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凐没的光芒-第二卷 圣都初行(27)

 

作者:xxwjlcdbd2023年11月28日字数:12352【二十七·差之毫厘】再度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心境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的半龙少女只是觉得烦闷。明明是时隔数日以来的第一次放风,她却不再像往常那样感到轻松自在了。那天被命令分房睡觉之后,和那家伙的关系就变得僵硬了起来。部分原因是他变得极其繁忙每日早出晚归,导致两人之间的有效交流近乎于零。另一方面,就是他那不近人情的禁足令了。说是禁足令,表面上的说法倒是冠冕堂皇。「为了保护诺娅的安全,必须全天留在家中待命」——这理由确实听不出缺陷。考虑到这位证人是取缔奴隶营地的关键,实在不能丢下她一人跑到街上去,带着她出门抛头露面也绝无可能。只是这样一来,成天宅在家里的自己就没法继续观察社会了。圣都宅地所有权考察,跨街区司法职能行使方式考察,这样的主题是增长见识的好机会,能够帮助自己更加了解本地情况。但没法出门的话,就只能选择身边触手可及的活动了。和宅邸里的奴隶们多聊聊、增加向鸦人赛斯提克学习当地文字的课程频率、履行次要目标教导笨手笨脚的诺娅与女仆相关的工作内容——名为诺娅的新同伴是个声线轻柔绵软的…性少数群体。不知是性器官发育异常还是身患先天疾病,这位按照本人意愿该称之为女孩的精灵有着模棱两可的性别。藉由与她交流,也算是一定程度上了解了当前时代下性少数群体所面临的困难。然而,仅仅如此还是无法缓解内心的焦虑。几天没有和帮派的混混们碰面,不知他们能否抵制诱惑远离赌博呢?。要说起来,这些性格粗鲁的年轻人们算是自己在圣都为数不多的朋友了,除去伊比斯那家伙之外,能够交流倾诉的对象也只有他们了。说不定,必要的时候还能向混混们寻求帮助——目前为止,自己在圣都的行动便利很大程度上都是借助了伊比斯的身份背景。最坏的情况下,若是与他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了,为了保证调查能够继续,去依靠这些新朋友也是个选择。正好,今日诺娅一大早就和伊比斯出了门,自己也算没有了继续禁足的必要,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找帮派混混们沟通。可这种想法会不会太功利了一些呢?。从心底深处对自己行动产生怀疑的妮芙丝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只是因为派的上用场才去联络感情,这样的做法真的能带来友情吗?。她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中赶走。「……。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几日前奴隶营地所发生的本该是骇人听闻的屠杀惨案,但此刻街道上的行人们却并未表露出任何的异样态度,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中也都只有一如既往的欣赏或好奇。自己的白发与龙尾本该是最显眼的杀人犯体征,可居民们的反应显然不像是听说了相关的传闻……。该说是自己运气好吗?。还是说真相已经得到了掩盖?。虽然有点想向路人询问,但从那家伙那里答案才更有效率,这时候就不应该浪费时间。不想多生事端的妮芙丝低下头,像往常一样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暧昧视线快步前进。虽然科克和波里尼那两个家伙总是四处闲逛,但位于废墟的基地是帮派成员们固定刷新的集会场所,在那里待一会儿聊聊天就能很快得知血尾帮大部分成员的去向了。事情应该会顺利得就像按照cao作手册运行机器一样——按部就班地到达目的地后,终于发现事态发展没有如愿的妮芙丝皱起了眉。没有人。之前几次过来的时候,这里最少也会有四五个混混在玩耍厮混。但今天的废墟却太过安静了,只有一只路过的白猫快速窜过,本该在此的朋友们却不见身影。是去哪里集体团建了么?。那就要找周围的外环居民问一问混混们的新集会地点了……。踌躇之间,为事态发展不顺而感到些许不安的少女注意到了另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也向着废墟靠近了过来。