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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魔险恶

 

东厂密室。奄奄一息的田海旺,双眼兀自闭着,但竟然缓缓坐了起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向着心魔剑靠去。心魔剑也发出幽幽紫光,也不知是田海旺召唤了心魔剑,还是心魔剑召唤了田海旺。田海旺早已用凡铁给心魔剑打了个剑鞘,那魔剑如今便斜斜倚靠在墙角。心魔剑连鞘约四尺有余,心魔剑邪光发散下,剑鞘竟忽然碎裂开。锋锐无匹的心魔剑没有横在地上,而是破石而入,插在石板上。余杰望看着这等诡异情形,忍不住惊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脱了鞘的心魔剑,光芒更甚了。它通体晶黑,宛如地狱鬼火烧结而成,那黑里透红的剑身透出了一圈紫晕,光可鉴人,但却透着森森寒气。众人盯着看去,只感觉一只幽幽暗暗的魔眼扫视了自己,浑身都不禁颤了颤。余杰望、月颖都忍不住退后一步,只有阴魔眼中露出热切之色。那魔眼正凝视着田海旺,像是久别重逢的知己,不断发散出召唤之念。田海旺陡然睁开双目!眼里没有半分清明,带着的是浓浓的杀欲,是沉沉的怨念!月颖从未见过田海旺这等眼神,不由吓了一大跳。田海旺竟没看见肃立一旁的阴魔,没看见惊骇莫名的余杰望,甚至没看见让他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月颖。他只是望着心魔剑,热切激荡,似乎要握着心魔剑,屠尽敌人,杀尽仇人,甚至是,毁灭所有人。然后再毁灭了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了。田海旺一步步挪到心魔剑旁,全身战栗,缓缓将剑柄向上提起。心魔剑要拔出了,田海旺的杀气也寸寸暴涨,心魔剑更是散发出诡异刺眼的红光,照耀得整个密室便如魔窟鬼殿一般。剑锋将出,恨念杀欲吞吐绽放,只要田海旺再用一分力,心魔剑便将完全拔出。就在那片刻,忽听一声娇柔悲呼,轻声道:“田大哥……”炽光消散,田海旺放开了手。田海旺眼中的狂热立时消退。众人余悸犹存,一个个伸手遮目,侧颈偷眼去看,只见田海旺似乎精疲力竭,一下软倒在地,单膝跪着,胸口又渗出了鲜血。但毕竟,他还是醒过来了。月颖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但看到田海旺前胸又开始流血,已经染成一片红,还是冲了上去,一把拉住了田海旺的手。田海旺叹了口气,道:“月颖,我好累……”阴魔走上前,将田海旺扶起。他与月颖两人合力,缓缓将田海旺放在了床上。刚才从床边走到墙角,不过两三步,却似乎耗尽了田海旺所有的气力与精神,才一躺上床,便沉沉睡去。月颖长舒了一口气,扭头去看心魔剑。那柄剑不知何时已倒在了地上,适才的光芒也全都消散了。月颖对这剑仍是心有余悸,不愿它留在田海旺身边,走上前,拿起了剑,放在了密室外。余杰望与阴魔也出了密室,让月颖独自陪伴田海旺。余杰望讶异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阴魔看着墙角灰暗的心魔剑,道:“田海旺失血太多,身体虚弱,到今日,终于压不住心魔剑的魔性了。”余杰望惊道:“田海旺如此深的功力,竟还不能自如掌控心魔剑?”阴魔摇头道:“与内力无干。心魔剑要的主人,是一个有着强烈杀欲的人,是一个带着恨,带着怒火的人。或者说,心魔剑根本不希望被掌握在人的手里,它的主人,是魔。”余杰望颤声道:“若刚才田海旺拔出了剑呢?”阴魔淡淡道:“可能刺向他自己,也可能刺向我们三个中的一个。心魔剑可以激发人的潜能,他若真是刺向了我们,以我现在的状态,未必能躲过这一剑。”阴魔未必能躲过,尚未完全痊愈的余杰望就更躲不过了。