摇头,苦笑道:“我是个成年人,明渚。”
“从各方面考虑,我就是考上了,也不比现在的生活好到哪儿去。”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当年的他地却没有能力拖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到嵩城谋生,或者被调剂到随便哪地,都是同样的结局。
站在哥哥的角度,他当然希望弟弟不会被任何事物局限,希望他能够展翅高飞,所以才会萌生想要将他推远的想法。
那,站在爱人的角度呢?
他有信心扮演好这全新的角色吗?
疑窦丛生,像水下的不知名生物,在确保生存空间充足后才冒出水面,吐出的一个个气泡接二连三破裂。
“明渚,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他喃喃道,“你知道,我脾气古怪,又比你大这么多……”
“如果哪天你觉得不那么好了,我又一时半会改不掉,我们会不会……”
“不会!”贺明渚斩钉截铁道,“我怎么会这么做?我是被睁眼瞎附身了?”
他怎么会嫌弃他呢,宝贝着他还来不及呢。
“况且,”贺明渚一脸真挚,“为什么要改呢?”
“哥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变呢?”
“是吗?”
贺明汀有些不信地扯了扯嘴角。
贺明渚见状有些急了,表面却还不慌不忙地宽慰着他:“哥可能觉得,自己年长就应该多包容一些。”
“其实不是的。”
“哥不仅是哥哥,还是我的爱人。”
“爱人”一词正儿八经地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口中说出来有些滑稽,但贺明渚却是一脸认真,“所以我包容哥也是应该的。”
贺明汀痴痴地望着他。
正如贺明渚所说,他好像一直都在“低着头走路”:他总是动脑筋想走捷径,想带着他在乎的人脱离困境。他一直在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然而却做得很失败。
这样的失败不至于打倒他,但他似乎也没有更多勇气去探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甚至疲惫到无法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哥,你和我一起去筠城吧。”
“去了以后能干什么?”贺明汀反问道。
贺明渚握紧他的手,眼中盈满了柔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贺明汀活了近三十年,还从未听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人还是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弟弟。
贺明汀没有直接答应,而像是确认般试探着问:“你会陪着我吗?”
好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分明是贺明渚邀请他的。
随着贺明渚坚定地回应“当然”,答案也在贺明汀的唇间呼之欲出。
作文模板里有一条“万能金句”:星光不负赶路人。贺明汀也觉得言之有理,毕竟这些年他一直在赶路,可惜所见的星光却是少之甚少。
他仿佛常站在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会被一条绳索拖下万丈深渊。绳索的一头磨破了他的双手,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一直放不了手。
那假如放了手,会如何?
贺明汀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终于找到了多年来无法松口的答案。
放手了也没关系。
岚市的夏比日历上的夏至要迟来一阵子,姗姗来迟又令人叫苦不迭。不过家里的空调一直都开着,又铺上了凉席,似乎就没那么难熬了。
贺明渚赶在一天中最燥热的时段出门买菜,可心情却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在做好一切准备后还洗干净手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惬意地撸猫,甚至兴奋得险些牵着手套跳起舞来。
傍晚贺明汀比约定的时间晚到家近半小时,贺明渚没电话也没信息催促,而是酝酿着坏心思,定要向哥哥“讨债”。
然而当贺明汀手提定制的蛋糕进门、柔声解释着路上堵车,贺明渚又将方才拟定好的债务统统抛诸脑后,上前一手接过蛋糕盒子一手捧住他的脸,清浅的一吻落在他脸上,自顾自地以示谅解。
贺明汀红着脸推开他:“赶快放冰箱里,别一会儿还没吃奶油就融化了。”
晚饭是由两人一起完成,贺明渚只是提前准备好下锅前的食材等。
贺明渚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儿被油溅到了手背,愁眉苦脸,一会儿又在哥哥的嘘寒问暖下重新眉开眼笑。
“还疼?”
