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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梁桢

 

「靠近你。」

《旷野》这部电影在关山草原的拍摄只有二十五天的行程,导演喜欢用紧张的时间安排和高强度的工作效率下激发演员的极限,这样的拍摄风格很多抗压能力弱的演员都避而远之,即使郭宇这块金字招牌也只能让人打退堂鼓。

对于林也来说其实不算什么,最苦最累的活他都扛下来了,能拿到角色比什么都重要。而其他主演都是奔着拿奖的目标去的,大家都对导演的许多高难度高要求都没有异议,毕竟吃得苦中苦才方为人上人。

热搜乌龙事件后大家都开始注意到了他们剧组里的这个特别保护对象,也就是一直都默默无闻的林也。即使所有人都互相通过气,剧组里有个小哑巴演员,只是林也的存在感太低也不与人交际,只有叶英副导演一直带在身边照顾,也许放在正常人身上可能都会有些绯色的传闻,只是林也身份特殊,没有人会恶意揣度一份帮助声疾患者的好心。林也与贺庭也有对手戏,特别于其他人的关照也就不足为奇,就算有些八卦的声音也被导演喝令制止了。

一进入紧张的拍摄后,前一晚欣赏流星雨的轻松氛围仿佛就像是从未在剧组里出现过,大家都一声不吭闷头工作,导演和主演也喋喋不休讲着戏里主人公的状态和情绪。

大家都以为刚进入娱乐圈就名声大噪的贺庭会架子很大,没想到却比很多人都虚心受教,对后辈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很礼貌。不过由于他的长相实在不俗,就算是和剧组人员吃着一样的盒饭,看上去还是和外人有壁,清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太有教养和素质的人就是让人觉得很难真正走进内心。

可林也却并不这么觉得,他也当然不会觉得,毕竟贺庭展现在他面前的模样,根本和“与人疏离”四个字搭不上边,如果他不是这样一个特别的身份的话,他都要以为这是贺庭这是在故意向他示好。

郭导和统筹确定好拍摄计划后,简短地给主要演员们开了个会,大致安排了拍摄组别和时间安排。根据天文气象台预计,由于西风带剧烈振荡,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深度南下,正处在西北一隅的这片草原会有三天的持续降雪,这三天是林也在整部电影里重中之重的拍摄戏份,情节跨度比较大,也是林也演戏以来难度最大的挑战,叶英给林也安排了任务让他每天跟着拍摄组,了解导演的要求和熟悉剧情,还能从各位前辈的演技中学习经验。

林也就要了个折叠椅跟在导演身边,拍摄休息间隙就翻看自己的台词本。

一个不会说话还很会看眼色的小透明,在有些时候还能帮工作人员递个东西指个路,林也很快就被大家都宠爱上了,有个化妆师小姐姐还对林也起了个昵称“小鸡仔”,原因是林也只会点头应好,还在跟在导演身边特别乖巧,甚至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他还能帮忙拾起来,可不就是稚嫩可爱的小鸡仔。

开拍后连续几日都是男女主的戏份,熟悉以后演员们都直呼对方戏里的角色名,导演更是整天说着要演员“杀死现实中的自己后重生为戏里的人物”,一切准备就绪后,导演开了嗓:“梁桢你靠田小洁近点,你们是青梅竹马又不是旅游拼团的!”

场记打完板,片场都安静了下来。

边塞风光让人好生自在,牧民夹杂着口音的顺口溜在草原上嘹亮萦绕,梁桢撩起袖子在河边蹲下身来,取了一捧水泼在脸上,些许进了嘴里湿润着喉咙解渴又去火。田小洁从不远处一蹦一跳小跑着过来,斜扎的马尾搭在肩头也随之上下一起一落,梁桢扭过头去看,用手搭在额前挡住刺眼的阳光。

田小洁从背后伸出手,手上是一簇黄色的小花,看得出都是精心挑选盛开的最是时候的几朵。

“呐~”

摇臂从高处降落,监视器里的画面从远至近,中景改为了特写,导演拿着对讲机指导,“放大放大——好——就这样——停!田小洁眨眼睛——对了!笑——”

画面里的女主角漂亮且明媚,没有过多修饰的脸颊上有些被草原烈日晒出的浅色雀斑,显得人更青春可爱。

梁桢看了眼田小洁眼里的小黄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也就你还有闲情逸致折腾这些名堂。”

