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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有些道理长在心里

 

马嘴村有一所小学,以前陆山民上学的时候,一所学校每个年级到能凑足一个班的学生,随着外出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整所学校加上任课老师也就只剩下三四十人,听村长说明年村小就会撤,合并到镇上去。

山里的夜异常的宁静,只有清风伴着虫鸣,颜色也单调得很,只有明月与繁星,除此之外只剩下无尽的死寂和黑暗。陆山民爬上房顶,借着月光望向不远处山坡旁的一座土房子,那是白富贵的家,也是白灵的家。

白灵是马嘴村最漂亮的姑娘,陆山民和她是邻居也是小学同学,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那个时候两人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遇到下雨天,有过不去的溪涧,陆山民就背着她一起走过,在学校里,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调皮蛋敢欺负白灵,铁定会被陆山民揍得满地打滚。后来白木匠能接的活儿越来越少,又不擅长打猎,一家子人难得能吃上一顿肉。陆山民每隔一段时间,就悄悄的从家里拿出些肉给白灵家送去。有好几次被老神棍撞见,老神棍每次都会调侃几句,又给你小媳妇儿送肉去啊,没用的,养不熟。每次听到老神棍胡言乱语,陆山民就气不打一处来,凡是伸手能拿到的东西,抓到手里就疯狂的往老神棍身上招呼。

小学毕业后,陆山民没有继续上初中,因为那个时候陆山民身上的病得每天接受老黄的变态治疗,马嘴村离镇里还有好几十里地,又都是山路,到镇上念初中必须住校,那样就没法每天接受老黄的擀面下饺子疗法。

那天晚上,也是在这个屋顶,白灵坐在旁边,整个人哭得跟泪人儿一样,那泪汪汪的眼睛本是这世界上最美的景色,却刺得陆山民阵阵心痛。

白灵想继续上初中,但是白富贵那个时候已经没多少木匠活儿可做,家里穷得叮当响,哪还有余钱供她上学。更何况山里人思想还比较落后,在白富贵眼中,养女儿就是为了能挣几个彩礼钱,花钱让白灵读书是个赔本买卖,两口子一合计,决定不让白灵继续上初中。

陆山民用手擦了擦白灵的眼泪,突然胸中升起豪气干云,“俺去山里打野鸡打熊瞎子,俺供你上学。”

白灵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从小到大,她都对陆山民有种莫名的信任,因为陆山民答应过的事儿,从来就没食言过。

看到白灵破涕为笑,陆山民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就是那一天,陆山民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男孩儿,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后来白灵顺利上了初中,那个时候每到周末,陆山民都会走几十里山路去镇上接她回来。以前,白灵最喜欢坐在陆山民旁边,歪着脑袋静静的听他讲山里打猎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灵不再爱听山里野鸡野狍子的故事,慢慢的变成陆山民静静的看着她,听她讲学校里的事儿,听她讲在镇上看见哪条裙子好看,哪双鞋子漂亮,陆山民都默默的记在心中,过后拉着大黑头就一头冲进深山里,疯狂的打猎,然后交给村头专门负责收猎物的陈叔拉到镇上去卖。白灵说得对,那条裙子真的很好看,白灵穿在身上,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

再到后来白灵到县里上高中,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两人每个星期都会通一封信,从白灵的信上,陆山民才知道大山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大,县城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有村里房子六七层楼那么高,更高的还有二三十层那么高的,马路上到处都是四个轮子的小汽车,还有卖东西的地方不叫小卖部,叫商场,一个商场比村委会门前的篮球场还大十几倍,里面的东西贵得咂舌,一个好点的手提包就要上千块钱一个,还有一种专门供人喝酒的地方,叫酒吧,里面的酒红橙色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寒假,当第一眼看见白灵后,陆山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灵又变漂亮了,皮肤白了不少,上身红色的羽绒服,下身紧身牛仔裤,脚踩雪白的运动鞋,陆山民心想,电影里的明星大概也就这个样子吧。想好的千言万语,临到见到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陆山民一把扛起白灵的行李,憨笑着往前走,一路上都是白灵一个人在说话,讲的都是城里怎么怎么好,陆山民第一次感觉到白灵变得越来越陌生。