贺明汀在他手上细心地贴好创口贴,抬眸见贺明渚还是紧紧蹙着眉,问道。
“嗯。”贺明渚小声答,“还差一点儿就被烫伤了。”
“我弄个冰袋给你敷敷吧。”贺明汀信以为真,起身却被贺明渚摁了回来。他的唇瓣不知何时也像方才被烫到的皮肤变得红彤彤的,微微撅起似在恭候贺明汀的迎合。
“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贺明汀反应过来上当,毫不犹豫拒绝了他,并将其赶回了厨房。可一转头摸了摸自己的耳尖,竟热烫烫地也泛起了红。
望着厨房内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儿的少年,贺明汀还是有些不习惯,对他想占便宜的小动作更是防不胜防。
就像刚刚那样。
他不是不习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而是进化到如今的这一层关系后,贺明汀还有几分恍惚。
不止随时随地索吻求哄,贺明渚还曾蹭鼻子上脸,想直接搬进他的房间同床共枕。被贺明汀坚决反对后又看似退而求其次,实则顺杆子往上爬,要求午觉和他一起睡。
美名其曰是监督他按时作息,其实是为了在睡前和他腻歪好一会儿。
贺明汀佯怒:“你这样子影响我午休的睡眠质量。”
每每这个时候,贺明渚总会眨巴起他清亮的眼眸,像一只家养犬,无辜地向主人申冤:“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贺明汀头疼。他答应过他什么了?
只可惜那天他说的话没有宾语,贺明渚可以随意替换成任何一件他想做的事。
但似乎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就相当于答应他做一辈子的伴侣,相当于答应他实现零距离接触,相当于答应他将恋爱纳入生活的一部分。
缺一不可。
贺明汀找不出破绽。贺明渚给他设置了一系列连锁效应,无法从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漏洞揭穿他的陷阱。
但好像也还……挺好的?
贺明汀思及此不由发笑,等于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最后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了笔好生意。
恋爱就要有恋爱的样子。而接吻和做爱作为他们唯二的跨越式进步,接吻作为头一项被反复地模拟尝试。
贺明汀终于又品尝到了作为哥哥,作为长辈和上位者的快感。
贺明渚会在误咬他的舌尖时乖乖道歉,也会在他主动献吻时一脸享受地安静在原地等待,睫毛一颤不颤,最后在贺明汀离开的那一刻才像得到指令一般,睁开水洗般澄澈的眼睛。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贺明汀的后脑勺,再度吻得他舌尖发麻。
毫无章法,也不惧他怪罪。
贺明汀这才意识到先前他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配合他只是霸王强上弓的缓兵之计。
饭后俩人难得将沾满油污的碗堆放在洗菜池,开始切蛋糕。
前去订购的是贺明汀,然而其上那巧克力酱写着生日快乐的祝福语,落款却是贺明渚的名字。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贺明汀揭开盒盖,“本来想diy一个的,但一直没有时间。”
“凡是哥给的我都喜欢。”贺明渚笑道。如果是哥哥亲手做的那就是惊喜,不是的话也没关系,是贺明汀送的他都喜欢。
“成年快乐。”
贺明汀亲自给他插上蜡烛点上火,关了灯,几点焰火在一片黑暗中摇曳出无数残影。
“没有别的啦?”贺明渚瘪了瘪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贺明汀开玩笑地说,但见贺明渚的表情越来越委屈,才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哥祝你一直开心,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贺明渚看着他笑眼弯弯像一对月牙,突然想凑近碰一碰,不知道月牙里会不会掐出水来。
可又生生打住了,连叫贺明汀亲亲他的想法也搁浅。
因为贺明汀笑得实在太温柔璀璨,他只想把哥哥这个笑容,永远地烙印在记忆长河。
他许愿后吹灭蜡烛,起身想要开灯,开关却怎么都没反应。
贺明汀见状开启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跳闸了?”
