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去他的教养礼数 (少谷主在线发疯/傻豹子发现雌雄同体)
“他是妖,你是人,你怎敢与妖同享你的寿数!”
此话一出,宋翊真如遭雷击,一时傻站在那儿竟不知该说何,做何。
就连一直活跃的长尾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修仙者依其境界不同,分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合体、炼虚、大乘、渡劫。一旦渡劫成功,便可飞身上界,与天地同寿,是为仙。反之则随岁月消亡,落入轮回。
仙门之中,再厉害的修士说到底还是凡修。除非修得合体期及以上的大拿,不然即便大罗金仙转世,至多千年寿命,如何能同妖族比肩。
宋翊真再不济,如今也是一只开了灵智,炼形刚成的妖。只要不做违背纲常、天道之事,少说也有千载寿数,而裴焱不过是元婴修士。
让千年的妖精同享人百年的寿元,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宋翊真大骇,僵硬地转头看向裴焱,却见人一脸坦然跪立于谷主面前,仿若全然不知自己犯下的是何等大错。
“虽非有意为之,但弟子不悔。”
一时间,裴焱的样貌竟和十多年前的宋翊真重合了。
当年,他为白苏杳擅闯禁地,偷取方天炉,被玄青真人抓个现行时,也是如此这般跪于玄青真人面前,口口声声说其不悔,还妄图求师尊成全。
“孽障!”
是了,师尊也是如此呵斥他的。
“我怎会培养出你这只知沉湎于情爱,自私自利的混账东西!”
是了,向来和蔼的师尊居然也有一天会冲他破口大骂。
“求谷主替我解契。”倏地,宋翊真双腿一曲,朝二人直直跪下。
为白苏杳所做的种种,无论问他几遍,他都是不悔。只是,不悔却并不代表就是正确。
无论如何,有他这个前车之鉴,裴焱不该重走他的老路。
“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话毕,老者周身奔涌而出的威压叫在场二人骤然呼吸困难,冷汗涔涔。
这便是化神期的修士,仅仅只是同裴焱一个境界之差,便是天渊之别。
“你以为这是什么寻常血契?今我儿将寿数分于你这祸害!若非无计可施,你以为你如此成算,焉有命活?!”
说罢,大手一挥,一道劲气猛地袭向宋翊真。
宋翊真被当场掀翻在地,骤然吐出口血来。对于老者的话,他一时难以消化,竟伏在地上怔怔出神。
裴焱见状,心中大惊。他快速膝行至男人身前,挡在了老者同宋翊真之间。
“他对此一无所知,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糊涂!被人卖了还不知!”老谷主言之凿凿,似已认定,自宋翊真夺舍起就是一场阴谋。
“父亲,请听我一言。”于回来的这一路,裴焱早琢磨了好几套说辞。
“我心知此举不妥。但妖族寿命远超乎于我等凡人,他若自此安好,我也必当无恙。”裴焱心知这是纯纯的诡辩。他不指望让老者释怀,只求能平息其怒火。
“你这是在威胁我?”
裴焱摇头,继续道:“我二人结契,又何尝不是鞭策我勤加修炼,早登仙级,好与天同寿。如此既可消减我心中魔债一二,也不算违背我于流波谷之责任。”
老者何尝听不出裴焱弦外之音,愤怒之余更多的是痛心疾首。
“若人有心害你,你如何防得住?莫要忘了,他为了邪秽可是连同门都能戕害的!”
“父亲,我信他。”
此话一出,宋翊真再是于状况外也大抵了然。
老谷主既知他身份,裴焱定然之前花了不少功夫。不然,以他宋翊真的名声,如何能换来老者出言相助。
宋翊真心中自嘲,想他仅凭一己之力就让这父子二人在这争得面红耳赤,真是无愧祸害之名了。
忽地,他咬破舌尖,左手无名指蘸取舌尖血于右手掌心写下符咒。而后,他挺起上身,直直跪立,右手三指并拢,在这间屋内正重道:“天道在上。我,宋翊真,今于流波谷,当着谷主与少谷主面起誓。”
宋翊真的声音不大,清清冽冽,叫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若我宋翊真做出任何不利流波谷,不利裴焱之事,沦为人彘,永无天日!”