田小洁有些不服气,撅着嘴也蹲下把小黄花轻轻放进了流淌的河水里。

“这不是已经去坠机点找过了嘛,什么都没有你能怎么办。”

“至少我不能这么快就放弃。”梁桢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在他这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镜头慢慢移动转到随河水漂动的碎花,最后切了一个全景,导演喊了一声“卡——”以后,大家都放松了下来。

下一场戏是剧本故事的第一个情节点,也是电影第二幕开始的地方,新人物的出现让故事的发展更为连贯合理。

王梦然抓着袖子伸直了手左看右看,身上暗红色的长袍褪了色却很干净整洁,一看就是被洗了很多遍的样子,腰间着束一条的桔色腰带,长发也被盘起包在素色头巾里。

经纪人助理在身边拿着剧本不停地给她梳理台词,王梦然却不耐烦起来,“哎哟,就那么几句我能忘嘛!”,说完甩甩袖子就走开了。

她在戏里演一个叫朵兰的年轻妇人,梁桢和田小洁绕着村子里转的时候,偶然就听见一座蒙古包里传来打斗和妇女哭喊求饶的声音,田小洁义无反顾就冲了进去,只见一个前襟大敞的醉汉正拿着酒瓶子要砸向手无寸铁的女人,梁桢眼见着田小洁要挡在妇女身前,立刻猛地一脚踢翻了那个正胡言乱语的男人,谁想到这男的酒劲上来了开始发疯,从袍子里掏出一把十几公分的弯刀来,刀刃看着十分锋利,咧着寒光就往梁桢胸前刺去。

“梁桢!”田小洁几乎是要把喉咙喊破似的尖叫起来。

只见梁桢一手擒住那男人的手腕,右腿在地上划过带起一整片沙土,男人失去平衡就要扑上前来,梁桢再一侧身,拽住男人拿刀的的手反扣在后背,膝盖重重砸在男人的小腿肚上。

“疼疼疼!哎哟!放手!”

醉汉终于清醒了些叫唤起来,梁桢英气的眉毛一皱,伸出手用掌肌用力砍在男人的后颈,男人吭哧一声,闭上眼晕厥了过去。

田小洁把跪坐在地上的女人搀扶起来,女人手臂上都是淤青,脸上也好几个血红的手掌印,腿也在止不住的发抖,田小洁想着先带她去借住的女大夫那看下身体的伤。

在路上田小洁才打听出来,那个醉汉是朵兰的丈夫,朵兰嫁给他以后却怀不上孩子,这男人便天天打骂她,喝了酒甚至把朵兰当作畜生一样往死里打,听了身边这位原本年轻美丽的女子被折磨成这般模样,田小洁作为女人更加能感同身受,十分气愤地骂了臭男人一路。

推开蒙古包的栅栏木门后,田小洁搀扶着朵兰进了帐子,女大夫查娜向她们打了招呼,她正在给一个背影魁梧的壮汉看诊,三人就先在炉边坐了下来,田小洁给朵兰倒了杯热茶,宽慰她不要太过伤心。

那个壮汉转过身,这才让三人看清他的模样,胡子蓄得很长头发也蓬乱,倒像是那怒发冲冠的张飞,田小洁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却听到身边的朵兰声音颤抖着喃喃道:“巴图……”

壮汉似乎也认出对方来,“朵兰……是你吗?”

朵兰本来只是哽咽现在却直接埋下头放声大哭起来,这个叫做巴图的男人突然就发了疯似的冲了上来,拉住朵兰的手就要把人带走,梁桢下意识就要护住身边的两个女人,一拳就往壮汉脸上挥舞过去,对方措不及防被攻击,眼里的怒火更盛了。

朵兰看着几乎要打起来的气势,连忙用身体去挡在两个男人中间。

“不是!巴图你误会了!他们是帮我的好人!”

这一段几位演员表演的太过精彩,导演都差点忘记喊卡。

助理和化妆师们都一窝蜂凑上去,擦汗的擦汗补妆的补妆,梁桢伸手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喝着,肆意让水从唇边流下。刚刚打斗的场面把林也看得头脑发热,又看着满脸是汗的贺庭毫不收敛地散发着荷尔蒙,水滴从喉结舔过继续从锁骨处向更深滑落,林也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林也还以为是自己没藏住心思猛地回头。

叶英拿着几瓶水过来,给他和工作人员都一一分了过去,林也赶快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