余杰望没想到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由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这把剑真邪门。我当日用心魔剑时便入了魔,没想到田海旺竟也会如此。”阴魔道:“田海旺为人太和气,城府不深,我因此才传他天魔功,希望借此来让他加强对魔剑的掌控。可是,到他真正体力衰竭的时候,心魔剑的反噬之力,还是难以抵挡。田海旺只怕是不能与心魔剑合而为一了。”余杰望问道:“没有办法了吗?田海旺永远没法真正掌控心魔剑?”阴魔答道:“不。田海旺如今只能发挥心魔剑五成的威力,但要想让他融入心魔,达到真正的魔境,倒也有法子。”余杰望好奇道:“什么法子?”阴魔微微一笑,道:“方法很多。譬如你去杀了月颖。”余杰望一惊,随即苦笑道:“这我可不敢。”阴魔淡淡道:“这也无妨。心魔剑,我原本就没打算让田海旺一直用下去。”余杰望诧异道:“那是谁,还能有修为驱动心魔剑?”阴魔拾起了心魔剑,看着神采全无,如同烧火棍一般的剑身,眼神很是复杂。心魔剑忽然又腾腾亮了起来,从剑尖,向剑柄蔓延去。阴魔扬声道:“魔剑之主,当是我!”语气带着傲然,带着狂放,一扫往日的沉稳。魔光大盛,耀眼夺目,比适才密室中要明亮的多。余杰望惊退了一步,阴魔却并不觉得刺眼。余杰望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面具孔洞中,阴魔分明是不同于往昔了。那不是个冷静稳重的阴魔,那是张扬跋扈,威势无匹的阴魔!阴魔想笑,他觉得痛快,他觉得满足,他似乎在这一瞬间丢下了包袱,在这一瞬间解脱了。余杰望被心魔剑的耀眼光泽逼得惊叫一声,几乎要掩上了双目。心魔剑却不再闪耀,一股股黑气,全数从剑身窜流出来,围绕着阴魔的身躯,让狂傲的阴魔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气。阴魔须发俱张,眼中竟流出泪来,牙关更是咬得“喀喀”作响,内力激发,黑气泛起,似乎是在身上跳跃,整个密室通道显得恐怖异常,那黑气竟飘散到了四维,如同滚滚黑云压来,叫人喘不过气。心魔剑受着阴魔喂养,黑气大盛,虽然不再发出耀眼的光芒,却让余杰望心中无比畏惧,连连倒退。阴魔持着鬼气森然的心魔剑,深深吸气,闭了眼睛,痛快满足顿时化为乌有,往事一幕幕回忆起来。心魔剑受了感应,一股劲风发出,吹起了阴魔飘然长发,狰狞的青铜面具让人望之心惊。阴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竟也成了血红。恨,只有恨,唯有恨,全是恨!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阴魔的眼里,竟会有如此浓重的恨!恨意激发,阴魔也忍不住仰天长啸!天地惊变,风云改色!余杰望重伤未痊愈,立即被震晕了过去。魏忠贤躺在卧房里,竟也被吓出屎来。不仅东厂,京城所有的人,都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许多老百姓面面相觑,惊问缘故。如同雷鸣,如同炮轰!如同天崩地裂!身处地底的阴魔,一声怒吼,震动了整个京城!余杰望醒来的时候,天已微微亮了。他抬眼四望,自己仍躺在密室通道里,阴魔背对自己坐着,心魔剑就放在他脚边。昨夜阴魔的啸声惊天动地,余杰望思之,仍是不寒而栗,看着阴魔的背影,不敢说话。阴魔淡然道:“心魔剑威力确实不俗。”余杰望慌不迭点头:“确实,确实。”阴魔叹道:“我拿了剑,竟没能控制住自己情绪,想必惹了什么麻烦。”余杰望关心道:“你昨夜啸声蕴含的内力太强,会不会……”阴魔淡淡道:“古墓下我为压服陈谦卫等人,用了十成的内力,这些日子一直身体虚弱,较之常人也有不如。所谓武功大成,更是遥遥无期。不过昨夜心魔剑助我打通经脉,看来我的武功,也将要练成了。”余杰望问道:“不知那是什么神功?”阴魔微微笑道:“这是我自创的内功,我自称生死劫。”顿了顿,又道:“你能给我画个圆吗?”余杰望不知其意,皱眉道:“那也容易。”说着拿起心魔剑,随手便画出了个圆圈。