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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万事保重

 

“护士”口罩外露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诧,似乎没有料到钟如一会这么快追上来。

她往左挪了一步,钟如一也往左挪了一步。

她往右挪了一步,钟如一又往右挪了一步。

在这空旷无人的楼梯间,二人仿佛跳起了暧昧火辣的贴面舞。

“这位先生,麻烦请让……”

口罩下的婉转声音藏着一缕俏皮的尾音,钟如一不为所动地挑了挑眉,还未松懈的神经很快就下意识地带动整个身体避开女人陡然挥来的手肘,他扭过身子就要去抓女人的手臂。

“初次见面就这样打招呼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这位小姐。”

“嗯哼,那有没有人告诉你好狗不挡路?”

“啧,你说话真粗鲁。”

“废话少说——”

短短数秒间,二人不仅是互不相让的费了些嘴皮子,手上也不带耽误地过了好几招。

钟如一的目的不是奔着杀人灭口去的,下手自然也留足了余地。

他没有什么杀心,单纯只是想知道这个神秘女人的身份,一番缠斗之下主要是以钳制住对方为目的,打着打着就发现对方竟然也能见招拆招的有来有回。

女人的力量先天性的稍逊于男人,即使是经过系统性的训练,一旦遇上同样经过训练的对手便很难在对方有所防备的前提下占到上风。

这位“护士小姐”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快便转变了攻击方式,不再以毫无胜算的拳脚功夫去跟钟如一硬碰硬,她借着敏捷小巧的身形闪避开男人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手掌。

倘若不是钟如一退得够快,那双尖头高跟鞋估计能踩到他脚趾穿洞。

他也在交手中看出来女人的路数,跟外面那些野路子不大一样,隐约透着几分熟悉的感觉。

眼看着这位动如脱兔的“护士小姐”反手就要攥着那根不知道装了什么奇怪液体的针管朝自己喉咙捅过来了,他终于收了一点试探的玩心,快到就连对方都没看清楚如何出手——

攥在女人掌心的针管骨碌碌地掉到了台阶上。

“护士小姐”再回过神的时候,脸蛋已经挨蹭到了阴凉粗糙的水泥墙壁上,因为她的双手此刻正被这个该死的桃花眼男人牢牢反剪到了身后,面朝墙壁一动不动的姿势屈辱得无异于那些情色场所面临突击扫荡的欢场女郎。

“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钟如一轻轻松松就箍紧了女人还在挣扎的双手,余光瞥了一眼对方蹬着的那双黑色高跟鞋,他稍稍屈起膝盖顶住女人的小腿窝,摆明了不会再给对方任何“绝地反击”的可能。

江柔伊心底已经把钟如一骂了个底朝天,她还正想着要来个后踢腿让这个男人长点记性,不要以为女人都是很好惹的。

未料这个狡猾的男人已经领先一步看清了她的招数,膝盖顶到她上下失守,彻底没有了任何翻盘的机会。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暧昧到可以听见彼此交错响起的呼吸声,暧昧到只要钟如一稍微低下头,嘴唇就会碰触上女人娇嫩的脸蛋。

江柔伊心底警铃大作,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她一边在猜测对方身份的同时,一边还不忘反方向思考对方问出这句话背后潜藏的逻辑。

她敏锐地嗅出男人似乎并没有恶意,就连之前这几波交手都能感觉到对方也并没有使出全力,倒有几分猫抓耗子那种胜券在握的恶趣味。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上了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你、你误会人家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啧,你不去当演员真的屈才了。”

男人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江柔伊的表演,懒散的音调连同热气一起喷洒在她敏感的耳畔肌肤,她皱了皱眉很不自在地偏开头低下脸,被汗水蒸腾到模糊的视野里却出现了一抹红色。

她怔了一下,很快便被涌上心头的那股不可思议的震惊给席卷,被男人紧紧抓住的手指微微曲起,轻轻地,试探地在对方温热宽厚的掌心敲打出了一个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的节奏。

那是——梁文礼派出去的卧底们之间共通的暗号。

***

医院天台。

脱掉了护工蓝色清洁服的钟如一撑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栏杆上,眯了眯那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这样说还得感谢师娘给我们请的护身符了,不然还得费点功夫认出来。”

江柔伊才把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从护士帽里放出来,迎着风闪闪发光到都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了。