话音刚落,屋外忽闻雷声滚动,竟是以其神魂为媒,同天立约。有朝一日,宋翊真违背今日之言,便是由天惩戒,无半分逃脱之可能。
“宋翊真!你……”
“裴焱,今日事皆因我起,不该由你一人承担。”宋翊真未让裴焱开口说完,就出声打断。
说完,他又朝向谷主,诚恳道:“我心知说再多也是无意。只望以此誓约谢老谷主指点之恩。”
言罢,他恭恭敬敬地朝老谷主磕了个头。
“父亲,如此你还有何话可说?”裴焱深知宋翊真的目的,正因如此他心中更是哀酸,“想当初,您为了留下娘亲不也……”
兴许是顾及老者面子,裴焱就此打住并未往下说,只道:“您如何会不懂我呢?”
老者一听,不由后撤一步,看向二人竟有悼心失图之态。
半晌,老者似疲累不堪。他跌坐于身后的木椅上,道:“罢了,罢了。”
“应星土、引魂花、寒金玉。”老者说着,慢慢从椅子上站起,“以无根水为引,将之于方天炉中炼制成丹。”
谷主全程并未看二人,只边说边往屋外走:“此药可助你重修金丹。”
临出门前,只留下一句:“未免你伤及性命,让裴焱同你一道吧。”
老者一走,室内一片沉寂。
俄而,宋翊真悠悠起身,竟向裴焱行礼,欲拜别此人。
“你这是何意?”裴焱见状,赶忙起身,拉着宋翊真生怕这人转头就走了。
宋翊真捏着裴焱的手腕试图让其放手,不想这人却越抓越紧,只好无奈道:“你是流波谷的少谷主,不该同我一道。”
“我父亲都已同意,还有什么不可的?”裴焱不明白,自己并未要求他任何回报,为何这人还是要独自离开。
“应星土和无根水皆在仙门之中,你这般模样,如何进得?况且,这些天材地宝都需用方天炉炼化,靠你自己,又如何借得?”裴焱这一着急,说话语速都快了不少,只恨不得将所有理据都砸人面前才好。
“如今邪秽肆虐,世道不平。你炼形刚成如何能保自己性命无忧?”
许是怕宋翊真还能找出漏洞,裴焱不由把话说重了些:“你若真不想再亏欠于我,更应让我陪同。否则便是让我为你赔命。”
宋翊真听罢,犹豫良久,才沉声道:“一年。”
“什么?”
“你我一年为期。一年期满,若我未能修复金丹,你回你的流波谷,我寻个深山老林躲起来,如此也害不到你性命!”
宋翊真自觉贪心。他既不想放弃这修复金丹的机会,也不想连累裴焱,思来想去也只有以一年为期。
至于一年内,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全看他自己造化了。
裴焱蹙了蹙眉,道:“三年。只一年你连方天炉都搞不定。”
宋翊真心中盘算一番,终是点头答应。
想来,若有三年时间,兴许能分出神,思量这血契的解契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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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既然约定,便要抓紧时间,不日上路。
宋翊真孑然一身,无任何金银细软,说走便走。
倒是裴焱,硬拉着宋翊真要他留宿一晚,说是有东西要寻来给他。
翌日,裴焱带着些防身用的符箓和一件绣有牡丹纹的玄色外袍来到宋翊真房内。
“你如今还未完全化形,易被误认成邪秽。”裴焱一边说着,一边将袍子抖开,披到宋翊真身上。
“这件袍子曾是我娘亲为来谷里寻求修道之法的走兽所制。上面的绣图中暗藏法阵,可掩人耳目。”说着,裴焱又理了理同袍子连带在一块的兜帽,将其盖在宋翊真的那对兽耳上。
“如此瞧来,便同常人无异了。”
话落,捏了个法诀,在空中幻化出一面等身长的水镜来。
于水镜中,只见外袍过膝,披在身上倒是有几分像大氅。在兜帽和外袍的遮掩下,那对本该立在脑袋上兽耳和垂在两腿间的尾巴当真不见。
一时间,除却宋翊真浅的不像话的眸子,果真与凡人一般。
宋翊真尝试着甩了甩尾巴,又撩起尾巴抱在胸前。只要他穿着这件外袍,如何都见不着这些不该存在于“人”身上的玩意儿。直到他将兜帽拂下,方才可见抖动的兽耳。
这件外袍确实叫宋翊真欣喜。
需知刚炼形的妖通常避世不出。邪秽非人非妖非魔,无法化为兽身,就算如今可伪装成凡人,只怕原型依旧是那半人半兽的骇人模样。
偶有生得好些的,可能恰如宋翊真眼下这般,长着兽耳长尾。
虽说,真要叫人误会了,宋翊真可化为原型自证。但,二人如今要行走四方,如此这般,委实麻烦。
“这兜帽需小心些,万一掉了可不好。”
