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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既如此,那本王娶了便是”

 

在沈云和元时璟各怀心思的避开对方视线时,太后正在听着宫女小声说着方才打探到的消息。

“是户部尚书沈大人的嫡子,今年十八,生性胆小怯懦,不喜与人相交。”这些基本信息说完宫女顿了顿才接着道:“听说沈家已经替他看好了夫家,男方是沈夫人娘家表侄,已经在进京提亲的路上了。”

太后虽然在听,但眼睛却没闲着,沈云的那一眼和元时璟移开视线后耳朵的红,以及他突然不高兴的样子都被她看在眼里,再一望沈云离开后那空在殿中的桌子,太后觉得这事,有戏。

她摆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对宫女刚刚说的什么娘家表侄提亲路上的事毫不在意,只要他家璟儿喜欢,别管他是男是女,前朝还出了位男后呢,再说还没提亲没定下,就算定下了,只要没成婚那都不算什么。

她仔细打量着站在下方的沈云,小伙子长相虽然不算突出,但眉眼间萦绕着惹人怜惜的温柔,说是性格怯懦,身上却没那种因为性子怯懦而心理扭曲的气息,家世也还尚可,太后是越看越满意。

但光她满意可没用,她虽然急着让璟儿成婚,但并不想强迫他娶妻,否则也不会办了这一场又一场的诗宴,只盼着他能遇到个看上眼的,点头应下婚事。

今日她虽观他有所不同,但依她对自己这个孙儿的了解,若是他开口问,他必然否认拒绝。

想到宫女方才说的提亲一事,太后心中有了成算,慢悠悠的开口:“沈云,你口口声声说倾慕襄王,可哀家怎么听说你正在同孙家议亲,你可知欺瞒天家乃是死罪。”

沈云连忙跪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头磕了下去,他知道太后肯定会让人去查他的底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在他有所准备:“太后娘娘明鉴,臣方才所言皆是真心实意,臣以性命起誓,臣想嫁之人绝不是孙家表兄,若有虚言,必造五雷轰顶。”

沈云毒誓发的掷地有声,元时璟冷冷瞥去一眼,心中听到他在同他人议亲时起的怒气稍稍散了些。

他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让他知道他一心二许,即使他无意与他纠缠,也会被恶心到让他这誓言成真。

太后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还是要下记猛药。她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孙家都在提亲路上了,还敢妄言,哀家看你是活腻了!”

沈云没想到他的话居然让太后发了这么大火,高高在上的皇家威仪让他明白这不是现代,他真有可能会被砍头,一想到这他心底实打实的怕了。

他还是太莽撞,应该想个万全的法子的,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将身子压的更低,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息怒,臣确实没有说假话,臣一心一意恋慕襄王殿下,从前不敢有妄念所以不敢宣之于口,母亲不知晓此事,这才寻了孙家谈亲,臣本想着若此生相伴之人不是襄王殿下,那无论是谁对臣而言都无所谓了,只是到底是心中痛苦,这才想在诗宴上再见殿下一面,试着放下。”

他顿了几息,声音变的有些微颤:“但臣低估了自己对殿下的感情,今日一见,千万思念难以自抑,臣知道,襄王殿下身份尊贵,不是臣能肖想的,可是今日一别,以后就再无可能了,是以臣不愿继续掩藏心迹臣”

说到最后,沈云声音已经哽咽,殿内之人无不被这番满是情意的肺腑之言所打动。

这般深情连太后都目露不忍,更别说被表白的对象本人了。

元时璟望着身子发颤、上半身控制不住完全趴伏在地上的沈云,心中翻起了一层巨浪。

少年强忍着的啜泣声钻进耳朵里,他想说点什么,但唇张合几次也没能想到自己该说什么。

沈云哽咽声渐重,众人皆想,他一定是等不来襄王殿下的回应才愈发悲痛。

而在所有人眼里为爱差点哭泣的沈云却在内心呐喊:啊啊啊,太踏马的疼了,他一定是撞到膝盖骨的骨头了,怎么这么疼啊!

元时璟的神态落在太后眼里,她心中更是有了底,看着跪于台下悲痛的沈云虽然于心不忍,但却依然端着架子没唤人起身。

她在等元时璟主动开口求情,她才好顺势将这出戏引到赐婚上去。

元时璟对自家皇祖母的心思可谓是门清,她看上去是动了气,但眼底却分明噙着笑意,如今迟迟不说话也不叫人起来,不过是在逼他在众人面前替沈云求情。

他敢肯定,他今日但凡求了这个情,即使不接受太后赐婚,但一句两情相悦的话定然会死死钉在了他身上,他不想惹这麻烦。

可望着少年单薄的身体微微发着颤,他心里莫名有些发堵,犹豫半晌,终是看不下去,“皇——”

“太后娘娘!”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元时璟蹙眉看去,望见一个少年走到沈云身边跪了下去,高声道:“臣沈钰,沈云是臣的长兄,臣知道长兄今日殿前失态不妥,但臣以命作证,长兄并未瞒骗太后和襄王殿下,他对孙家表兄绝无情意,求太后娘娘明鉴!”

沈云没想到沈钰会冒着惹怒太后的风险站出来替他求情,还以性命作证,他们两感情深到这个地步了?

但听完这番话后,他默默在心里替这便宜弟弟鼓起掌。

同是沈家儿郎,他今日要是真担上一个欺瞒戏耍天家的罪名肯定会连累到沈钰,他这会主动站出来好歹还能搏一搏。

不过他作证的内容,实在是妙极了。

就像沈云刚刚发的誓一样,针对的都是他和孙勇的事,那说起来简直不要太有底气。

元时璟看了看台下的兄弟二人,又看了看太后,随即若无其事般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看来这麻烦不用他来解决了。

太后却很是头疼,她方才都看到元时璟张嘴了,结果谁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看着元时璟没了说话的打算,太后恨不得把人给丢出去。

大概是她这会的气愤是实打实的,导致下面又冒了一道声音出来。

“太后娘娘。”

太后看着他,似乎是坐在沈云旁边的人。

男子有些急切的跑到大殿前,咣一下跪了下来:“太后娘娘,臣方瑛也愿意替沈兄作证,他对襄王殿下一片痴心臣皆看在眼里,臣用性命担保,这份爱经得起天地考验,太后娘娘,求您明鉴!”

