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谣言四起乖乖女再次社死校草试图帮忙
余情说完就挂了电话，他作为一个连初吻都没有过的高中生，能把话讲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打电话前多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结果了。
那边叶茗心听到挂电话的声音还在懵着，孟梁却已经把手机收了回来，盯着那串号码问叶茗心：“这哥们儿叫什么来着？你帮我打一下。”说着把保存联系人的界面打开，点到空着的姓名栏递给叶茗心。
太稀罕了，舔狗还能舔到这份上，属实难见，这人要不是真的心胸宽广单纯善良，那就是舔到极致的卑微舔狗，喜欢的人都在别人床上了，还得忍着心痛打情敌的电话叮嘱女神要让情敌记得戴套，舔得感天动地啊，一定得把这人号码存下来，跟朋友奇人共赏。
叶茗心此时感想复杂，她搞不懂余情在干嘛，他们根本没什么交集，仗着他喜欢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像长辈一样参与她的私事、管着她、给她提意见了？跟家里爸妈打着关心的旗号翻她房间找她的隐私、翻出什么不好的东西就趁机教育一番有什么区别？
明明自己根本没有跟别人有什么，他就这么自顾自地确定了她真的在外面乱来，还专程打电话来说记得戴套？什么意思，他是认定了自己真就是一个会在外面胡来乱搞的人？他内心觉得自己是一个会不做任何安全措施跟别人那个的人？他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叶茗心脸色不好看，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空白的姓名栏，伸手拿过来在手机上愤愤打了几个字，按保存后把手机还给了孟梁。
孟梁接过手机一看，屏幕上大大的四个字：脑子有病。
你太惨了哥们。孟梁在心里默哀一句，其实他也不知道叶茗心为什么对这个男生这么大的火气，但情敌的失败就是他的胜利，他当然不会去帮情敌的忙问她为什么生气，他只会顺着女朋友骂两句，增加女朋友的对自己的好感罢了。
“你的号码呢？也存一下，方便我联系你。”孟梁问她。
“我平时不带手机的，只有周六下午回家才能用，周日晚上就得收起来。”叶茗心答。
“你又不让我去学校门口接你，我周末怎么找你啊？我们还得一起出门约会呢。”孟梁抱怨道：“你至少周六把手机带上吧，等你放学我打电话跟你说我在哪儿，你好过来找我啊。”
“……好吧。”叶茗心勉强答应，“但是你平时不能联系我，包括周六放学之前，我从来不在学校用手机的，被老师抓到会被写检讨，我们班上还得扣分。”
“这么乖宝宝？你是不是除了上学就不干别的？你不会还从来不出去玩吧？”孟梁惊讶了，看她好像看个外星人。
“我……没什么朋友，不怎么出去玩，我也不喜欢出门。”
牛逼。孟梁把手机塞给她，“行，我平时不找你，微信我都不加了，不找你聊天，就每周六你放学电话沟通，好吧？”
“好。”叶茗心应了，存下了自己的号码。
孟梁看着手机里那个新联系人，叶、茗、心，名字真好听，一听就是好学生。他美滋滋地欣赏自己新出炉的女朋友，“下星期带你出去玩儿，小可怜。”
叶茗心毫不期待。她是真的不喜欢出门，对她来说家里才是最安全最舒服的。
她给自己打气，三个月，熬过三个月，一共12个周末，也就12天，就能结束了。
孟梁快十一点才把叶茗心送上出租车，因为答应了不在她父母面前露面，所以她不同意让他送，孟梁便帮她打了个车。
等了二十分钟，他给叶茗心打了个电话。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叶茗心问：“喂，请问哪位？”
“我。”孟梁答了一句，“到家了没？”
“到了。”叶茗心老实回答。
“到了就行，你把我号码存一下。”孟梁突然想起，他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于是补充，“孟梁，姓孟的孟，梁山好汉那个梁。或者你存个哥哥也行，你第一次见面叫我哥哥就挺好听的，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孟梁是吧，我存好了，拜拜。”叶茗心迅速挂断电话。
哟，害羞了。孟梁笑了。
——
可能是孟梁和余情给她造成的连续情绪冲击有点大，叶茗心回家之后就觉得困，周日醒来也很疲惫，没什么精神，甚至忘记了周六在同学们面前上演的那一出闹剧，等周日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她才在同学们兴奋又八卦的眼神中回想起这件事来。
范敏一见她进来，立刻扬起了高八度的嗓子像两天没生意的老鸨终于喜迎贵客一样，从教室门口用那副嗓子一路把她迎到了座位上，那张嘴就没停下来过。
