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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锁在梁渊面前哭纯粹是宣泄情绪,但他的太子哥哥被如此欺负,怎么说都不能坐视不管。

梁渊现在太子之位坐得如此稳固,都要这样被刁难,那些年少时没有人撑腰的日子…

金锁想想便觉得难过。

尤其是他的太子哥哥经历了这些,还要成为这样好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金锁悠悠地叹气。

秋月今日比昨天还要提早一些进来,没想到金锁仍然是穿戴整齐了,她心里无奈,只得福身问好:“太子妃安。”

“秋月姐姐好。”金锁正好有事问她,也没注意秋月什么表情,径直问道:“我来时带过来的那几个木箱在哪里?”

秋月道:“回太子妃,您带来的东西都放在偏殿了。”

被妥善安置了便好,金锁松了一口气,箱子里倒没别的什么,都是他从南疆带过来的药材。南疆特有的的都带了一些,当时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金锁看着就像心绪不佳,秋月也把他当小孩看待,于是难得多问一句:“太子妃可是有什么心事?”

金锁看她一眼,黯然道:“太子以前肯定很苦吧。”

秋月从小就在太子身边侍奉,对于梁渊的往事自然是都看在眼里,听见金锁这么说,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殿下不是那位娘娘亲生的,处境一个苦字怎可了得…后来出宫建府才好一点,不过也…”

说着便忍不住抹泪。

金锁深有同感,昨日在未央宫,梁渊一个头磕下去,金锁在旁边看着,当时就想,若是有可能,他必然要把那个毒妇拖下去打死。

这也更加剧了他想为他的太子哥哥做点什么的决心,总有一天…

思即至此,金锁又吩咐秋月拿来了纸笔,提笔写了几种药材,嘱咐道:“秋月姐姐,叫人去药铺给我带这几种药材过来,药量我也写在上面了。”

秋月接过来,看了几眼,她不懂医理,不过金锁写的都是薄荷藿香此类常见的去火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对,赶忙躬身应了。

七月流火,近几日连绵的大雨,风吹着房檐风铃响个不停,搅得人心烦躁,天才蒙蒙亮,向来好眠的金锁却一直睁着眼。

没事的时候他会在书房看看大梁的书,梁渊好像还当他是小孩,谈事从不避着他,白天的时候门客来访,说陛下的病愈加严重了,书架后的金锁听得明明白白。

他想起自己做的那个香囊,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按自己想的去行事。太子哥哥的事他插手真的好么?会不会给梁渊添乱?

金锁思绪纷飞,却突然听得主殿的门传出轻响,有人进来了。

梁渊有时睡在书房,有时宿在外间,今日便是在外榻睡下的。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有口谕…”

是管家的声音。

皇后的名字传进耳朵,金锁一下子精神了,屏风上映出梁渊熟悉的身形,那人打断了管家的话,轻声道:“出去说。”

而后太子几下穿好了外衣,与管家一起去了偏殿。

金锁心里蓦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也顾不得披衣服,匆匆套上鞋子跟了出去,站在窗外听他们交谈的声音。

外面大雨倾盆,一场秋雨一场凉,不知是因为穿的太少,还是因为管家说的话,金锁只觉得浑身发冷。

声音逐渐消失,金锁先他们一步回到了内殿,另一个人却没再回来。

“未央宫说皇帝龙体有恙,接连几日大雨乃祥瑞之兆,太子身为储君,身负龙气…皇祠做法,太子需以身接引…求先祖庇佑…”

管家的话还在耳边,他站在原地,麻木得好像一尊木偶。

连绵大雨,冲毁了多少庄稼,梁渊处理水患的事,这一阵子合眼的次数都少得可怜。稍稍歇息,还要被拉去在大雨里折腾。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叫人要怀疑是不是还在梦里。何来祥瑞,何至于斯?

半晌金锁才回过神,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咬着牙穿好衣服,推开门喊秋月,又派人去叫管家。

不多会儿太子府的人便来了不少,许多人身上还带着水迹,该是才送走太子。

金锁把香囊放进锦盒,端在手里对着众人道:“管家,找个腿脚利落的去递我的宫牌,我要进宫。”

偌大个太子府给他管事,管家自然有这个权力,只是太子现下不在,金锁自作主张要进宫,他也为难。

于是只得迟疑道:“这恐怕…”

“我再说一次,我要进宫。”金锁凤姿,温润如玉,谁看了不道一声濯濯青莲,梁茂如此长相也敢自比太子?

身旁的太监机灵,明白金锁这是不想开口,于是自己回了:“回二皇子,这是太子妃。”

“原来是皇嫂。”梁茂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玩味。

金锁面容清丽俏皮,因为要做女装打扮,涂了胭脂口脂则更多了一分明艳,他是南疆山水养出来的佳人,自然与这压抑的深宫格格不入,叫人看了便觉得心下舒坦。

金锁失了耐心,没有与他废话的心思,冷冷地说了句让开。

二皇子这次反倒听话,带着自己的人退到一边,一双眼睛却仍然紧紧盯着金锁。

金锁强忍着不适快步离开了。

到了皇祠大院,梁渊果然就在中间的蒲团上跪着,周围有好几个僧人在他旁侧念经。真正祈福的是他们,想出这等下作法子的,确是皇祠屋檐下站着的那些人,金锁走过去,在雨幕中拼命地记住那每个人的脸。