「您是……。伽利托斯先生,对吗?。我们应该有过一面之缘。」来者是之前在城外庄园遇见的聊天家之中的一员。这个衣着朴素却打理得干净整洁的精灵肌肉男看起来面色严肃,听到打招呼的声音之后才注意到废墟中的半龙少女,眉头舒展发出惊叹。「哦!。是我们的数学家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自从上次的聚会之后,为什么没再过来玩了?。难得有一位美丽的妙龄少女参与,还是有不少智者想和你多聊聊的。」上次自己只是随便展示了尺规作图十七等分圆的技巧,就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场中的焦点,之后稍微和那些壮硕的男人们分享了道德观,更是让他们陷入了激烈的争吵之中。虽然那天的经历算得上是愉快,然而……。追求这种单纯的快乐已经是种奢侈了。慢悠悠地浪费一整天来让心情愉悦是要付出相对应的机会成本的——这成本对于本地人而言或许不值一提,对拥有力量与可能性的自己就不一样了。「我最近有些忙碌,等闲暇之后会来拜访的。」这大概听起来很像是不耐烦的托辞吧,不过妮芙丝也没有心思维持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友谊了。倒是伽利托斯扶着下巴点了点头,意外地接受了这种随意的说法。「看得出来,小姐你的样子确实有些焦虑——就算短命种的时光要更珍贵,也不必这样勉强自己。」短命种——呵。龙女暗暗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个称呼,便不动声色地继续倾听。「寿命确实会影响种族的节律:和其他短命种相比,长生的精灵们总是更悠闲些。有时这种特质会被诟病为懒散不上心,但悠闲也意味着充分的休息,能够在需要的时候爆发出力量来,而终日忙碌的短命种反而会过度消磨心力,显得疲惫不堪死气沉沉。」难道不应该挑选控制变量的样本来观察么?。说不定这种特质并非源于寿命,而是精灵奴隶主的无所事事与各族奴隶们的拼命劳作所导致的差异……。妮芙丝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只是轻轻点头礼貌地保持了意见。「或许吧。」两人在废墟据点的石凳上坐下。冰凉的触感让少女稍感不适,不过让她皱眉的却是伽利托斯接下来的话语。「恕我直言,你显得很迷茫,妮芙丝小姐。你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像是坚定了目标后忙碌前行的长跑者,而更像是个失去了方向徒劳打转的旅人,这就更不该盲目劳累跋涉了。」「……。这可真是没道理的臆断,我的状态好得很……。只是遇上了一点小烦恼而已。」下意识掩盖保护自身是人之常情,没必要揪着这一点针锋相对,因此伽利托斯也只是礼貌地回以微笑。「好吧。那么,是什么样的烦恼在困扰我们美丽智慧的小姐呢?。」妮芙丝沉默了下来。是什么呢?。是遇上了个危险的主人而心怀忧虑么?。还是明明拥有暴力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又因为最近的失控而陷入踌躇么?。不……。最核心的问题显然只有一个。「我觉得如今的世道并不正确。」半龙少女叹了一口气,「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的智慧不足,看不到自己的行动会造成怎么样的长远影响,也想象不出到达理想状态的路径,因此暂时只能『原地打转』,思考寻找如何拨开笼罩道路的迷雾……。」「我明白了。」精灵智者笑着摇了摇头,「妮芙丝小姐,这其实都是没必要的烦恼。你既然觉得当下是错的,心中自然会有正确的图景。那么该如何做很简单——照着这幅图景来行动就行了。过多的思考反而会干扰本心的选择,这时候反而要相信善的直觉。」「直觉……。靠着直觉鲁莽行动有时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吧。」少女对这番话并不认同,「我所反对的并非一人一事,而是当下本身——然而,要做出长远而深刻的改变,光靠心中的理想可做不到。」「怎么做不到呢?。既然当下是错误的,那就要展示何为正确。勇敢者举起旗帜以身作则,民众们尽心跟随,这样改变很快就会到来了。」倘若勇敢者本身就不正确呢?。那样岂不是反而会把人们带歪?。妮芙丝暗自在心里反驳。她早就隐约有了这样的感觉,自己某些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必对本地的社会有益。