沈云:

很好,除了莽撞还有仗义,他对武官的刻板印象更深了。

但是这兄弟是不是太虎了点啊,他要没记错的话他们两连熟识都算不上吧,他居然就这么冲出来替他求情了。

而且你不要什么都瞎学啊!

他跟沈钰用命发誓都只敢玩文字游戏说到孙勇上面去,你怎么一上来就用命保证他对元时璟的爱了?

他对元时璟哪里有爱,这担保让沈云心里都开始心虚和愧疚了,他偷摸将磕在地上的头偏过去些,侧眸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方瑛,满脸的不忍心。

沈钰站出来求情作证还能以兄弟共沉沦来解释,但方瑛却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为了沈云撒谎,是以他的出现让众人更是确信了沈云对襄王情根深种。

太后心中即开心又郁闷,开心的是有人如此喜欢他家璟儿,郁闷的是这一个两个都来求情,元时璟已经摆出不用我管了的轻松模样,酒都连喝了两杯。

两杯?

太后略微一怔,而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表情冷淡的孙子,这一看,果真叫他发现了端倪。

今日宴席上的酒是他挑选的梅花酿,度数低,味道好,元时璟最爱喝,往日一瓶下肚也没什么异常,可今日就饮了几杯,却一路从耳朵红到了脖颈,连端着酒杯的手都微微泛红。

察觉到太后的视线,元时璟将衣领拢了拢,但随即他动作顿住,明白自己这样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

他眼带责怪的觑了跪在中间的罪魁祸首一眼,知晓他爱,但连好友都敢用命作证的爱,他实在是不敢想沈云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怕是直白到他无法想象的言语。

这般想着,他觉得脸都开始发烫,又端起了酒杯。

太后简直乐坏了,他眼眸转了转,沉声道:“沈云,哀家老了,分不清真情假意,你既然说你恋慕襄王,那就让他来分辨吧,襄王若信了你的情,哀家便不治你的罪,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说,但沈云已经自动脑补上了各种酷刑惩罚,早知道这么凶险就不该贪财选了这条路。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此时此刻他只能安慰自己富贵险中求,只要能成功以后就是花不完的钱,过不够的好日子。

这般想着,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成为寡夫后美好的人生就在前方像他招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抬起头看向了元时璟。

因为太过紧张,他不敢去细看,只不断给自己洗脑前面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他熬过一年就彻底自由的人生,是闪闪发光的金山银山大宝贝。

别说,洗脑还真有用,一想到能成为有钱的单身寡夫,心里的恐惧都被激动期待压住了,沈云咽了咽口水,忍着兴奋再次开口道:“襄王殿下,臣真的很喜欢您!”

太后适时添了一句:“璟儿,你看出来这沈云对你的情意是真是假了么?若是假的,那哀家立刻就治他的罪!”

其实已经有人站出来作证了,别说太后一惯和善,这种小事说要定罪大多也是在唬人,元时璟像是没听到似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倒酒时,他抬眸看了眼台下,正巧看到了沈云眼里的喜欢变成担心害怕的瞬间,他心中一滞,须臾后垂下眸看着微微溢出漫到桌上的酒液沉思。

太后今日本就有些咄咄逼人,且似乎确信了他跟沈云之间有些什么,若是他此刻沉默不应,保不齐他真会让沈云受些皮肉罪,好用苦肉计接着逼他。

想到方才那双满是惊惧的杏眼,元时璟眸底掠过一丝烦躁,几息后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空杯子重重落在桌面,冷冷道了句:“真。”

太后知道他生气了,但她心里却很是高兴,高兴到脸上的笑都压不住了。

既然有了答案,他继续道:“那可就难了,你都看出这份情是真了,今日殿里这么多人在,怕是到了晚上沈云对你的一片痴心就满城皆知了,到时别说孙家,怕是以后也没人愿意嫁娶你一惯聪明,不如替沈云想想法子,以后该如何议亲才好。”

这话里就差明着说不如你把人娶了吧,望着太后眼里止不住的笑意,沈云这才明白过来太后从始至终都没有要定他罪的意思,只是想让元时璟看清楚他的“爱”才做决定而已。

他看着面上毫无表情的元时璟,紧张又期待的等着他的回应,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大块金子就在他面前,只差毫厘就能彻底属于他了。

同他的欣喜相比,元时璟心中却格外郁躁,他非常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方才能开口说句真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太后这一番明为烦恼实为逼婚的话说完,他立刻就要拂袖而去。

但他这一走,沈云必然要下不来台,于是手握在轮椅控制方向的机关上时,他还是看了一眼台下,只这一眼,他便怔愣了。

少年眼尾绯红,那双晶亮的眸子里是他的身影,眼底是十成十的喜欢,期盼之意不似作假,元时璟看过那么多不爱他的眼睛,更能分辨出此刻这双眼里的情绪,那是真真切切想拥有他这个人的欲望。

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对他露出这般非他不可的眼神,生母将他看作耻辱,圣上的宠爱更是虚假,连唯一真心疼爱他的太后也没有到只独宠他的地步。

元时璟确定自己对外所说的心疾是假的,但此刻心脏激烈跳动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真出了什么问题。

否则他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将手从轮椅上移到桌边那只红梅上,更听到自己说:“既如此,本王娶了便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后立马接上话,像是说慢了有人反悔似的,挥手就道:“来人,速速拟旨,就说沈氏嫡子实乃良配,今日哀家做主指于襄王为妃,着十日后成婚,另赐金珠一百,珊瑚红玉十株,锦纱百匹”

沈云听着一连串的赏赐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他俯身磕头,声音里充满欢欣:“臣叩谢太后娘娘。”

太后也不再装严肃,乐呵呵的唤人都起身,还笑道:“你也算心想事成了,快来将襄王的红梅收下吧。”