再后来,高一结束的暑假白灵没有回来,说是英语成绩跟不上,打算趁两个月时间打份零工去买一个叫复读机的东西,陆山民不知道复读机是什么玩意儿,但听白灵说那是最近几年才

出现的东西,一个要七八百块钱。陆山民没有去深思这东西为什么会这么贵,贵得够马嘴村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只知道那是白灵想要的东西,就应该给她买。

山里什么东西最值钱,无疑是熊瞎子的爪子,据老黄说熊掌除了个头大点之外,其实跟鸡鸭鹅的脚掌没多大区别,陆山民不明白山外的人为什么这么钟情于熊掌,只能归结为是物以稀为贵,以前陆山民只跟着大黑头进山打过一次熊瞎子,但大黑头已经离开马嘴村当兵去了。

陆山民没有犹豫,扛着猎枪,拿着猎刀带着小黄就进了山,

以前有大黑头挡在前面,陆山民从没感觉过害怕。当独自一人面对一头愤怒的大黑熊,陆山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恐惧。但他没有后退,对着大黑熊疯狂的怒吼,以此来压抑住心中的恐惧。

当陆山民独自一人扛回一头成年熊瞎子回村的消息传开,村里人都惊讶得无以复加,马嘴村世代都是猎户,那可是一头大黑熊啊,可不是一只野狍子,没有几个经验老道的老猎人围猎,独自猎杀无异于送死。他们不知道,陆山民刚把那头几百斤的熊瞎子扛回家就晕倒了,前胸和后背满是熊爪子留下血淋淋的血沟子,在老黄的医治之下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了过来。

房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陆山民的思绪。

羊角辫丫头一屁股坐在陆山民旁边,顺着陆山民的目光望去,“你还在想她陆爷爷常说读书可以明理,也许她去上了四年大学就会明白道理,那个时候想通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没娘的孩子早当家,跟着老神棍这些年,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村里的人亲来往,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打理,与其说是老神棍养着她,倒不如说是她养着老神棍,虽然才十四岁,但说话处处像个小大人,也知道变着花样说些话安慰人。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一旦走出村子,谁还愿意回来。

陆山民亲昵的摸了摸羊角辫丫头的头,“小妮子,有些道理是长在心里的,跟读没读过书,读了多少书,没有多大关系。”

名叫刘妮的羊角辫丫头惊讶的看着陆山民,伸出手摸了摸陆山民的额头,皱着眉头说道:“没发烧啊,你说话的口吻怎么越来越像陆爷爷了,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啊。”

陆山民愣了一下,回味儿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还真是有点像爷爷的口气。

陆山民笑了笑:“你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就要成大姑娘了,下次赶集俺陪你去镇上买两件好看的衣服。”

羊角辫丫头的脸色有些微红,不过还好是在晚上,看不出来。

“山民哥,俺想好了,真不准备上初中了。”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现在上初中已经不交学费了,要是缺生活费我给你补上。”

羊角辫丫头扬起手臂狠狠的敲了一下陆山民的头,“真是记吃不记打,你就不怕俺是第二个白眼狼。”

陆山民摸了摸头,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你是担心你走了之后就孤零零剩下我一个人,不过你大可以放心,说不定我还比你先走出这个村子。”

羊角辫丫头猛然转头,瞪大眼睛:“你要离开村子”

陆山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有这个想法”。

羊角辫丫头有些不高兴,她从没想过要走出马嘴村,这几年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大黑头已经走了,要是陆山民也走了,就再也没有人关心爱护自己了。

嘟了嘟嘴巴,“你的病还没治好呢”

陆山民拍了拍胸脯,“俺现在可是村里最强壮的猎人,你看我这样子像有病吗”

羊角辫丫头低下头,除了老黄和陆爷爷说陆山民有病之外,整个村子的人根本就不相信陆山民有病,除了大黑头,陆山民已经是村里公认最厉害的猎人,全身上下根本看不到一丝病态。

“为什么想出去”

陆山民笑着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俺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像她说的那么美。”

最终,陆山民还是没有带上刘妮,这次去城里,能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还难说,更别说还带上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陆山民告诉刘妮,等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再回来接她,小姑娘最后也没有办法,只能含着眼泪接受。