如果不能把握到正确的时代脉络,只是靠着愤世嫉俗来蛮干的话,无疑会导致南辕北辙。「社会那么复杂,答案不会这样简单的。」「错了。」伽利托斯反驳道,「社会并不复杂。奴隶劳动,农民栽种,工匠生产,在这之上是拥有美德、统帅指挥他们的领主与传达神谕的祭司。只要各司其职,社会就会轻松地运转起来。」这就是分歧与代沟所在了。存在于农业社会的居民不会有对复杂系统的认知,因为农民本来就是自给自足能够独自生存的存在。真要是照着伽利托斯的建议去让行动先于思考了,反过来造成灾难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或者说不定农业社会的运行规律其实并不复杂?。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或许能得到启发,不过,也没必要在此达成什么共识,是该转移话题了。「在精灵看来,这样的社会或许不错。不过我是个异族奴隶——你觉得奴隶们会对如今的社会满足吗?。」「当然……。嗯……。可能,大概会有意见吧。」要为了辩论而刻意扭曲论据,伽利托斯暂且还做不到这一点。他尴尬地沉吟了一会儿,才重新斟酌好了将要出口的语句。「普通精灵对奴隶的看法无非就是两个方面:认同母树的传说,相信精灵的源头来自果实而异族则是根须,因此有着天然的优越性;还有认为精灵这一种族在智慧、能力与寿命上天生就优于其他种族,当然就有了奴役他们的理由。但依我的观察来看,这种优越感其实并不正确……。虽然种族之间在寿命上有着区别,但那和智慧、没德与品行无关,而这些才是优秀与低劣的尺度。」他略过了有关母树的意见,而妮芙丝也能够理解这一做法。具体的缘由她姑且听伊比斯说过——母树虽然是精灵们共同的信仰,但反对意见也并非不存在,起码以「弗拉希纳斯支撑着天空」为起头的神话传说是肯定不实的。当然,公开宣扬这种观点无异于在反对所有亚神,毫无疑问会带来危险。略微停顿过后,伽利托斯便继续叙述起了他的想法。「我不会说精灵之外的种族生来沦为奴隶是差劲、活该,但我也不会像萨米尔多那样激进。具体地说,奴隶服从主人应当像女人服从男人那样天经地义,因为统治与支配是无疑的自然象征,就像狼咬死羊而鹿啃食草一样,头脑和胆识都更优秀的主人应该指示浑浑噩噩的奴隶挥洒劳力。但灵魂的优劣也不该以种族区分,而是要以行为作为考量:一个愚笨、怠惰的精灵显然会比一个正直、勤劳的人类更像奴隶……。当然,先在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奴隶与主人的角色是个体的而非种族的,但使得个体成为奴隶的过程却来自于种族之间的战争,这就会不可避免地导致错位。奴隶会爱戴仁慈的主人,可有着高贵气质的奴隶也自然会对德不配位的精灵主人产生怨言……。」就逻辑性而言,这番话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但龙女实在不想听这些过时的论调——她只觉得这番为奴隶制度辩护的理由实在可笑。所幸在少女开始烦躁之前,絮絮叨叨的伽利托斯总算说完了对于主人与奴隶之间该有什么制度来规范行为的看法,来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然而,从几十年前开始,圣都的气氛就变了。很久以前,几乎所有的部族都因为捕获到大量奴隶而获得了充足的人力,领主们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领民的想法,变得傲慢了起来。那时候,圣都就是穷人们的庇护所——亚珀塞隆王曾经宣布,只要是来到母树下的精灵都是母树的孩子,不用向任何领主缴纳税款,还可以像他的部族成员一样得到老练战士的指导。后来,虽然这位夭折的王身死族灭,这份善政却得到了保留。圣都的居民们只需要向信奉的亚神供奉,不用像其他地方的平民一样缴纳重税负担苦役。内环的各个家族曾有几次试图向中环的富有居民们征收税负,却都由于居民抵制与家族间争端而以失败告终,最后也只能靠着亚神的招牌或者影响本地行会帮派来间接获得收入。」铺垫了一大堆妮芙丝或了解或没听说过的旧事后,伽利托斯终于说到了重头戏。「那段时间的圣都,正是充满没德的首善之地:有才能者不论身份都能施展拳脚,哪怕是被贩卖来此的奴隶也能藉由勤劳智慧赢得尊敬。但,总有对此不满的家伙,尤其是那些自诩高贵却被轻视的庸人,嫉恨富有的平民与奴隶,宣称该用更激进的种族分类方法来规范居民们的行为——不仅仅是要有精灵与各族奴隶的区分,精灵之间也要依据血脉分出优劣,好让尊贵的精灵们成为普通平民的表率。」