“天哪！女主角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快过来快过来，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昨天走得太早了完全错过了一出精彩大戏，悔死我了！他们一个说得比一个精彩，我真想穿越回去亲临现场看一遍啊啊啊啊！”范敏拉着她坐下，手不停地拽着她的胳膊晃，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兴奋，“听说余情和一个帅哥在学校门口为了抢你当场撕逼？两个帅哥为了你差点大打出手？你跟叛逆混混帅哥是一对，校草哭晕失恋现场？”
叶茗心差点没撑住晕了过去，怎么会传得这么离谱！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听着范敏在耳边聒噪又惹人注目的嗓音，嘴里大声嚷嚷着那些胡说八道的谣言，真恨不得把她嘴给缝上。
你没看到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吗？你是不是故意要把他们吸引过来看我出丑的！
叶茗心开始心慌，她在想这个谣言传得这么离谱，这么多同学都以为她有了个混混男朋友，那等三个月之后，等她结束了“假装女朋友”之后，学校里她又该怎么解释呢？她该怎么告诉同学她其实没有跟人交往，一切都是假的，会有人信吗？
她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就得澄清这个谣言，就得告诉所有人这不是真的，她没有跟人交往，她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至于余情，那完全是无妄之灾，是他一厢情愿，跟自己根本没有关系！
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澄清，难道现在跑到讲台上去大喊“我没有男朋友，全都是误会”吗？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她做不到。再说，如果有人追问如果不是男朋友那她为什么会上他的车跟他走，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现在恍然反应过来，当时自己的处理方式就是完全错误的，她不该跟孟梁走的，她当时就应该现场澄清他们没关系，在余情拦住她不让她走的时候，她应该留下的，让余情他们把他赶走，余情说不定当时会为她解释的，再或者，孟梁当时指着她说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应该跑的，她就不该给孟梁开口的机会！
但是她当时就是整个人呆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她就被带走了。
不过……就算当时她没跟孟梁走，万一孟梁真的像他威胁的那样当众开始胡说八道呢，她要怎么辩解？
她越想，越觉得无力。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一环又一环地把她完全拉入了深坑。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还不够低调吗？又不是她主动去招惹这两个人的！
本来她跟什么人交往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的，本来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
哪怕她没办法处理好跟孟梁的事情，哪怕她当时处理方式错了，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因为学校里根本没什么人认识她！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高调，要不是他们，这把火根本烧不到她身上！
“叶茗心！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啊？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他们都说是个大帅哥呢！”范敏在她耳边问道。
“帅！可帅了跟你说！那个皮衣一穿，那个黑摩托骑着，还是个大长腿，太拉风了！”一个男生听到了范敏的话，在旁边接过话道。
“他当时嘴里还含根烟呢，保安上去赶他，他叼着烟就给人怼回去了，那叫一个气定神闲～”另一个男生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讨论。