“不知道。”贺明渚拉开房门,门外也是黑乎乎的一片,连走廊上的吊灯也熄了火。
放眼望去整栋居民楼乃至附近的街区皆是黑灯瞎火,显然是停电了。
这片辖区有些年头了,断电是常有的事,而且多数都发生得毫无征兆,等再来电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最长的一次甚至超过二十四小时。
两个人的手机都电量充足,贺明汀庆幸自己一下班就充电手机,贺明渚则沮丧得说不出话。
停了电就意味着冰箱不运作,他们必须在今晚之内吃完这块蛋糕以防腐臭。
以及——
贺明渚低头盯着手机屏幕黯然神伤,他原本已经找好了两部影片备选,准备在切蛋糕后投屏,和哥哥一起肩并肩地享受这个夜晚。
多么温情的画面,可惜现在看来全泡汤了。
贺明汀不忍见他如此失落,提议道:“要不我们来打牌吧,在旁边支个手机支架就好。”
贺明渚皱着眉考虑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于是贺明汀去倒了两杯果汁,又开了窗户透风,重新坐下时却惊讶地发现贺明渚没取来扑克牌。
“不玩吗?”
“我们玩个别的。”贺明渚眼睛炯炯有神,好似两只小灯泡。
“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贺明汀刚想质疑,又收敛了异样。
算了,他是寿星,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贺明渚问:“三局两胜还是一局一胜?”
“一局一胜吧。”贺明汀不喜欢被搞心态。
“好。”贺明渚笑眯眯地应道,将拳头背在身后,跃跃欲试道,“剪刀石头——布!”
在手机散发的白光下,贺明汀伸长脑袋看,他的剪刀正对着贺明渚的拳头。
什么运气啊。贺明汀哭笑不得:“大冒险。”
“亲亲我。”
贺明渚闻言立即坐直了,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方才就想要索取的吻。贺明渚还想如法炮制撬开哥哥的牙关,尝一尝他唇腔内残留的奶油味道,被贺明汀钳着下巴隔开了。
“啧。”
贺明汀揪了揪他的鼻子,指责他太贪心了,并发誓再也不选大冒险了。
简直是大风险。
“剪刀石头——布!”
贺明汀梗着脖子,一脸不可思议。他竟然又输了。
这回他不再留有被占便宜的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真心话。
“你……”
贺明渚顿了顿,望着一脸“准备就绪”的哥哥,问出了他意想不到的问题:“之前你手术住院的那次,是肿瘤吗?”
贺明渚愣住了。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贺明渚会问这个问题,脑筋急转弯的同时还莫名磕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阑尾炎住院,我翻你病历的时候看到了。”
那夜他们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后,护士一边熟练地安抚他,一边指使他先到收费处缴费。
而在贺明汀的病历上,他得知了当年被他糊弄过去的一切。
关于母亲的事情,贺明汀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没有说太多,而肿瘤是致命因素便包含在内。联想到肿瘤有遗传风险,贺明汀康复出院后会定时带他到医院体检,偶尔叮嘱他健康饮食……
等等等等。
他翻病历时的手是颤抖的,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护士发现异样。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质疑是个不称职的家属。他家妹纸难以想象,贺明汀那段时间压力该多大。
他该从多大的恐惧中抽离出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包括时不时因为不能陪床闹别扭的自己。
趁贺明汀怔愣之际,贺明渚轻轻拉过他的手,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问:“哥,你还瞒着我别的事情吗?”
“我想知道。”
按贺明汀的个性他肯定还瞒着自己别的。毕竟在手术这件事上,贺明汀压根就没打算让他获知全部真相。
贺明汀回握了握他的手,知道他今天逃不掉审判了。
当初程树对他瞒着贺明渚这件事就持反对态度:“你现在不说早晚都得说,到时你看他气不气就完了。”
贺明汀叹了一口气,忠言逆耳,他早该听程树的。
“我当年考研,已经过了初试,你知道吧?”
贺明渚懵懂地点点头,他也只是略知一二。渐渐年长后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一次平常的考试,但后续考试的动静犹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我没去复试。”
贺明汀说。贺明渚再怎么不了解,也知道他这么做就是主动放弃了考取研究生的资格。
贺明渚一时无言,揉了揉他圆润的指尖,半晌才低声问:“是因为我吗?”
他自知是拖累,贺明汀听罢却摇摇头,苦笑道:“我是个成年人,明渚。”
“从各方面考虑,我就是考上了,也不比现在的生活好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