拍摄工作继续,几位演员都立马投入进戏里。

原来朵兰和巴图也是青梅竹马,可巴图家里贫穷朵兰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本来彼此心仪的两人却因为朵兰那贪得无厌的舅舅和舅妈被迫分开,因为两匹马和几头羊就把朵兰这么嫁给了现在的丈夫那日松,谁知道朵兰几年都无法怀孕,那杀千刀的男人逐渐对朵兰暴虐起来,朵兰在家做牛做马伺候丈夫还得挨打受骂,却无处说理,父母早逝娘家人只剩下舅舅他们,然而他们却嫌弃朵兰无用孩子都生不出来更是加以辱骂。巴图在朵兰成婚后就离开了草原,想去外面谋些生计,只是邻友传来书信说他的父亲得了痴呆,巴图就从外头赶了回来,要不是田小洁梁桢他们救了朵兰,说不定两人此生不会再碰面,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再怎么珍重也只能是刻意错过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夜戏,两位不打不相识的真君子打算以酒会友,巴图请梁桢到自己的毡帐里喝酒谈天,这也是林也的第一次出镜,因为情节需要林也必须全身都被打湿,叶英特别叮嘱了他先喝杯感冒灵预防下别着凉生病了,还让负责服装的工作人员准备套厚实保暖的衣服给林也,拍完戏就赶紧换上。

广阔肥腴的草原一到了夜晚就变得漆黑一团有些瘆人,幽幽的旷野真应了“关山六月犹凝霜,野老三春不见花”,汧河岸边刮着风,和水流一起呜呼作响。林也两手捧着杯热气腾腾的感冒药冲剂,鼓着嘴吹气,两腿并拢膝盖上放着台词本,眼睛还滴溜溜忙碌着看台词。

“等会就开拍了。”

林也抬起头,从氤氲的恶水汽中看到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贺庭怎么连这个角度都这么好看!林也心想。

“会不会紧张?”贺庭歪了歪头,看着眼前的人。

林也摇摇头,他虽然跑了很多龙套,但毕竟是科班出身,表演老师教的理论知识牢记于心,这几天耳濡目染的演戏经验也让他感悟许多,他才不会怯场呢。

贺庭弯下腰,一手撑在腿上,一手向林也伸了过来。

眼前的水汽已经消散,林也就看到眼前背对着光源的人,手掌盖住了刺眼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继而又很快移开,在头顶鼓励似的摸了摸。

“那就加油!等会见~”

林也都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手里捧的那杯药都凉了大半,林也蹙着眉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靠近我。」

“各部门注意——主机位和侧机位都准备就绪,a!”

入夜的关山草原荒茫无垠,西北风正铆足了劲打在蒙包顶衬毡上,就像有万千兵马在外奔腾似的。桌上的油灯燃烧着,梁桢和巴图两人相见恨晚,觥筹交错间两人都逐渐酒意上了头。

“我干了,兄弟你随意!”

梁桢胸腔里怀才不遇的苦闷,巴图有情人不能眷属的痛苦,都化进这一杯杯醇香扑鼻的草原烈酒里被一饮而尽。

巴图是个仗义的人,听说梁桢被人陷害才落到如此田地,便愤怒起身破口大骂那龟孙子起来。两人杯酒释心事,梁桢也觉得心情大快,正准备再续个满杯,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巴图哥哥!河边有个人要寻死!”

两个侠肝义胆的人顿时酒都醒了,撒开酒杯就往外跑去。门口的是隔壁家的小孩儿,抓着巴图的袖子就要带他走。

“好像是那个哑巴阿南!我喊他也不应,河边太黑了我害怕就来找巴图哥哥你了!”

三人飞奔到河岸边,果然有个黑影在那,巴图立马大喊起来:“诶!小子别动!”

那人身形高挑却瘦小,在寒风中衣着过分单薄,似乎是听见这边的声音转过了头,三人看着对方有了反应正准备向对方靠近,却只见对方一脚就踏下了河里,跟在梁桢和巴图身边的小孩惊呼起来。没等巴图出声制止,就看到梁桢直接冲了过去,伸手猛地一拽把人从河里拉上了岸,岸边草地湿滑一时没有站稳脚跟,两人都摔在了草地上,梁桢只觉得后背一痛,不知道抵上了什么,身上压着自己的人太轻,甚至比女孩还要瘦弱。

梁桢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却感觉到身上的人忽然一抖,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脸上灰扑扑的,鼻子脸颊上都是泥垢,眼睛却水灵灵的特别单纯清澈。月光悬挂在上空,少年指了指河滩边有个反射出光泽的东西,三人都定睛一看,原来是根破布绳子上串着的铃铛,梁桢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的人翻过了身趴在草地上,梁桢侧过头,两人的目光对了上。

巴图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是为了捡铃铛!”

