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来了我瞧见了那后面十人抬的轿舆就是了
今天下分六国五胡三洲,其中三个国力最为强势的王国成鼎立之势互相牵制,便称北有凤歌南有凰鸣,天下安邦。
一个大晋楚朝自百多年前因内政混乱一分为二,座落草原辽阔的东荒大泽,左右以一条深三十丈远的护城河各为东晋西楚。
虽互不相扰国政,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常有皇亲贵族互相来往,保持关系洽谈,以此安保本朝不受外族侵略。
三大强国之中,凰鸣与大晋楚朝多为地势平坦的平原大陆,幅员繁盛,且外有防敌高楼城墙保护疆土,因而国内百姓多年安然无事,生活平和,不愁外事。
唯有凤歌一国地势多曲折,十里不同地,高山重重,环山盛树,内外通达不便,而且边界附近多有蛮族金兵扎村居住,边界百姓们常被骚扰抢掠,烦不胜忧,多次告达上国乞求援助。
当时的先皇女帝知晓此事后,深感百姓忧苦,又担心蛮族私下狼狈为奸,侵犯疆土地域,便赐下镇国兵符,派遣朝中的得力将军带领长帝姬,领精兵二十万共赴边疆,扛敌保国,还严词命令不破蛮族,不护国朝百年安宁,二人就永不准回朝!
幸而长帝姬深谙兵法,武功斐然,御下之道胜似孙膑,与手下的几名心腹大将费时七年,一路犹如神助般迫的蛮族连连后退,最终退居边界三百里外,再修葺百里防敌长城,终于能保的边界永不受外界侵犯。
因此一事,长帝姬的名声达盛成神,被打的落花流水的蛮兵闻声胆颤,惧怕不已,边界百姓们便认为她乃战神转世。
适逢皇城降下封功圣旨,封为镇国大将军,赐万金,赏三千绝户,于是百姓们皆称她为镇国护远大将军,久而久之长帝姬三字无人再唤。
一时间,边界上下只知大将军帝渚,不知当今圣上名姓。
时逢崇贤上元六年,当今天子甚是欣慰大将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久经沙场多年,数次死里逃生,正是凤歌一等一的大功臣却在外奔波半生,未与情深骨肉的亲人共享安乐,极为悲痛不已,便特宣旨命大将军班师回朝,举朝为她庆贺荣归。
下旨到达边界那日,大将军欣然领命,喜形于色,赏钱百银予信使。
同年,仲春初十,这日皇都城门大开,早早的,六街三市的百姓们就拥到城门纷纷极目眺望,垫高了脚尖睁大了眼珠往城门口看。
附近的酒肆茶楼的高座也被占满,男男女女们争相站在长栏边探头远望,笑声议论。
这番万人空巷,摩肩擦踵的热闹场面,凤歌数十年难见一次,最近的还是三十几年前上代女帝不顾朝中众臣反对,毅然娶了一名少数民族的男子作为侍君,长长不见尽头的婚车在皇城内外转了足足一天,宫婢们撒的花瓣堆积如同冬日下了一层薄雪。
那男子乃是瑶月族人,据说瑶月族的无论男女都是天生一双碧翠双瞳,样貌俊美无比,那时的百姓们为了看一眼传说中样貌奇特的男子,有些人连脚尖都踏破了。
而今,百姓们为再睹那已被神话的大将军是何等的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竟是连脚后跟都要被后面急迫要看的人踩碎了都不肯回头骂他一句,只唯恐这短短的一刻自己就错过了天神风姿。
“诶诶,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我都听见马蹄声了!”
“你个死要饭的挡住我了,你倒是再往前走走,我根本瞧不见啊!”