她一边单手扎了个高马尾,一边掏出自己口袋里那枚护身符,神采飞扬道:“这就是冥冥之中菩萨保佑,可惜小琥……”

她眼底的光黯了一瞬,钟如一在心底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伸了一个懒腰,忽然问道:“除了我们几个,师父还有别的卧底在外面吗?对了,怎么称呼?我姓钟,‘始终如一’的如一,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叫我一哥。”

江柔伊也走到天台的栏杆边,“我听说过你,按辈分你也算是我跟小琥的师哥了,师父有提起过你。江柔伊,你可以叫我zoe,我跟小琥是同一届的。”

“原来是师妹,失敬失敬,先前唐突了。”

钟如一诙谐地冲江柔伊抱了抱拳,显然是指之前在楼梯间暧昧的双人贴面舞有失分寸。

江柔伊也再次有几分愠怒的红了耳垂,却也拿换了一副绅士面孔的钟如一无计可施。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没办法抓住这一点去跟钟如一斤斤计较,再说了,都是同门,误会一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虽然差点挨打的人是自己。

江柔伊撇了撇嘴角,转移话题道:“师父说得果然没有错,你果然就如传闻中一样……”

钟如一有点感兴趣了,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兴致盎然,“哪样?师父怎么跟你们这些师弟师妹提起我的?”

“巧舌如簧、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不受控制。”

“……自以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钟如一嘴角的弧度随着江柔伊所罗列出来的条条“罪状”愈来愈大,不羁的笑容懒散又迷人。

“听起来算是夸奖了,不用模仿我,也不用太过崇拜我。”

江柔伊算是彻底服了钟如一了,真的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帅到爆炸的脸,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正经的。

她掏出一条口香糖自己拿了一颗,剩余的抛给钟如一,“师父现在算是度过危险期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出事那段时间的闭路监控我也翻过了,缺失了一小段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钟如一也是在得知梁文礼出事之后便借口出来准备暗中调查一番,没想到江柔伊已经在短短几十个小时里摸清了一些门道,他不禁对这个比自己晚“出道”几年的师妹有了几分欣赏。

“听说肇事司机已经自首了,如果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至少他们现在还准备按兵不动。”

不然也不会报警叫救护车把已经失血过多的梁文礼送进医院抢救了。

那制造这场“意外”车祸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比起一击致命的不留活路,更像是某种来势汹汹的信号。

钟如一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但是江柔伊显然也有了自己的见解,“敌在暗师父在明,好在我们也在暗处,只是要多费些心去调查这些事情,最近可能不会太平了,你我都要小心行事。”

钟如一嘴里咀嚼着薄荷沁爽的口香糖点了点头,“师父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江柔伊涂有玫瑰色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自豪地说:“跟几年前那宗没有结案的洗黑钱案相关,我现在在兴荣财务公司担任会计,早几年前为了打入内部还特意去考了cpa,那个时候师父还开玩笑说就算以后我不干警察了也可以拿着证去转行做金融……不说这些了,你呢?”

钟如一不是没有猜到善于谋划的梁文礼安排出来的卧底遍布天下,只是没有想到师父埋的线不仅仅是贺氏这边,原来就连兴荣帮里也有自己的人。

他想起师父之前提到的另一个失踪的卧底,以及英年早逝的邓小琥,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深入虎穴的卧底同事流亡在外,生死不明。

除了梁文礼本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姓、身份。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某种关于危险的,令人不安的直觉几乎是犹如头顶这片不知何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样让人窒息。

钟如一瞳孔里的颜色也随着暗下来的天色所变深,他不笑的时候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身上洋溢着的那股让人陶醉的亲和力也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澎湃如海的威压气场和没有感情的冷静面孔。

他一笔带过了自己潜伏在贺家的任务,伸出手掌接住几丝冰凉的雨点,对站在身旁的江柔伊说:“也许对方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师父,你、我,或许还有更多不知身份的卧底,都在对方的名单之上。”

江柔伊挡雨的手放了下来,任冰凉的雨水沾湿了睫毛。她醍醐灌顶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单调的声音。

钟如一说的没错,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复仇”,那么危险的绝不会只是躺在icu病房里的梁文礼。

她、他,或许还有更多素未谋面的同僚,此刻恐怕头顶都已悬上了那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天台上,呼啸的狂风从他们二人身边穿过,带动衣角发梢猎猎作响,越来越多的雨点密集地洒落在这片辽阔无人的水泥露台。