“一条过了!”叶英在对讲机里传来欢呼。

林也从潮湿的草地上爬起来,湿透的身子被风一吹更是冰冷刺骨,林也没有私人助理递上保暖的外衣,只能赶快跑回去换身衣服,没跑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猜是工作人员准备收场也没太在意,忽然身后披上一件厚实温暖的外套,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肯定是贺庭,正准备转过身,对方却以为自己是要挣脱开,反而裹得更紧,林也似乎都能隔着外套感受到那人火热的体温。

“别动,穿上才不会着凉。”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却满是温柔和担心,林也感谢之余却发觉这样的动作很像贺庭抱着他!赶紧慌张探出头张望着人群,却被对方识出了心里的想法。

一股热气在耳边绕了绕,林也不自主就缩起了脖子。

“这里黑,他们看不到。”

还在林也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贺庭已经转到了林也面前,明明总共不到十几秒的动作,却格外的旖旎漫长。

林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酒店。

洗完澡后看着镜子里自己红扑扑的脸蛋,林也狠狠拍了拍自己。

贺庭只是关心我,因为我是个哑巴。贺庭只是关心我,因为我是个哑巴。贺庭只是关心我,因为我是个哑巴。

林也反反复复念了好几次想给自己洗脑,可完全没用!他总是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难道因为他喜欢男人才这样?可以前遇到过那么多直接追求他的人,他都从没胡思乱想过,怎么遇上贺庭他就忍不住呢?

最后林也得出了一个极具信服力的结论:贺庭太帅了!

人对好看的事物总是会有莫名的好感嘛!林也说服完自己,安心抱着枕头睡了。

翌日清晨林也正被馒头干得噎住,正准备端起碗粥喝一口顺顺,就看到贺庭站在餐厅门口。林也不知怎的立马心虚地低下了头,拿碗遮住脸准备大口喝起来,总算是把馒头咽了下去,等再神清气爽一抬头,就看到贺庭托着腮正坐在自己对面。

差点就没把嘴里含着的粥一口喷出来,林也极力忍住咽了下去。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林也满脸疑惑,这才想起昨晚被冻得早早就钻进被窝,连许医生那他都忘了日常的询问。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才发现贺庭发了好几条过来。

<记得睡前泡个脚会舒服点,拍戏的时候摸到你的手都是冰凉的。>

<睡了吗?>

<真睡了啊?>

<今晚表现的很棒!我后来听郭导都夸你了,说你很多微表情处理的很好。>

<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怎么不回我啊?>

林也顿时无语凝噎,贺庭一个高冷气质男神,怎么到他这就变样了呢?

打了几个字给贺庭回了过去。

<灯忘关了,昨晚睡得早。>

确认了信息后贺庭对着林也一笑。“好吧,原谅你啦!”,然后又伸出手摸了摸林也毛茸茸的脑袋,林也都快被摸习惯了。

今日林也的拍摄任务比较重,白天得跟着男女主的故事进度,为了延续前一晚的剧情,还得拍个大夜戏。

林也一到片场,叶英就抓着他一顿夸。

“郭导昨晚竟然夸你了!在他嘴里听到句好话真是比登天还难!”叶英眉飞色舞,总算是给导演看到了林也的实力,她选的人肯定不会有错!“你昨天那一场戏不是有个特写镜头嘛,在贺老师身上抖了一下,那个动作剧本里根本没有,郭导说你这一抖可太自然了!”

可不自然嘛,林也有些害臊。

当时他的身体就像坠进冰窖里一样,就这么紧紧靠在贺庭身上,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身下火热的躯体,这就算了,要命的是也不知道贺庭穿的什么裤子,布料硬挺还鼓起个大包,就正好贴在自己的腿根,林也直接就吓得一抖。

看着叶英不知其中缘由还在那猛夸,林也觉得自己真是罪无可恕。

好在是开拍后林也就全神贯注着戏的内容,不再胡思乱想。

阿南是被村里的孤身老人白玛奶奶养大的,听说是出生不足半月就被丢在了草原上,老人把孩子养了有大半年才发现他不会说话,但是又能对声音有反应,好在只是个哑巴。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就靠着养羊维持生活,也有心善的村民妇女们每当多做了食物会给祖孙俩送过来,倒也从来没饿着阿南一顿,只是这孩子就是长不胖,身材也不像草原子女那样高大。只是老人本就年迈,阿南长到十六岁,老人就撒手而去了。这一走只剩下孤苦无依的小哑巴,

