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另一种重铸
老范在一边源源不绝的输入这精纯真气，三味真火在湛卢的灵性指挥之下，均匀的笼罩住了新得的这剑身周围，湛卢一点都没有重新装饰这新得的剑身的心思，只是在那里借助于三味真火的神异灵动，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灵性尽数与这剑身融合，此番造化，应该算得上是偿了湛卢数百年前的心愿。当年岳元帅慷慨赴死，湛卢虽然是心急如焚，却苦于不能自由掌控剑身，根本无法有所作为，此后几百年甘愿埋没于泥土之中被严重腐损，虽然是当世再无值得辅佐之人，却也是夹杂了一份万念俱灰之心，懒得搭理尘世种种，对于自己不能随心所欲的有所作为，那是相当苦闷自责的。如今适逢这旷世机缘，来到一个神异的世界，遇到金妖王这个能够自由交流的精湛铁匠，还能够得到来自于天宫的三味真火的淬炼，湛卢如今也是雄心万丈，誓要在如此名匠和天火的帮助之下重获新生，这新得的精良材质千锤百炼后的身体，湛卢不为了锋锐无匹，也不为了华贵非凡，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能够随心所想有所作为的自由之身，湛卢瞧见眼前这在妖界称雄百年的神兵妖王，知道金妖王如今这身造化全靠妖术施为，这还是借助的人心依附神兵利刃，湛卢的灵性没有人心那般的复杂睿智，却是深受人心中生出来的那些精奥义理和雄心壮志熏陶，如今当然是不愿意借助修炼妖术得偿所愿，只能是自己尽全力去把握眼前良机，赢得这个有所作为的机会了。老范正在那里用两只小爪子源源不绝的传递精湛真气供那三味真火消耗，那个鉴真神鼎却是百无聊赖中掐算了一下眼前这诡异奇景的未来运势，陡然发觉一个大大的不利于己的尴尬处境，气急败坏的赶紧蹦跳过来，一叠声的叫老范赶紧将自己收进神庭，老范瞧着这个无比惊慌失态的几乎算得上是声嘶力竭的高傲小鼎纳闷，狐疑之下，只得腾出一只爪子来勉强试验一下，好在输出真气这经脉走向与化物真气这经脉走向不在一处，老范尽可以一边保证充足真气供给三味真火消耗，一边飚出一股化物真气出来，将那个急得跳脚的小鼎收进神庭，小鼎进了神庭也是没闲着，赶紧四处寻找躲藏地点，终于是一头扎进两条小美人鱼先前呆着的水缸中，还是沉去了缸底瑟瑟发抖，鼎身与水缸碰得叮叮作响。老范与金妖王瞧得一头雾水，金妖王舍不得眼前熔铸奇观，却也是起身四处巡查了一番，以防有人前来打搅，出了洞外，还真是捉到个人，还是个小老儿，金妖王以为这又是个贪图宝贝的妖人，立刻气势汹汹的上前逼问，那个小老头儿倒是神色和蔼的很过分，见到金妖王就大礼相对，只是说自己感觉到了此间将有神兵出世，而自己也是极为心仪高妙熔铸技艺之人，如此冒昧的前来打搅，当真是唐突得很，恳请金妖王见谅，只不过适逢如此人间盛事，小老儿虽然觉得绝顶唐突，却是耐不住这好奇心前来顶礼膜拜云云。金妖王虽然是剑拔弩张的来势汹汹，却是听得这番言语句句在理，其中夸奖自己高超铸造技巧的言论更是行家大实话，而且那慕名前来观摩此间盛事的心境，竟然完全符合当前自己心中感念，丝毫起不了忿怒之心之余，竟然还被这小老儿简短说辞说得心花怒放犹如老友重逢，兴致勃勃的将这被捉的小老儿请进了熔洞中一同观看这旷世奇观。