伽利托斯叹了口气,「这些家伙背后虽然有阿扎尔这种古老家族撑腰,以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但他们的声势却在一天天壮大。让我忧虑的是最近的新变化——你听说过声名鹊起的红珊瑚商会吧?。据可靠消息,它投靠了阿扎尔家族,成为了战神考尔提耶的走狗。就在这几天里,红珊瑚商会开始收买圣都外环的各个流氓团体,用商人的资源购买兵刃防具武装他们,加剧了外环街区之间的冲突……。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突然听到了有些1悉的名词,平静地旁听着的妮芙丝感到新头一颤。红珊瑚商会,阿扎尔家……。即使在圣都没住多久,对于各个家族之间的恩怨也不慎了解,但前几日目睹的那家伙和战神的会面足以让她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待到最后「流氓团体」的事迹出来后,少女忍不住站起身来,发问的声调也上了一个台阶。「那些被武装起来的团体里,是不是有血尾帮?。」伽利托斯点了点头。「我来此拜访正是因为此事。血尾帮的头领帕纳齐素来有着正直仗义的好名声,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没有被收买过的他也成为了帮凶,因此想要前来询问。只是看来时机并不巧,诺大一个帮派连一个人都不在……。说不定,先在他们就已经去和其他街区血拼了。」倘若这些消息都不假的话……。自已禁足的这几天里,那家伙究竟在实施什么阴谋诡计?。妮芙丝咬着牙,新情也焦急了起来——必须尽快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必须尽快找到那些混混们,不能让他们牵扯进什么流血冲突中去。************圣都边自北向南流淌而过的河流,是被精灵们视作父亲河的庇密尔河的支流。过去,它滋养了母树弗拉希纳斯,先在,它则是与母树同名的圣都所依赖的生命线,那养活了无数贫民的农神救济粮正是由船载着沿河而来。随着圣都规模的不断扩大,位于西北方的码头也渐渐成为了中环的突出部,成为了一处繁华的场所。除了这座旧有的大码头,近些年来新来圣都外环的居民们还在西南方搭建了另一个简陋的小码头——虽然显得寒酸而破烂,这处小码头却是外环不可或缺的重要建筑,不仅带来了便利与机遇,也让一些不方便的货物有了一个不那么正式的入口。凭借着这一优势,控制了小码头的帮派很快就变得富裕起来,而为了守护这株摇钱树,这些已经役使奴隶来代替搬运工作的精灵工人们并没有吃得满脑肠肥,仍然保持着强健的体魄与机敏的头脑。他们已经准备好随时依靠体魄来保卫自己的财富,并且动用头脑私下攀上了库雷尼亚家族的高枝,从而巩固了自己躺着发财的地位。然而此刻,码头边那座供奉父亲河的神庙里不断传来交迭的呻吟之声。往常在此聚会的码头帮派成员们都已经成为了地砖上七躺八倒的尸体与伤员。他们被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引以为傲的体魄在人数与装备的优势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就连那个手上有着两位数以上性命的帮派大头目,也被一位金发的青年用长刀轻松杀死,成为了一滩不再凶悍的可悲肉块。从突袭中幸存下来的俘虏们畏惧地望着神庙中央那个外貌英俊的精灵青年。他的衣着仪态看起来像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可就在不久之前的战斗中,就是这个没有穿戴任何防具的家伙却成为了最可怕的噩梦,像狂暴的旋风一样挥舞长刃切下无数的断肢与首级。外环虽然充斥着野蛮与暴力,却也有不成文的规则:打架斗殴可以失手,却不能挥舞凶器肆意杀人,即使要对付麻烦人物也得偷偷处理不留痕迹。否则,如果引来哪个多管闲事的亚神亲自下场被定性为杀人犯,免不了会被抓到广场上当众处刑。但这个青年却完全不同:其他的袭击者还能看出外环精灵的斗殴风格,只有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人来的,每一击都会在对手身上留下足以致命的伤口。此刻,这个浑身是血的杀神却像是根本没过瘾一样,丢下长刀发出了粗俗的挑衅。「你们这帮没种的卵蛋,怎么这么快就趴下了?。来啊!。我就空手站在这儿,还有哪个不服的强者敢来挑战我?。」