这时,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终于越发响亮了,靠后的人们便知那是军队入了城,于是喧闹声愈发的响亮激动,人声沸鼎的近乎疯狂。
再过半刻,城门内的百姓们先见有高高的两面旗帜迎风飘摇,慢慢靠近,左面是象征本朝的仙鹤腾飞的图腾,右面则是用金丝羽线绣了大大的“凤歌”两字,随后隔得不远还有两面同样的旗帜,只是左面的旗帜上是同样的金线勾了个“帝”字,表明那人本属是皇家的身份是高贵无比。
宽大的旗帜飞扬在风中,气势宏伟,让人感叹不止。
后面便是大将军手下的八百银甲将士,三百虎豹铁骑亲兵队,千余手执银枪的军兵们整齐驾马入城。
金光之下但见那些身穿银甲的士兵们威武声势,姿态庄重,个个姿势所差无二的齐整划一,无人发出半分多余声响,阳光下折射的银光阵阵,闪的人眼睛发昏,却又忍不住为之惊叹。
“大将军怎的还未来?”
“不应该啊,大将军早该来了啊!”
“来了,来了,我瞧见了,那后面十人抬的轿舆就是了!”
正当百姓们越等越是失望,不禁私下议论时,一声惊喜的呼叫再次把人们的心勾了起来。
随声看去后,众人俱是心头一窒,呼吸都不禁放慢了。
只见千余银甲护卫队过后便是一座十个身姿雄伟的银甲士兵们抬的华贵轿舆,四面皆被玄纱披拂,左边的檐下悬挂一个叮铃铃轻轻作响的宫铃。
那玄纱长长垂下,深深的掩盖住了轿中场景,百姓们只能隐约瞧见内里有个人影正姿端坐,身旁好像还有个缓缓起伏的长物,其余的再看不清楚了。
轿舆华贵,黑纱肃穆,宫铃轻响,这般天光大亮的日头,金光灿灿,遇上那黑纱却像是被通通吸附了进去一般,配合着周围士兵们不吭一声的沉寂,竟看的人情不自禁的心头发凉。
没想到大将军会是这般的出现场景,反应过来的百姓们不免又是一阵失望唏嘘,而未见其人就先被这阵仗的气势生生的把心头的好奇与激动都斥退许多,暗暗感叹果然这天家的人就是气场庄严,光是一个外影都能叫人心头发寒。
“啊呀!”
忽然一声惊慌的尖叫响起,众人的目光纷纷往前看去,原来是最靠前的一个娇俏少女被后面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她一下没站得住就往前撞去,恰好那护队士兵没注意就被她撞得栏枪打开,于是那少女顺势就扑向了正好经过的轿舆。
接下来的一幕就出乎意料了,轿舆旁边无人守护在侧,那少女直接一下扑上前,顺手拽住了那薄薄的黑纱一扯,那黑纱轻薄,受不住她的力道被扯落,下一刻少女慌乱的抬眼就对上了一双灿金竖立的兽瞳。
滚圆的灿金眼瞳冰冷无情的盯着这个突然打扰的外来客,尖锐的雪白獠牙若隐若现,似是随时都会暴起就把这人脆弱的脖颈咬断,咬碎,撕裂入腹。
“嗷!”的一声刺激耳膜的愤怒嗥叫灌入少女的耳中,想那少女自小长大在这奢华慵懒的皇城下,何曾见过这等凶恶恐怖的黑豹,被这一吼吓得当即嚎啕大哭,软瘫在地起不来身。
因为这突然发生的一个意外,轿舆停住了,抬轿的几个士兵面面相视,不知怎办,而行走的军队也因此停滞不前。
前有一声烈兽的吼叫在前,后有少女犹恐的哭声紧随。
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百姓们皆是吓得大惊,哪里还能不知那同大将军一起的竟是只吃人不眨眼的猛兽虎豹,纷纷惧怕的往后急退,嘴里惊声大喊叫着有豹子,面色吓得惨白!
哪里还见他们之前对大将军的半点好奇与激动。
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大将军竟连吃人不吐骨头的烈兽都能驯服在侧随身相伴,一时心里是又佩服又怕,竭力躲在了最近的屋舍柱子后面偷眼去看那轿子,唯恐下一刻那猛兽就会挑出来把自己咬个穿透!
幸而那烈兽大吼了一声后便又乖乖躺回主人的身边,伏低下颚,前腿交叠,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就靠着前腿闭上了眼,一眼不愿投向轿外,像是十分瞧不起那不经它一吼,哭声汹涌的凡人。
一场意外横生,立马有银甲将军骑马迅速靠近,先是看了一眼那地上瘫坐,连连大哭的少女,再看向那轿内,恭声喊道:“将军,可无事?”