不远处青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在雷声还未轰鸣的时刻,江柔伊只听见身旁响起的是男人坚定不移的声音,流泻出让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万事保重。”

华灯初上时分。

酒吧一条街的霓虹灯招牌次法地挨蹭上另一根火热膨胀的硬物,硬是搓出了火星也得不到任何纾解。

他微阖眼眸,即使被那野蛮粗狂的唇舌肆意撕咬着柔软的唇瓣,也毫无防备地纵容着对方在自己唇齿之间攻城略地的暴行。

直到身下发胀的性器被纳入到了一个狭窄到前所未有的孔穴,宛如要绞杀猎物的肌肉紧绷着包夹住他身下最为敏感的顶端。

钟如一终于忍不住仰着脖子从那蛮横的湿吻里挣脱些许,嫣红的唇瓣破了皮还未结痂,溢出的低喘带着让人迷醉的温度拂过身上男人酡红的脸孔:“哈啊……阿明,你放松一点……弄痛我了。”

沈放羞耻敞开的大腿根部微微发颤,饱满怒张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他凝眸看向身下男人被欲望折磨到近乎恍惚的面容,坚实有力的腰一寸寸沉下来,任那根硬如烙铁的肉刃一点点撑开自己身后那处未曾使用的孔穴。

痛苦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滑下,从半空中滑落至男人泛红的眼角,隐没在枕头发黄的边角里消失不见。

直到发酸的尾椎彻底坐上男人平坦紧致的腹部,沈放因为过于强烈的痛楚变得一片惨白的脸孔露出一个恨到目眦欲裂的表情。

一旦意识到对方的性器官深埋在自己的体内这一事实,难以言喻的诡异触感从二人相契的部位传遍四肢百骸,原本萎靡不振的阴茎也颤颤巍巍地再次有了抬头的迹象。

“嗯啊……你……”

“阿明……你动一动嗯……”

沈放俯下身子,露出森冷的牙齿一口就咬得男人的肩膀鲜血淋漓,他没有松口,齿痕落在小麦色的肌肤上变成鲜红的烙印,仿佛可以借此宣誓着那么多年无处可诉、无从排解的恨意。

他恨他,恨到即使将这个满嘴谎言的男人当场挫骨扬灰,也无法平息这绵绵无期的恨意。

他们如同两只相逢于荒原的野兽,一边厮杀,一边做爱。

廉价的床单无处安放满溢而出的欲望,鲜血与汗液交织成爱与恨的剧毒狂花。

沈放在欲望到达顶峰的那一刹间,终于忍不住死死掐紧男人滚动的喉结,嘶哑着厉声道:“钟如一!你看清楚!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快要被捣烂成泥的身体内部完全沦为了那根跳动着就要释放的性器的模具,就好似他沈放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他钟如一胯下的一条野狗。

偏偏他还要连名字都叫错。

怎能不恨?!

怎能不怨?!

沈放喉咙里的喘息声渐重,他猩红着双眼,再也寻不到往日丝毫冷峻的颜色,掐在男人脖颈上的手力度不减,他只是一遍遍重复着男人的名字。

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通通被名为“嫉妒”的毒药给全面摧毁。

“咳咳咳……”男人汗湿成一簇簇的睫毛抖动出痛苦不堪的弧度,终于是在这天堂地狱一线之差的间隙缓慢地睁开了那双总是笑得惹人不快的桃花眼。

只见遍布血丝的眼球漾着一层湿漉漉的光,比窗外夜空还要深远的漆黑眼瞳一览无余地倒映出沈放近乎癫狂的面孔,却还是带着那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视线一旦对视上的那一刻,沈放身下高高翘起的性器便毫无征兆地射了出来。

而始作俑者只是倦懒地抬起眼皮,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凝视着上方的自己。

强烈的耻感糅杂着过于汹涌的快感在一瞬间袭击了沈放的大脑,以至于他的表情都有些空白,双眼更是失神到无法对焦。

“阿放……”

钟如一眯起眼睛笑了,脖颈上沈放掐住来的痕迹鲜红如血,映着那双雾蒙蒙的桃花眼是触目惊心的凄惨。

但他却浑不在意,只是捂住自己的喉咙断断续续地咳嗽了起来,身下的床单早已汗湿成了薄薄的透明一片。

沈放回过神,格外吃力地抬起臀部,只觉身后那处合不拢的地方就像是露馅的奶油面包,粘稠的液体源源不断地顺着大腿根部滑落。

火辣辣的不止有屁股,还有用力过度的掌心。

他做了很大一番心理建设,翻下身随手抽了几张床头柜上劣质的纸巾擦了擦胯间黏腻的一片,回过头再去看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声“喂”还未出口,就发现钟如一抚着脖子闭着眼睛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唯独赤裸的胸膛上仍未消退的吻痕鲜明地浮现在那片小麦色的肌肤上,反复提醒着沈放,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看什么?”

