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亡天使与狂信徒:拥有一点罪吧 我才能在天使中认出
飞往开普敦的飞机上。
“原来如此,”罗聿若有所思道,“你的父亲就叫‘海晨’?”
塞德里克点点头道:“关于他,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一个名字而已。”
“我知道罗雪麟身边的确有人叫这个,但我从来没见过他本人。”罗聿说,“他应该是罗雪麟的亲信,至于是什么底细、替罗雪麟做过什么,恐怕只有我母亲知道。”
他刚才问富布莱特总统借了一支武装护卫队,在可能已经触碰到罗雪麟这种疯子底线的时候,十几个不怕死又训练有素的专业保镖往往是相当必要的。
与战火纷飞的塞拉利昂截然不同,开普敦不仅相对安全,而且还是个享誉国际的旅游城市,如果说南非是非洲的心脏,那么开普敦就是南非的心脏。
罗雪麟口中的“等”肯定不是简单地等在机场或者给他们接机之类的,实际上来接机的另有其人——多米尼克·费德勒,罗聿被派回香港迎接罗雪麟怒火的倒霉秘书、退役的意大利裔南非雇佣兵,此刻正把一辆黑色保时捷缓缓开到二人面前。
“boss,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多米尼克摇下车窗愁眉苦脸地说,“我腰上和腿上被董事长各开了一枪,差一点就只剩下一个肾了。”
罗聿歉意地表示会给他加薪付医药费,然后问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和我一起来的人?”多米尼克疑惑地问道,“我自己来的啊?”
塞德里克皱起眉头。看来“海晨”不是还在来的路上,就是已经潜伏起来等待时机了,以那位“董事长”激进又不失谨慎的作风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罗聿并没和多米尼克多做解释,只是说:“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塞德里克,和我带来的那些人一起。”
多米尼克瞥了一眼缀在他们后面那辆坐满保镖的车,“boss,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日子过的也相当刺激啊。”
“习惯了,”罗聿不以为意,转而又对塞德里克说,“你要杀的那个神父,你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方吗?”
“圣乔治大教堂。”
入夜后,弗兰克·弗里德曼神父送走了教堂关门之前最后一批前来乞讨食物的流浪儿童——这在开普敦街头随处可见,并不引人注意——特别留下了其中的几个,和蔼地问道:“好孩子,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唱诗班?你们长得像天使一样,主会喜爱你们的。”
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懵懂地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大胆地问道:“是不是就不用挨饿了?”
“当然,我的孩子。”
于是几个孩子诚惶诚恐地点头答应。神父带他们走进华美的教堂,对着悬挂在玫瑰花窗前的巨大十字架低下头,语气恭敬地说道:“主会给你们一个温暖的家,只要你们虔诚侍奉祂,遵守教会的戒律,刻苦修行。”
再苦也没有流落街头食不果腹来的苦了,他们纷纷学着自己见过的信徒的样子在胸前画着十字,有模有样地祷告着:“愿主庇护我们,阿门。”
弗里德曼神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很好,孩子们,就是这样。已经很晚了,我的执事会带你们去宿舍,从明天开始会有人教你们唱赞歌的。”
他保持着那个慈祥的笑容目送着几个孩子被带到教堂的地下,当最后一个孩子回头看他时他还对他安抚性的点了点头。但等到那个孩子的身影消失,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意味不明起来。
月亮的清辉将玻璃彩窗的马赛克色块投射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同一块斑驳的颜料板。弗里德曼神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身后阴影里的那双闪光的金色眼睛。
——直到一根粗砺的绳索被紧紧套在他的脖子上。
神父大惊失色,剧烈地挣扎起来,手扑腾着向外拽着那根绳索想要把自己解脱出来,但握着那绳索两头的人力气大的惊人,反抗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让绳索勒的更紧了。
他的脸涨的紫红,眼白渐渐翻了上去,口吐白沫,最终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
塞德里克动作很轻地把昏迷的神父放倒在地上,没怎么发出声音。过了一会,他对黑暗说道:“你要一直在那里看着吗?”
“我会影响你发挥吗?”