“无事。”一道冷冷淡淡的嗓音传出,虽有些沙哑,但仍是悦耳,甚至听着令人不自禁服从的威严,只不过这时有几分无奈,“给她些银两作为安抚,继续走吧。”
正是因为担忧此事她才坐了轿轩,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真真叫人无法。
银甲将军低头答是,下马把那哭哭啼啼的少女扶到旁侧给轿舆让路,再给了些银两好声好语的哄慰一番,待到那少女终于是不再哭泣后这才换了人送她回家,再快马赶上前面的车轿。
出了这个意外,哪里还有人敢凑上前好奇那大将军是何等风姿,个个怕的恨不得躲到三里外的野村户落才觉保命。
直到这架势浩大的军队走至中央大街一分为二,军队入了皇城南边早就建立好的将军府,至于那轿舆则是从容慢慢的走过街道,直达皇宫的大街,犹有忧惧的百姓们才跑了出来,纷纷聚在那被层层禁卫兵守卫的皇城门下叽叽喳喳的讨论。
虽说百姓们到底没看见那大将军长得是美是丑,是俊是搓,但此番给他们的印象却是深刻入骨,打心眼底的对那人的佩服尊敬。
毕竟,没有几个皇族会对惊扰了车马行走的平民百姓这般宽容以待,还给钱安抚,送人回家。
百姓们满意的欢笑着,猜测着,这对国对民都有大恩的大将军,其实是个顶顶的大好人呢!
今后凤歌,许是有福了。
金明大殿门外,年轻的皇帝帝玦是大将军帝渚同胞衣服的弟弟。
他比之小了三岁,年幼时偶尔会与帝渚一同玩耍,两姐弟的关系还算不错。
而今他亲率文武百官相迎九年方归的皇姐,此时他目光前视正前方,嘴含期盼笑意,旁人瞧着倒真觉得是骨肉情深。
皇帝身后的官员们正三三两两的低语说着话,声语咻咻,低语之下暗潮汹涌,唯有朝中侍奉过先帝的几位老臣不动如山的同皇帝站着,不参与任何的话题。
“大将军到!”
守门太监的一声尖声禀报高亢炸起,众人闻声一震,皆是收敛形容,眉眼含笑的准备迎候那携带满身未知数的大将军到来。
一眼看去,每个人笑意真诚的犹如真心欢庆她的回归。
自听到那一声呼唤,那年轻皇帝更是欢喜万分,还想主动迎上前去早早见到那多年不见的皇姐。
可身旁的掌事太监一声低咳提醒他注重君主礼仪而生生控制住了,便一个劲的翘首远望那拱门外。
年轻皇帝没等太久,只见那道刺耳尖声刚落,一道玄银高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拱门的转角处。
随后还有两抹银色身影紧随,应该是亲卫副将。
“皇姐,朕可盼……”
看着那道身影出了拱门走近,皇帝一声欢喜又亲昵的叫唤尚未落下,脸色便是一变。
而他身后的众位百官更是错愕至极,下意识的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惧恐之色浮现面上。
原因无他,原是那人身侧还有一头足足有半个成年人高的金纹黑豹。
灿金竖瞳,一身纯黑的皮毛却是有金色毛发从后背蔓延至头部,在阳光之下犹如金线勾勒,身姿缓慢而坚定的行走,四脚交叠的优雅前进。
宽厚的脚掌一下下的落在地面上无声无息,锋利的利爪掩藏在肉里。
即使看不见也叫人心惊胆跳,毫不怀疑这猛兽只需轻轻一划,自己就会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黑豹走的不快不慢,始终是跟着身旁主人的步伐,像是追随,又像是保护,一双美丽却摄人的金色兽瞳紧紧盯着前方的软弱人群。