沈云站起来时膝盖的伤让他崴了一下,好在身边的沈钰和方瑛眼疾手快搀了他一把,他小声道了谢,抬眼看向元时璟不,那不是元时璟,那是他的大金子。

膝盖的疼仿佛都消失了,他一步步走过去,从男人手上接过红梅,心中的开心绽放在他脸上:“多谢襄王殿下。”

元时璟正在懊恼自己刚刚失了心窍,看到少年脸上的笑时却又失了神。

半晌后他移开眼,声线冷淡:“嗯。”

看在他这么高兴的份上,他勉强不反悔吧,就当是圆了圆了太后想他成家的心愿。

宫门外,沈云冲着方瑛行了个礼:“今日多谢方兄在太后面前替我求情,来日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方瑛无所谓的摆手:“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要你报答我的,只是看不得你的真心实意被误解而已,你要真想谢我,不如请我去吃雅香阁吧,它家羊肉是我在京城吃过最好吃的,我可喜欢了。”

沈云冲他柔笑:“好。”

沈钰在旁边冷哼一声,像是懒得再听他们说话,率先进了马车,方瑛挠了挠头发,很是不解的问:“他是不喜欢吃羊肉么?雅香阁其他肉也都好吃的”

沈云憋着笑意同他又说了两句,再三保证等他定好位置就立马差人去将军府下帖子后方瑛才乐呵呵的同他告别,等对方离去后他才转身进了自家马车,掀开帘帐的时候沈钰瞟过来一眼,再次冷哼了一声。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沈云已经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性子,先是语气轻柔的道了歉,又满怀感激的道谢。

沈钰神色果然缓和许多,但还是没好气的说:“我只求你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要是再有这种事最好提前知会我一声,别像今天似的闷声干大事,打我个措手不及!”

沈云浅笑道好,沈钰斜觑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真想好了要嫁给襄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他——”

沈云开口打断他的话语,将声音微微提高了些:“阿弟,我知晓襄王殿下并不喜欢我,但人活一世本就常有遗憾,能嫁给所爱之人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我不敢奢求更多,你也无需为我难过。”

沈钰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别过了头:“谁为你难过了,少自作多情了!”

沈云见他没再提元时璟,心里松了口气,看了眼脚下,他自然的转移话题:“我答应方兄过几日请他去雅香阁吃饭,但他家向来要提前好几日去定位置,能不能麻烦阿弟一会陪我去一趟?我一个人有些怕”

沈钰又朝他白了一眼:“我看你今天胆子大的很,都敢当众跟襄王殿下告白了。”

沈云怯生生地道:“那是我怕再不说以后都没机会了才鼓起勇气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真的怕,你就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死了。”沈钰不耐烦的掀开窗帷:“去雅香阁。”

侍童应声,去前面通知赶车的小厮,沈云笑着道谢,只觉得这傲娇弟弟除了娇蛮些,倒是很可爱。

他又去求人过几天宴客也陪他一道,沈钰像是被他缠的烦了才点头答应,又在那帮他算着到时候点什么菜。

“方瑛去年才跟着他爹回京,在此之前一直都在边疆军营中生活,应当会喜欢口味较重的菜,牛羊肉也可以多点些”

沈云作认真状,眼底却望着脚下的毛绒地毯,直到听到马车行驶的声音有了变化,他才松了口气,打断了沈钰的话,表情正色道:“阿弟,今日你在殿上替我求情我很感动,但我还是要告诫你,如今婚事已定,不论襄王殿下如何,那都是我心甘情愿选的夫君,以后不管在谁面前,你都只能称赞,不要和他人一起非议他的身体,明白么?”

被突然换了话题沈钰很是懵了一会才点头:“我不说就是了,干嘛这么严肃。”

“不是我严肃,而是这事玩笑不得。”沈云叹了口气,耐心给他解释:“你是我的阿弟,日后也就是襄王的妻弟,万万不能再提他任何不是,否则外人该怎么看,让太后和襄王知道了又怎么看?”

“太后跟襄王怎么知道”沈钰反驳了一句,但见沈云表情正经,还是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只说你们两佳偶天成好了吧,真是的,刚刚还说自己胆小,我看你一点也不胆小,还敢教训我了。”

沈云松了口气,没提方才马车下就有人在偷听的事情,轻声哄着人。

作为一个熟悉各类结构的道具师,他在出宫门的时候就发现自家马车下的隔板跟早上比起来有了些不同,马车行驶起来后更是多了道沉闷声。

他从前也给剧组做过马车,为了安全所以亲自试了多次,他很快在脑海中对应出这种声音是来源于马车底部坠了个人导致的,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太后派来的还是襄王那边的。

但不管是谁的人,沈云都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管在谁面前都要咬死了他对元时璟的情真,保持着一个深爱他的人设。

襄王府书房,暗卫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复述着沈家兄弟在马车上的对话,连沈云最后告诫沈钰的话都没遗漏,他道:“后面的那些话是扮成侍童跟在旁边的影三听到的,属下估摸是沈少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才叮嘱了沈二少爷。”

若是沈云知道,定然要庆幸自己没有掉以轻心说些不该说的。

元时璟转了转手上的腊梅,片刻后手腕一动向后抛去,腊梅枝从空中飘过,轻轻巧巧落进了身后柜子最上方的窄口花瓶里,他头都没回,只问面前的暗卫:“依你所见,沈云如何?”

这暗卫就是今日在皇宫发现沈云在桥洞一事的那位,他当时就奇怪一向睚眦必报的主上为何放过沈大少爷,但在主上应下婚事后他才明白过来,可能主上早就有意让他做王府主人了。

一想到他还在主上面前大言不惭的要去教训未来王妃他就觉得后颈发凉,更觉得主上现在问他是为了看看他对未来王妃有没有坏心,若是有,那以主上的铁血手腕,他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暗卫连忙道:“回主上,沈大少爷长的好看性格也好,说话细声细气但为了您却果敢英勇,实在是天下难见的对主上您真心真情真爱之人,属下日后一定像保护您一样保护沈保护王妃!”