村里的小孩都说小哑巴是个天生的傻子,不会哭不会笑,只知道放羊,阿南只觉得要把羊卖个好价钱奶奶才能开心,他就日复一日的放羊赶羊。等到县城里买羊的商户来那天,阿南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汉话,商户骂骂咧咧就走了,可没想到那坏心的人当晚立马返回了草原,当着阿南的面就要抢羊,阿南根本抢不过那几个彪悍的男人,就这样羊群就被皮卡车运走了,这下阿南连羊都放不了,村里的人都以为是卖完羊没事做,只见到阿南天天低着头在村子里转。

白天的戏份是阿南为了感谢梁桢给自己寻回了铃铛,扎了一捆草给人道谢,可梁桢又不是当地的牧民,哪来的牛啊马啊羊的需要喂养,看着阿南傻乎乎的样,只好让阿南就当自己的小跟班,一开始阿南还听不懂,巴图解释了一下才明白,阿南点点头十分愿意,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几乎是要拿出赴汤蹈火的气势来。

导演喊了开始,所有演员都瞬间入戏。

“他听不懂普通话吗?”梁桢看着眼前只知道盯着他看的小哑巴。

“听不懂的,只会点蒙语,白玛奶奶也教不会他。”

巴图用当地的语言又给他讲了几句,小哑巴阿南摇摇头。巴图转过头对贺庭继续说道:“也不会写字。”

身边的田小洁插了话:“天呐!那他怎么和人交流啊!”,见过许多世面的知识分子很难想象这个年代了,还有不会写字不会普通话的人,这地方的文化教育是多么落后啊!

巴图又解释道:“我们这的孩子都是没人教的,等大点了会去县城里念点书,以前有几位老人上完学以后回来教孩子们读书念字,现在人都跑到城市里去打工,结婚生娃娃以后要是家里没有老人要照顾也不会回来了,还在草原上的人家也都是讲蒙语。”

梁桢忽然就有了个想法,“你问问他,想不想学普通话,我教他。”

巴图满脸你在开什么玩笑,梁桢推了推他让赶紧传话。

阿南一开始有些为难,好像是在担心自己学不会,梁桢轻轻拍拍阿南的肩膀,说道:“你不用担心,不会特别难,能听懂我们说话就够了。”

巴图看梁桢这是心意已决,只好继续当这个传声筒,阿南立马从担心就变得特别期待起来,眼里满是感激,重重点了点头,被这样炙热的目光直视,梁桢却突然愣住了。

“卡——梁桢你这眼神不对,应该是很欣慰,还有间隔时间太长,忘词了吗?”

郭导对贺庭这反常的第一次ng有点意外,理应来说这是很轻松的戏码。林也看着贺庭对着监视器面前的导演弯腰致歉,也有些不太理解贺庭会在这个点忘了说台词。仔细看发现贺庭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林也抬头看了眼让人晕眩的烈阳,心想确实这正日头上的阳光太炙人了,等贺庭调整状态转回身,林也用手点了下额头,抬起手肘擦了擦额头,指了指对方示意擦汗,贺庭会意后连忙拿手抹了一把。

梁桢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以后就辛苦你啦,巴图老师。”,转而对巴图一笑。

“行吧,反正我答应了要帮你的忙,再加个小哑巴也不碍事。”

田小洁也自荐道:“那我教阿南写字!梁老师你那狗啃的字,可别摧残人家了~”

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阿南听不懂,但是此刻他也想一起笑,延绵不绝的草场上笑声萦绕,翻滚过一座座山坡后传到了羊群之间,全都竖起耳朵朝着同个方向咩咩的叫了起来。

阿南没有羊可以放,但他有了学可以上。

梁桢发现他拿到的资料显示的失事地点可能并不精准,也就是说很可能侦察机会在其他地方坠落,只是飞机失事几十年过去了,残骸寻找几乎是不太可能,而且草原如此辽阔,更是难上加难。但梁桢每天还是会沿着河道看看有没有被重刷下来的一些金属部件,天黑了就回到蒙古包里带着阿南秉烛夜读。

