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种树
一道干净如玉碎的声音带着询问念着他的名字,像是将这几个字含在嘴里,推敲了半天,脱口而出时,带着份故友重逢般的熟络。
听着陌生的声音,阮青让脸上还挂着泪痕,挺起背脊循声回望。
三月初春料峭,屋顶花园的玻璃窗大开着,一股卷着凉意的穿堂风柔柔得吹过。
黑色大衣配苔藓绿长毛衣,在枝芽还未舒展的花园里,男人浓墨重彩得站在楼梯口,目光不偏不倚得望向阮青让。
季恒舟。
只需一眼,阮青让就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藤椅还在自顾自得前后晃悠,感觉季恒舟一直看着自己,阮青让急忙将手里的杯子放在小花几上,抓住着藤椅的扶手,手臂使力一撑,有些踉跄得站了起来。
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暗暗理了理衣角,阮青让有点拘谨的走到季恒舟的面前。
“季恒舟。”
修剪得体的指甲上都是健康的月牙,骨节分明的手背上筋脉微突,阮青让伸手虚握了握,不可置信季恒舟的指腹与虎口居然都覆了层薄茧。
“阮伯母在找你,午宴开了。”
顺着话音,阮青让这才抬头,和身前人第一次近距离对视。
季恒舟,阮晋华从阮静安出生就瞄准的乘龙快婿。
季家在首都扎根近百年,背景脉络错综复杂,政商交织,但这二三十年,季家这几代人埋头从政,经商的能力青黄不接,在政场上被其他几家背靠产业的家族挤压,正是急需外来助力的时候。
阮家白手起家,背景干干净净,又做的刚好和农业林业相关的产业,规模说大比不过其他几家的家族企业,说小却又刚好对口够用。
而且更巧的是,阮家有个正当岁的oga,这一切就像是为季家量身定制的一场及时雨。
但现在,阮静安不见了。
春日薄阳洒进花园,感觉有股暖暖的太阳味。
过度的追忆过去,让阮青让又习惯性的盯着季恒舟的脸开始神游,就像小时候孤零零的端着板凳坐在果园里,转着圈,掰着手指数树上的果子。
眼神扫过俊逸骨感的驼峰鼻,看起来薄情凌厉的薄唇,和低压着一双剑目的浓眉,阮青让像玩七巧板一样,将季恒舟那张在圈内饱含赞誉的脸一点点拼凑完整。
阳光糅散,苔藓绿的毛衣版型宽松、面料轻柔,配上宽博飘逸的大衣,将他身上慵懒又矜贵的气质勾勒的淋漓尽致。
玻璃花园里暖暖的,季恒舟将手臂舒展的搭在扶手上,任由面前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beta打量着自己,木楞楞得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瞳色浅得像是三泡后的茶汤。
想起方才父亲与阮父谈论的话题,季恒舟敛了敛沉潭无波的眼眸。
“!”
过了几分钟,阮青让目光依旧不聚焦的散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神,季恒舟抬手在他脸前打了个响指,食指和无名指在空中虚勾,手肘靠在楼梯扶手上,身形一侧,绅士的示意阮青让先行。
“哦…哦!好、好的。”
被清脆的响指惊醒,身体一抖,阮青让这才想起季恒舟方才说了什么,急忙磕磕巴巴的应着,有些窘迫的移开目光。
很有距离感的跟在阮青让两步以外,黑色皮鞋不紧不慢得踩在玻璃台阶上,季恒舟默默注视着这个清秀的beta,看着他欣长清瘦的背影,墨色发丝如丝绸一般垂落肩头,细长白皙的脖颈上有一粒小痣,在微长的发尾里若隐若现。
在楼梯转弯处,季恒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恒舟,小阮,这边。”
季恒舟的双亲都是军队出身,看着一身烟灰色西装,耳后别着一缕长发,和自己父母站在餐厅门口热情交谈的高大男人,抬手亲切招呼二人,迎着阮父阮母督促暗示的眼神,阮青让僵着微笑,快步走上前,低头生硬得挨个打招呼。
“父亲、母亲,季伯父好。”
“哈哈哈好,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晋华的这个孩子,模样真乖。我看现在离开餐还早着呢,我们几个老的聊天,年轻人肯定是不爱听。听说你父亲为了装修,天南海北搜罗了很多有意思的盆景,小阮,帮伯父个忙,带他去四处转转吧,让他也熏陶熏陶。”
看着有些拘谨的阮青让,季合川瞄了一眼腕表,甩着大手爽朗得拍了拍站回自己身边的季恒舟。
“去吧,半个小时后去三楼膳厅,我们和你季伯父在包间里好好叙叙旧。”阮母笑得柔和,亲昵的捏了捏阮青让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