前桌的女生听着也感兴趣地转过来，“真的吗？我也想看！叶茗心，你有没有照片啊？”
“我拍了我拍了！”前面的一个女生听到这边在说这个，马上拿着手机过来炫耀，“我当时就在第一排呢，我偷拍他的时候他还对我笑了嘻嘻嘻。”说着突然想起叶茗心是他女朋友，立刻补充道：“我只是拍着玩的，没有别的意思啊，你要是不开心我就删掉。”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范敏赶紧凑上去。
“哇塞，真的好帅啊，有种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酷～”旁边的女生看了照片，感叹道。
“诶……他真的是混混吗？他不会是黑社会吧？”最开始接话的男生小声地问，好像提到黑社会这个词就涉及到什么敏感话题，不能大声讨论，得小心一点。
“哇，不会吧，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活的黑社会……”女生喃喃道，边说还边凑到手机边上重新认真看了看照片。
“叶茗心，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啊？”另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叶茗心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应对这些问题，她甚至都还没想好是不是要澄清他们是假装的，但还是那个问题，一有人追问起来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为什么他们要假装情侣，以及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不妨碍周围的人继续聊下去。
“他看起来有点凶哦，会不会打人啊。”
“你傻啊，他肯定要打人的啊，这是他们的工作。你有没有看过韩国黑帮电影，打架可凶了，帅炸了！”
“天哪，我想到待在这种人身边都觉得害怕，叶茗心，你平时会跟他出去玩吗？你们去哪里玩啊？你都不会害怕的吗？”
“你们在一起多久啦？他看着不像高中生，你们在哪儿认识的啊？”
“他朋友也都是这样的吗？叶茗心，你好厉害，我感觉我在他面前说话都会抖。”
“他人挺好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只是穿着比较有个性。”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几人转头一看，是余情。
叶茗心这才发现，就一会儿功夫，几人的聊天已经吸引了大半个班的同学聚集在周围，正听着他们聊呢。余情应该是刚进教室，这会儿站在人群的后面，手放在单肩背着的书包带上。
他表情有点不自然，似乎有些纠结，他的视线对上了叶茗心，仿佛在向对方寻求一个态度，但叶茗心仍然懵着，看着他的眼睛里除了呆愣没有其他，他咬咬牙，只能语气尽量坦然地继续说下去：“当时叶茗心在街上遇到别人碰瓷要钱，是他帮了叶茗心，他们俩才认识的。”
“啊……？看不出来啊，看着那么嚣张，人还挺热心的。”一个男生惊讶地接话道。
其他同学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内印象还停留在余情和那个帅哥是情敌，两人为叶茗心当场撕逼的关系上，这会儿余情突然替他说好话，大家cpu都烧了。
有人没忍住问道：“校草，不是说你也喜欢叶茗心，然后被当场抢了女朋友吗……你怎么……嗯，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本来想说你怎么会帮他说话，但还是没好意思直说，拐了个弯。
余情语气淡定地回答：“当时不是我问他要了电话吗，后来我们打过电话，他告诉我的。”
“哦……”余情语气太自然了，大家第一反应不是质疑那个情敌自己说出的话谁知道真假，而是想着余情跟情敌打电话，情敌告诉他跟叶茗心相识是英雄救美，这不是在骑脸炫耀吗。天哪，余情也太惨了，当场失恋就算了，还要被情敌秀一波恩爱。
“你……你没事吧校草？”有男生同情地问。
余情已经撒谎到这个份上了，再说几句谎话也就是顺嘴的事，知道真相的只有叶茗心和孟梁，两个人都不可能来拆穿他。
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承认自己喜欢叶茗心，他怕叶茗心不愿意跟他扯上关系。
他之所以站出来替孟梁辩解，纯粹是因为看着叶茗心一个人被同学围着，有些可怜无措的样子，他不忍心，所以帮他说点好话，以免“混混、黑社会的女朋友私下会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个话题延续下去，让叶茗心不舒服。