阿南比他想象得要聪明好多,很多时候巴图在一旁直接倒头便呼呼大睡,可阿南却还能根据白天田小洁给他教写的字,猜出梁桢说出的词,即使不能次次都正确,却能大致都对应起来。

梁桢甚至有片刻觉得,阿南不仅仅能听懂他们说话,他还能融入现在的社会里。

「好梦。」

夜戏的打光很讲究,特别是在场景内已有光源的情况下,光线就是个需要严格控制的变量。

导演不停地和灯光组调节试光,刚好演员们都回了酒店休息用餐这个时候还没有回片场营地,贺庭动作快早就站在摄像机前帮导演作主体参照,林也正好这时候走了回来,郭导看到了立马叫林也一起去镜头面前站着。

“4300k太冷白了,调低点。”

林也被导演推着肩膀站在贺庭面前,两人看着对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主光的明暗软硬打在贺庭的脸上,也不知是不是林也的心理作用,看着忽然缩小又放大的阴影,贺庭的表情好像每一秒都在变化,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又明亮,林也觉得特别好玩,几乎是直勾勾盯着贺庭看。

反而是对方先被盯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又有些疑惑抬起眼看林也。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回过神来的林也连忙摇摇头,不敢再正视贺庭。

“可以了,你俩在旁边休息会吧,等其他演员到齐。”导演向两人喊道,又继续去忙和录音组交涉。

林也一天下来忙得脚不沾地,总算有时间给许医生发消息。

<许医生,不好意思啊。昨晚忘了问问你林好的情况。>

发完以后好久都没收到回复,林也又在手机上打字,这时贺庭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语气有些别扭,“你在给谁发消息呢?”

林也直接把手机递过去给贺庭看,反倒是让对方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问道:“你现在还在看医生吗?声带……还能治好吗?”

林也有点意外,他身边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他只是声带撕裂导致失声,只是他不解释旁人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林也是天生的哑巴。贺庭又是去哪里打听到的呢?那他是不是还知道自己以前和他同个学校?

周边人多眼杂,林也想了想还是用手机给贺庭发消息。

林也:<你知道我失声的事?>

贺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对林也的了解可不只有这些。

贺庭:<偶然听说过。>

林也点了点头,又往手机里打了一段话。

林也:<许医生是我弟弟的医生,我的声带很难治好了。虽然挺怀念以前能说话唱歌的日子,不过现在也挺好的,如果不是失声的话,我也拿不到阿南这样的角色。>

贺庭读了消息,抬头看见林也满脸的笑容,明媚却有丝丝苦涩。对于一个演员来说也许可以用后期配音来解决声音的缺陷,但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里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发声,许多委屈都只能自己受着,贺庭心中实在不忍,自然而然就张开手臂把林也轻轻怀抱住。

林也一时都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才好,脑袋一片空白。也许对于许多言语障碍的人来说,安慰的话语和同情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然而这仅仅是一个慰藉的拥抱,林也的心脏还是狂跳不止。

那些日子的急风骤雨打在身上的疼痛早就熬过去了,只是这样一个轻柔的拥抱,反而让林也的身子都蜷曲了起来,贺庭给予的温暖太令人沉溺,也许这短暂的模糊片刻能使得他逃离了现实的冷雨。

“你……是哭了吗?”

贺庭感受到怀里的人有些细微的颤抖,更不好松开这个怀抱。

林也如梦初醒,摇摇头推开了贺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一个快一米八的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抱着哭,那简直太丢脸了吧!整理了一下情绪拿起台词本,一本正经在上面圈圈画画起来。

贺庭有些哭笑不得,他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林也,“笨蛋。”

晚上的戏份是紧跟着前一晚的剧情,阿南和梁桢巴图还有小孩三个人一起回了村子,巴图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南只紧紧握着手里的铃铛盯着他看。

“都说了他是哑巴,巴图哥哥你是不是傻瓜呀!”

小孩咯咯咯指着巴图笑话他。

“废话!这我当然知道!但我记得以前他不是和奶奶住一起吗?”

“白玛奶奶去世好久啦!”

梁桢和巴图对视一眼,没想到又是个苦命人。正巧这时候田小洁听到外面的声响,走出来一看发现梁桢和巴图都在,朝两人问道:“你们俩不是去喝酒了嘛?”

没等回答田小洁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俩身后的人,“这是谁?”,田小洁掰开两人走近了一看,“这孩子浑身都湿透了!摔河里了?来来来赶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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