“知道了,下去吧。”元时璟顿了顿,想起来什么,又道:“让影五那边给他安排个安静点的包厢。”

“是!属下这就去!”暗卫感觉自己逃过一劫,乐呵呵的退了下去。

书房里只剩下元时璟一人,他手上拿着兵书,却半点也看不进去。连他身边脑子最不好使的人都看出来沈云多爱他,这人真是一点也不会掩藏心事,看来日后还要教他收敛一点,别再像今日似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他,背地里也还要跟弟弟说自己多欢喜。

兵书翻了个页,元时璟却回头看了眼那颜色娇嫩开的灿烂的腊梅,花瓣的红在那抹嫩黄中愈发明显。

马车在雅香阁门口停下,沈云下车时扫了眼对面,比雅香阁还要气派的门面,牌匾上天香酒楼四个字一气呵成。

他倒是忘了,作为京城规模最大的两家酒楼,雅香阁和天香一直都是竞争关系,连位置都要挑在同一处。

沈云恶趣味的想,雅香阁明明味道比天香好,却还是屈居第二,是不是因为知道天香暗处的生意,才不敢争又不甘心不争,就变成了这一条街高端餐饮被它们两家垄断的场面。

“墨迹什么呢,还定不定位置了?”

沈云回神:“来了。”

踏进雅香阁时沈云被大厅座无虚席的场面惊呆了,早就听说雅香阁一座难求,但没想到过了午饭点还有这么多人,这生意也太好了吧。

作为一个资深财迷,他第一时间想的是:这得赚多少钱啊,怕是一天的盈利就比原主攒了十来年的月银还要多。

只可惜他在现代只会煮个泡面,否则真想学学那些穿越里,靠现代美食发家致富,哪怕是来酒楼卖菜方,也能狠狠赚上一笔。

不过随即他眼睛就亮了起来,正想再仔细看看,就听到沈钰那边传来一句:“什么?三个月内的包厢都被人定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沈云连忙收回视线往柜台那边走去,还未走近就听到一道风情万种的女人声音笑着道:“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的包厢一向都是提前许久就订出去了,别说这几日的,就是三月后公子想订那也要尽早了。”

沈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沈钰双手抱胸,鼻孔朝天的哼一声:“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那位美女掌柜低低笑了两声,语气里倒是没有恶意:“半个时辰前武陵侯家的小公子也这么问过我,但你看,我给他插队了么。”

他拿了本名册上来,手指在某处点了点,上面写着正是武陵侯那位小儿子的名字,后面的时间是三个月后。

沈钰不说话了,拼爹是没指望了,他往后一退:“你自己搞定吧。”

沈云默然片刻,清了清嗓子准备上前,还没开口就看到那美女掌柜目光往某处看了看,而后突地顿住,再转向他时笑的莫名灿烂,“瞧我这记性,刚刚还有人来退了个雅间,只是没来得及上册所以我给忘了,公子千万莫怪。”

沈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冲人摇头:“不碍事,只是不知这退出来的雅间是在什么时候?”

掌柜却反问他:“公子想要什么时候的?”

沈云顿了顿,才有些忧愁的道:“还是要看被空出来的是哪天,当然若是七日后午时的最好,只可惜我们来的晚了”

“哎呦,不可惜不可惜。”美女掌柜掩嘴笑道:“您说巧不巧,这退了的正好是七日后午时那间,公子若是要我这就给您订上。”

“那太好了。”沈云笑着冲人说完,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一怔,而后脸上庆幸感激的笑变成了歉意和懊恼:“不好意思啊掌柜的,我想起来七日后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应该是五日后的才对,这这也不巧了,我还是不要了,实在抱歉。”

旁边的沈钰一听,眼睛一瞪就要说什么,沈云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换来一个白眼,但他还是闭上了嘴。

美女掌柜表情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里多少有些尴尬:“我这眼神也不好了,这退的就是五日后的,你说说,这事也太巧了,哈哈。”

“真的么?那实在是太巧了,劳烦掌柜的替我订上了。”沈云冲人虚虚行了个礼,带着沈钰转身离开。

一上车沈钰就道:“你七日后要去干什么?”

沈云故作别扭:“还能做什么,阿弟尽问些难为情的话。”

沈钰被他那一脸恶心的模样一个激灵,嫌弃极了:“你别想着去找襄王殿下,十日后就成婚了,成婚前你们两可不能见面。”

“是么?”沈云幽幽叹了口气:“那好可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会很想念襄王殿下的。”

沈钰翻了个白眼,扯着嗓子冲外面喊:“走快点!”

沈云掩着嘴笑了两声,眸底却划过一丝精光。

这雅间来的蹊跷,他心有疑惑才刻意试探了下,估计要是他再改口说要三日后的,那老板娘也能硬着头皮说句巧,总之这雅间退的时间全看他想要的是哪天的。

太后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替他费心,看来那车底窥听之人就是襄王身边的,毕竟他要拼爹插队的话,雅香阁还真不敢不给,只是他没想到襄王居然会帮他,看来他也没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

沈云对自己要坚持一年的夫妻生活少了些忐忑,脾气差不代表人差,目前看来这襄王还是挺好的,只要他不是人渣,他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这最后的时光里过的开心快乐。

从雅香阁到沈府有半个时辰的路,冬日太阳落的早,到家时天边只剩一点残阳,大门口站着孙氏的贴身丫鬟小翠,正冻的瑟瑟发抖,估摸着是等了好一会了。

沈钰连忙上前:“小翠?你在这做什么?娘有什么事找我么?”

沈云瞥了一眼,默默缩着肩膀往旁边走,准备回自己的小院。

却没想到小翠冲沈钰行了个礼后急急喊住他:“大少爷,夫人让我来找您。”

沈云没能躲掉,只好露出一个假笑:“这就来。”

一路到了孙氏所在的兰苑,小翠将他领进屋后就退了下去,还顺势把门带上,屋子里燃着烛火,不甚明亮,孙氏背对着他,看不到神色,但估计不会好到哪去。

沈云早就在路上想了好几种方案,比如孙氏若怒气冲冲让他跪,他就假装腿软直接坐地上,要是骂他不要脸,他就哭着用英语骂回去,要是打他,他就躲,躲的时候再假装不小心甩她几巴掌。

总之,他可不会像原主似的忍气吞声让自己吃亏。

“今日午时未过,太后的赐婚懿旨便送到了府上,我听人说是你在殿前求来的。”孙氏转身看向他,目光深沉,眉头紧蹙:“你可知嫁给襄王殿下意味着什么?”