至于他跟孟梁争抢叶茗心这件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表面看确实是事实。
如果认下来，有可能叶茗心会更受争议，但也有可能大家的议论对象会转移到他身上，帮叶茗心分担一些舆论压力。毕竟孟梁又不在学校里，大家议论也只能冲着叶茗心去，他如果把自己扯进去，两个人被大家议论会不会比她一个人独自承受关注要好一点？
如果不认，那大家关注的焦点估计还是在“孟梁和叶茗心的关系、孟梁的身份背景以及作为他女朋友的叶茗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她会不会很难受，那么内向的一个人，她会不会觉得很孤独很无助。
他没法替叶茗心下决定，因为她根本不愿意跟他交流。
「要不要我帮忙？」他的眼神中不断传达出这个信息，与叶茗心对视着。
给我一个你的态度，我可以帮你，我愿意帮你。
可叶茗心似乎是完全呆住了，他从那双眼里只看出了疑惑和茫然，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既不反驳，也不肯定，完全任由事态发展，游离其外，看不出任何态度倾向。
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他心中爱怜之情泛起，还是决定试一试，尽量分担一点舆论压力，主动多透露一些自己的信息，让大家讨论的点更多集中在他身上，而不是叶茗心身上，于是他还是狠心承认了，“别说了，太丢人了，我压根不知道……唉，给我留点面子吧……”说着，做出一副尴尬状，好像不愿再多看叶茗心一眼徒增伤心似的，默默回到了座位。
他这样一说，大家只能认为传闻确实是真的，余情喜欢叶茗心，结果校门口偶遇情敌，抢人失败还被当场告知叶茗心已经跟情敌在一起了，回去之后跟情敌打个电话还被秀了一脸恩爱！
天哪，惨，好惨，这卑微的暗恋。现在看着余情那伤心又尴尬的样子，大家瞬间同情心起，纷纷上前安慰、跟他开玩笑，试图缓和他的情绪。
余情这一波表演，成功把班上同学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连范敏都上前安慰他去了。他做戏做全套，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不停说“别说了别问了”“他俩挺好的我没事”。
于是，当晚的八卦风向就变成了“校草暗恋失败含泪祝福，生无可恋不愿再爱”、“打电话给情敌却被秀恩爱，校草哭晕在晚自习为哪般”，以及“校草失恋了，这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啊！”。
叶茗心那边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了，毕竟叶茗心一直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肯透露，还是嘴里有爆料、问话有反馈的余情比较有八卦价值，那欲哭无泪的好看脸蛋更是让女生们母爱泛滥。
等人都差不多从叶茗心身边走光了的时候，叶茗心才终于神魂归位，脑袋开始运转起来。
她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出意味着什么，怒火冲顶。
他承认了？他怎么能承认！？
他凭什么不问问她就这么自作主张把这些谣言都帮她认下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她本来是要澄清的！！
现在怎么办？她再也说不清楚了，以后她的名字就会跟这两个人绑死，以后所有人对她的印象就会是现在这样了，从今天开始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会不一样了！
怎么办……
叶茗心手抵额头，头疼欲裂。
——
周六下午校门口的两男争一女大戏加上周日晚自习余情的一番卖力表演，让这则狗血八卦传遍了整个年级，从口头到qq微信到转战贴吧。
传播过程中各种生动的叙述、细节的添加，让这个故事又多了很多拓展版本，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潇洒不羁酷炫狂拽的霸道街头一哥vs温柔体贴深情不改的富哥学霸校草”，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抉择？
这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言情桥段，以及两位男主角出众的外貌条件，让女生们各种真情实感地代入、想象、假设、争论，代表各自的选择引经据典言情、踩一捧一，誓要争个高下。
男生也跟着加入了混战，甚至还出现了衍生派别，如后宫党、增加其他选项党以及男男党。