它的目光冷漠无情,在他们身上慢慢回转,好像是打量着自己要花多久的时间就能把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咬穿撕裂,吞吃入腹。
不可否认,任谁看到这灿金眸子的黑豹的阿姐,一时间又想笑又想哭。
“阿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知道。”
语落,帝渺一脸不信,嘴角高高不服气的翘起。
帝渚笑的温柔缱绻,柔情溺漫,今日这一天她笑的如此欢畅真诚的次数都抵得上她去年笑的总和。
帝渚抬指怜惜的摸了摸妹妹柔软如云的脸蛋,又颔首轻轻的在她饱满光洁的眉间一吻。
她抱着怀里的妹妹,就像是抱了一个失而复得的无价之宝,轻了舍不得,重了,还是舍不得。
“渺渺,你有多想阿姐,阿姐想你就比你想我更多百倍。”
因为大将军才从边疆奔波多月归来,舟车劳顿,皇上感顿大将军此番辛劳,特是恩赦大将军三日不用上朝拜见。
皇帝特意叮嘱她只需在将军府中好好休养生息,顺便安置好一干回朝将士。
可大将军此番紧赶慢赶的回皇城都是为了心上的亲妹妹,再见到日思夜想的皇妹后哪里能有多余心思放在别处。
每日辰时就早早起床收拾入宫,到了晚间宫门快要落锁时刻才是依依不舍的回到将军府。
回去之后她也没腾出太多时间给府里早就等命做事的将士心腹们。
她一心一意记挂的还是明日又该给皇妹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大将军把自家府邸的后库翻了个底朝天,挑挑拣拣许久也只是挑出了一件她勉强看得上眼,准备次日送给自家妹妹把玩的稀奇小玩意。
全然不顾其他的珍贵宝物被她一脚踩得稀碎。
自此,将军府上下谁还能不知道大将军视妹如命,满心满意在乎的都是永宁帝姬一人。
短短两日的功夫,将军府的男男女女们都甚是唏嘘自己没有这等好福气。
有兄长长姐的不住幽怨自己撞不上这等权大厉害,一心宠幼的好长姐。
没有兄长长姐的则是埋怨父母没有给自己生个好胎,怎么自己生不成大将军那般好的天贵命格。
但怨来怨去,最后只能叹息自己前世没有做成大善事,所以这辈子自己投不成得天独厚的永宁帝姬一命,受不到大将军的宠爱呵护。
“阿姐,那只生的好吓人的黑豹子怎的再没跟着你来了?”
这日,天光大好,满壁金光撒入内殿,细碎的金光斑驳了桌案上的桃花枝。
帝渚正拿着一把银光烁烁的云纹匕首,目光定定的给自家妹妹削果皮。
闻言抬头看了看面前毫不在乎形象的叉开双脚,一边顽皮的摇着小小的脚尖,一边乖巧等吃的帝渺,一对上妹妹的面容。
她凌厉带煞的眉眼立即温和了几分,柔声道:“你不是怕它吗?以后它都不会来了。”
帝渺笑眯眯的哦了一声,她可怕得很那只豹子呢!
就算那豹子极听阿姐的话,名字听着也挺好玩亲切的,但她还是一见就怕的发抖。
看妹妹笑的一脸宽心,帝渚也跟着微微一笑,并不在乎这等小事,随即低下头继续削水果。
她削人骨皮倒是轻而易举,但削这又软又小的东西还真有点难度。
正当她越削手里的水果形状越是古怪时,耳边又响起帝渺好奇的问话。
“阿姐,那只叫松子的豹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呀?为什么它这么听你的话啊?”