临走前,陆荀把这些年积蓄下来的五千块钱全给了陆山民,陆山民没有拒绝,山里人粮食都是自给自足,一年到头也不用添置什么物品,钱多钱少都是一样的过,有支书村长的照顾,有老黄住在隔壁,倒也不必担心爷爷没钱可花。自己第一次出远门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身上带点钱无疑要稳妥得多。

本想从其中拿出一千块钱给刘妮作为上初中的费用,但小妮子死活不要,说是读书让她头疼,打定主意不念书了,以后就进山打猎替自己照顾爷爷,等着自己回来接她,山里人脾气倔,陆山民也没有再勉强。

离开马嘴村的时候与当初白灵离开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只有两人一狗送到了村口。其中道一能来送自己,倒是让陆山民很意外,这个被自己从小撵着打的老神棍,此刻正远远站在几十米开外,看着自己傻笑。陆山民第一次觉得这老神棍也不是那么太让人生厌,向他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老神棍乐的哈哈大笑,都笑得弯下了腰。

羊角辫丫头紧紧的拉着陆山民的手,泪眼汪汪。小黄咬住陆山民的裤腿,呜呜低鸣。

陆山民怜爱的摸了摸刘妮的头,一脚踹开小黄,背上行囊,朝远方走去。

来到镇上,第一次坐上那辆老旧的中巴车,陆山民没有回头看一眼来时的路,既然选择了前方,就没有回头的必要。

满满的一车人,有和陆山民一样背着行囊进城打工,也有镇政府里到县城公干的干部,但更多的则是进城贩卖山里特产的贩子,中巴车过道处,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箩筐,里面有山里的野蘑菇、中草药、也有野鸡野狍子。

中巴车在路上颠簸了四五个小时,到吕梁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陆山民不禁皱起了眉头,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味道,远没有山里的空气那么清新。

放眼望去,没有看见白灵所说几十层楼高的高房子,也没有见到白灵所说的灯红酒绿。车站的地上满是长途汽车压出的坑坑洼洼,地上到处是各种塑料袋、方便面盒子、烟头,混在一起散发出阵阵恶臭。

下车的乘客肩挑背扛,带着自己的东西四散开去,留下陆山民呆呆的站在原地,身处空空荡荡的车站,有种莫名的迷茫和孤寂,这种迷茫和孤寂,哪怕是以前进山狩猎,在山中过夜也不曾有如此的强烈。

“小兄弟,住旅馆吗”

说话的人五十多岁,面带微笑,一脸热忱,手里拿着一张纸板,上面写着住宿两个大字。

以前在山里,老神棍常常念叨山外人心多么险恶,对于老神棍的话,陆山民从来就没当过真。看见一脸热情的中年大叔,陆山民再一次感到老神棍那混蛋说话完全是放屁。眼下自己正不知道何去何从,就出现一位热心的好人。

“多少钱一晚”

“五十,够便宜吧,这绝对是这一带最便宜的旅馆。”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有些嫌贵,五十块都够山里一个月的油盐酱醋了,“能便宜点吗”

中年男人一脸为难的样子,想了半天,一跺脚,“小兄弟,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进城,出门在外不容易,我就私自做主,四十,再少老板就会扣我工资了。”

陆山民虽然还是嫌贵,但第一次进城,人生地不熟,看眼前的人一脸真诚的样子。点了点头:“带路吧”。

七拐八弯,穿过几条破旧昏暗的小巷,来到了男子所说的旅馆。房间只有四五平米那么大,四面没有窗户,破旧的单人床上铺着一块木板,上面铺着有些发霉的棉絮。看了房间后,男子本以为陆山民会不满意,见陆山民面色平静没有半点不高兴,才松了口气。陆山民放下背包,掏出四十块钱递给中年男子,男子讪讪的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目光。“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除了在山里,这还是陆山民第一次在外面过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灵说县城到处金碧辉煌,但对于陆山民来说,这里的空气远没有山里的清新,这里的环境也不见得比山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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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目的地是东海,听说那是华夏最大的一座城市,城里住着几千万人,陆山民完全不敢想象,能住几千万人的城市到底有多大,马嘴村方圆几十里,已经很大了,常住人口也就百人。这还只是在一座小县城里,陆山民已经感到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想到东海,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正在陆山民辗转反侧之际,房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哥帮帮忙,请开下门。”门外传来慌张的女子声音。