此时这件事已经快要跟故事里的三个当事人没有关系了，大家为了各自的喜好和单纯的胜负欲而争得你死我活，一度差点在学校贴吧里搞了个年级投票，最后因为被老师发现了手机并没收而暂时失败。
叶茗心周一的时候因为没有手机，不知道大家是怎么说的，只是从范敏的口中大概知道一些消息，诸如“我去上厕所都能听到她们在吵到底是一哥党还是校草党，笑死，我都要”、“张祺轩说他是坚定的同桌党哈哈哈”、“唉你当时是怎么能狠心拒绝校草的呀，他那么帅你怎么抵得住那张美颜攻击的”、“贴吧里一哥的照片都被加精置顶了”、“他们要搞个投票，好纠结我投谁啊，算了帮一哥投一票吧，毕竟他是正宫”云云。
她听着范敏翻着手机时不时跟她说一嘴看到的内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痒，抓心挠肺地想要亲眼看看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带手机，不能第一时间看到网上的信息。
她在意，她太在意了，她最在意别人的看法，最怕别人的指摘，但被人说了还看不到他们说了什么，这种感觉原来更加难受，难受到她坐立难安。
可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在意，更不敢去借别人的手机看，她想尽可能表现出自己与此事无关的态度，于是只能按捺下一切感受，若无其事地上课。
一放学回到家，她就立刻拿起手机打开了qq和微信的群聊，也看了空间和贴吧，一条一条地把所有能找到的内容全看完了，能亲眼看到具体内容缓解了她抓心挠肺的在意，而实际看到那么多人在讨论这件事，她还是被讨论的当事人，心里的憋闷和恐慌代替之前未知的难受重新占据了她。
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就像处在自己最害怕的那种幻想中——被拎到全校学生面前，站在略高的讲台上，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她旁边站着校长，或者教导主任，或者其他什么人，正大声辱骂她，对她从头到脚进行全方位的批评，把她的内心都扯开来，把那些肮脏不堪的想法说出来给全校同学听，而台下的听众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些眼神，嘲讽的、冰冷的、蔑视的、鄙夷的、厌恶的，那些让她受不了的眼神全部刺向她，把她刺穿。
她看着这些同学把自己那么丢脸的事像什么明星八卦一样到处宣传，毫不在意地开着玩笑，完全不顾及自己这个当事人的感受，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拿她来取乐，她的心仿佛在悬崖边一脚踏空般悬在那里，又仿佛被拉入了沼泽般无法挣脱。
她自始至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这样无辜地被推了入了自己最恐惧的噩梦中。
如果不是余情突然自顾自坐实了谣言，本来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
余情……
她想着余情当时对着全班面不改色地撒谎，忽然之间有了一个想法。
她加了孟梁的微信，问他要了余情的号码。
孟梁：「你要他的号码干嘛？」
叶茗心：「我找他有点事。」
孟梁：「什么事啊，你不会是要出轨吧，女朋友？」
叶茗心：「……没有，我找他有重要的事。」
孟梁：「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你直接找他不就行了？」
叶茗心：「我不想被学校的人看见我跟他说话。」
孟梁：「哦，原来他也是你的地下情人。」
叶茗心：「我不喜欢他！我跟他没有关系！」
孟梁看到这句话就放心了，爽快地给了号码。
余情大晚上接到叶茗心的电话很是震惊，他以为他们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了。
叶茗心提出想要第二天在学校里跟他见面说件事，但希望不要被任何人看到他们在一起说话，免得被误会。
余情答应了，说可以大课间的时候到第二教学楼的五楼教具储藏室，那个地方是放教学用品的仓库，一般没人去，而且第二教学楼全是高三学生，高三学习紧张，一般跟其他年级交流很少，被看到也没关系。
叶茗心同意了，没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第二天大课间做操结束以后，余情先一步去了第二教学楼，叶茗心借口去小卖部也随后跟去了。
储藏室挺大的，不仅有备用的课桌、黑板，还有好几个像图书馆一样大大的书架，上面摆了很多快递纸箱，有一些是打开的，里面装着粉笔、抹布、笔记本和笔之类的常用文具，储藏室里的灯坏了几个，剩下的灯分布不均匀，导致室内的灯光一块亮一块暗。