这小老儿就是灵宝天尊所化，灵宝天尊掌管天下间所有宝物的生灭，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助人开解这些炼化宝物时所生出来的疑难，灵宝天尊这一日感觉到有神物即将出世，而且竟然还是绝无仅有的旷世奇珍，当然是开心得很，焚香祭拜之后，了解了这宝物竟然如此的机缘神异，再也难耐这份好奇之心，如今神异重宝出世遇着难题，当然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要去相助的，虽然这宝物竟然是如此诡异的在妖界炼化，那也是顾不得这许多了，妖界虽然是仙家禁足之地，当然是防的血腥杀戮，自己此行化解神物炼化疑难应该不妨事，况且这神物灵识品性算得上是宝物灵识中的上上之选，不能不帮。鉴真神鼎那副口舌就是学的灵宝天尊，都已经是如此精于算计，灵宝天尊亲自开口，那当然是所向披靡，灵宝天尊本性就是爱宝护宝，当然是极为擅长应对这些痴狂炼宝之人，金妖王被灵宝天尊几句话就说得开心之极，还视这小老儿为除了小鼎之外最亲近之人，乐呵呵的将小老儿请进洞府端茶递水，一方面是天尊金口玉言，另一方面却是感觉到了天尊那隐约发散出来的与小鼎一模一样的紫烟精气，金妖王当然是很受用的，心中提防的念头自然是沉去了万丈深渊再难浮起。天尊进了熔洞，立刻瞧见那被三味真火均匀包裹着的湛卢，惊异于天火竟然在这仙妖界被人随意调用，然后循着这本不可能出现在仙妖界的三味真火的来源，终于瞧见了蹲坐在地上源源不绝的输出精纯真气的耗子，这毛茸茸的耗子掌控着天下间如此神异的三味真火炼化神物，竟然还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单爪施为，两只鼠眼只是关注于自己的另一只小爪子，而这另一只爪子赫然正抓着个果仁凑在嘴边吧唧吧唧的啃得香甜。老范已经运功良久了，它哪里会知道湛卢如今正在那里诸般疑难无从开解，只是化这小鼎进神庭之时，得知根本不用两爪同时施为，这爪子能空出一个来，又在这里百无聊赖，当然是习惯性的开始祭自己的五脏庙，对于老范来说，眼前这旷世奇观当然是不如神庭内的各种美味来得有趣，逮着机会就在那里三心二意起来。灵宝天尊虽然是见惯了天下间神奇仙府洞窟中的大件事，却也是对眼前这如此诡异的炼宝情形和这如此不当回事的炼宝之兽啧啧称奇，立刻跑去一边仔细的瞧了起来，越瞧心中这惊奇越是浓厚，如小鼎那般的运起无上仙法掐算起来。虽然天尊出手仙法这质量大获保证，却也只是将湛卢的身世来历以及将来作为算了个清清楚楚，包括湛卢在凡间打造的那整个过程，以及所用材料特性，甚至是湛卢深埋的凡间地点方位和周边环境，可对于这如此神异机缘的造化生事者，这个一边炼宝一边磕果仁的天下间最荒唐无稽的炼宝之兽，却是算了个一头雾水，天尊仙法当然很高妙，却是跨不过五百年的这巨大鸿沟，这当然不是无上仙法不管用，而是天尊出发点就完全对不上实际情形，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而已。天尊觉察出这小兽来历诡异，算得出今生种种事迹，却是算不出与这神奇造化息息相关的前世机缘，天尊当然是立刻就察觉到了纰漏出在哪里，可他哪里会知道眼前这两岁大的耗子，竟然还保留着前世所有记忆呢，他想知道的这耗子前世种种根本是开口一问就能得知，天尊却是根本料想不到，也是压根就不会去问的，前世种种能问得出的话，要这无上仙法做什么用。这一节小鼎也是犯了如出一辙的错误，却也是采用了如出一辙的应对方式，就是不问，只是觉得问了也肯定是白问而已，不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还肯定是挺丢脸的白痴行为。