陆山民起床穿好衣服打开门,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一脸慌张的女孩儿一下就蹿进屋里,砰的一声把门关好。

陆山民仔细打量着女孩儿,长得有些清秀,脸上布满了害怕的神色。

正准备开口问她是谁,女孩儿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陆山民一把拉开站在门后的女孩儿。

“砰”,本就陈旧不堪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三个年轻男人应声而入。陆山民皱着眉头看着冲进来的三人,三人穿着黑背心,胳膊上纹这虎豹,其中一人头发染成了金黄色。

黄毛男子笑呵呵的看着陆山民,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陆山民看了一眼那女孩儿,女孩儿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的苦笑。女孩儿刚进门,后脚三个男子就准确的踹开了自己的房门,陆山民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曾经无数次给山里的猎物下过套儿,没想到刚下山就栽进了别人给自己下的套儿。

“小子,胆子不小,敢勾引老子的马子”

陆山民默默的走到床边,从包里掏出带在身上的五千块钱。三个男子顿时眼中金光大放,其中一个男子更是毫无顾忌的大声说道:“嘿嘿,今天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看不出这一身土鳖打扮的土包子还是头大肥羊。”

陆山民淡淡的看了三人一眼,从里面缓缓的抽出三张,停了一下,摇了摇头又放回去一张。然后把两百块钱递给黄毛,“我们山里狩猎讲求三驱以为度,我明天还要赶路,不想节外生枝,你们也见好就收吧。”

三个年轻男子乐得哈哈大笑,没有去接陆山民手上的两百块钱,黄毛歪着脑袋说道:“你把我们当叫花子乖乖的把身上所有钱交出来,免得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三人戏谑的看着陆山民,没有从他眼中看到胆怯和恐惧,反而见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陆山民把递出去的两百块钱收回兜里,嘴里还喃喃自语,节约了两百块钱

黄毛诧异的看着身边的两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见两人眼神中也有些迷茫。黄毛骂了一声他娘的。“这小子是不是脑袋有病,愣着干嘛,给我上啊。”

陆山民平静的眼神突然迸发出寒光,作为一个优秀的猎人,他无比的清楚,在山中遇到猛兽的时候,一旦表现出怯弱,猛兽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反之,如果表现得比野兽更加凶猛,野兽反而不敢轻易上前,陆山民不知道这个道理其实对于人也是一样,他只是本能的瞪大眼睛,露出凶狠的表情。

两个本想上前的青年男子看见陆山民狰狞的表情,果然有些迟疑,但他们是人,陆山民在野兽眼中的恐怖表情是凶悍的表现,在眼前人的眼里,更多则认为他是虚张声势。

其中一人大喊一声“他娘的,敢瞪我,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睛。”

两人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陆山民全身上下挨了十几年的白蜡棍不是白挨的,原本想象中被打得满地打滚跪地求饶的场景没有预期出现,反而是打人的两个年轻男子手脚疼得打颤。

两人退到一边,心里暗骂,“这下子难道是铁打的不成,身子这么硬。”

黄毛呸了一声,“两个没用的软脚虾。”说着抬脚就准备往陆山民身上踹,陆山民不等对方完全抬起脚,上前一步,“砰”一脚揣在黄毛腹部。黄毛哎哟一声,重重的撞到房门上,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另外两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赶紧架起黄毛,打开门就往外跑。

年轻女孩儿畏惧的看着陆山民,颤抖的说了声“对不起”。

陆山民看也没看她一眼,“滚”。

以前老神棍老是吹嘘上天捉过鹰,下海摸过鳖,山南海北趟过路,百变人生看了个透。陆山民对老神棍吹的牛皮嗤之以鼻,但经过昨晚的事情,陆山民发现老神棍还是有一句话说得对,山外人心胜猛虎。

昨夜发生的事情让陆山民本能的产生警觉,这是猎人的本性使然,进鹞子山狩猎,即便再熟悉山里的情况,要是在山里过夜,必定会选择高处平坦的地方,营地的周围也要挖好排水沟,铺上草木灰,吃剩下的食物要挖坑深埋,马虎了半点就有可能在睡梦中葬身于野兽之口。