余情等她进来之后，就领着她往里走了一些，两人身处两个书架之间，从门外看是看不到人的。
叶茗心想要把门关上，余情犹豫了一下说：“……不用关吧？这样外面看不到我们的。”
叶茗心觉得开着门没有安全感，还是想关，余情本来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关了门对女生不太礼貌，但是见她坚持也没说什么。
“你是想跟我说什么？”余情看她似乎有些紧张，于是引导性地开口。
“我……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叶茗心道。
“什么忙？”余情温和地问，对帮她的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
叶茗心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僵硬地说：“你能不能跟别人说你有女朋友了？”
“啊？”余情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句话，不太明白，“为什么？”
“只要你说你有女朋友了，他们就不会再来关注我了，也不会说我什么被校草暗恋还不知好歹伤你的心这样的话了。”叶茗心平静地说，见余情脸上不解的表情又补充道：“毕竟你是校草，你有女朋友这个八卦肯定比我值得讨论，大家都去好奇你的女朋友，就不会想起我的事了。而且，这本来也是你欠我的，我本来要澄清他们说的谣言的，是你一下子突然就坐实了他们话，让他们开始跟着胡说八道，我现在连解释都没有人信了。”
余情慌张地解释：“我当时那么说是想要帮你分担一些注意力，我看你那时候被那么多人围着问，知道你肯定不舒服，想让他们别去烦你。而且我撒谎帮孟梁说话，也是想让他们不要觉得你男朋友是个坏人，不然他们乱猜说不定会给你惹麻烦。”
叶茗心懒得听他这些解释，“无论如何，是因为你说的话让他们一直抓着这件事八卦个不停，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现在结果已经造成了，我因为你被他们背后议论，你得负责。”
“我……”余情被这个逻辑震撼，一时脑内打结，不禁反省，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
“你只要说你有了女朋友，不管你是真的找个人谈恋爱，还是编一个女朋友出来，总之，这样他们就会去关注你的女朋友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喜欢当人群焦点的人，他们说说你的八卦对你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但我不同，我是一个最讨厌别人议论我的人，我现在在学校里每天都很痛苦，我受不了了。”叶茗心的语气逐渐强硬，她的痛苦随着话语展现出来，她不指望余情能懂，只是想用这态度让他明白，自己真的备受煎熬。
余情之前就知道她是不喜欢受到关注的人，但确实没想到她的反感程度这么深。可余情自己也并不是如她所说“喜欢成为人群焦点的人”，他只是想要交几个亲近点的朋友，所以才每个人都尽量去交好，扩大自己交到朋友的机会，而他在长期的孤单中也逐渐明白了，“人群焦点”并不能让他交到朋友，反而会让别人疏远他，他现在也不想再这样了，可他没办法改变现状。
他想跟叶茗心更加亲近，主要是想要更正大光明地跟她待在一起，哪怕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待在她身边做个普通朋友也挺好的，他喜欢的，是她带给他的那种感觉，那种治愈又宁静的氛围。
在看到叶茗心难过、尴尬的时候，他会觉得不忍心，所以尝试去帮她。
但目前看来他是完全搞砸了。
她不了解他，而他也不够了解她。余情苦笑。
他尽量软化语气劝说道：“假装有个女朋友也不是个办法，撒谎之后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填，我如果撒了这个谎，之后有人问我任何关于我女朋友的问题，那我就得撒一个又一个的谎，这样迟早会被戳穿的。我们可以一起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亲口说了孟梁人很好是我男朋友，又亲口承认了喜欢我还被我伤了心，难道你还能再去跟他们说那是假的，都是你编的吗？你说了他们会信吗？！”叶茗心反驳。
余情无言以对，他想了想又说：“我去贴吧看过，群里的信息我也看了，其实大家并没有说你什么坏话，只是开开玩笑，主要还是在说我和孟梁，但也都是说着玩的，过段时间他们也就腻了，关注其他事情去了。”
叶茗心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意思是让我忍着，有什么我就先受着，祈祷他们快点腻是吗？”
