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宋大家
好一会儿,浅织脸上的红晕才恢复正常,不过心里却没有平复下来:‘要死了啦……浅织啊浅织,你怎么表现得跟小骚货一样,还主动亲这个花心的臭男人……真是不知羞……嗯,但一个吻不算是喜欢吧?这是为了感谢俊雄……’看着小美人儿有些魂不守舍,我把她手上的盒子接过来。“浅织,是有些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先回丰国神社休息?反正已经淘到宝了。”
“哦,不、不要!”
灵动美少女连连摇头,“我们享受的是淘宝的过程,可不是什么胜负。鬼市我们还没有走完一半呢,万一有好东西错过了怎么办?今天有你陪着,我准备要大杀四方、成为鬼市的传奇人物呢!”
我微微一笑:“成名不是什么好事,好处不多,一天到晚麻烦事可不少。”
浅织横了我一眼,没有把这话听进去。她是少女心性,再加上性格活泼开朗,喜欢出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经过这么一打岔,浅织心中的娇羞不安减少许多,不一会又恢复活泼的性子,到处走走看看起来。
鬼市的布局没有规划,并不是书画在这一块、青铜器在那一块,而是混杂在一起,由此更让人目不暇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浅织又买了五、六样古董,都是小件的东西,比如明清牌、铜钱币、檀香木雕刻等,价格算不上贵,但东西都是真的,让小妮子捡了不小的漏。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一处人声鼎沸的地方。这里位于整个鬼市的中段,一个摊位面前围了起码二、三十个人,还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浅织本来不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但她想拉着我离开时,蓦地娇靥一变,立刻改了主意往人群挤去。
幸好这个摊位地方够宽,浅织三两下就挤进去;跟在她身边的我也看到争吵的原由:一个高大的十、七八岁少年挥舞一个卷轴,大声和中年摊主争论。
少年明显不是普通人,只看他身旁一个专门提着皮箱的黑衣壮汉,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和服老人就可以知道;普通人无法有这等随从。
“你到底给我退不退?”
少年非常激动,厌恶地望着中年摊主,“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用假货来骗本少爷,你以后都不想再做生意了?”
中年摊主个子不高,有些肥胖,可一双眼睛非常灵活,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人。
他的面前摆着一大堆字画,由于字画需要展开让人观看,所以他占据的地方比较大也可以理解。
这么多人围观,又被人找碴,他也很不客气:“我管你是谁,买东西不就是你情我愿吗?又不是我逼着你买的,是你自己求我卖给你的。现在买到了又来找碴,你懂不懂鬼市的规矩啊?拿权势来威胁我?我怕你吗?”
少年气得浑身发抖:“你卖的是假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找你退?大家来评评理,他跟我说这幅画是南宋梁楷的作品,结果我去找大阪市立美术馆的专家们检验过了,它根本不是梁楷的画,是假的!这人拿假画来骗人,该不该找警察抓他?”
说着,他把画卷展开,还转了一圈给大家看。
浅织一下子躲在我身后,显然她不想被少年看见。少年此时的注意力全在中年摊主身上,也没有看见她。
南宋梁楷,这个名字在中国或许不怎么出名,因为中国有名的画家太多,南宋梁楷根本不是最出名的那几个。但南宋梁楷在日本却是大名鼎鼎,是全日本最崇拜的几位画家之一,其名望远远超过日本的任何一个画家。
南宋梁楷最善于以简练的笔墨表现人物的音容笑貌,抓住人物神韵,充分传达出他想要表达的感情,是写意画的代表画家之一。
最重要的是,梁楷的画里表现出一种禅意,而这种深邃的禅意正是禅宗盛行的日本人所喜欢的;从当初的幕府大将军足利,到德川幕府的酒井家族、纵横日本现代史的三井家族等等,无不是奉之如珍宝。
梁楷的传世之作有数十幅,大部分都被日本人收藏,其中几幅被收藏在东京国立博物馆的佳作,更是被日本立为国宝。
中国人的画作在日本被立为国宝,可见梁揩在日本受到的推崇有多么大。
我看了几眼少年买到的画,上面用非常粗犷的线条画着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和尚长着络腮胡,坦胸露乳,手里拿着一把破旧扇子,袈裟也是破损多处,却是笑口常开,显得非常洒脱自在。
仅仅这么一眼,我判断出这幅画绝对是一幅佳品;无论它是不是梁楷所绘,那栩栩如生的画意都跃然于纸上。
再看了看少年身后的白发和服老者,一看就是古董专家的老者,恐怕也是因为这幅人物画的出尘禅意才被误导吧!