眼下湛卢修身之中苦苦思索，疑难百出，天尊终于忍耐住了立刻去捉这小兽去询问太上老君这天火以及小兽来历的念头，盘膝而坐，口中诵念灵宝大乘之法十部妙经中应对湛卢眼前这造化的部分，湛卢得了这天宫灵宝大乘之法提点，登时灵识清明起来，默默记忆之后依法施为，渐渐地不再迷茫于修身之法，开始按部就班地接受自己出世以来最神奇精妙的天赐造化，天尊瞧见湛卢疑难尽解，此间事了，再也难耐心中疑惑，就连瞧这神物出世的那一刻也是没了兴趣，跑去这耗子身边仔细查验了一番，确信这就是只耗子，而且与太上老君绝无半点瓜葛，瞧见这耗子黑漆漆的小眼很无辜很怯怯的瞄着自己，确信此间再无收获，这才赶紧告辞，出了熔洞就直上天庭，跑去与太上老君交流心中疑惑去了。老范被天尊灼灼瞪视，当然是相当不自在，犹如天下间最严厉的恩师捉住了正在的玩虐徒儿一般，老范数次被天尊审视的目光逼的食之无味，依旧是勉力果腹之时，几次偷眼瞄这寻常小老儿，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等到天尊盘坐口中诵念灵宝大乘之法时，老范才立刻感觉到了这小老儿的神异之处，赶紧站得笔直，啃到一半的果仁也丢了，两只小爪子勉力施为，却只是做了个模样而已，天火如今已经均匀包裹了湛卢全身，只是维系这天火消耗，用不了多大真气输出的。金妖王听了那灵宝大乘之法，也是化解了心中许多疑难，如今金妖王虽然勤修妖术，却也有许多难以开解的壁障，听得小老儿诵念神妙给湛卢化解的那些疑难之中，竟然有许多也是自己平日里苦恼的，当然是凛然起敬，知道小老儿不是凡人，赶紧坐下默默记忆那段无上，生怕有任何错漏之处，一遍遍在心中诵念，感觉到了神妙所在，心中激动万分，竟然连小老儿起身告辞离去也未发觉。这番天火熔炼整整耗了大半天光景，直到天色漆黑，这才终于大功告成，湛卢神智重归清明，瞧瞧四周，金妖王激动的热泪盈眶，小耗子却是趴在地上呼呼大睡。支持如此长时间的三味真火熔炼，将老范着实累得不轻，等到湛卢那边屏退天火开始收尾的时候，老范撤了真气，还想勉强坚持住瞧这破剑最后的模样，却是没力气抬眼了，连打了数个哈欠就蜷作一团就地酣睡起来，爪中兀自捧着半块卤肉没吃完。此番天火熔炼，老范神庭内真气几乎是消耗殆尽，老范哪里还能坚持得住，连盘算自己亏空了多少真气的心思都没力气生了。金妖王那体格可不是一般的坚韧，当然是精神头十足，而且机缘造化，在一边得了灵宝大乘之法，就算是只有片段，那也是此生受用无尽的了，眼下瞧着湛卢如今这样子，基本上与自己最后打造的样子没什么分别，就算是有分别，那也是湛卢将所有锋锐刃口全部销熔得圆钝了，剑尖也不再是尖锐之极，而是化作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金妖王当然是很不解，上前请教，湛卢说了自己意图，金妖王听着开始很不解，良久才体会到了湛卢的意图，又是拜伏在地。世间最锋锐的当然不是利器，而是人心，世间最有价值的自然不是人前显贵，而是福泽深厚，湛卢作为重获新生的一代名剑，论及剑气的锋锐，已经是盖世无匹，自然是不再需要锋锐刃口，而且宝剑再利，也是需要持剑之人所行之事来彰显锋锐，如岳飞般的名将手中宝剑已经不用出鞘，却是具有万夫莫敌之威。湛卢如今锋芒内敛，剑柄却是内凹出了一个掌纹，还是反握剑柄的姿势，这当然是湛卢为了纪念先前主人所化，也从一个侧面显露出湛卢如今饱经世事荣辱不惊的气概。