裴焱见兜帽滑下,又替宋翊真重新整理一番。
两人个头相差无几,宋翊真抬眼时恰巧落进裴焱的目光中,二人四目相对眨了两下眼,又不约而同的错开眼神。
“多谢。”
宋翊真垂眸,思忖了一会儿,复又看向裴焱,慢道:“裴焱,我不傻。我知道你对我有意。但,你应当以我为鉴,莫要走我的老路。”
话落,裴焱还在帮着整理外袍的手一滞。
“我不会做损害流波谷的事,也不认为你会是忘恩负义之辈。”
裴焱太过清楚宋翊真想提醒他的是什么了。他不确定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只得贪婪地妄图在流波谷同自己的情爱间寻一平衡。
宋翊真抿了抿唇,终是叹了口气:“在这上,你确实强过我千分万分。”
裴焱莞尔,他替宋翊真重新带好兜帽,后撤一步,看向男子:“好了,出发吧。”
对于谷主所提及的天材地宝,除却寒金玉,其他皆不难寻。
可,能找到是一回事,能否收为己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一想到最后还需用上方天炉,宋翊真就一个头两个大。
二人思量一番,决定先前往离流波谷最近的应星峰。
相传,上古时期,天降陨星落于一山峰,自此,此峰可聚星官之气,故名曰应星峰。而因撞击碎裂的陨星大多沉积于应星峰山脚,历经数万年,早已和原本的土壤融为一体,故得名应星土。
虽同为土,但应星土自带天地灵气,可入药、制法器。因其在应星峰玉衢门地界,被玉衢门人使用最为广泛。
玉衢门有能工巧匠者,可将自身灵力存于应星土中,再将其塑成泥偶,作仆从之用,很是奇妙。
如今,尚且可用的应星土皆存于玉衢门内,若非得到玉衢门首肯,恐怕也只有远观的份了。
这些事真是越想就越不能往下想。与其原地苦恼,不如先动身再说。
可真要动身了又遇到了新问题。
裴焱尚可御剑飞行,宋翊真却无法器可使,又兼灵力不稳,如此一来,反倒成了个脚程稍快的“凡人”。
宋翊真向来是一众弟子里拔尖的,从来都只有他有心藏拙,哪会真沦为个累赘。虽叫外人看上去相差无几,可于这人的心境却是天差地别。
幸好宋翊真贯会整理自己的心绪。他于心中忿忿,却只更坚定了要重修金丹的心。不过一两个深呼吸后,就拉着裴焱疾步而行。
两人毕竟都是修炼之人。尽管只靠双腿,其脚程比之凡人那是快上数倍不止的。不出半个时辰,二人已出流波谷地界,到达附近的乡镇。
时隔多年,重新踏入尘世,宋翊真早早做了自己可能会认不出这些乡镇样貌的预设。毕竟于普通人而言,十年一旬,这一旬中多少个寒来暑往变化无常,人于这天地间又岂会一成不变。
只是,真到走进乡镇的那一刻,却叫宋翊真大吃一惊。
“怎么如此冷清?”
这乡镇不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为萧条荒凉。
宋翊真抬头瞧了眼日头,正值巳时,阳光正好。如今入了建丑,再有一月就是年关,若放以往最是热闹之时。1
各类摊位理应从主路的头上一路铺设到巷尾,米面粮油、脂粉首饰、肉类蔬菜、零嘴小食,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若是运气好,指不定还能淘到匠人所制的新奇玩意儿,又或是散修所卖的灵石法器。
若是地处偏僻的,再不济也有各类茶摊商铺,乡里人又彼此熟识,往来成群闲谈者不在少数,如何都不该是这番,门可罗雀。
“近些年来邪秽肆虐,宗门弟子在下山历练时虽有心除之,奈何这些邪秽可化作常人混迹于人群之中,很难发现。”
这样的状况自白苏杳称帝后就愈发严重,裴焱顾虑宋翊真,谈及这些有意避开了白苏杳的名讳。
“对于这些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来说,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如此,时间一长,大抵都不愿出门,生怕招致灾祸。”
“原来如此……”宋翊真的声音发闷,叫人听不出情绪。
他何尝不知,这局面白苏杳自然“功不可没”。他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曾后悔,可真当面对如此境况,仍免不了心生愧意。
眼见宋翊真面色发白,裴焱不禁担忧道:“可是累了?前面有个茶肆,不如先休息一下?”