男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贺佳辰收回看向不远处废弃仓库窗台的视线,那只瑟瑟发抖的黑色毛团还在“咪呜咪呜”的叫唤着。

而眼前的男孩笑眯眯地望着贺佳辰,身旁还跟着另一个身形相仿的男孩,见贺佳辰看过来,顿时露出一个腼腆的友善微笑:“要一起玩吗?我叫阿明,他叫……”

贺佳辰先前被母亲牵着在宴会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大抵也是哪些非富即贵、达官显贵家的少爷,能够出席这场慈善晚会花园宴的,都是海明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也微微颔首,还没报出自己名字,就看见先前那个问他在看什么的男孩一把脱下自己身上英伦风格的外套,“阿明,你帮我拿一下。”

“等等、‘如意’你要干什么?”

贺佳辰不解的抬头看去,只见男孩一口气三下两下就爬上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动作灵活得就像是现实版的人猿泰山。

幼猫呜呜咽咽的叫声细如婴啼,在傍晚的风里忽远忽近得犹如转瞬即逝的泡沫。

男孩弯下腰在小臂粗细的树干上匍匐前行,向窗台延伸的那截树干在夜风中上下抖动如老翁手中的钓鱼竿,任谁看了都要捏一把汗的胆战心惊。

“你……下来吧,太危险了。”贺佳辰仰起头皱眉看向双手抱在树干上摇摇晃晃的男孩,猫还在叫,小小的毛团蜷缩在摇摇欲坠的窗台边沿,“仓库上锁了,我已经找人来开了,只要确保它不会现在掉下来,你大可不必这样冒险……”

手里紧紧抱着男孩外套的阿明也仰着脸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攀在树上的男孩,却对贺佳辰斩钉截铁地说:“相信‘如意’哥哥,他身手很好的!”

如意?

贺佳辰还在咀嚼这个有些喜庆又有些滑稽的名字,一声“抓到了!”从头顶的树影婆娑里响起,伴随着无数如雨点落下的碎叶,一同跳落在面前空地的还有拽着幼猫后脖颈的男孩。

阿明立马就围了上去,低下头打量着黑如煤球的幼猫,“好小!它是饿了吗?还是冻得发抖?”

‘如意’接过阿明手里自己的外套,裹住只有手掌大小的幼猫,“看来你以后的志向要从律师改为兽医了。”

“‘如意’!你就知道取笑我!”

“乖乖,不怕了咪咪……”男孩垂头哄着怀里被昂贵外套裹住的小脏猫左右摇晃,在贺佳辰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叫住了他。

“喂,你的猫。”

贺佳辰微微皱眉,心底却觉得有点意思,驻足回首,怀里猝不及防就被塞进了一个软绵绵还会叫的东西,他手足无措地捧着这团热乎乎的小毛球,迎面就撞进男孩那双带着笑意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要好好给它找个家,不要辜负我费了这么大劲冒着生命危险把它从窗台上救下来的决心。”

“好。”

贺佳辰抱紧了怀里还在颤抖的幼猫,没有拆穿男孩嘴里夸大其词的成分,他还想问对方是谁家的孩子,还有这个被猫弄脏的外套,他可以赔他一件新的。

“‘如意’?你在那里吗?”女人的呼喊从修剪整齐的玫瑰花圃另一侧的小径里传来。

“糟糕!”男孩跟阿明交换了一个不妙的眼神,一边拍了拍身上内衬沾到的树叶碎片,一边忙不迭地高声回答道:“来了来了——”

贺佳辰抱着猫看他们二人结伴而行小跑着回去的背影,不远处的夜空里有盛大的烟花绽放,灿烂如碎星飞溅的流光溢彩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瞳里。

他看见那两个小小的人影也仰起头看向头顶这片繁花似锦的庆典烟花,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稀奇古怪、天马行空的话。

只看见其中一个男孩笑得发颤的肩膀,那一定是一个很有趣的笑话。

他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情绪低落,垂下眼帘对上怀里黑猫亮晶晶的眼瞳,也学着男孩哄猫咪的样子,有些生硬的“咪”了一声。

“喵呜……”

幼猫也不大熟练却格外乖巧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贺佳辰的胸口,他微微怔了一下,胸口隔着衬衫能感觉到那团跳动着的滚烫暖意,远比天上流光溢彩的烟花还要可爱迷人。

该叫你什么好呢?