沈云猜了好几种他会有的反应,生气发怒或者撕破脸,但听着对方的语气,不仅不是生气,反而还带了忧心?

应该是听错了,孙氏从前看都懒得看他,怎么可能会忧心于他。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我若嫁给襄王殿下那与孙家自然无法再议亲,此事劳您费心了。”沈云细声细气的说着话,还冲人行了个礼,说的话却呛人:“毕竟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实在是比嫁给一个纨绔要强的多。”

孙氏的眉头蹙的更紧:“我知晓你不喜勇儿,但他除了爱玩闹些也无甚缺点,家境比之襄王府也不差多少,能嫁过去日子绝对比你在襄王府要好过,你怎的就你哭什么?”

沈云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口中发出细细的哽咽声:“母亲说的让我好感动,是我从前误会您了,我还当你这十几年来是厌恶我才视我为空气对我不管不问,原来母亲心里竟这般看中我,费尽心思替我找了门‘好’夫家,我却这般不知感恩,还哭着闹着要爹爹别将我嫁过去,难怪爹爹罚我跪祠堂都不肯点头,是我不识好歹了,实在愧对母亲。”

他这话用哭着的语调说出来,一时让人分不清他是真这么以为还是在夹枪带棒的讽刺,但不管哪种都是在怨。

孙氏原本打算再同他说些话,这会也说不下去了,只叹道:“你既已替自己求了这门婚,那从前种种也不必再说,嫁妆我会替你备好,你走吧。”

“是。”

沈云转身就走,脚步都没带停顿的,小翠见他出来后连忙进了屋,她刚刚一直守在门外,自然也听到了他对孙氏说的那番话,心里又急又气。

“大少爷也太过分了,从前明明是他见到您就整宿整宿的哭着思念前夫人,为此您才这么多年都避着他,是,夫人您感情上是没给他什么,但哪个月银子少给了,各类物什也从没断过缺过,都是同二少爷一样的份额,怎么就亏待他了!如今要当王妃了,还冲你阴阳怪气起来了”

“慎言。”孙氏默然片刻,悠悠叹了一声:“我也确实不曾待他多好,他怨我也是应当的,只是这嫁给襄王殿下到底是你去,从我的私库里挑箱上好的珠宝给他添妆,就当全了这份母子缘,我也问心无愧了。”

小翠不甘不愿的道了声:“是。”

沈云这边却没心思去想孙氏如何,他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喊:“侍书侍画!多拿些蜡烛去书房,还有笔墨纸砚也准备好,炭盆也燃起来。”

他在卧房里翻翻找找,拿了一支笔钻进了书房,侍书侍画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蜡烛烧了二十根,侍书在燃着炭盆,秋月在桌子边磨墨,沈云摆好纸张,冲二人道:“弄好了你们就先下去吧,晚膳我就不出去了,直接端到书房给我。”

侍书侍画对视一眼,格外恭敬的点头:“是。”

沈云兴奋的在纸上写写画画,中途随意扒了两口饭就继续忙活着,一直到半夜才放下笔,他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望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忍不住大笑两声:“哈哈哈!”

他今日去雅香阁的时候发现大厅里稍微大些的桌子,客人要么只吃面前的菜,要么就要站起来去夹,格外不方便。

大厅尚且如此,那包厢里不是更拘谨,于是一回来他就连忙将自己的想法落实了下来,只等着过几天去找掌柜的谈一谈,看能不能捞上一笔。

他画的是现代随处可见的转盘餐桌的设计图,大桌子上面叠着一个稍小一点的可以转动的圆盘,菜跟着圆盘转动,这样每个人每道菜都能吃到。

虽然不会做菜,但他可是道具师,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桌子简直信手拈来,能赚上一笔最好,赚不上

不可能赚不上,沈云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毕竟这东西对酒楼饭馆来说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就算雅香阁不要,他也可以去找其他酒楼。

这一晚,他的梦里都是金子堆出来的山,他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傻乐了半天,正准备打个滚,突然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喊:“少爷,少爷快醒醒,太后派了教习嬷嬷来,已经在院外候着了,少爷,少爷!”

沈云猛地惊醒,要不是看到侍书凑近的脸意识到他现在穿越了,一声卧槽差点就脱口而出。

“少爷你可算醒了,太后说您跟襄王不日就要成婚,特意派了教习嬷嬷来教您礼仪规矩,徐嬷嬷已经在院子外等了一刻钟了,您快收拾收拾起来吧。”

沈云一听,脑子里立马就拉响了警报,他看过的电视里女子被教习嬷嬷折磨苛待的例子简直数不胜数,比如光是跪姿就要纠正一整天,跪上一整天,一想到那画面,他觉得自己的膝盖离废不远了。

可人是太后派来的,他只能带着已知的恐惧梳洗好到院子里迎接那位徐嬷嬷,屈膝行了个礼:“劳嬷嬷等了这么久,嬷嬷勿怪。”

徐嬷嬷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避开他这个礼,笑着道:“沈少爷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个下人,可当不起未来王妃的礼,再说,奴婢已经听伺候您的随从说了,您昨影在书房挑灯影读到深影,起的迟些也情有可原。”

虽然没有常规套路里的借题发挥,但沈云还是没有掉以轻心,特别是进了屋后徐嬷嬷让侍书侍画下去,只留了他一个人时,他心里更加警惕了。

徐嬷嬷让他坐下,轻声问道:“沈少爷可知太后派奴婢来此是为了何事?”

“为了教我礼仪规矩,不给襄王府蒙羞?”