过后她才知那是只极难得的金纹黑豹,只生长在苦寒之地的天山上,远不是普通豺狼能比拟的稀少物种。
不过与她而言都无什么差别反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吓人猛兽,看一眼都要打个寒颤。
“是从南陵雪山上的一处狼窝。山脚下的村民们时常抱怨山上有狼下来咬人,连白日都不敢孤身出门,我知道了便带着十几个将士上山猎狼,一路杀到狼窝时看到一只母金黑豹子才死不久,腹下躺了只刚生出来的小豹子奄奄一息的窝着,我心有不忍便带回营养着了。”
说完这话,手里已是看不出来原本是个什么模样的水果便大概算是削好了。
,身份尊贵。
他们看后一时皆是愣了一楞,无声赞叹不已,遂不约而同的默声往旁退开,给这四人留出一条宽敞大路。
黑豹轻松跑到她的身边围着她打转,头习惯的蹭着她的手背,就像乖巧柔顺的家猫对主人撒娇似得的亲昵举动。
这看的旁人心中情绪更是相当微妙。
手边的柔软绒毛蹭了她手背好几下,帝渚却只是低头冷冷淡淡的看了它一眼。
“松子,你不听我的命令从府里跑了出来,还欲伤人,回去后我定会罚你。”说完就无视了它的哀哀叫唤,往前走去,停在酒楼门口的五丈外四处打量。
往左一看,街边摆摊的小摊小贩们的家当物件撒了一地,多数被踩坏的落在泥地里,瞧着甚是可怜。
再往右一看,酒楼大堂的客人们早就识趣逃跑的一干二净,里面的桌椅摆设无一件好物,几名伙计和掌柜老伯都苦兮兮的站在一边,欲哭无泪。
看完的帝渚眉头一皱,向身后左边的一男一女沉声吩咐道:“军师,三娘,看看受到牵连的百姓们损失了多少银两,依数赔给他们,不够的留下字据让他们明日入府来取。”
“是。”两人应声答下,各自走开按吩咐办事了。
“侯爷!”
一声犹有余恐的叫唤突然响在耳边,帝渚斜眼顺势回看,只见三个身姿狼狈,发饰凌乱的男子扯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袍子,满脸怒容疾步跑来。
幸亏帝渚及时赶到他们才是大难不死,但庆幸过后就怒火丛生,再说林川等人都是帝渚的手下和养兽,这事帝渚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本来他们是打算直接问罪的,到底是畏惧她的显赫身份,以及她身边那只悠闲徘徊的黑豹。
于是三人强忍了怒火,拱手向她依例行了礼,再恨声道:“侯爷,下官之前在酒楼中喝着酒,你的属下林川等人却突然带着黑豹发难,还扬言要杀了下官们!”
“你放屁!”就在门口站着的林川听得嘴要气歪了,立刻反驳道,“我才没想杀害你们这些满口假话的小人!我还嫌你们的血脏了我的手呢!”
最后一个字说完,帝渚冷冷的一个眼神甩过来,林川当即怂了,哪里还敢再扯高气扬的骂话,深深埋下头,规规矩矩的束手站好,一字不敢多说。
收回目光,帝渚再看向那三个隐有得色的官员,想着他们三人吃了此番大亏,语气便稍稍放的温和些。
“恩,本侯晓得三位大人受惊不小,确是本侯管下不严,回去后定然会严厉训斥下属一番,三位大人也早些回去好生休息罢。”
那三个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大怒:“下官们险些被杀,侯爷简简单单的一番训斥就完了吗?!”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所谓的严厉训斥就是过后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意思两句,她根本没想严肃对待这事,自然更不可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三个险险从鬼门关跑了一趟的人头顶气的快要冒烟了。
尤其是那险些被松子咬下一只手臂的武官,更是火冒三丈。
他气的昏了头,一时忘了眼前人地位尊贵,非常人能及,便怒声喝道:“我可是左相的得意门生,又与左相牵了女儿婚,是我恩师,更是亲岳父,侯爷难道不怕我大告一状吗?!”