如意。

不如就叫‘如意’吧。

那也是贺佳辰第一次养猫。

肥佗气喘吁吁地背着他那鼓鼓囊囊的“急救包”在房门前站定,抹了一把宽阔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冒出的汗水,心底没少犯嘀咕。

今晚真是出奇的“热闹”,前半夜他还忙着给某个富商包养的磕嗨了的小明星输液解毒,才安顿好疯疯癫癫的女人没一会儿,就又接到了这个活阎王的连环夺命call,一道接着一道的催他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这个城郊最不起眼的汽车旅馆——如果他这个黑市鼎鼎有名的江湖郎中不想当着自己妻女的面被抓上警车的话。

这威胁要是换个阿sir对他说,他都能大翻几个白眼,直接在电话里问候对方全家,然后挂断电话。

就凭他肥佗妙手回春、华佗在世的一身堵门本领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受过他恩惠叫得出名号、叫不出名号的人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不乏道上有头有脸的大佬权贵,谁人见了他不都得腆着脸尊称一声“肥爷”?

偏偏沈放这个小小的反黑组组长不拿他当回事,好歹明面上他还是他们警队另一支小队的线人,这小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江湖规矩”?!

他还没来得及叩响酒店掉了漆的房间门,紧接着面前的门就被男人从屋内拉开,肥佗脸上骂骂咧咧的表情僵硬了一秒,几乎是秒变脸的挤出一个谄媚讨好的微笑,“沈sir,这一路上我可没少催那出租车司机给我玩命的开,你看,从接到你电话到赶过来,也就不到一刻钟。”

男人冰冷的视线只是在他堆满肥肉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很快便凌厉地扫向他身后灯光昏暗、空无一人的走廊。

肥佗好不容易从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气压里得到短暂的喘息,紧接着就被沈放拽进房里,伴随着房门落锁的声音响起的还有男人冷硬的声线:“救活床上的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房间里仅有的那扇窗户被人大大打开,冰凉的夜风鼓噪泛黄的窗纱猎猎飞舞,时不时拂过床畔凌乱的床单,又如潮水一般退下,等待着下一波的席卷。不远处公路上偶尔有赶夜路的货车轰隆隆地呼啸而过,扬起一地尘土的同时,耀眼的车灯在旅馆斑驳的墙壁上投射出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犹如走马灯无尽的回旋。

而躺在床上,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被拷在床上的男人,毫无反应,汗湿了的黑发在发黄的枕头上铺散开一片湿漉漉的阴影,脸颊上浮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酡红,唯有被拷在床头的手腕微微颤抖着,被单下露出的赤裸胸膛上遍布伤痕,青红一片。一眼看去,分外骇人。

肥佗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守在床头穿着睡袍的沈放,目光再次落在被拷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男人脸上之时,不由多了几分暧昧的意味。

他一边抬手探了探男人微弱到快要消失的鼻息,又摸了摸对方紊乱的脉搏、扒了扒眼皮,都不用沈放交代什么,便弯腰从自己带来的急救包里轻车熟路地翻找出针剂,一边有条不紊地拉起男人吊在床头青筋毕现的手臂找着血管,还不忘得意洋洋地跟沈放吹嘘自己见多识广、医术了得,倘若换一个人再晚来几步,床上这位的尸体怕不是都硬了。

“哎,搭把手,沈sir。”肥佗眯着眼睛对着昏暗的光线把针管里的空气挤出来,“对,你把他手臂抓着,我好扎进去。”

沈放默不作声地攥紧了钟如一拷在床头支架上的手臂,冷眼看着这矮冬瓜似的江湖郎中把盛满不知名液体的针管扎进男人发红的皮肤里,一推到底。

他问:“他还有多久才能醒过来?”

肥佗拔掉空了的针筒,“因人而异了,快的话大约只要一个钟头,慢的话也许个钟头人都未必清醒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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