徐嬷嬷嘴角噙着笑意:“身为尚书嫡子,礼仪规矩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哪里需要奴婢再教。”

沈云摸不准他要干嘛,干脆直接问道:“哪是为了?”

徐嬷嬷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从怀里掏了本书出来,又从两边袖子里各掏出一本,拢共三本书放到桌上,嬷嬷说道:“自然是为了教为妻之道。”

那三本书都没有封面题字,沈云狐疑的掀开最顶上一本,才翻了一页,他就陡然红了脸,烫到般将手缩了回来,结结巴巴的问:“嬷嬷嬷、嬷嬷拿错书了吧!”

这书第一页就画着两个男人做那事的模样,惟妙惟肖的程度比之现代色情写真也不遑多让,他那匆匆一眼都看到了画上男子股间的后穴被另一个男子身下的肉根撑开流出淫液。

为妻之道?

这明明就是春宫图!

这太后也太神经大条了吧,心这么大?给他送这种画教他为妻之道?

“沈少爷莫羞,这书确实是太后让奴婢拿来教您的,太后还说”

徐嬷嬷将太后的意思说完,又道:“但太后也知晓襄王殿下床笫上可能有些许不便,这才让奴婢来教您一些技巧。”

沈云是真害羞了,他在现代连虽然是零,但是他没有经验啊!何况他跟别人不一样真是要命。

而且不是说要守活寡么,怎么不讲诚信呢!

知道元时璟不方便就别搞了啊,本来就虚,为了这事死的更快了怎么办!

但不管内心喊的多大声,他面上还是有点别扭,小声道了句:“我我知道了”

那不然怎么办,他这么“深爱”元时璟,总不能说一句我不干、我不想、我不愿意。

再说,他原本还打算跟李知砚凑合着过的,性生活这种事情逃不掉就硬着头皮上呗,没必要硬守着那层膜。

不过想到元时璟的身体,沈云觉得就算他硬撑着上了也做不成,毕竟那男人看上去就不行。

他默默想着洞房那天给他留点面子,找个理由早点睡觉,比如他可以多喝几杯交杯酒,然后说他晕的厉害倒头就睡。

“沈少爷,可看清楚了?”

沈云回神,眼神落在面前重新翻了页的书上,几息后整个人再次红透了:“看看清楚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都跟着徐嬷嬷待在偏房看那几本春宫图,三观都被刷新了,每看一页都要在心里发出嚎叫。

救命,这样做腿真的不会断么?!这样真的会舒服么?还能这样?这样会被压死的吧

如此一直到了他和方瑛约好的那天,徐嬷嬷才给他放了半天假,还叮嘱他早点回来,今日要检查了。

沈云以为他说的是要检查他有没有记下那些要点,也没往心里去,点头称是后跟着来寻他的沈钰一起出了门。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崭新的衣衫,月白色的锦衣,边缘镶了一圈白狐毛,穿上暖和又轻巧,是前两日襄王府那边送来的,样式布料都是上等,只是颜色他不太喜欢。

这种素雅的颜色是原主喜欢的,他更偏爱霁蓝这些色彩鲜明的衣服,只是如今要按原主的性格去装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穿自己喜欢的衣衫。

沈钰瞥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一脸苦瓜相,难看死了。”

沈云不想说话,干脆又用老套路去恶心他:“五天了,已经整整五天没见过襄王殿下了,我实在是太想他了,总觉得这一切都很缥缈虚无,让我格外担心这是不是我的一场梦,阿弟,我真的不能去见一见他么?我就偷偷的,在襄王府门口看一眼也不行么?”

沈钰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满脸嫌弃:“你能不能正常点,要成婚的人都像你这么这么一言难尽么?”

“什么一言难尽。”沈云双手捂脸做害羞状:“这个叫做爱情。”

沈钰唇张张合合,最后变成了一句怒吼:“是没给马吃饱么走这么慢!给我快点!”

沈云目的达成,一直到雅香阁门口,沈钰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连下车时他都在念叨着爱情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他们来的早,方瑛还没到,沈云就让沈钰先带着随从上楼,他借口去找掌柜的问问今日什么菜新鲜留在了下面。

长相姣好身材火辣的美女掌柜很快迎了上来:“沈公子是想问各类禽肉还是问瓜果蔬菜?不管是什么,咱们这都是顶顶新鲜的食材,公子大可放心。”

“雅香阁名声在外,我自然是放心的。”沈云声音很轻:“问菜不过是个由头,我受人之托,来找掌柜的谈笔生意。”

掌柜的眉梢微挑,须臾后颔首道:“沈公子请随我来。”

沈云跟在他身后到了后院,进了屋,掌柜的给他倒了杯茶:“不知道沈公子想谈的是什么生意?”

沈云从怀里掏出转盘桌子的设计图纸递过去,又很是紧张的抿了抿唇:“我那位朋友身份特殊,且身体也不太方便亲自过来,就托我过来问问,这生意雅香阁愿不愿意合作。”

几句话,他说着还要深呼吸几次才能继续,像是很害怕但又要鼓起勇气把那位朋友的意思说清楚似的,眼神更是不敢直视掌柜,但余光却在打量着对方。

他这番话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这东西跟他无关,又寻了个不让人起疑的名头。

身份特殊,身体不便,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这朋友的身份就差在说他姓元名时璟了,掌柜的只要不笨就能猜到,他总不能去当面问元时璟这东西是不是他弄出来的吧。

果不其然,掌柜的轻咳一声,连声道:“这桌子实在巧妙,不知道沈公子的那位朋友,心中可有合适的价格?”

这就是要合作的意思了,沈云松了口气,又对自己的第一桶金即将到手有些激动,以至于他没看出掌柜的脸上的笑意似乎还有其他的意思,他伸手比出自己早就想好的价格:“五”

掌柜的连忙道:“五百两是么?没问题。”

沈云笑笑,“那就有劳掌柜。”

好险好险,差点就说出五十两了,他还当这种小设计卖不上什么价格,没想到居然这么吃香,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以为设计者是元时璟,因此多给了些。

掌柜的当即立了字据画押,又将五百两银票双手奉上,客客气气的送他出了后院,等人一走,他立马转身将那画和方才的一言一行都记录在纸上,把东西交给手底下的人叮嘱了几句。

下属带着几张纸一路轻功疾驰到了襄王府,将东西交到了那被嫌弃脑子不好的暗卫影八手中。

影八又将东西送到了襄王手上。

元时璟一边看着那桌子的设计图,一边扫了眼对话的记录纸张,表情倒是没见怒意,也就让影八有了点胆子问出疑惑:“主上,这东西明明是沈少爷自己想出来的,可他为什么要以你的名义往外出售?”