宋翊真摇摇头:“不用,抓紧走吧。”
再多的歉疚不过是马后炮,说到底终归还是他助纣为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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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走,二人一路未歇,待到日落西山之时,恰巧到达距离应星峰不远的琼林镇。
站在琼林镇进口,便可见远处的应星峰遥遥相望。其山之巅隐于云端,暗暗有金光散照,透过云层重围,似以夜为帛,替这云层刺了一线浅浅的金边。
正当宋翊真为此奇景心生赞叹之时,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叫起来。
他早不是曾经能辟谷的修为,这着急赶路,滴米未进,如何不饿?
宋翊真瞟了裴焱一眼,心中尴尬,只觉得自己如今多事又麻烦。
反观裴焱,却觉得这般的宋翊真着实有生趣得紧,眉眼间不自主地挂上了些许温和的笑意:“眼下天色已晚,我看前面就有客栈,不如我们先留宿一晚,稍作整顿。等明天天亮再加紧上路可好?”
话刚落,又是一阵“咕噜”声,这下宋翊真哪儿还有什么选择?
然而,两人刚来到一客栈前,尚未迈过门槛,就叫门口的小厮给赶到了街上。
“走走走!我们这客满了!不接待!”
未及裴焱上前解释,“砰”的一声,竟连大门都关上了。
“没事,换一家吧。”宋翊真心中奇怪,却也不想为这等小事多费口舌。
想来,这镇上的客栈必定不止一家,这家不行换别家就是了。
可不想,两人一连去了数家客栈,均被拒之门外。
这下,饶是宋翊真好脾气,也忍不住在大街上怒道:“不能住店开什么客栈啊!”
裴焱轻轻拍了拍宋翊真的肩,同时环顾四周,眼见还有一尚未打烊的馄饨摊,道:“我们先去那处吃些东西,顺带打听看看这镇上的情况。”
宋翊真缓了口气,自也是发现其中的不对劲来。这脑袋瓜一想运转,更觉饥饿难耐。他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索性径直走到馄饨坐下,开口便要了两大碗馄饨。
这馄饨是包好的,只需下沸水里煮熟,出锅极快。即便如此,待这两碗馄饨上桌时,宋翊真都顾不得冒着的热气,夹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这刚出锅的馄饨哪能和他在凤鸣涧吃的那些个野果相提并论。当即烫得他泪水横流,又因着刻在骨子里的礼数而不敢将其吐出,愣是给整个吞了下去。
这下肚子还没填饱,整只豹看上去可怜不堪。
裴焱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别笑了。”说着,那被外袍遮掩的尾巴还郁闷地来回横扫地面。
闻言,裴焱抿了抿唇,敛起笑意,而后替宋翊真倒了杯凉水,放于他面前:“你慢点吃。”
说罢,转头又对摊主问道:“今个来琼林镇的旅人很多吗?”
“客官真是会说笑。你瞧这街上冷清的,哪里还有什么旅人呀。”
这么一说,琼林镇更显出几分不寻常来。
“既然如此,为何镇上的客栈都同我们说满房了呢?”宋翊真夹起一个馄饨,在等它放凉之余,开口问道。
“我瞧你们二人打扮,应当不是这附近的吧?”摊主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宋翊真被宽大的玄袍遮着,瞧不出个出处。幸好裴焱一身板正,尤其衣服上的凤鸟纹,刹是惹眼。
“我二人来自流波谷,要去应星峰,此行刚巧路过琼林镇。”
“难怪呢。原来是流波谷的小仙君。”一听是仙门中人,摊主顿时有些神神秘秘起来,“二位小仙君有所不知。这琼林镇到了晚上闹妖邪!专食人内脏,就挑男子下手!如今还有谁敢留宿来路不明之人呀!”
说着,便凑到两人跟前,小声道:“就那应星峰玉衢门的人,来来去去都有几波了,妖邪没抓到,反倒连带着他们都没了踪影!”
话刚说了一半,忽闻铜锣声起。
“怎么了?”