他说的实在嚣张狂妄,好像左相这个名头一甩出来就能压死了大半个凤歌权相富贵的脊梁骨。
帝渚身后恭身站着的晏几同还是
帝渚的‘主动’请命推举的识相举动,令两只老狐狸都极为满意。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们假兮兮的推迟了几句后又附和着大大夸耀了她一番,然后堂而皇之的说他们君臣之间还有点国事需要讨论,就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她离开。
听着这欲盖弥彰的可笑理由,帝渚连揭穿他们的心思都没有。
她对这机关算尽的腐朽官场厌恶至极,因此一听自己不用再呆在这里与他们假情假意的做戏,停都不停的起身行礼就甩袖出了殿。
出了御书房,帝渚奔着浮云台的方向疾步而去,这深墙高院遍布人心算计,龌蹉不堪,唯有浮云台才是她心底的一块洁净圣土。
不料她来的不巧,公主殿里没有纯洁单纯,干净的没有一丝污浊的帝渺,只有自打那一日过后教她满心厌气,痛恶深觉的御前公公——姜涞。
正如皇帝方才所言,帝玦年幼时虽不善学文练武,但生性善良,活泼好动,心思单纯,曾多次帮衬过倍受常蔑视的她们两姐妹,挥斥责骂那些谄上骄下的王亲宫奴。
他会跟在她后面奶声奶气的唤她皇姐,会送许多吃的用的给帝渺,是真心实意的对她们好。
帝玦的生身父亲慕容离是当时位尊无比的君后,十七岁就与先皇成婚,慕容家族根深叶大,权力鼎天,送他进宫就是为了更巩固朝中的家族势力。
他只需生下一儿半女家族的权势就更大更稳,果然效果显着,现今的当朝左相就是皇帝的外戚大伯。
凤歌立贤不立长,有了君后及慕容家这庞大的家族根势打下根基,自生下来就是万千目光聚集的帝玦基本就被预兆为将来的君王,而现实也是如此。
可比起他不可比拟的显贵身家,帝渚两姐妹的父亲只是个不值一提的不受宠侍君,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外族人,两相比较堪比云泥之别!
可明明他的地位比她们尊贵太多,却不顾父后及亲友奴才的再三劝诫,时常与她们混在一起玩耍不说,还总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两姐妹身后,一面追随着她们,一面又保护着她们。
谁人都知,在人最黑暗无助的时候,若是有了根救命稻草,那都是无与伦比的光芒与希望。
所以就算那时的帝渚除了父君与妹妹,对外皆是冷傲不理的不屑姿态,却唯独对帝玦这个善良可爱的四弟好感颇佳,偶尔还会嘘寒问暖,教他读书写字。
可就是那般活泼可爱,天真善良的帝玦,会追在她身后软声亲昵唤她皇姐的四弟,隔了九年再见时突然大变性情,变成了现在这个表面温和有礼,笑语晏晏,背后却是癖好变态,君心叵测的多疑皇帝。
不禁令人不禁怀疑到底这九年中是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变成一个与小时候截然不同的人呢。
帝渚曾多次想过帝玦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还私下打探过这九年与他有关的诸事,但都没有得到过多实用的消息。
好像他变成这样是命运的必然使然,是当上皇帝后就会顺理成章付出的代价,无法反抗便只得认命服从。
因此,帝渚只得低头认命,心里却仍有不甘。
这股不甘在听到有太监凭借一具好皮囊爬上了龙床,而她又亲眼目睹那人与皇帝颠鸾倒凤的刺激场面,正正好那人又是她近来不喜的姜涞时,她毅然便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了他的身上。
男子相恋已是世间伦理背德,太监与皇帝厮混一室更是天理不容。
如果不是他主动勾引皇上,凭借自己的几分好姿色蛊惑人心,时常在皇帝的耳边吹枕边风,导致皇帝行为偏颇,性情乖僻,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古怪诡异的脾性。
一切都是这个妖媚惑主的太监的错!
得不到合理解释的帝渚,就像是一个母亲看见一向乖巧纯洁的孩子突然之间变坏了,变得不可理喻,变得难以接受。
但她最终无法责怪自己的孩子,于是只能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孩子周围的外物因素上。
她怨恨它们影响教坏了单纯无辜的孩子,而执拗的不愿细细思索他究竟在其中到底做了什么,选择了什么。
她的这个想法简直是固执已见,偏执太过,理所应当的就给别人定下了不准反驳的罪名,冲动鲁莽的实在不该是往常冷静自持,理智分析的帝渚。
可无论她多么鲁莽冲动,理智丧失,进而短短时日内就对姜涞厌弃入骨,打心眼里的鄙薄轻蔑,连看他一眼都觉污眼时,旁人却并不知她厌恶姜涞的究根缘由。
只以为是大将军太高傲自洁,看不起太监这种本就卑贱残缺的存在,而唯一知道缘由的人却是乐见其成,看的滋滋有味,从不加干涉。
因为无人知晓,无人拦阻,所以便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正站在殿门口的青衣太监一见到殿外走进来的人便是脸色一僵,片刻后就缓了神色,举止泰然的弯腰颔首,不卑不亢的敬声唤道:“奴才见过殿下。”
见到他的帝渚脸色同样不好看,却是丝毫不用掩藏自己的厌恶之色,隔空射过去的目光锋利如刃,若目光能杀人,怕是这人早被她刀刀砍得支离破碎,血流成河。
似乎多看这人一眼她心里的怒火都要压制不住,一发火就想杀人放火,只因了这里是妹妹的宫殿,帝渚才勉力忍了火气,冷声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帝渚说的就像是他来了这里是要杀人放火一样,半年来每与此人见面就没得一个好脸色好话的姜涞,终于因了这一句话忍不住火气飙升,任是再好的涵养都得破功。
但他不能发火,也不敢发火,便强忍着火气解释道:“近来天太热,各宫里的冰块供给紧俏,奴才怕小殿下这里热的晚间睡不好,所以才赶紧带着人来送。否则小殿下中暑患病,害的殿下也因此寝食难安,日夜挂念,倒是奴才的罪过了!”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我好心好意的关忧你的心肝妹妹,你竟然还反嘴责怪我,懂不懂好人心?你个狼心狗肺,见人就咬的东西!