当然不会有脑子发昏的挑战者出现,这时候还能够呼吸的,都是或丢下武器明哲保身或被打倒失去战力的弱者。环视了一圈的青年见到没人应战,不由得感到了些许意兴阑珊,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看起来还有战力的临时队友们——波里尼当然不敢和这个刚刚大开杀戒的金发野兽对视,赶忙示弱地缩起了头。见到其他混混们也都没有应声,意识到难得的见血机会到此为止的精灵青年只好轻蔑地啐了一声,踢起长刀收入了鞘间。真是个可怕的家伙。感到浑身不适的波里尼揉了揉身上的硬皮甲——这件用1牛皮制成的防具刚刚抵挡了斜刺里袭来的一击穿刺,某种意义上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只是硬化了的皮革穿在身上实在有些硌得难受,简直快要让人发汗出疹子。不过有些同伴们就不是那么幸运了,即使同样穿着商人送来的甲胄,也难免会在战斗中受伤。最倒霉的那个甚至脑门上挨了一下,已经倒在那里没有呼吸了——早知道这件差事这么危险,他之前就应该多劝劝老大不要答应下来。血尾帮之前的街头斗殴都只是防卫性质的小打小闹,像这样主动出击与其他帮派血战,实在是无法令人感到愉快的体验。回忆起刚刚的凶险之处,有不少同伴也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看向那个青年外援的目光都是畏惧与害怕……。当然,也有几个激发了血性的家伙在,兴致勃勃地吹嘘着真刀实枪的斩获。……。真是够了,赶紧结束吧。他来到科克身边伸手揽住肩膀,这才脚步一软靠在了友人的身上。原本目不转睛盯着神庙中央看着的科克吓了一跳,赶忙搀住了脱力的波里尼,吃力地发出抱怨。「喂!。你行不行啊!。」「……。很不行,恶心得想要吐出来。你扶我去那边坐一会。」「哦。」两个好朋友来到一旁的石质长凳边上坐了下来。

几乎算是瘫痪了的波里尼大口深呼吸了几下,才让不适感稍微减轻了些。他抬起头,注意到科克还在盯着金发精灵看,只好拍拍肩膀让他转过头来。「看什么呢?。」「没啊,没看什么。」那明明是羡慕与向往的眼神啊。这让波里尼感到更不舒服了些。他再度深呼吸两下,才哆嗦着对友人发出了低声的劝告。「那个,叫威利斯的家伙,是个会当街杀人的危险人物。你别盯着他,要是惹起注意就不好了。」「当街杀人?。」「嗯。听说是和人起了争执,就拔出剑砍下了对方的脑袋——你可别学他,你又不是阿扎尔家的少爷,杀了人可没有人来平事。」这下子,科克才把视线收了回来,不再看向那个开始殴打虐待伤员俘虏的金发青年。他伸手帮助因为穿戴皮甲而行动不便的波里尼取下腰间水袋,看他灌下一大口后神情变得舒适了些,便忍不住向好友提出了问题。「你刚刚干掉了几个?。」「零……。大概吧,我没数。这帮家伙随身都带着短刀利刃,捅起人来也狠,我光顾着躲闪了,连棍子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用长矛干掉一个。从腰间捅进去的,一下就把那家伙放倒了。」科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威利斯大少爷起码干掉了十二个,还包括了对面的老大。你看到他的招式动作了吗?。」「没有。」波里尼不耐烦地摇头,「他就算打得再好,总没有妮芙丝那么厉害吧!。」「这不一样,妮芙丝可不是一般人。但这个少爷的技术我可能是学得来的。你说,我要是能有他一半的本事,是不是也能像他一样威风凛凛砍瓜切菜?。」「在那之前,你会先被妮芙丝翻白眼的。她可是最讨厌这种事了。」提到了半龙少女的态度之后,科克眼中那渴望的火焰总算熄灭了不少。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寻找认同,忍不住低声继续抒发感想。「据说,阿扎尔家族的子弟都会得到战神大人的武技指导,不过有些幸运的勇士也能获得这样的机会。假如,我是说假如哦,要是咱们中的谁能够得到威利斯大少爷的青睐,是不是就有机会成为他一样的强者了?。更进一步,将来向哪个家族效忠后立下功劳被封赏了某片村镇成为领主也不是不可能……。」「你就做你的美梦吧。」波里尼嘴上嘲笑着友人的白日梦,心中却隐隐觉得科克有些不一样了。要是在以前,他会把这当成是正常的聊天打屁,但现在他总觉得这其中蕴含着朋友的真心想法。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的遭遇吧,被邀请去金罂粟嫖娼不光让科克告别了处男生涯,还让他亲身体会到了圣都繁华的另一面。