罗聿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带着观赏表演的那种玩味笑容。
“不会。”塞德里克从马丁靴的夹层中抽出一把雪亮的军刀,“但我不保证血不会溅到你身上。”
罗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依旧站在最佳观赏位,“我不介意。”
塞德里克的西装外套着一件雪白的祭袍,月光透过纤薄的衣料映出他修长的身形,仲夏夜的微风投入他的怀抱,将那宽大的外袍撑拂起来,像是一对展开的白色翅膀。他戴着一双雪白的手套,俊美的容貌和平淡的面容在月光中无比圣洁,整个人笼罩在澄澈的微光之中,仿佛是降临人间的神使。
西敏寺圣徒。
塞德里克把神父脖子上那串玫瑰念珠塞进他嘴里,卸掉了他的下巴以防他醒来后不自觉吞咽把自己噎死,然后用黑色胶带紧紧粘住了他的嘴防止他等会发出声音——以往这一步是没有必要的,他喜欢他们惨叫的声音,但这里毕竟不是他的主场。
他用塑料绑带扎住神父的四肢,然后避开主要器官和大动脉一刀扎进他的腹腔,锋利无比的刀刃向下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剧痛让昏迷的神父猝然睁开了眼睛,被堵住的嘴发出含糊的“呜呜”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塞德里克的脸,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目眦欲裂。
“晚上好,弗里德曼神父。”塞德里克的脸颊上沾着几滴血,露出比月光还要淡的微笑。
罗聿能听出弗里德曼正在试图喊出几个音节,但实在太过含混,让人完全听不出来他在念叨什么,但应该不是在叫“塞德里克”这个名字。
他还没来得及听清,塞德里克就抓着神父的头发把疯狂扭动的他像麻袋一样在地上拖行着,一直拖到了教堂正中央那个巨大的十字架下方。
在策划谋杀的阶段罗聿没有为塞德里克提供过任何帮助,除了提前帮他在教堂的天花板上装好一个非常结实的滑轮以外。塞德里克将麻绳捆在神父并拢的脚上,绳子另一头连着一个小铅球,被精准地抛起来穿过滑轮顶端,很快在重力的作用下铅球把绳头顺畅地送回他面前。
塞德里克握住那根绳子向下扯,神父就这样被倒吊在了十字架上。
他在十字架下面放了一个银质的盘子,那是从祭台上拿的,里面原本装着新鲜的水果,两个小时后装满了神父的肠子,扭曲地盘在一起,散发着极其浓重的腥臭味。
有洁癖的圣徒自然不会让那些肮脏的东西在他眼前停留太久,他嫌弃地把那个盘子端回了原来的位置——在神父的脏器从腹腔被划开的口子里一个一个掉出来之后。
两个小时之前,小肠慢慢从湿滑温暖的腹腔里挤出来,像是一根长长的管子吊在空中慢慢晃动,深红色的鲜血顺着肠壁流淌下来,准确地滴进银盘子里。小肠脱离腹腔后空出了位置,大肠开始顺着空腔往外移动,最终也掉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了血泊中,溅起猩红色的血花。
其余的器官就不能指望重力帮忙了。塞德里克顺着旋转楼梯慢慢往上走,到和十字架齐高的位置后灵活地翻出栏杆,轻盈地坐在了十字架的横梁上。
——然后一刀划开了神父的胸腔。
神父再一次发出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
罗聿本以为连环杀手杀人时都会带着快意的笑容或者是干脆性高潮,可塞德里克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进入了某种灵魂出窍的神游状态,甚至连恐高都忘了。此刻他一身染血的白衣,侧坐在金碧辉煌的十字架上,一手抓着十字架的吊索一手剜着神父的心脏,几刀之后直接将它连着血管扯了出来。
神父最后发出几声闷闷的呜咽,眼睛慢慢失去高光,死在漫长折磨结束前的最后一刻。
始作俑者却如同一个无辜的死亡天使般眼神空白地将那颗心脏握在手中,静静地观赏它最后的几次搏动。滚烫的鲜血顺着大理石般洁白无暇的手腕缓缓流下,如同上帝的画笔在洁白的画布上勾勒着绝望和痛苦的颜色。
他的神情比人更有人情味,忧郁得像宇宙,美丽得像自杀。[1]
午夜十二点整,钟声响起。随着塞德里克手中那颗心脏停止跳动,罗聿胸腔中的那颗跳动的愈发疯狂,脉搏激荡的回响仿佛是钟磬未散的余音。
他像一个目睹神迹的狂热信徒一样向着十字架上的人走去。