自然听懂了这话的帝渚脸色更是难看,却最终忍住了没说什么,只冷冰冰的继续问道:“那你送完了没有?”
皇帝许是就喜欢看她们两人撕破脸的斗嘴互骂,并以此为乐,所以近段时日越发的宠爱姜涞。
每次独召内阁议会时都会让姜涞随侍身侧,且时常当着她的面有意无意的与姜涞调笑暧昧,故意时时刺激着她的承受下限。
而她自然是看不下去的,一看不下去就忍不住出口讽刺姜涞,甚至有几次当着他的面对皇帝说宦官误国,导致名臭千史,亦或勾引君主的下场个个惨烈等等一类话语。
每次姜涞都气的表情扭曲,眼冒怒火,却依旧勉强的隐忍不发,除非忍无可忍时才会明嘲暗讽的怼了回去,与她不甘下风的据理相抗。
皇帝便只在一边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像是在看一场热闹精彩的好戏。
时日一长,皇帝的故意无视,私下对姜涞的相帮偏颇,也就导致她与姜涞两人愈发的两相看不惯,犹如针尖对麦芒,一见对方就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但再是恨不得把对方大切八块,撕碎吞腹,两个人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帝渚的地位太高,姜涞则有皇帝的相帮扶持,且帝渚也不屑仗势欺人,因此两人在互斗互争中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
前方离得他足足有十丈远的帝渚一步不动,遥遥甩来的目光就像看着一条肮脏恶心的蚁虫腐蛆。
姜涞听着心怒至极,便怒极反笑道:“殿下放心,奴才这就走,绝不会碍了殿下的尊眼!”
说完,他狠狠扭过头也不想多看帝渚一眼,向了旁边的几个等候太监一挥手,随后连最起码的表面功夫都不想维持了,招呼不打一声的扬长而去,一片青青泱泱的太监很快退出了公主殿。
待他们一走,帝渚冷冷哼了一声,脸色稍好的踱步入了殿内,一进殿巡视一圈仍是不见帝渺,便对旁边看了殿外全程后吓得战战兢兢的宫女招了招手,问她帝渺去了哪里。
“回将军,殿下看你今日久久不来,以为你会更晚些,所以应了泰昌帝姬的画舫游湖的邀请,出殿去了。”
那宫女见帝渚的神情比之前与姜司公说话时的脸色好了很多,一如常日还算温和的模样,因此心里放松许多,回答的也比较利索。
先帝的子嗣不多,除去她,四弟帝玦,最小的帝渺,剩下的就只有三个孩子,二皇子生下不久就夭折,三皇子帝云七年前就封爵去了封地,宫里就只有五妹泰昌帝姬,她与帝渺又年纪相仿。
宫里寂寞,血脉稀少,两人便常常相伴作乐,以此打发漫漫时光。
闻言,帝渚没太在意的颔首,又问:“去了多久?”