“哼,佳贤太无耻了,买了东西居然还要鉴定,这样买到赝品的机率就少了啊!”
灵动的美少女嘟囔着。
一个古董专家或许会看走眼,但大阪市立美术馆的那群老家伙个个都是人精,有了他们掌眼,假货无所遁形。
只是这少年的家族势力太强大了吧!现在是深夜三点多,大阪市立美术馆的专家们无不是五、六十岁以上,最注重保养身体,居然还能坚持着不休息,及时帮忙鉴定,这不是单单有钱就能办到的。
由此可见,少年的家族应该是不逊色于北条家族的存在。
可是,有权有势不代表可以所向无敌,至少在鬼市上,少年此时的做法就有些不讲规矩,恐怕会遭到不少人抵制。
“我说这位大少爷,您是,只有自己才能捡漏成功……通常交学费最多的就是这样的愣头青。
“咳咳,好吧,你看看吧。”
老板把画递出来,笑道:“你别看刚才那小子闹得厉害,虽然我这画不一定是南宋梁楷的,但绝对是好东西啊!”
我没有理会老板的自吹自擂,而是将画卷展开,专心致志地看画。
俗话说,看画先看纸,那些有名画家如果是平日画草稿就罢了,如若想要画出得意之作,无论笔墨纸砚都是选自己认为最适合的。
此画的纸张薄而致密,轻柔而不稀疏,虽然有着强烈的时代流逝感,陈旧的程度仍不算严重。
乍一看画中的笑口和尚,虽然线条极其粗犷,可粗犷中透露一气呵成的潇洒之意;随笔点墨之间,人物形象简洁而纯朴,没有过多的修饰和点缀。
再仔细一看,画中的笑口和尚,浓墨和淡墨之间的转换非常协调,把握的力度也非常恰当,特别是笑口和尚的五官出奇的让人印象深刻,也能感受到他那副粗犷外表下,内心洒脱、不拘俗礼的自在心境。
能画出此画的人绝对是一代大家,功力之深厚非一般人能比。
不过,大阪市立美术馆的专家们判断得不错,此画虽好,但的确不是梁楷的。
梁楷的画,洒脱中见细致、对局部细节的掌控炉火纯青;这幅画只有洒脱粗犷,并没有细致描绘,况且用笔太过随意,有种不修边幅的感觉,不如梁偕的淡雅清新。
嗯……等一等!
画风像梁楷,但粗犷濯脱,随意泼洒笔墨……
这样的绘画大家,好熟悉啊!
灵动的美少女非常乖巧地站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看画,却不出言打搅我。
中年老板这时才看清楚美若天仙的浅织的容颜,心里忍不住嫉妒我,心想:‘要是这么极品的美少女被我得到该多好啊,偏偏便宜这小白脸!妈的,待会如果小白脸真的要买这幅画,我要大大敲他一笔才行。’想着想着,我的脸上露出笑容。
终于知道这个大家是谁了!
看到我流露出来的笑容,中年老板却以为我不懂装懂,把假画当真画,于是他也心中暗笑。
沉吟一下,我平声道:“老板,这画是别人退回来的赝品,只不过是模仿梁楷得像而已,我看它还算不错,想买回家去做摆设,你开个价吧!”
“小兄弟,既然刚才你看到了,我也不胡乱喊什么高价,就按照这画的实际价值来说吧。”
中年老板一副“我很善良”的表情,“你给我八百万日圆,画就给你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赝品还能值八百万?”
我怒道,“一百万,多了我不要!”
“小兄弟,你这就不诚心。这画怎么也是几百年前的仿品,我收回来的价钱已经不低。”
老板刻意胀红着脸,“这样吧,五百万,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你不要就没办法了。”
我笑了起来。“好吧,谁叫我喜欢呢?浅织,付钱吧!”
灵动美少女面无表情地掏出五百万日圆递给中年老板,而我将画放进长盒子后,转身扬长而去。
“哈哈,真是个傻瓜啊!”
等到我们走远,旁边的年轻摊主讥讽地笑:“每个人以为别人都是笨蛋,只有自己才能捡到好东西,殊不知他们才是真正的笨蛋啊!”
“是啊,长田,你又赚了一笔,待会该请客了吧?”
另一个先前为老板说话的中年摊主也笑着搭话。
“当然,哥儿几个,今天谢谢你们帮忙,待会我们去最贵的居酒屋,不醉不归!”