也许科克的变化就是这样才发生的——还是说,上次和妮芙丝的谈话也对这份变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呢?。波里尼没法确定。他实在是太累了,突袭码头的正经战斗对平时只习惯了斗殴的混混而言负担还是过重——无论是能力上还是心理上。因此他只是呼呼地喘着气,垂下头来不再胡思乱想。只不过,回荡在神庙里的惨叫声还是让他有些心烦。名为威利斯的年轻少爷正无聊地开始拿俘虏们发泄情绪。他随意踢断伤员的腿骨,还掐着他们的脖子羞辱这些已经投降的家伙,一边掌掴一边贬低穷人的战斗技术稀烂……。尽管身边的科克对这个少爷露出了崇敬的神色,波里尼总觉得威利斯精神有问题不好相处。在场的血尾帮混混也没人敢说些什么,只是远远看着这个阿扎尔家的年轻人折磨着码头帮派的成员,看着几个倒霉的家伙被他就这样活活弄死。「请停手!。」意料之外的女声让威利斯收回了拳头,将手中已经吓尿了的精灵伤员扔回地上。他转过头,看见一位娇小的黑发女孩在另一位丑陋的精灵姑娘的搀扶下走进了神庙。倘若发话的是个男人,他肯定会给打扰自己兴致的贱民一点颜色看看,但既然是个柔弱的女人,动手动脚就有失风度了。因此,威利斯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昂起头蔑视着这个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你在命令我吗?。」「……。并非如此。」即使目不视物,尼雅在卢娜的帮助下也很快理解了现场状况。她听说过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传闻,也明白他的危险性,却还是镇定地躬身行礼出言劝诫。「只有核心的帮派成员才会涉及最危险的勾当。保险起见,还请留下足够的活口,确保其中能有关键证人存在,等到甄别完成之后再施加惩戒吧,大少爷。」「哼——没有证人又怎么样?。既然是阿扎尔家说的话,难道还会有人敢质疑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踩断了脚边伤员的肋骨。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再继续施暴,只是啐了一口便向着神庙外走去。擦肩而过之时,他倒是瞪了尼雅一眼,见到盲人女孩并未露出任何反应后,才面色鄙夷地离开了。「证人是啥?。」「你啊,连我们袭击这里的原因都忘了吗?。」波里尼忍不住捂脸,「这个码头在贩卖精灵奴隶,所谓的证人当然是能够提供相关证据的家伙了。」「精灵奴隶?。」见到科克还是一副脑袋没有转过弯来的模样,波里尼已经完全无语了。不过,这时尼雅和卢娜已经来到了面前,使他的心思回转了过来。「你们要是没事做的话,」尼雅淡淡地说道,「可以去打扫现场救治伤员。」「伤员?。哦,亨利那家伙挂了……。」波里尼努力地想让声音听起来乐观一点,可他连惨笑都做不出来,「……。多亏了这些防具,其他同伴都没怎么受伤,看来是不需要我的照顾。」「还有别的伤员呢——大少爷留下的烂摊子,得由咱们来忙活收尾了。」「为什么要救码头帮的人啊?。」一向没头脑的科克果然发问了,「咱们可是刚和他们打了一场,亨利也死掉了,没找他们算账都不错了,怎么还要帮他们治疗?。」尼雅叹了口气。不过,见到波里尼的样子也有些疑惑,她还是选择了耐下心来开始说明。「这次突袭的目的可不只是找出码头帮的罪证,那本来也没必要这么血腥。我想,真正的原因要结合最近红珊瑚商会的动作一起看——或许是要在松散的外环街区之间建立新的秩序。」尼雅整理着脑海中涌出的想法,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这是内环的各个家族都曾经想要做的事,但他们各怀鬼胎,也未能形成过合力。不过,最近几天红珊瑚商会突然拿出了一大笔钱收买武装了部分街区团体,凭借着『调查走私同族奴隶案件』的借口与阿扎尔家族的支援,迅速用或突袭或刺杀或收买的方式扫平了外环西南部的几个街区力量,形成了一整片连续的控制区域。不过这应该就是极限了,反应过来的其他家族是不会让阿扎尔家族的力量继续扩张的。这之后,外环应该仍然还是各个帮派的地盘,因为这是扎根在街区自治的惯性上的力量,贸然将其清除是绝不可能的。譬如说,赶走码头帮由其他人来接管码头也是无稽之谈,除非要把这一片区域的同乡精灵全部赶走,但那样就是违背了古誓会引起反噬……。因此,阿扎尔家接下来要做的应该也只是除去这些帮派的骨干死硬派逼迫他们合作,那样咱们还是应该向码头帮示好才行。」