金妖王在一边苦思半响，这才终于领悟到了锋芒内敛的这一层心境，在自己的心性修为上终于也是迈出了一大步，自此之后行事不再暴虐强横，所出神兵利刃经常莫名其妙的跑去仙妖界最为仁义的豪杰之手，金妖王终于能够坦然生存于妖界，不再没事就生这厌世情怀，都得归功于这几日重铸湛卢的过程中所领悟出来的处事道理。第二日天明，湛卢竟然化作人形，腰间佩剑还是原本模样，金妖王这才终于知道，昨日三味真火那番熔炼竟然是有如此奇效，湛卢熔炼的重点根本不是剑身而是自己的灵性造化。听得湛卢万分感激自己重铸之恩，金妖王欣喜万分，听得神剑就要离去，却是相当的不舍，湛卢听过小丫头与这小谈，还有小鼎与丫头们的激辩，知道眼下这小兽处境，如今既然此间事了，还是尽早离去的好，只是老范昨日实在是真气亏空的太过了，看这情形还得大睡几日。湛卢问明了金妖王这妖界地形方位，就手捧酣睡的老范出了熔洞，寻着水塘里休憩的小树妖和小美人鱼，三个小精灵目瞪口呆的瞧着这口口声声当自己是先前那柄破剑的家伙，匪夷所思了半响，才终于勉强理解了个大概，商议之下，尽速离开这妖界当然是首要事物，于是辨明方向朝着北面海边而去，金妖王送出老远，几次想再见小鼎一面，却是不敢唤醒这酣睡中的神奇小兽，只得目送着这小队人马渐渐远离。如今妖精们都在亡命天涯，这妖界安全得很，金妖王也没了相送的必要，就算是前路有妖精不开眼的上前讨教，那结果金妖王也是不用想就知道的。如今湛卢虽然是锋芒内敛，根本就瞧不出那盖世之威，金妖王却是心知肚明，就算是自己仰仗着仙妖界第一神兵之利，那也是没胆量去硬接湛卢一剑的，那圆润的剑刃锋口，金妖王越想越觉得无坚不摧，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当真怪异之极。行到第二日午间，老范终于睡饱了，眼睛也不睁开，自顾自的在那里连打哈欠带伸懒腰的活动了半天筋骨，这才终于困恹恹的揉着眼睛四处瞅，小树妖一行正在一处小憩，将它搁在一个满是阳光的小石台上，瞧见老范醒转，三个小精灵开心的凑了过来，老范乐呵呵的化出许多美食来吃早饭，一边捧着一块卤肉吃得喷香满口，一边听精灵们唧唧咋咋的讲如今这情形，终于瞧见了默立身后那柄明晃晃的神剑，神念依附过去细细查看，立刻发觉了那圆润剑刃和弧度完美的剑尖，瞧得蛮奇怪，待听到这神剑竟然能够化作人形，当然是纳闷得很，小树妖如此辛苦修炼百多年，这才得了一半人形，怎么这破剑重铸个剑身就能化身成人，这也太奇怪了吧？瞧着湛卢化成人形在那里对自己行着大礼，感谢自己的异界相邀以及大耗真气帮助自己重铸剑身，老范爪中卤肉跌去尘埃之中，倒不是惊讶于这神奇的化形之术，而是惊异于湛卢如今的面相，原来灵宝大乘之法虽然是天宫精妙之法，却也是有自身的施行法度，湛卢如今是受这小兽相邀前来这仙妖界，当然是会受这小兽影响，老范当初念那请兵决之时，心中所想就是自己前世模样，如今湛卢重铸剑身，所化人形虽然是很想化作先前主人的模样，这些心愿却是不可能被自己完全掌控得了的，如今这面相身形就是老范诵念请兵决之时心中所想的前世模样，只不过是年轻之时的相貌，这相貌瞧在金妖王与小精灵们眼中，当然平凡无奇，瞧在老范眼中，却是相当的震撼。老范耳中再也听不到湛卢和小精灵们的言语，只是在那里呆呆的瞧着自己前世的模样，心思重又飘回了前世凡间，记忆中一件件陈年往事重上心头，先前在这仙妖界，老范总是在用前世眼光来看这个新世界，如今瞧见化形为自己年轻样貌的湛卢，却是开始用今世的眼光来看前世，百般思虑千般感受立刻将心神塞得满满当当，老范在这阳光明媚的小石台子上一边默默地低头啃着卤肉，一边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