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茶摊风云
天色已完全黯淡,月亮却还没升起,天地间唯有这小茶摊屋梁下的一盏孤灯。却忽而自天边落下一道白光,白光散去后,一个白发碧衣的娃娃脸少年向项司雨叁人的方向走来,娃娃脸少年正要作揖行礼,可一见项司雨,目光一滞。项司雨一见此人,竟惊慌起来。来者正是当日在茶馆给项司雨介绍仙界诸派门的云靖。
风靖远见项司雨、云靖神情,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云靖作揖:“回风师叔,我与项姑娘两月前在一家乡野客店结识,不过萍水之交。敢问风师叔为何事赐教于项姑娘?”
风靖远失笑:“我难道是个无端为难小姑娘的人吗?不过问几个问题罢了。”
云靖忙答:“云靖并非此意。只是项姑娘弱质女流,就算与仙界之事相关,也不会知道多少。”
萧思学说:“云师侄说得是,你把这位姑娘吓得不轻。”
风靖远失笑着,站起身来,向项司雨作揖赔礼。“是风靖远言语莽撞,吓着姑娘了,还请姑娘恕罪。”
项司雨见风靖远给自己道歉,便本着“人让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则,向风靖远福身,以示不敢受礼。礼毕后,项司雨也给云靖也倒了碗茶,端给了云靖。云靖颔首:“多谢姑娘赐茶。”
“你客气了。”项司雨对云靖态度就好了很多。
云靖接过茶,抿了一口,而后说:“项姑娘,云靖有一请,不知当讲与否。”
项司雨点头:“请说。”
“你若知道苍夜师叔下落,请务必如实相告,他的大师兄很担心他。”
萧思学接道:“何况苍夜涉及一桩大案,他必须回去,洗清嫌疑,才有重回万仙盟的可能。”
“什么大案?”项司雨问。
风靖远说:“听闻那日姑娘也在场,便是天证一案。姑娘还记得吗?”
项司雨想,风萧二人果真是为天证而来。风靖远既已知此事,项司雨要是一意隐瞒,反而叫人生疑,于是点了点头。殊不知风靖远此话不过套项司雨,见项司雨点头,萧、云二人都惊疑起来,但没有将心绪表露在脸上。
风靖远说:“苍夜去了哪儿,你果真不知?”
“那日,那名红衣上仙劫持了天证之妻芷汀,与蓝衣仙姑一同逼迫天证就范。芷汀姐姐未免天证因自己妥协,愤而自杀。天证悲恸至极,剑气爆发,差点伤到我和芷汀姐姐的尸身,幸而苍夜仙长护住了我们,可他也身负重伤,晕倒在地。后来,天证抱着芷汀姐姐的尸体,很是悲恸,我说话他也听不见……”说着说着,项司雨的表情就融化了,流泪不止,有些哽咽。她缓了会儿,平复了情绪,抹抹眼泪,接着道,“我稍微缓过心绪,就拖着那位仙长去医馆求医,然后就筹备芷汀姐姐的丧仪,快到黄昏,才想起去探视仙长的情况,可他已不见了。原本要去找的,在镇子内外找了两个时辰,不见人影。回到医馆再问,医馆大夫说,他是剑仙,不用我们操心,我们操心也不管用。这才没再找。”
叁人一听这话,再结合他们自苍容处得来的消息,便明了了大概。风萧二人心想难怪项司雨方才对他们的态度如此之差,怕在项司雨眼里,他们和那“蓝衣仙姑”都是一丘之貉吧。
云靖问:“听闻天证之妻怀孕,是真吗?”