“跳下来吧,”他向他伸出手臂,“我接着你。”
——拥有一点罪吧,我才能在天使中认出你。[2]
次日一早,南非的每一个电视台都在滚动报道着“英国连环杀手‘西敏寺圣徒’疑现身开普敦”的爆炸性新闻。
“据悉,‘西敏寺圣徒’是英国作案频率最高、影响力最大的连环杀手之一,其标志性杀人手法是将神父施以中世纪刑罚后倒吊在教堂的十字架上,正如这次圣乔治大教堂弗兰克·弗里德曼神父的死亡现场一样……他在昨夜被施以剖腹剜心的酷刑,今天凌晨被负责收拾祭坛的执事发现,当时神父的器官如同祭品一样被呈贡在祭坛上。和西敏寺圣徒此前在英国的每一次作案一样,现场非常干净,没有留下指纹或其他任何可用于验证身份的生物信息,也没有目击者……南非警方正在与英国警方联系,商议是否有跨国联合办案的可能性……”
酒店套房里,塞德里克穿着宽松的睡衣衬衫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走出来,宽大的衬衫顺着一边肩膀滑下,露出零零星星的红色吻痕。坐在客厅沙发上喝咖啡的罗聿立刻把电视调成了静音,转头问道:“抱歉,吵醒你了吗?”
塞德里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抢过遥控器重新把音量调大,看完了那条新闻,然后抱着松软的抱枕侧着躺下,把遍布咬痕的光裸双腿蜷起来缩进沙发深处,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半个小时之后叫我……”
罗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忍着再次晨勃的欲望,艰难地说了声“好”。
昨天晚上,回到酒店之后。
两人连身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洗掉就滚在了一起,罗聿把塞德里克的腿搭在自己肩膀上,隔着西装裤发泄似的一口咬在他大腿内侧。那块肌肉柔软又敏感,塞德里克吃痛的“嗯”了一声,罗聿趁机抽下坚韧的皮质腰带,飞快而娴熟地将他双手绑在床头。
塞德里克试图抽自己的手,绑的死紧,雪白的手腕立时就被粗糙的皮带内侧压出红痕。罗聿体贴地解了自己的丝绸领带,塞到手腕和皮带之间的缝隙里垫着以免他一会在挣扎中磨伤自己,然后用指节擦掉他唇边的一滴血。
——这个人,刚刚像个堕落的天使一样纵身一跃,从金碧辉煌的十字架上跌进他的臂弯里。
罗聿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奇形怪状的尸体,见过无数残暴至极的杀戮,但他从来没见过那么美丽的死亡。
他突然有些羡慕那个被塞德里克亲手杀死的神父了。如果刚刚被杀死的是他,他绝不会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相反,无法超度的罪恶灵魂会在至高无上的美的极乐中升入天堂——
——他们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死而复生的罪人啊。
罗聿深深吻着塞德里克,早已凉透的鲜血混着唾液在唇舌勾缠间流下。情迷意乱的亲吻直到两人都呼吸不畅才被迫结束,塞德里克睁开被泪水洇湿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希望弗里德曼这几年没得艾滋病……”他说,“……不然我们俩都死定了。”
罗聿一把撕开塞德里克的祭袍和衣裤,手指沾着上面的鲜血探进火热紧致的穴口粗暴地扩张着,压抑着沉重的喘息低笑道:“那种病要至少十年之后才能杀掉我们……管他干什么呢?你我都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
“如果……真的活了那么久呢?”塞德里克一边痛苦又愉悦地抽着气一边攥紧了罗聿同样染满鲜血的西装外套,“我以为你会……嗯……希望是我来杀掉你,至少你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是,没错——”罗聿跪在塞德里克身上,用手强硬地掰开他双腿,把滚烫如烙铁的欲望抵在潮湿瑟缩的穴口上摩擦着,“——我期待你在那一天尽可能粗暴地对待我,因为我马上就要这么对待你。”