宋翊真正疑惑呢,不想摊主突然面色大变,赶忙整理起摊子来。
这边理着边快速道:“出镇子往南有一个破庙,你们随便对付一晚就赶紧上路吧。”
语毕,就连宋翊真还没吃上几口的馄饨都没放过,一并给收了回去。
宋翊真抢夺不急,眼看着大半碗馄饨离自己而去,刚要发作,摊主竟已将摊子草草收拾完毕,提着家伙事儿,打算开溜。
临走前,还不忘关照一脸懵的二人:“别怪我没提醒二位,保命要紧啊!“
话音刚落,人都已经跑没影了。
等二人回过神来,只见沿街的商铺无一不大门紧闭。街上,除了他们两人,哪里还见得半个人影。
这碗馄饨虽说填了宋翊真的饿肚,也解答了二人的疑惑。但,宋翊真怎么都觉得吃得不太爽利呢!
经此一遭,这整个琼林镇别说寻个住处了,那是连吃东西的摊子都找不见。两人无奈,眼见天色已晚,只得动身前往摊主口中的破庙。
破庙离镇子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能走到。
这破庙大概久无人打理,外墙斑驳,露出些许残破的砖石。庙外并无匾额,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因久无人住而被卸了去。
破庙正殿没有供奉的神像,却还留着一张残破的供桌,和已然干硬到插不进任何香的香炉。叫人不知原先供奉的是哪儿个倒霉神只。
兴许是有过不少人夜宿这处,小庙虽破倒还算得上干净。
裴焱本想将自己的外衫给宋翊真垫着。没想还未脱下,这人已径找了处空地躺下。
“就算幕天席地,我也睡过。”宋翊真两手往后脑一枕,双眸直直看向屋顶。
透过顶上瓦片的缝隙,依稀可见天空一角,眼下无风无雨,倒也别有一番趣味了。
裴焱解下佩剑,坐到宋翊真身边,慢慢道:“想让你睡得舒坦些。”
“哪那么娇气。”说完,两眼一闭,就欲睡去。
这会儿,裴焱倒真希望宋翊真能娇气些。如此,便能多依赖自己几分。
只是这人独来独往惯了,只怕眼下若非别无他法,以他的性子哪会松口让自己于这一路陪同。
无论如何,就算只是区区三年,那也是极好的了。况且如今,他们二人间,还多了一道血契牵绊。
想到这,裴焱看向宋翊真的目光不由放柔了几分。
然而,这样静谧的一刻还未持续多久,只闻一曲婉转的调子从远处徐徐飘来。
此等荒地,这哪会是什么好事。
裴焱的手顺势握上佩剑,双眸紧紧盯着门外。
不料,屋外还未见动静,却见宋翊真竟猛然睁眼从原地起身,不顾自身上滑落的衣袍,缓缓朝庙门外走。
他双眸空洞,举止呆板,一跬一步间,就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翊真!”裴焱心中一紧,暗道不好。
定是宋翊真如今灵力低微,被这吊诡的歌声魇住了!
眼见宋翊真毫无反应,裴焱赶忙上前拉过宋翊真,以二指点上宋翊真的眉心,将自身灵力灌入这人的灵堂。
不稍片刻,这人浑身一颤,那对淡色的眸子里终于重新恢复了神彩。
宋翊真甫一清醒,这才发现自己已出庙门。又见裴焱面露急色,心下一惊:“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那歌声夺去了心神。”
“歌声?”宋翊真闻言,不由又侧耳倾听。
“莫听!”裴焱生怕这人再中招,赶忙压住宋翊真的兽耳:“你如今的灵力不足以抵御。”
此话一出,更叫宋翊真恼火。
想他宋翊真,除了在白苏杳那儿遭点罪,什么时候如此憋屈过!
当即拂开裴焱的手,三两步走至一旁枯树,扯着根枝干一顿乱晃。
不一会儿,本就摇摇欲坠的叶子尽数被他晃到了地上。而后,他盘腿往地上一坐,咬破舌尖,以食指沾着自己的血在叶子上一顿写画起来。
若能写符画咒,于宋翊真而言确实是顶好的。
符箓这类不需要耗费太多灵力,随用随拿,只是这效用就得看写符之人的道行了。
不一会儿,宋翊真就整了一小堆写满咒法的树叶。他从中挑了一片含在舌下,其余分了几类收好。
“走!去汇汇这个唱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