“是真,原本还一个月就临产了。”项司雨故意说芷汀还有一个月临产,还轻叹一声。萧思学和云靖听了,果真面露不忍。
风靖远问:“那天证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项司雨道:“我们把芷汀姐姐随水葬了后,我问了一句,他说什么……喀玛火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后来就分手了,再也没见过。”
叁人听了最后一句,面色都有变。萧思学万分肃重,他立刻站起来,说道:“吾即刻去万仙盟,将此事禀告盟主。洛阳之事,请师弟及碧灵宫多加留意。”
萧思学御剑而离。
风靖远说:“多谢姑娘坦诚相告,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项司雨说:“我打算继续待在茶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妥。”云靖说。
一个女孩子家,再有千种困难,也不好出门迎客,做一个茶摊小二。尤其似今日,因有客的缘故,守到天黑都不能回,太危险了。云靖依稀记得项司雨说想去昆仑山升仙大会,便道:“项姑娘,我与风师叔正打算在洛阳柳氏的府邸落脚,如姑娘不嫌弃,明日便辞去小二的工作,与我们同住一段时日。待洛阳之事了结,我亲送姑娘往昆仑山参加升仙大会。”
项司雨说:“多谢仙长好意,但我……我还得重新考虑一下……”
云靖这才想起,项司雨刚经历一场生死大劫,她的朋友芷汀因卷入天证之争而死,心下便责备自己失言。
风靖远却说:“若就这一两日,倒也无妨。只是过了几年,洛阳便不宜待了。实不相瞒,洛阳在黄河岸边,而黄河在这几年里,怕会有大变。短则叁年,长也就七年。”
项司雨说:“难道黄河又要改道了吗?”
风靖远问:“姑娘怎么知道的?此事在万仙盟乃绝密啊。”
项司雨赶忙解释:“我只是随口一说,并不知道这是绝密。”
风靖远见项司雨慌忙模样,不禁轻笑起来。云靖叹息道:“风师叔,你何必这般戏耍项姑娘?”
风靖远说:“方才还冷冷地,如今又黯然神伤,说些笑话能把小姑娘逗笑,也是功德一件。”
“……”项司雨撇撇嘴,暗想这风靖远为老不尊。
云靖说:“不过,风师叔所言并不错。此次黄河改道,人皇怕民心不稳,打算暂时隐瞒。故请项姑娘莫对他人言说。”
项司雨点头应声,说“那是自然”。心里想得却是:风靖远这般轻易就承认黄河改道之事,只怕这个“绝密”,也快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再稍稍交谈一番,一轮弦月高升。二人要往洛阳柳府去,又邀项司雨同往。项司雨执意拒绝,云靖只得先送项司雨回到住处。回到住处后,天证以灵识向项司雨传音:“回屋睡觉。动作自然一点,别露出破绽来。”
项司雨闻言,便知有人监视着她。她不知是谁,也照天证的话做。和衣而眠后,项司雨照旧把天证抽了出来,剑身放在枕头下,方便项司雨随时抽拿。她用双手握着剑鞘窝在怀里,盖上被子,蜷缩着睡觉。天证从不允许项司雨出声同他交谈,便只能以一种笨拙的方式与天证说话。她闭上眼,食指在天证的剑鞘上写起字来。旁人若见项司雨这般动作,又有被子盖着,只会以为项司雨是一边睡觉一边玩着剑鞘。
项司雨写道:风靖远
天证传音:“今天这叁人,无一是泛泛之辈。云靖是碧灵宫掌门甘宁远的嫡传弟子,资质卓绝,十叁岁时修行大成,龙章凤姿,未来不可限量;萧思学是蜀山紫霄剑派的长老,剑法超群;他的师弟风靖远是蜀山的元神长老,此人智略不凡。你今日一番应对,蒙骗萧思学和云靖够了,但要彻底打消风靖远的怀疑,还不行。等过两天,蜀山派人打探完我的消息,他又会怀疑起你来。”
项司雨无语片刻,决定写得详细一点:监视的人是风靖远吗
天证传音:“恩,方才走了。”
项司雨写:甘骞一伙
天证传音:“甘骞乃妖界前长老,因夺权失败而为妖界叛逆,与妖王白夜煌乃死敌。”
项司雨再写:明日离开洛阳?
天证传音:“你现在走了,叫人生疑。待在这儿,打消他们的怀疑,再离开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