一进到底的快感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塞德里克猛地向后一仰头,后脑勺险些撞在床柱上,被罗聿眼疾手快地用手托住了,顺势俯身和他重新深吻在一起。不断入侵口腔的灵巧舌头和粗长坚硬的狰狞性器同时深入两路并举,能进多深就进多深,直到整根没入、抵达那甬道的尽头——
——灵与肉最终亲密无间地严丝合缝。
回忆收束。
罗聿看着躺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塞德里克,手已经情不自禁地顺着宽大的衬衫摸进去,紧紧贴着牛奶般光滑柔软的大腿一路向上,掀开内裤的一角渐渐探入……
然后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西敏寺圣徒的手劲他昨天晚上就见识过,看起来骨感的手腕实际上相当有力,骨骼和青筋随着施力浮现在洁白大理石似的肌理上,温热的血在大动脉中有节奏地鼓动着,罗聿无法抑制地想象着它被割开时该是什么样的绝景。
性欲、爱欲、死欲三者最强烈的时候是一致的。[1]
他终于明白了用刀而不是用枪杀人的美妙之处——那不是一味的掠夺,而是可以一点点感受生命的流逝,当怀里恰好是他狂热爱着的人时,几乎就像毒品一样令人上瘾。
“还没做够吗?”金色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线,“困死了……总共就睡了两个小时……”
昨天做到最后他直接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被像个性爱玩具似的翻来覆去不知多久,现在身体里还很疼,他怀疑罗聿是真的一宿没睡。
罗聿克制地把手收回来,歉意地吻了吻他半睁半阖的眼皮,“抱歉,再睡一会吧。”
塞德里克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
很少有连环杀手在手刃仇人、和男朋友酣畅淋漓地做完爱、又睡了个回笼觉之后能在南非吃到正宗的广式早茶,塞德里克属于格外幸运的一个。
他怀疑如果罗聿一直这么会照顾人的话,假以时日自己会真的爱上他也说不定。
“你之前说过你父亲是在香港出生的,所以我猜你说不定也爱吃这个。”罗聿说。
塞德里克往嘴里塞了一块萝卜糕,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没吃过。”
他饿的直接用手拿东西吃,但还是莫名给人一种非常优雅的感觉,罗聿仿佛看到了一只金色眼睛的波斯猫正慢条斯理地舔自己的爪子。
“我妈妈以前不会带我去庄园以外的地方吃饭,”他又夹起一个虾饺咬破了一点水晶皮,没注意到自己的措辞已经成正式的“母亲”变成了更亲昵的“妈妈”,“庄园的厨子只会做英国菜、法国菜和意大利菜,连肉夹馍都不会。”
他一口气吃了三个烧卖、两个叉烧包和一盘鲜虾红米肠才把筷子放下,罗聿用餐巾给他擦了擦嘴边沾上的油,没忍住像逗猫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
塞德里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罗聿艰难地忍着不笑,转移话题道:“你难得来一次开普敦,要出去转转吗?”
“你刚刚卖掉了一笔二十亿美金的军火,而我刚刚在别人的国家杀了人正在电视上循环播放,还有人随时可能对我或者你放冷枪。”塞德里克撑着头靠在餐桌边上,用眼神质疑“这么心安理得的出去玩真的好吗”。
“不想去看看好望角吗?”罗聿笑盈盈地看着他。
塞德里克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产生这种“想要带什么人去看看自己见过的景致”的念头,对于罗聿来说还是道:“毕竟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说完之后罗聿没有再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不顾那些声嘶力竭的尖叫和求知若渴的追问直接坐电梯回了办公室,不出所料三分钟之后他的手机响了。
冷酷的声音从话筒那一头传来:“谁说要和你订婚了?”
罗聿听出了某种被强行压下去的暴躁,据此判断塞德里克真正想说的应该是“谁他妈说要和你订婚了”,只是碍于家教没骂出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