元时璟搓了搓手上蹭到的墨粉,语气冷淡:“近来京城里有流言说我草包废材,死不足惜,他大抵听到了风声,想为我搏个有才学的好名声罢了。”

影八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挠了挠头不解的问:“可那流言不是主上让我们散出去的么?”

元时璟将手上纸张丢到桌上,冷飕飕的道:“所以多此一举。”

影八不懂,但他跟了主上多年,了解主上的一切小习惯,比如主上现在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他那轻敲桌面的指尖表明了他现在心情很好。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小情侣的情趣,这一想他又连忙道:“主上,影三听到沈少爷在马车上对沈二少爷说”

随着他的复述,元时璟的耳垂越来越红,直到听完最后一句“这个就是爱情”,他羞恼的道:“不过五日未见,怎的就如此不矜持,徐嬷嬷这几日教他的礼仪都教狗肚子去了。”

影八思索片刻,拱手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让人告诉徐嬷嬷,要对沈少爷严厉些。”

“算了。”元时璟忘了影八这人脑子不好,不会递话,他只能咬牙道:“我亲自去一趟,也好叫他知道这婚事是梦还是真,省得他真到我襄王府门口行偷窥之举,平白增添笑料。”

影八看着自家主上的背影,犹犹豫豫的道:“可是主上,大家不是都说成婚前一个月新人不可见面吗?”

元时璟回头瞥他一眼:“本王有事去拜访沈大人,如何算是新人见面?”

影八本想说咱们跟尚书府也没有需要拜访的理由,但他觉得主上刚刚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像是想把他踹得远远的眼神。

“是。”影八道:“属下这就让人去沈府递帖子。”

元时璟这才放下把人赶到边疆去的念头让他下去了,等人走后他一点点转回身,垂眸凝望着那张用眉笔描出来的图纸,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才想出这么个玩意,还舍得落到我头上来让你见一眼,就当还你这个人情。”

但真的只是为了还人情么?

元时璟将图纸仔细收好,心中却不愿去细想这个问题,只当那听到消息时的心悸是因为不想欠他的,而不是不是听了那些,迫切的想去见他一面。

——

一阵风刮过,天上飘起了雪花,空气骤然降了几度,雅香阁环境最好的包厢内却气氛火热。

方瑛性格洒脱不拘小节,沈钰虽然爱说反话,但性格也很外向,两个社牛凑到一起不出一刻钟就打的火热,再一刻钟后就以兄弟相称了,若不是随从拦着,两个人都要对着窗外飘雪当场结拜了。

“少爷,方少爷的母亲是夫人娘家弟妹的表姑奶奶,这要结拜了辈分就全乱套了,夫人回去定然要怪罪的。”沈钰身边的随从说着话急的都快哭了,少爷们闹着好玩,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若是任由他们胡闹,等回府后可就惨了。

“什么?我们还有这层关系呢。”方瑛更开心了:“那感情好,我可不跟你拜兄弟了,以后你就叫我小叔叔吧,哈哈哈。”

沈钰不乐意了:“这关系可太远了,你少占我便宜,咱们各论各的,叫你一声哥你就偷着乐吧。”

两人争论不下,又想到什么,同时看向一直安安静静的沈云:“世清,你说,你跟怀玉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小叔叔!”

沈云艰难咽下口中的菜,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沈钰打断了:“少给我整这套,鬼才叫你小叔叔!”

“怎么了呀,这难道不是事实嘛哈哈哈。”

“”沈云蓦食不下咽,借口自己吃饱了去了窗边透口气。

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一片雪花悠悠飘落到他手上,耳边充斥着嬉笑吵闹声,他的怀里还放着热乎乎的五百两银票,同元时璟的婚事近在眼前,他抬眸看着天边,唇角微抬,笑容明媚。

这一刻,他是他自己。

沈云回头看了眼已经在争论那天大殿上到底谁求情求的有用的两人,笑容更大了些。

真好,这个冬天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冰冷的度过了。

一顿饭的功夫,三人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方瑛当场拍着胸脯表示等沈云成婚那天要送他一个大礼,保证让他欢喜。

说这话时他已经喝大了,沈云随意嗯嗯了两声,帮着方府的随从一起把人送到马车里,又叮嘱道:“务必要把你们家公子安全带回府上。”

“是。”

从方瑛那边下来后沈云又头疼的上了自家马车,车里另一只醉鬼还在嚎着“再来一杯”,他放了个暖炉过去:“清醒一点,到家了再睡。”

但马车里温度适宜,本就喝多的沈钰哪里撑的到回家,半路就已经睡的昏昏沉沉的了,到家时都是两个贴身随从合力才将人搀扶下来。

沈钰还醉着呢,嘴里说着胡话,服侍的下人怕被老爷夫人看到,求救的看向沈云,沈云想了想,说:“先将人送去我院里,母亲若问起就说我想同怀玉谈家常。”

随侍连忙搀着人去了,路上碰到小厮,说今日襄王来拜访,老爷正在前院招待。

沈云下意识想他来做什么?

总不会是知道他今日在雅香阁借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了吧?

但随即他又摇头,不可能,雅香阁好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不会莽撞到直接去找元时璟对峙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估计他是真有事来问问沈天海吧,沈云心里定了定,把沈钰安顿好后侍书过来找他,说午时宫里又来了几个宫人,现在正跟徐嬷嬷一起在偏房等他。

检查春宫图要点还需要好几位宫人一起监管?