“……我的意思是，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大家也没有什么恶意的。”余情解释道：“如果你看到有什么侮辱性的言论，可以告诉我，我去找贴吧管理员删帖或者我去跟发帖的人说让他不要这样。”
叶茗心不再说话了，只冷冷地看着他。
余情看着那目光，觉得心疼，但同时自己也很难受，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劝，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可能对于叶茗心来说，自己就是个恶人，是在逼她接受她讨厌的事情。
余情想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道：“我……你让我想想好吗，让我想想……”
叶茗心感觉到他态度开始松动，立马追问：“想什么？”
“让我想想……要不要说我有女朋友了……你给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余情纠结万分。
“好。你要考虑多长时间？今天晚上能给我一个答案吗？”叶茗心问。
“……好。”余情闭眼应了。
叶茗心立刻露出个笑脸，她觉得以余情现在的态度加上之前余情对自己过度的关注和在意，他能够答应自己的可能性很大，“那我就等你的回复啦。”
说完，叶茗心率先走出了储藏室，留下余情一人与自己做着脑内斗争。
——
张祺轩看见余情踩着上课铃姗姗来迟，脸上的五官都快纠在一起，他看都没看张祺轩一眼，脱力般将自己扔在椅子上。
“咋了，草儿？”张祺轩关心道。他很少看见余情有这么纠结的表情。
余情扭头见同桌关切地往自己这边凑，准备为他排忧解难的架势。他犹豫一下，又叹了口气，“没事……”
“别没事啊，有什么想不通的说给哥听听，我帮你一起想啊。”张祺轩搭上他的肩。
余情心说，我也想有人能帮我一起想想啊，我脑子都快炸了，现在都没把这事理顺。
他无数次质问自己：我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我从最开始就不该管闲事？
他从刚才跟叶茗心的对话往前回忆，替叶茗心坐实了谣言＞＞＞在叶茗心跟男朋友……咳的时候打电话＞＞＞在学校门口拦住孟梁不让他带走叶茗心人家的女朋友＞＞＞收到奶茶问了一嘴结果导致全班都知道了叶茗心给他送奶茶＞＞＞早会的时候帮叶茗心溜进学校。
「我从哪一步开始做错的？奶茶？」
每一步他都觉得自己有正当理由，但好像每一步都没有给叶茗心带来什么正面效果。
「好像……确实是我做错了。」
可是如果当时他什么都没做，事情会变好吗？
奶茶收了就收了，不要追问，然后就当早会的事没发生过。
在学校门口，孟梁亲口说了两人的关系，叶茗心也没解释、没反驳，所以当时就不应该拦？应该直接目送他们走人？
没有在那时拦人的话，也就不会有后面打电话、更不会有被同学们误会他们俩在争抢叶茗心了。
但叶茗心跟孟梁的关系还是会被人说啊。
哦对，她说她原本打算澄清的，是他先开口承认了，导致她没机会再说了。
这么一想，好像全是他的错。
头疼，头疼得要死。
真的要假装自己交了个女朋友吗？
是他做错了导致叶茗心现在这么痛苦，那他是应该道歉、补偿的吧。
如果她想让他这么做……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余情答应了，叶茗心很高兴，难得地对他有了笑脸。
余情先跟几个玩得比较好的朋友说了，朋友都对他凭空冒出了一个女朋友难以置信。
曹靳是最惊讶的一个，他跟余情初中就认识，上了同一个高中关系就更好了，但这么几年他眼睁睁看着余情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从来没有谈恋爱的迹象，明明在一个学校里，时常打球聊天，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有哪个喜欢的女生？这个女朋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君然和陈桢都是余情高中的同班同学，相比曹靳跟余情每天相处的时间更长，毕竟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他们也从来没有见到余情跟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的。
“谁啊？我认识吗？”曹靳好像很在意，神色紧张地逼问，“是你们班的？”
“不是，肯定不是。”陈桢先接了话，“我没见到他跟哪个女生走得很近的，这两天不是还在传你跟叶茗心吗？总不会是她吧？”
“不是。”余情回答：“是……网上认识的。”
“网恋！？”曹靳惊讶了，“你还搞网恋啊？有照片吗？看看？”