阴魔摇头笑道:“你错了。那是扁圆,不是浑圆。”说着用剑画了个方块,道:“像圆的吗?”余杰望摇头道:“这是方的。”阴魔心魔剑一挥,一个五边形画出,道:“像圆的吗?”余杰望还是摇头。阴魔一连画下去,六边形、七边形、八边形,一直画到了十几条边的图案,此时,已有如圆形了。余杰望仍是不解其意:“这又有何用意呢?”阴魔淡淡道:“每个人练了内力,便如同这方块一般,棱角明显。而真正高深的内力,是圆转如意的,便如同浑圆一般。所谓内力精纯,内力高深,便是如同这后面的图案,越来越接近浑圆。陈谦卫习武晚,但武功却高,就因为天意剑诀注重修心,从不刻意修聚内力,所以他的内功反倒更接近浑圆。只是他的圆太小罢了。”余杰望若有所思:“你是努力让自己的内功接近浑圆?”阴魔摇了摇头:“即便是再接近,也有棱角,不是真正的圆。我这几年武功全废,为的就是用完全不同自己的内功心法,打磨自己的内功。我原本内力太强,棱角太盛,花费的功夫也格外多。”余杰望问道:“如果你能真正达到浑圆的境界,能胜过天意道长吗?”阴魔冷笑道:“天意,以剑为名,想必是要追求剑道的至高境界了。我也想知道,天意,心魔,究竟谁更厉害。”山东。宿雨平日里一副天真烂漫的可爱女孩模样,文辛雨稍说重话,她却又泪水涟涟。文辛雨一生从未经历过情爱之事,宿雨真心相待,他便是钢铁浇铸的心肠,也软了下来。文辛雨也不知为何,竟答应了宿雨夜游的郊外的请求。若是前几天,宿雨求文辛雨夜间出游,文辛雨势必怀疑有埋伏,但现在,文辛雨竟是不疑有他,禁不住宿雨劝,被带了出来。文辛雨口中不愿承认,其实他心底里对此次出游竟是有几分向往。两人在月下缓缓走了几里路,宿雨一路蹦蹦跳跳,一会儿摘朵花,一会又跳起来抓片树叶,没片刻安宁。没一会儿,文辛雨自顾自走着,宿雨竟不见了。文辛雨四下寻找,却不见宿雨何在,不由有些着急。忽然,宿雨不知从哪棵树后蹦了出来,手中还做了一个花冠,奔向文辛雨,笑道:“这个花冠给你戴!”张之越伸手接过,骂道:“到处乱跑,你若是走丢了,老子麻烦事就多了!”说著将花冠扔在地下,便要一脚踩下。宿雨低下头去,眼中噙泪,低声道:“人家只是想给你做个花冠……”说著啜泣不已。文辛雨心中一软,咒骂一声,自行将那花冠拾起,宿雨破涕为笑,立时帮他戴上。只见文辛雨一脸尴尬,满面胡须,却戴了个少女也似的花冠,甚是可笑。宿雨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文辛雨摘下花环,放在手里,借着月色,细细打量。宿雨也坐在草地上,双手支颐,望着白云中半现的月亮。文辛雨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坐。夜深人静,四下里半点声息也无。两人并肩坐在车中,望着湖水。宿雨伸过右手,按在文辛雨左手的手背上。文辛雨心中一动,并不缩回,想:“若得永远如此,不再见到武林中的腥风血雨,便是叫我做神仙,也没这般快活。”宿雨见他若有所思,问道:“你在想甚么?”文辛雨将适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宿雨反转左手,握住了他右手,说道:“那,以后,你愿意永生陪我吗?”文辛雨叹道:“或许吧。人在江湖,有太多的无奈。”宿雨将头枕在文辛雨肩上,道:“你能说出或许,我已经不枉此生了。我真的怕有一天,你看见别的漂亮女人,就把我给忘了。”文辛雨轻笑道:“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当前,我也不会理睬。”宿雨心中喜乐无限,依偎到了文辛雨的怀里。文辛雨正要伸臂搂住她,忽然想到“天下第一美人”六个字,全身一震,心中道:“宫长王琦!国旭落到今天地步,八成是宫长王琦所害。美人计,这是阴魔惯用的伎俩了。我和宿雨从未经历过什么,之所以动情,全是因为她待我好。这自然是阴魔的吩咐了。我只想着玩玩,没想到真的动了感情。我若娶了宿雨,岂不是成家立业后,还在身边埋下了个隐患?”想到此,受欺骗的屈辱感顿生。宿雨轻轻地道:“直到此刻我才相信,我终于是在你心里了。”