在陆山民眼中,这里也是一座山,不同的是这座山里没有毒蛇猛兽,但却有着人心的叵测。整夜,都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睡梦中梦见了爷爷慈祥的笑容,梦见了白灵所说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

清晨起床,洗漱完毕,打了一趟太极游,拿出文房四宝,十几年养成的习惯,除了特殊情况之外,陆山民每天都会临摹赵孟頫的字,今天,陆山民没有打开字帖,只是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山外人心胜猛虎七个大字。

说是城,在陆山民看来吕梁县城并不见得比马嘴村大,从路人口中问得去火车站的线路,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火车站,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陆山民震惊的瞠目结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人头挨着人头,脚跟挨着脚跟,身处人流之中,陆山民几乎是被挤进了火车站。

这种热闹的场面,对于山里长大的陆山民来说是何其盛大,但陆山民一点也感觉不到热闹,反而升起孤寂之感,马嘴村的人,哪怕是有外来的陌生人,也会上前打个招呼,而这里的人只是机械的移动着脚步,就连站在身边的人,也没有人会去在意的看一眼。

走进车厢,陆山民皱起了眉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其中夹杂着脚臭味儿,汗臭味儿,煮鸡蛋的味儿,还有方便面的味儿,至于还有很多其他的味道儿,就无法描述出来,不是陆山民的鼻子分辨不出来,作为猎人的他,比大多数人鼻子要灵敏,实在是没有闻过那种味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陆山民找到自己的位置,身旁和对面早已坐好了人,陆山民扫了一眼,看那几个人的样子,应该是读书人,其中一个带着眼镜,另外一个看起来也比较斯文,都二十来岁左右,看起来不像车厢里大多数人那样粗鲁,至少比自己看起来更像文化人。

陆山民指了指最外边靠窗的位置,示意坐在最外边的人让一让,那人抬头看了看一身灰布衣裤,脚踩胶鞋的陆山民,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在这个年代,这身行头,都可以放进博物馆了。那人不悦的侧身让了让,嘴里低估了一声真倒霉。

陆山民没有理会,径直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看着窗外。坐在对面的是两个女生,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男生。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听出,三人应该都是本市一所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此行是去东海找谋求一份更好的工作。

言语之中,两个女生多少对此行有些担忧,说东海那样的大都市,作为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大学毕业生,害怕找不到好工作。

男生则显得要乐观得多,一脸自信的侃侃而谈,:“别担心,你们看看火车上这些人,他们当中有几人上过大学,他们都能到东海讨生活,我们总比他们强吧”。说着斜眼朝陆山民的方向努了努嘴。

陆山民假装没有看见,没有因对方的鄙视而生气,人家是大学生,是真正的读书人,读的书比自己多,见的世面也比自己多,理所当然比自己强。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爷爷说读书人与不读书的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读书人懂得仁义礼智信,身旁的这位大学生显然把礼字给弄丢了。

那男生扶了扶眼镜,微笑着说道:“张丽,我们几个是系里最优秀的毕业生,到了东海那就是蛟龙入海,猛虎下山,说不定两三年之内就能在东海买车买房。”

张丽旁边的女孩儿撇了撇嘴,“陈坤,我只知道你是系里出了名的牛皮大王。东海房价要好几万一个平方,好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你还三年买房,麻烦你要吹牛也过过脑子。”

旁边的陆山民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女孩儿,下意识的捏了捏行囊里的五千块钱,心想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自己这点钱恐怕只够买个放针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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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女生见陆山民看了自己一眼,高傲的抬起头继续说道:“我劝你还是跟那些农民工学学,务实点,去东海干几年,挣点钱回家娶个村姑比较靠谱,不要再对咱们家丽丽报幻想了。”

陈坤脸色刷的一下黑了下来,对方竟然把自己跟身边的农民工相提并论,还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黄梅,咱们可都是大学生,那些农民工怎么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张丽对东海之行心中充满忐忑,一直没有多少心情说话,见陈坤说话越来越过火,看了一眼陆山民,皱了皱眉头,“别说了,你也知道是大学生,一口一个农民工,丢不丢人。”

“我”陈坤脸色绯红,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过了,狠狠的的瞪了一眼黄梅,闷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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