陈桢性格比较谨慎，他认真地问余情：“你没有给她转过钱吧？你们视频过吗？她也在读高中吗？”
“没有，不是骗人的。”余情解释道：“我们没视频过，没转过钱，她在读高中，但不是本地的。”
“兄弟，不是本地的你图啥呀？面都见不着。”曹靳吐槽道：“难道她长得特别好看？给我看看呗。”
“没有照片……”余情按着自己之前在脑内编好的说辞回答：“我们之前就是聊聊书聊聊电影什么的，最近她说跟我挺聊得来的，要不交往试试，我也觉得跟她聊天给我感觉挺好的，就答应了。”
“那算什么交往，网线对面是男是女你都不知道。”曹靳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也就是普通网友关系，谈不上什么女朋友。
“余情不会拒绝别人嘛，”李君然在一旁小声说：“他人就是这样，可能女生主动提了，他不好意思拒绝吧。”
李君然身材比较瘦弱，站在发育比较好的几人中，显得格外瘦小，远看像个女孩子。他看了一眼余情，小声替他解释：“反正隔着网络，人又在外地，交不交往有什么区别呢？给她一个台阶嘛，免得女生尴尬。”
余情没有顺着他说，认真道：“我们是真的在交往，我想认真试一试。”
李君然撇撇嘴，低头不说话了。
知道余情的所谓女朋友，不过是个没见过面的网友而已，曹靳反倒松了一口气，态度也没有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了，嬉皮笑脸地说：“这可不算初恋，就是个网友而已，我跟游戏上的妹妹都比你这刺激多了，至少我们还打语音呢，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见面，留个想象空间吧，万一对面是个抠脚大汉，我们校草可就得少男心再碎一次咯～”
陈桢没管曹靳，只是认真地盯着余情。
余情赶紧举手保证，“不会转钱，有什么事我一定跟你们说。”
陈桢勉强满意了。
李君然始终没有再参与这个话题。
余情回了教室后又在微信上跟彭檐椋也说了一声，他跟彭檐椋是打篮球认识的，彭檐椋是高三的，所以平时他们除了打篮球，基本碰不到对方。那个教具储藏室也是彭檐椋告诉他的。
彭檐椋估计没看手机，暂时没回。
余情跟朋友们交代完之后，又跟同桌张祺轩说了一声，张祺轩也同样不可置信，嚷嚷着“你糊涂啊你不能因为一时失恋想不开就随便找个人谈啊，网上的人那靠谱吗”。余情又以同一套说辞跟他解释了一遍。
余情心想自己跟所有人都说一声自己交女朋友了也太刻意了，告诉朋友再通过朋友、同桌把这个消息往外传要更自然一点。他打算等今天晚上看看传播效果，不行就再使把劲。
但叶茗心的预想确实是对的，没多久，余情有女朋友的消息就飞一样地传了出去。
网恋，新女朋友居然是网恋来的，离被甩失恋到谈新的女朋友中间也就隔了一两天时间，其间可产生的猜想和八卦可就太有发挥空间了，于是各种版本的猜测让贴吧上又沸腾了一把。
余情都不用去群聊和贴吧上看，因为一下课就有人跟他本人八卦来了，知道他不会生气，所以大家都正大光明地来找本人问东问西，余情回忆着自己编出来的“女朋友”信息，努力应付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各种问题。
叶茗心听到范敏跟她八卦的主题从她和孟梁逐渐变成校草女朋友，微微一笑，总算舒了口气。
——
就这样过了一周，大家的热情也逐渐消散了，无论关于两男争一女的讨论还是余情女朋友的猜测，都比不上周六放学的快乐。
叶茗心收好书包出了校门，走到了离学校隔了一条街的小巷子里，确认周围没人，才拿出手机跟孟梁打了个电话。
“我放学了。”叶茗心先开口。
“可算放学了，你来新街这边的xx商城吧，先带你去吃个晚饭。”孟梁对着话筒说完，好像转头去跟别人说话了，声音离得远了些，“我先走了啊，你们忙。有事儿打我电话。”
那边背景音里不止一个人的声音热情地回应：“好嘞孟哥。”“孟哥慢走。”
人声随着他离开的脚步渐渐轻了，又被关门声给彻底隔绝消失。
孟梁那边的背景音安静了很多，他接着对话筒说：“你打车来吧，我给你报销。我就在商场门口等你。”
“好。”叶茗心对他的事并不好奇，什么也没问，只是补充道：“不用给我报销。”然后便挂了电话。
她已经提前跟父母报备过了，父母倒是很开心她终于交到朋友了，难得见她周末出去玩，都鼓励她去放松放松，早上出门还给她塞了两百零花钱。
等到了商场时，叶茗心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孟梁。
他仍然穿着一身黑，今天穿的是一件骷髅头图案的黑t，外面套着黑色皮夹克，下身是一条紧身黑色牛仔裤，脚上一双黑皮靴。他低头摆弄着手机，短夹克更让他一双长腿格外显眼，路过的女生有好几个走远了还回头看一眼。
叶茗心走了上去，孟梁余光瞟到面前有人，抬头见是她，收起手机，极其自然地抬手将她搂进怀里，带着她往商场里走，“走，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