从山上向下眺望,山下一马平川,官道旁都种满了高粱,溶溶月色之下,便似是一块极大极大的绿绸,平铺于大地,当真好景致。文辛雨却推开了宿雨,昂然站起:“好了。该玩的也玩够了。我们缘尽于此,你这就走吧。”宿雨一时愕然,惶急道:“文辛雨,你……你是……”文辛雨冷冷道:“想我大好男儿,还不至于要娶一个妓女。你情我愿,玩玩也就够了。现在我玩腻了,想换一个。你从哪来,就到哪去吧。”宿雨没想到文辛雨竟突然翻脸,眼泪扑簌而落:“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别赶我走啊……”

文辛雨两眼望天,冷笑道:“你什么也没说错,你做得也不错。可惜国旭前车之鉴,我不能容忍枕边有一个阴魔的奸细。你这就走吧。”宿雨哭道:“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吗?”文辛雨冷然道:“我从来就没信过你。”宿雨站起身来,看着文辛雨,凄然道:“你赶我走?那日后我又能到哪去?”文辛雨淡淡道:“回阴魔那里。陈谦卫比我重情,即使知道你的坏心思,也不会驱逐你。你向阴魔请命,安插到陈谦卫身边去吧。”宿雨泪水不断落下,梨花带雨的面庞极是惹人怜爱,文辛雨心中一软,几乎就要出言相留,但随即又想到:“我若留下了她,日子久了,感情更深,那就永生在阴魔掌控下了。罢了,长痛不如短痛,何不果断些?”念及此,心肠复又刚硬,冷冷道:“你还不走?”宿雨抽噎道:“你,你又要我到哪去?没了你,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说着一步步走向悬崖。文辛雨没想到宿雨竟会寻死,不由踏上一步,要拉她回来,但心中却想:“这女人手段极多,我若拉了她,后患无穷。她对我是虚情假意,自然不会跳下去。”却不曾想,宿雨走到悬崖边,回头看了一眼文辛雨,见他一脸漠然,便咬了咬嘴唇,竟真的纵身跃下!文辛雨吃了一惊,“啊哟”大叫一声,急忙抢上。可两人相距如此远,文辛雨即便轻功通神,又如何能救得了?只见宿雨一袭翠衣,化作一个淡绿的影子,消失在山崖下。文辛雨轻功一展,便要飞身下去,可心中却忍不住想到:“这等高处,这等陡峭,即便是我跳下去,也未必能活,何况不会武功的宿雨?罢了,反正是阴魔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心中这般安慰自己,但文辛雨呆呆望着悬崖下的雾气,竟是说不出的难过,心里有个声音在叫道:“她是真心的,她是真心的!”东厂。魏忠贤自代替皇上主持了祭天大典后,地位日隆,皇宫内也好,京城外也好,事无巨细,都要向他请示,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虽然魏忠贤有不少得力部下,但真正心腹,却是身份为幕宾的阴魔。只是阴魔多管江湖事,朝廷上下的公事,他却不宜过多参与,魏忠贤的担子也就重了起来。一日日下来,魏忠贤处事渐渐有了门路,听惯了人奉承,往日的胆怯早就一扫而空,这东厂督主,秉笔太监的架子也树了起来。阴魔到了魏忠贤的书房,见他面前摆了几摞文书,面容愁苦,便道:“这些事,交给别人就好,何必自己来管?”魏忠贤叹气道:“若是什么赈灾平反的小事情,那谁来管都是一样,可现在,我当真遇上大麻烦了。”阴魔“哦”了一声,奇道:“现在还有谁能给你麻烦?”魏忠贤怒道:“还不是东林书院的那帮人。他们找了一大堆罪名,强加到我头上,说我什么扰乱朝纲,贪赃枉法,还翻出了我暗杀前任左御史王宁的案子,找了些证人,非要圣上治我的罪。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事情,非得阴魔大人来参详一下。”阴魔反问道:“圣上想除掉你吗?”魏忠贤道:“当然不想,否则我已经活不到现在了。”阴魔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就是了。你所凭借的,就是圣上的信任。圣上倚靠你,信赖你,从来没想过要除掉你。