收回目光,他拿过小太监手中的伞,遮在梁渊头上,小太监旁边拿出御赐信物,朗声道:“奉陛下口谕,虽有太子孝心可嘉,然身为储君,当以身体为重…”

梁渊身上的锦服浸满了水渍,头发也湿的贴在脸颊,见到金锁,依然笑了一下,像是宽慰金锁自己不要紧。

金锁一颗心好似在酸果里滚了一圈,酸涩得眼眶都泛红,小太监话音刚落,金锁便把梁渊拉起来,离开了皇祠。

等回到太子府,众人看金锁的目光都变了,像是没想到太子妃真能把太子带回来。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不管什么时候,皇后总会找到理由折腾太子。大梁有宫规,宫外的侍从奴婢一律不得随主人入宫,太子府的下人也只得干着急。如今的皇后虽是国公之女,但太子的生母是大梁开国功臣徐荣的孙女,徐家常年在外征战,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京都。前朝两家按尊贵程度可以分庭抗礼,但架不住鞭长莫及,再加上后宫是人臣怎么也插不上手的,皇帝又不管宫闱之事,皇后才愈加地肆无忌惮。

金锁生怕梁渊病了,回来了就急急忙忙让下人去煮姜汤,又一刻不停地叫管家备热水给太子沐浴,连梁渊在后面唤他,金锁都没听见。

“太子哥哥,”都安排妥贴了,金锁才到梁渊的旁边去,关切道:“还好么?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事。”梁渊弯起嘴角,先是道谢,而后话锋一转,略带严肃道:“不过往后我不在,不许自己进宫乱跑,知不知道?”

金锁望着他有些发白的脸,口不对心道:“知道。”

有目的地做一些事,不算乱跑。

没说几句,秋月便敲了门进来,看了一眼梁渊才道:“太子妃,水已备好,奴婢带您沐浴。”

水这么快就烧好了?还有,他不是说的给太子备水的吗?

太子这么大雨天被带走,府内的水早就一直备着了,只是太子适才特意吩咐过太子妃在主殿先沐浴。

两个问题一问出来,梁渊道:“水里撒了花瓣,特意给太子妃准备的。”

摸了摸金锁同样湿湿的发尾,太子笑得很温柔:“去吧。”

有人一笑坐生春,金锁也被迷住,再说不出什么违背的话来,听话地跟秋月走了。

梁渊随后在偏殿浴房沐浴,才穿好亵衣,管家便从屏风后拐进来,满脸喜色道:“殿下,锦公公来了。”

锦元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总管,来太子府必然是带着天子旨意,梁渊只好叫管家又去拿了一套干净的外袍,穿戴好了才去正厅。

锦元也是一脸笑模样,见梁渊来了,一挥拂尘,身后的几个太监齐齐打开了抬过来的箱子,只见里面满满的奇珍异宝。

“多亏了太子妃赶早送来的香囊,皇上咳疾明显见好了,晚膳都照平时多用了一碗,圣上说了,太子和太子妃的孝心他都有数,这不,叫奴才赶忙跑这一趟,厚赏太子府呢。”

锦元道了一声恭喜,管家在旁给锦元递了个鼓鼓的荷包。

梁渊微不可察地愣怔了一下,直到宫里的人走了,还是好久没能回神。

他以为金锁担心他,随便找的由头到皇祠带他走,后续该如何解决梁渊都想好了,没想到他眼里的小孩竟是去了长乐宫。

管家一脸感慨地道:“太子妃早时要进宫,还差点动怒,没想到公主是真有本事的,如此,也算是帮了殿下大忙了。”

梁渊显然还是有些怔然,好似不知要如何处理这种情况般迟疑地唤了管家的名字。

管家见他这模样顿时有些心酸,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多少个夜里也会因为心疼梁渊受苦而抹泪,太子风霜刀剑受了一路倒也安然,如今有人为他撑伞,反倒不知所措了。

他按了按眼角,欣慰道:“您总说世间有因果,殿下温良恭俭,想来太子妃的出现,便是您行善结下的善果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往后冷暖都有陪伴,再不孤单了。

昼短夜渐长,在太子府的日子平淡而安稳,很快便迎来了中秋。

往年大梁中秋都是要在宫中大办,只是今年皇帝身体欠佳,所以取消了宫宴。如此宫中团圆虽然没了,不过一大早开始,来太子府拜见的人便络绎不绝。

金锁躲个清静,一直在后堂待着,午膳都没在前面吃,好在梁渊也由着他,金锁用好午膳,照例在太子府花园里看看花,而后便一头泡在了书房。

秋月在一旁尽心地为他磨墨,皇家特供的金丝徽墨和锦纸,金锁眼都不眨地写着大梁的字,来来回回便是一句诗。

眼见着外边儿太阳西沉,书房里有些暗了,秋月才想去点灯花,便顺飘窗见着外边儿走廊里走过来一个人,细看过去来人一身绛色蟒袍,是太子。

于是赶忙低声道:“殿下,太子过来了。”

金锁看着桌上四处乱放的练字纸,闻言赶紧拢在一起压在了旁的书札下面,留下一张还算看得过眼的,装模做样地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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