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我?
“安之,我们有自己的家啦!”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和你爸一模一样!”
“妈妈…你再给我讲一遍讨饭子的故事好不好?”
“俞小姐。那你觉得,这次的案件和你的父亲有关吗?”
“安之…”
“你会孤独吗?”
“我会帮你的…”
鄙视的,轻蔑的,憎恨的,无视的,厌弃的,悲伤的,无奈的,拷问的,失望的…眼神,一个个眼神随着一个个声音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地望着她。望着她这个阴沟里背负着一辈子耻辱的人。
…
俞安之双膝和额头磕碰到地上,弓着背颤抖着蜷缩着,泪不住地滴到地板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生出这样从未有过的敏感触角。像是久盲之人第一次见到光明那样,令人无法承受。
她明明就不需要这样极端的敏感。
可恨,这一切人际的情感都是如此可恨,充满了欺骗,伤害,仇恨,却又偏偏要有爱来维系一丝不死的期望。俞安之发觉自己泣不成声。
柳依发现了她的异常,走上前来声露不悦却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俞安之攥紧了滴血的手,强行令自己缓过一口气。伏在地上对她说:“对不起。”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可能做不到那么多。但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真的对不起。”
她努力撑起自己,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走入雨里。
仰起头令雨水与泪水混为一谈。
俞国庆这样的死刑犯临刑前,是不允许家人探视见最后一面的。那天临川好大的雨。她独自站在雨里,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自己在为将死的父亲哭泣。
淋着雨,沿着涌江逆流的方向,失魂落魄地步行了不知几个小时回家。
又淋雨了…
…
“烧好像是退了。”
“你出了好多汗。”
女人微凉的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俞安之的目光渐渐清明,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昏睡了过去。
“刚才江先生打来几个电话,抱歉,我擅自接起来和他说你病了。”蓝言还是那样抱歉地笑着,“因为他真的很担心的样子。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谢谢你”俞安之发现自己嗓音喑哑,沉默了几秒,又说:“我想我要离婚了。”
蓝言没有追问,也没有言语,只是低头默默地看着她指尖正在结痂的伤口,眉间的弧度优雅中带了一丝伤感。
柔和的灯光下,她默默注视着她低垂的面容。
“我父亲是个杀人犯。”
“我是个卑劣,下贱的,杀人犯的女儿。”
“前半生从来都没有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过。”
“是我不配”
“…”
“我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过去。”
“可是遇见你了。”她笑了笑,抬手用掌心拭去几滴泪:“所以不甘心。”
蓝言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泛起涟漪。
…
再活一次。
为自己。
再活一次吧?
…
“蓝言,你要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