中年老板笑嘻嘻的道。
时间退回到五分钟以前。
小早川佳贤怒气冲冲地从上当受骗的摊位离开,心中一股惆怅难以形容。
小早川家族是关西地区的名门望族,可以上溯到丰臣秀吉的时候,那时小早川家族就赫赫有名了。
到了现代,三井财团的三井船舶就是他们家的,另外一个三井财团的重要成员大阪商船,他们也占有不少股份;两者相加造就他们在关西地区轮船制造和运输行业的巨头位置。
出生在这个庞大而富有的家族,小早川佳贤从小到大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唯一无法得到的就是他深深迷恋的北条浅织。
为了得到浅织的青睐,他今天下足本钱,请了大阪府很有名气的古董专家坐镇不说,还动用父亲的关系,请了大阪市立美术馆的三位专家到大阪府厅旁边的大阪国际大酒店会议厅,好茶供着,就为了随时能帮忙鉴定真假。
虽然大阪市立美术馆的专家们及时识破这画是赝品,但小早川佳贤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怒气冲冲。
当然,他也无法怪身旁的古董专家,因为当时人家就说这东西不好把握,如果是两千万日圆以下可以拿下来……结果最后小早川佳贤被中年老板骗了,以为自己捡了大漏,所以才不惜重金买下。
嗯,如果画真的是梁楷的作品,五千万日圆的确不算什么,简直太便宜了。
小早川佳贤觉得路上每个人都在笑他,羞愤交加的他一路快速走着,足足走了好几百公尺才慢下脚步。
心情平静下来的小早川佳贤忽然间听到自己手机铃声,他赶紧掏出手机一看:哗,好家伙,一共有三十五个未接电话,号码还很熟悉,就是大阪市立美术馆专家们所在会议厅的电话。
接通电话,小早川佳贤缓和语气:“喂,我是小早川。”
“小早川少爷,您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真快急死我们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小早川佳贤知道说话的是谁,他叫片仓定武,是连父亲都要尊敬的古董专家:他没有恼怒,道歉道:“不好意思啊,片仓先生,我刚才所在的地方太吵闹了,没有听见。”
片仓定武急速地道:“没关系,小早川少爷,刚才的那幅画,还在你手上吧?”
“画?”
小早川佳贤摇头道:“别提了,那个家伙根本不肯退货……”
“没退货?太好了!”
片仓定武大声一嚷,旁边还传来其他老头子们的欢呼声,“你快点把它带回来!”
小早川佳贤愣然地下意识道:“带回来?为什么?不是说是赝品吗?”
“这幅画的确不是南宋梁楷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片仓定武说道,“可是当时你太心急,一听不是梁揩的,把画拿起来就跑了,让我们想要继续仔细鉴定是谁的都没有机会。等你走了,我们再回味这幅画,觉得它的韵味实在很足,再这么一讨论啊,觉得很有可能是梁楷之后的一代大家,南宋的法常大师所做……嗯,还得你拿回来看了再说,不过应该没错,这画功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呵呵,小早川少爷,你运气不错啊,法常大师的作品也是国之瑰宝,不比梁楷的差啊!”
“啪!”
价值五万日圆的高档手机这么落在地上,小早川的表情一阵呆滞。
下一刻,小早川家族的少爷怒吼一声,飞快掉头往回跑去……
或许是连续遇到两件国宝级古董让我们的运气用光了,接下来一个小时,我们都没有看到什么好的东西。
不过灵动的美少女已经很满足。一件钧窑大件的“玫瑰地粉彩釉荷口双龙戏珠瓶”、一件在日本非常受推崇的南宋僧人法常大师的精品画作,哪一件拿出去都是稳获今天比赛,表示有许多名人收藏过,可是大家站起来看了半天,没有几个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除了大野之外,有没有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毛利纯久卖了一下关子。
浅织倏地站起:“唐代诗人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好!”
毛利纯久拍掌道:“浅织你果然才能出众。我再考考你,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灵动的美少女摇头:“我只能判断出是颠张狂素中的一人,具体的,我的能力还欠缺,无法知道。”
“好!好!好!”
毛利纯久大声赞叹,他一点都没怀疑是我向浅织透露的,因为从字帖一展现,他就在观察四周,没有看到我跟浅织说过话。
他感叹道:“我以前以为浅织你虽然年少聪明,但不会静下心来钻研古代学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让人惊叹佩服!好!不愧是天才少女啊……哈哈哈……”
此言一出,旁边的少男少女们更是以炙热眼神望向浅织。
尤其是大野元秀和小早川佳贤最为热切,恨不得把美少女吞进肚子里。
浅织面对这种目光早已习惯,只是淡淡点头就坐下去。
看到我一脸淡然神情,小美人儿忍不住低声道:“俊雄,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贪你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