究竟你能不能继续发达下去,东林党人纵然证据确凿,却也要圣上来定夺。那你又有何担心?”魏忠贤苦着脸道:“这我也知道。可是万一东林党那些人真能拿出些证据,恐怕圣上逼于无奈,只能杀了我。这才是我最担心的。”阴魔微笑道:“圣上不愿除你,但形势禁格,由不得人的事,古已有之。说到大,杨贵妃也死于马嵬坡。说到小,那就更数不胜数了。此事究竟是大还是小,全看你的本事。”魏忠贤一脸愁苦,唉声叹气道:“我也知道。可是就想不出个好法子来避祸。”阴魔淡淡道:“法子很简单。其一,东林党有真凭实据,皇上抹不开面子救你,可是宫中客氏是皇上的乳母,她的话,较之杨涟、缪昌期、左光斗这些人,岂不是分量更重?你若进宫向客氏求情,凭借之前的交谊,客氏为你求情,这事便好办了九分。其二,东林党不是信口开河,你若想当真遮掩过此事,必须自承己过,但要大事化小。到时候皇上在明面上可以秉公处理,罚你些银子,处斩你手下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此事自然也就这么过去了。”魏忠贤越听眼睛越亮,大喜道:“果然有道理!当真是好见识!我就这么办,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阴魔抬手道:“慢,我还有一句话。”魏忠贤此刻已是万分喜悦,忙不迭道:“请说,请说。”阴魔道:“今天的事可以这么过去,下次呢?我的法子可一不可再,到时候你又怎么办?除非你从此检点言行,不再行奢侈之事,否则东林党势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弹劾你。就算你有本事一次次化解,时间久了,圣上对你的信任也就会这么磨去了。”魏忠贤问道:“阴魔大人有什么好法子?”阴魔道:“斩草除根,灭了东林党。”魏忠贤沉吟道:“待此事过了,我便启奏杨涟?”阴魔摇头:“不。圣上早知你们不合,东林党才奏你一本,你又回奏他一本,这等明显的报复举动,不会让圣上下定决心,除去东林书院。何况东林党自杨涟以下,几名要员都是为官清正,少有劣迹,你找些无足挂齿的小事,绝不能就此扳倒他们。”魏忠贤见阴魔成竹在胸的模样,忙问道:“您有什么好法子?”阴魔沉声道:“奏章很是无趣,你再罗织些罪名,圣上更是无心细看。但如果你能将让皇上每日都愿意看一看东林党人的恶迹,即使圣上明知是假,日子久了,恐怕也难免生出离心。这才是你眼前良计,也是除去东林党的最好办法。”魏忠贤皱眉道:“圣上整日都在做木活,平常奏章十有八九都是我来批阅,东林党的罪名,圣上恐怕更无心来看了。”阴魔淡淡一笑,道:“听说圣上极是爱看《水浒》,一部书翻看了几十遍,仍是读得津津有味,甚至有时还喟叹‘宋江若不招安,定能做一番大事’。魏忠贤,你何不从此下手?”魏忠贤仍是不明,道:“阴魔大人,你说明白些,我不大懂。”阴魔道:“东林党上下,从朝野到地方,寻个一百零八人总是可以吧。你便一一对号入座,将各人都安排成水浒中人。至于小说的情节,你找些人,按照圣上喜欢的方式,修订一番,再呈给圣上。书名吗,大可叫得响亮些,譬如《东林点将录》,外头说起,也不能编排你的不是。想皇上虽然爱看水浒,甚至想过宋江横扫朝廷的景象,但没有哪个皇上爱看反贼的。宋江可以自立为王,可以掀了大宋朝,但东林党绝不可动明朝半分。皇上每日每夜都在看杨涟智取生辰纲,缪昌期巧计破官兵,魏忠贤招安梁山泊,自然而然,也就待你亲近,待东林党疏远了。”魏忠贤如醍醐灌顶,大喜道:“好计策!日后什么瓦岗五虎,隋唐英雄,大可融入其中,皇上百看不厌,东林党又怎么来跟我争?”阴魔点头微笑道:“举一反三,孺子可教。”魏忠贤看阴魔说了话,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找了把椅子坐下,便问道:“阴魔大人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阴魔点头道:“不错。我想向你借一千兵马,可成吗?”魏忠贤吃了一惊:“要这么些人干什么?”阴魔森然道:“有国旭的消息了。他藏身在京城郊外的山林中。