「嗯……。」「唔……。」科克还是一头雾水,波里尼倒是看起来有些懂了。至于卢娜,则是一副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的随意模样。尼雅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把话题切换到了自己的来意上。「帕纳齐先生在哪儿?。」「老大应该是去收拾另一边的码头帮成员……。」科克向神庙外望去,「哦,他在码头那里吹风呢。」尼雅和卢娜就这样离开了。波里尼也站起身来,按照尼雅的吩咐开始为躺在地上的码头伤员们提供帮助。科克思索了一会儿,却没有选择跟上去帮忙。他想起了战斗开始前威利斯说的那句「战利品都归你们」……。对啊,应该要找一找有什么战利品才行。神庙只是码头帮聚会的场所,他们的基地在旁边的大房子里,那里或许藏着好东西。确认在场的人没有谁在看着自己,有些心虚的科克悄悄踩着静步,赶紧朝着码头帮的基地小步赶去。不过,他还是来迟了。看起来,和老大一起的帮派成员刚刚结束了战斗,几个革甲上还沾着血迹的同伴正在房子的一楼翻箱倒柜,见到科克跨进大门后,便朝他发出了询问。「你来这做什么,科克?。你不是在另一边么?。」「我……。我来找证人!。」灵机一动想到借口,不愿再在一层多停留的科克猫着腰跑上了楼梯。二楼的各个房间里也有悉悉索索的响动,他环视两圈,突然灵机一动,没有选择窜进哪个房间搜刮,架起梯子就推开楼板爬上了阁楼。满是灰尘的阁楼又窄又暗,还堆满布袋和木箱。科克随手打开脚边的布袋,只是看到了一袋子的木薯。再踢一脚木箱,传来了空容器的闷响声。似乎这里只是保存杂物的地方,不像是藏着什么宝物的样子。这时候,他才开始为自己的选择有些感到后悔起来。如果是波里尼在这里,应该能给出什么好建议……。波里尼咬了咬牙,决定使用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翻找过去。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他先是在一堆杂物箱子的最里面找到了一个小袋子。袋子里全是镶嵌着宝石的金银首饰,哪怕是没有珠宝知识的科克也能明白这些亮闪闪的战利品价值不菲。他将这袋东西藏在怀里,继续着辛劳的挖宝行动,很快又在另一个角落里一块棺材般的木箱里找到了。该把它戴在手上吗?。要是被误会成从战利品里拿出来的可怎么办啊。心思难得缜密一回的科克小心地用手指撑开鞋子,把戒指藏进了里面。好!。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不过,假如自己真的从这袋东西里拿走一件,应该也没有人会发现的吧。想法一旦产生,就不可避免地开始占据思考,科克小心地掏出怀中的战利品,忍不住解开袋子清点了起来……。既然是自己发现的,提前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应该也没有关系……。只要没人发现,自己得到的表扬也不会少,对么?。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进入金罂粟时听过的天价费用,终于忍不住从袋子里取出了最小的一枚宝石戒指塞入了鞋里。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又拿出另一枚金戒指如法炮制,才把剩下的项链首饰放回原位,小心地将袋口扎好。这可是自己找到的战利品!。就算全部私吞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像这样只拿走最不值钱的两件,不正是讲义气的证明吗!。找到了理由的科克很快变得心安理得了起来,仅有的一点愧疚感也很快淹没在重新交融在一起的快乐之中。之后就该把这东西交给码头那里的老大了,说不定还能在卢娜面前出出风头呢!。他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拐角,心中满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下一刻,这份满足就出现了缺口——看见不远处快步跑近的白色身影后,科克的心脏便突然跃动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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