“大概有一柱香了。”宫女道,“将军你再耐心等等,殿下应当就快回来了。”
帝渚嗯了一声,便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然后自己走到殿中央的主位揽袖坐下。
偏头她见桌上摆了一盘没下完的棋盘,黑白两龙杀得难舍难分,白龙稍稍落了败势,黑龙也难进一步,双方旗鼓相当,却又各据死穴,不好再前。
看样子应当是摆棋的主人下到这里不知该怎样往下,只好暂时放着了。
帝渚的‘主动’请命推举的识相举动,令两只老狐狸都极为满意。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们假兮兮的推迟了几句后又附和着大大夸耀了她一番,然后堂而皇之的说他们君臣之间还有点国事需要讨论,就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她离开。
听着这欲盖弥彰的可笑理由,帝渚连揭穿他们的心思都没有。
她对这机关算尽的腐朽官场厌恶至极,因此一听自己不用再呆在这里与他们假情假意的做戏,停都不停的起身行礼就甩袖出了殿。
出了御书房,帝渚奔着浮云台的方向疾步而去,这深墙高院遍布人心算计,龌蹉不堪,唯有浮云台才是她心底的一块洁净圣土。
不料她来的不巧,公主殿里没有纯洁单纯,干净的没有一丝污浊的帝渺,只有自打那一日过后教她满心厌气,痛恶深觉的御前公公——姜涞。
正如皇帝方才所言,帝玦年幼时虽不善学文练武,但生性善良,活泼好动,心思单纯,曾多次帮衬过倍受常蔑视的她们两姐妹,挥斥责骂那些谄上骄下的王亲宫奴。
他会跟在她后面奶声奶气的唤她皇姐,会送许多吃的用的给帝渺,是真心实意的对她们好。
帝玦的生身父亲慕容离是当时位尊无比的君后,十七岁就与先皇成婚,慕容家族根深叶大,权力鼎天,送他进宫就是为了更巩固朝中的家族势力。
他只需生下一儿半女家族的权势就更大更稳,果然效果显着,现今的当朝左相就是皇帝的外戚大伯。
凤歌立贤不立长,有了君后及慕容家这庞大的家族根势打下根基,自生下来就是万千目光聚集的帝玦基本就被预兆为将来的君王,而现实也是如此。
可比起他不可比拟的显贵身家,帝渚两姐妹的父亲只是个不值一提的不受宠侍君,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外族人,两相比较堪比云泥之别!
可明明他的地位比她们尊贵太多,却不顾父后及亲友奴才的再三劝诫,时常与她们混在一起玩耍不说,还总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两姐妹身后,一面追随着她们,一面又保护着她们。
谁人都知,在人最黑暗无助的时候,若是有了根救命稻草,那都是无与伦比的光芒与希望。
所以就算那时的帝渚除了父君与妹妹,对外皆是冷傲不理的不屑姿态,却唯独对帝玦这个善良可爱的四弟好感颇佳,偶尔还会嘘寒问暖,教他读书写字。
可就是那般活泼可爱,天真善良的帝玦,会追在她身后软声亲昵唤她皇姐的四弟,隔了九年再见时突然大变性情,变成了现在这个表面温和有礼,笑语晏晏,背后却是癖好变态,君心叵测的多疑皇帝。
不禁令人不禁怀疑到底这九年中是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变成一个与小时候截然不同的人呢。
帝渚曾多次想过帝玦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还私下打探过这九年与他有关的诸事,但都没有得到过多实用的消息。
好像他变成这样是命运的必然使然,是当上皇帝后就会顺理成章付出的代价,无法反抗便只得认命服从。
因此,帝渚只得低头认命,心里却仍有不甘。
这股不甘在听到有太监凭借一具好皮囊爬上了龙床,而她又亲眼目睹那人与皇帝颠鸾倒凤的刺激场面,正正好那人又是她近来不喜的姜涞时,她毅然便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了他的身上。
男子相恋已是世间伦理背德,太监与皇帝厮混一室更是天理不容。
如果不是他主动勾引皇上,凭借自己的几分好姿色蛊惑人心,时常在皇帝的耳边吹枕边风,导致皇帝行为偏颇,性情乖僻,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古怪诡异的脾性。
一切都是这个妖媚惑主的太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