那里山脉连绵,我需要一些人替我守住几条下山通道,我带人去杀他时,他若逃窜,也好有人报讯。”魏忠贤皱眉道:“百望山向后,山脉连绵有几里长,一千人怎么够?不如我让卢象升掉个两万兵马,仔仔细细搜山,一定能揪出国旭。以我现在的声势,说召集人马缉拿逃犯,卢象升也不敢多说什么。”阴魔淡淡道:“不必。国旭此刻武功已恢复了不少,大举搜山,容易打草惊蛇,效果未必比得上我手下的几名高手单独行动。一千人,若国旭当真逃了,报知消息,让我们不至于追错了方向,那也就成了。倘若真是调集数万兵马,将角山、百望山一带地皮都翻过来,动静太大,恐怕又会给东林党落下话柄。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地位,不是国旭性命。”魏忠贤迟疑片刻,道:“阴魔大人,有句话,我想问个清楚。”阴魔淡淡道:“但说无妨。”魏忠贤问道:“国旭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不在田海旺之下,为什么阴魔大人如此倚重田海旺,将绝世神剑都送了他,却一心要杀国旭呢?”阴魔语气突变森然:“因为他太聪明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原本是想将他收入麾下的,心魔剑也本该是给他的,但可惜,他猜到了一些不该他猜的东西。”魏忠贤见阴魔说话突然如此阴森,心里打了个突,不敢再问下去。京城外,角山。角山一脉千峰竞秀,百岩峥嵘,山势到得黄河边才临水而止,雄望九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处。也是因此,这一番风水宝地,却修筑了如攀交巨龙一般的长城,秀美之余,也多了几分威猛。然而月满盈亏,祸福相倚,这世间罕有的风水宝地之内却又时常透出一股哀怨,自黝黑的山脉之中幽幽西来,直逼到山脉尽头临水之处方才止住,便似是个深闺怨妇,在山间低哭,让人忍不住想起那孟姜女。山脉尽头是一面几十丈高的玉壁。月圆之时这玉壁便会折射月光,与那山前湖水同时折出月光,并着天上一轮圆月,月华绮丽、流光溢彩,形成一处精彩绝伦的景致奇观。国旭拉着宫长王琦的手,站在玉璧下,看着美不胜收的景致,两人心情都是大好。宫长王琦轻声道:“国旭哥哥,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儿好呢?”国旭仰天而望,看着如洗月色,忍不住长叹道:“日后的事,又何须考虑如此多呢。我们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孩子出生尚有几月,想得太深远,未必是件好事。”如此绮丽风光,若是陈谦卫与爱人在此,必定调笑几句,若是文辛雨,那必定已是手脚不安分,但国旭为人严肃方正,虽对宫长王琦有着无限怜爱,也只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宫长王琦摇头道:“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国旭叹道:“可惜阴魔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些日子,我发现此地已有他人行迹,只怕阴魔很快还要搜寻过来。我不说武功完全恢复,单是两脚痊愈就要一两月以上。我们还得想法子避敌。”京城外十里,百望山。陈谦卫不愿留在无色庵,再与乐晓晨生出误会,便抽身去找国旭了。他也知国旭曾对自己生过疑忌,但宫长王琦已经怀上了孩子,再多猜疑,也该打消了。路上,陈谦卫又得了文辛雨密讯,得知国旭可能有难,更是一路急匆匆向角山一带赶去。只是这角山连接着百望山,一个山头搭着一个山头,四处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望去实无半分区别,陈谦卫到了旧地,却始终寻不到国旭的草屋,辗转数日,仍无所获。