沈云心里莫名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具体是哪里不对,只能留了个心眼,在膝盖处塞了点软布,做了个简易的跪得容易。

到了偏房,侍书照例被徐嬷嬷叫退了下去,一个宫人跟过去,站在了屋内门口处守着。

沈云瞧着心里更打鼓了,换了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问:“嬷嬷这是做什么?”

徐嬷嬷笑的慈祥又和蔼:“别怕,去榻上躺着就行,很快就好了。”

“躺躺着?”沈云有了个不好的猜想,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有些紧张:“今日不是要检查么?怎么还要去榻上了?”

“沈少爷是男子,自然是不用检查身体是否完璧。但也需要检查承欢的后处是否有什么隐疾。”

沈云的脸上血色瞬间上涌,却又在转瞬间迅速褪去。

让他和元时璟上床虽羞了点,但他好歹是自己名正言顺老公,可让他对着除了老公以外的人露出小菊花,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再说脱了裤子检查后穴,肯定是会发现他另一个器官的。

大概是他脸上抗拒之色太过明显,徐嬷嬷安抚道:“沈少爷别怕,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走个过程,望沈少爷见谅。”

沈云表示他不想接受这份好意,不论轻还是重,在他心里这都是屈辱。

他大脑飞速旋转着,试图找出能巧妙避免的法子,这一想,还真让他想到了。

他面上重新浮上红晕,低下头绞着手帕,极其扭捏害羞的模样,细声说:“嬷嬷,我不是怕,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没跟您说”

徐嬷嬷一头雾水,“沈少爷说谁?谁要跟奴婢说什么?”

“就是就哎呀”他故作难为情的用手遮住脸,又嫌不够,还背过身去才继续道:“嬷嬷明知故问,殿下人都来了,嬷嬷还要同我装傻作甚。”

徐嬷嬷不是装傻,是真傻了,她今日还真不知道襄王来了,疑惑的看了眼后来的宫人们,得到了她们的点头后却还是不明白沈云到底什么意思,偏偏这位沈少爷又实在胆小,说几句话就已经羞的不行。

“奴婢是真不知沈少爷在说什么,能否说明白些?”

片刻后沈云轻若蚊蝇的声音才响起,但声音虽小,徐嬷嬷同满屋子的宫人却被震在了当场,徐嬷嬷缓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不可置信的问:“沈少爷刚、刚刚说,襄王殿下说要亲自给您验身?!”

沈云其实也臊的满脸通红,虽然话是假的,但声音里的羞意九分都是真的:“是我今日在雅香阁用饭时殿下差人来送的信,信上说”

他使劲咬了咬唇,用疼痛逼自己说下去:“他既然认了我这个夫人,那我的心和身体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今日验身,他会来府中拜访父亲,届时让嬷嬷找理由去请他来清苑,由他亲自来看看我我也不知嬷嬷为何不晓得此事,刚刚听您说要给我验身时还吓了一跳。”

背对着众人的沈云说完这些话两只手都绞成了麻花状,心里因为紧张突突突的跳。

倒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谎言败露,毕竟徐嬷嬷去找襄王也不可能跟身为主子的他去问这话是真是假,唯一有可能暴露的就是徐嬷嬷回宫后会把这些话告诉太后,但转念一想,他一个现代人都没法厚着脸皮跟自己孙子问这些,顶多是旁敲侧击两句,不会摆在明面上来。

他紧张的原因完全是徐嬷嬷接下来肯定会去请襄王过来,而他想的应对办法实在是有些羞人。

“可能是送信的人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不过沈少爷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有这回事的,奴婢这就去请殿下,还请稍等片刻。”

沈云点头:“雪有些大,嬷嬷路上小心。”

雪确实大了许多,徐嬷嬷出了清苑,一路都在想这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那襄王殿下也实在太太那什么了点,若是假的沈大公子那不到二两的胆子,怎么敢拿这事扯谎。

所以真是他们殿下太那什么了?

徐嬷嬷咂咂嘴,抖了抖身上的雪到了待客的前院,守在门口的王府护卫也是太后的人,见到他很是稀奇的问:“徐嬷嬷,你怎么来了?”

人是你们主子要见的,理由还得她来帮忙找,徐嬷嬷假笑两声:“太后娘娘今日让银月带了重要的东西来,说是要让殿下亲自过目。”

饶是徐嬷嬷教了这么久的夫妻之道,说到过目两字时也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东西贵重,挪起来麻烦,还得请殿下随我去一趟,劳烦林小哥禀告一声。”

林护卫点头,又让他到屋檐下等一会,自己进了房内。

元时璟其实已经听到徐嬷嬷说的话了,林护卫进来后他又听了一遍,抿了口茶后他才道:“那沈大人,本王就先去一趟,回来后再议。”

沈天海虽然觉得他去清苑有些不妥,但毕竟是太后的意思,他只好客客气气的起身送人。

行至半路,元时璟伸手接住飘过来的一片雪花,嗓音冷淡:“徐嬷嬷,你确定是皇祖母有东西要给本王看么?”

徐嬷嬷心里蓦地咯噔一下,难不成这沈大公子出了趟门当真变的胆大了?

可他说来请襄王时对方分明只有害羞没有慌乱啊。

那难道是襄王以为消息送到了他手上,也给他找好了理由,结果他因为自己胡诌,所以让襄王误以为事情有了变故?

应当就是这样,徐嬷嬷心里稍定了些,低下身子道:“殿下赎罪,奴婢这边没收到消息,还是沈大公子方才跟奴婢说了奴婢才知晓,奴婢也不知道该用何理由,只能斗胆用太后的名义将殿下请来。”

元时璟凝视着掌心那晶莹剔透的雪花,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一双晶亮的眸子,须臾后他收拢手指,淡声道:“下次不要由着他胡闹。”

明知道新人婚前不能相见,还在知晓他来了府上后求徐嬷嬷来请他,若是让太后知道定然少不了说他一顿,就不能耐心等等,哪怕再等上一刻钟呢。

他声音冷漠说着不要,话却带着股纵容意味,徐嬷嬷虽然没太明白这胡闹的为何成了沈少爷,但还是听出了那股不寻常的味道,连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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