忽听远方传来几声大呼,声音甚是粗豪,似乎是魔教护法的声音,心头又担心又喜悦,身法一展,悄无声息地窜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个小草屋,不正是国旭的屋子?陈谦卫心头大喜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国旭就住在这里。看样子他们还没得手。”窥眼望去,那里站着四人,正是魔教十护法中的四人。他心中更是一喜:“阴魔的高手在政变日当晚或死或重伤,追杀国旭也只派出了这些个人物。他们武功平常,我不忙出手,且听听他们有何阴谋,到时候再结果了这四个人,帮国旭了断麻烦。”便在此时,听得一个雄壮的声音说道:“你没弄错吗?这里一定是国旭的住所?”另一个声音低沉之人道:“这里荒无人烟的,哪来屋子?当然是国旭住的了。”这两人自然是魔教四护法中的两个,只是两人收起了兵器,陈谦卫也不知他们是何人。陈谦卫寻思:“自是有不少人在寻觅国旭的下落,只是不知,他们怎么能寻到这里?”只听那声音雄壮之人道:“倘若你所料不错,国旭早晚会到此处,咱便在草屋入口处设伏。”那声音低沉之人道:“国旭现下不在屋里,迟早也是要回来的。”先前那人道:“此计大妙,国旭非死在这里不可。”一人笑道:“那是自然。咱们立下如此大功,阴魔自然也要对咱们刮目相看了。”陈谦卫想:“国旭精明机警,武林中无人能及,凭他们这点儿能耐,想要诱国旭上当,那真是自讨苦吃。”忽听得远处有人拍拍拍的击了三下手掌,一人道:“带到了。”只听脚步声响,两人快步奔来,脚步沉滞,奔到近处,陈谦卫听了出来,这二人抬着一件甚么物事。一人调笑道:“抓到国旭了?功劳不小哪。”一个声音洪亮之人笑道:“国旭倒是没抓到,不过把他的女人给抓来了。”四人都是“咦”了一声,显是惊喜交集,有人问道:“你……你怎么抓到她的?”陈谦卫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便欲扑出救人,但眼看来的两人麻布衣服,武功不高,看来只是个打杂的小厮,但那魔教护法却不容易对付,一个不慎,只怕伤了宫长王琦,心下暗暗着急。只听来人道:“可不是吗?”说话声雄壮者道:“你们怎么得手的?”来人笑道:“这婆娘失魂落魄,与国旭分了开,在林子里到处乱跑,老子一伸手,自然就拿来了。”陈谦卫心下暗道:“国旭怎会和宫长王琦分开?莫非国旭也遇险了?”正寻思着,只听那声音雄壮的护法道:“咱们既将国旭的老婆拿到手,事情就大大好办了。只要等国旭一来,嘿嘿。”声音低沉者问道:“他来之后,却又如何?”雄壮声音者微一踌躇,道:“咱们以这婆娘作为人质,逼他弃剑投降。料那国旭夫妻情深义重,决计不敢反抗。”声音低沉者道:“言之有理,就只怕这国旭心肠狠毒,夫妻间情不深,义不重,那可就有点儿棘手。”声音雄壮者道:“这……这……”一个声音高亢者道:“国旭几战,威震天下,杀了几百好手,非同小可。即便他如今武功有损,咱们也须得想个万全之策,可不能小觑了他。”声音雄壮者道:“正是。咱们四人合力齐上,虽然未必便输于他,却也无必胜之算。”声音低沉者道:“你这么说,想必已算定,便请说出来如何?”声音高亢者道:“我已想到一条计策。这其实是个笨法子。咱们掘个极深的陷坑,上面铺上树枝青草,不露痕迹,然后点了这婆娘的穴道,将她放在坑边,再等国旭到来。他见妻子倒地,自必上前相救,咕咚……噗通……啊哟,不好……”他一面说,一面打手势,四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雄壮者笑道:“此计大妙。咱们自然都埋伏在旁,只等国旭跌下陷坑,四件兵刃立即封住坑口,不让他上跃。否则这人武功高强,怕他没跌入坑底,便跃了上来。”那声音高亢者沉吟道:“但这中间尚有难处。”雄壮者道:“甚么难处?啊,是了,你怕国旭剑法太强,跌入陷阱之后,咱们仍然封他不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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