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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凤招皇离开旅店之后,无心再往西行,于是驱马转回“沧龙山庄”家人见他不过月余竟然返家,不免奇怪。

“大哥。”小他将近十岁的弟弟──凤行人,特地赶到他房间看他。

“二弟。”凤招皇放下行李。

凤招皇性情、相貌与爹相似,甚得他爹的喜爱;这个小弟,性格温弱体贴,与娘较能相亲,由于两人性格迥异之故,并非是无话不谈的兄弟。不过,凤招皇对这个小弟仍是疼爱有加。

“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凤行人问道。

凤招皇笑笑。这理由说不清楚啊。

凤行人也不追问,只是说道:“大哥既然回来了也好,我正有一封信要交给大哥。”

“什么信?”凤招皇一笑。

“武林帖。”凤行人自怀中抽出一封信。“是新任武林盟主乔南容发给大哥的。信我没拆,说些什么,我倒是不晓得。”

凤招皇急急拆了信。信上说明“域外十三派”以比武为由,意图挑衅中原武林,望武林同道集合于九龙山,共商应敌大计。

凤招皇喃喃-道:“果然”他唇一勾,似笑非笑。

“是怎样的大事,让那乔南容发派武林帖给大哥?”关于乔南容与他大哥之间的事情,凤行人多少知道一些。

凤招皇一笑。“‘域外十三派’集结起来,要对付我中原武林。乔南容一个人应对不来,要来求大哥了。”

“那大哥愿意帮她吗?”凤行人问。

凤招皇笑而不答。

“大哥还在气她吗?”凤行人又问。

凤招皇点头。“我这辈子没这样气过一个人。”

凤行人剑眉微蹙。“那大哥打算为了报复她,而撒手不管吗?”

凤招皇答道:“我也没要报复她,我要的是她的解释、她的道歉,这是她欠我的。我就在这里等,等她亲自来求我。”他说话的神态,难得地,带了几分激动。

凤行人忽地一笑。“之前大哥曾说了‘果然’两个字,看来大哥早就算到她会寄发武林帖来。你是特地赶回来,等她来求你的吗?”

没想到竟让凤行人看穿,凤招皇尴尬地勾唇。“算是吧。”

“我从没看过哪一个姑娘可以这样影响大哥。”凤行人展开温雅的笑容。“大哥可是喜欢她?”

“这”凤招皇让他问哑了,半晌才道:“你怎么这样猜呢?”

凤行人笑看着他。“大哥向来是个洒脱磊落的人,你是不屑恨恼一个人的;就是最气,也不过是将那人视若无睹;再说,你素重江湖义气,也不会趁人危难之际相胁。我想,大哥或许是喜欢上她了,才会一反常态。”

“这”凤招皇吞吐半天,终于释出一抹笑。“难怪娘总说你的心思特别细腻。也许是喜欢吧,大哥自己也不大明白的。”

是喜欢吧,所以才会盛怒难消,才会怒到不愿见,却又牵牵挂挂地不能忘。

“恭喜大哥。”凤行人笑开了一张好看的脸。

“哪里值得恭喜?”凤招皇无奈地摇头。“那家伙又傲又倔,想法又固执,怎么也难弄明白她。”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吧。”凤行人拉着他坐下。

凤招皇沈吟半晌,说道:“这样说吧。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女人爱慕,那必是庸儒之才。男女之间,没有春风相度,怎么叫做风流。可是,她竟然为了这事与我争执,你说,她这性子不是太固执了吗?”

凤行人不语,显然有些不同意,却又不知怎么明说。

凤招皇觉得怪了,接口又说:“你看爹吧,他在外面虽是风流,不过他对娘可是千般万般的好。他和娘不就是江湖上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神仙爱侣。娘看得开,不也过得快活。”上次他虽听若芙讲述过女子的心境,可他总觉得那也许不是常情。

凤行人与他对看,摇了摇头,一叹。“大哥,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可是,你既然提到娘了,我只好大胆地说。”

“有什么话这样严重?”凤招皇直瞅着他。

凤行人正色。“你只看到爹的自诩风流,却没看到娘的委曲求全。”

“委曲求全?”凤招皇皱眉。

“娘背着爹、背着你,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她不想容忍爹的风流,又怕人说她善妒,不够雅量,只得强颜欢笑。”凤行人低声叹息,停了一下后,他还是吐露道:“大哥以为若非心头郁结,娘怎么会这么早辞世。”

“”凤招皇如遭棒喝,闷头不语。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没人和他说过,他也不曾想过。

话既然已经说开,凤行人索性把他对爹的不满,一股脑儿地倾吐。“我从不觉得,爹是真心爱娘的。他若顾及过娘的心情,就不该忍心这样对待娘。”说着,他的声音竟微微拔高起来。

凤招皇愣看着向来温和的凤行人。

凤行人面有窘色。“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爹,这样太不孝了。可是若有一天,我有喜欢的姑娘,我绝对不会这样对她。怎么可以自己快活,然后放着喜欢的人痛苦。”

过了好半晌,凤招皇才勾了一抹笑。

他好像慢慢比较清楚了,为什么乔南容那夜的话缠绕上他的心头后,他便无法再像往常一样风流快活。

是啊,他怎么能让他喜欢的姑娘伤心。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早就喜欢上她了。

凤招皇搭揽凤行人的肩头,微哂。“我都不知道,我的弟弟是这样好的一个男人。”

凤行人俊脸微热。“大哥不怪我这样说爹吗?”

“做儿子的当然不好数落爹,只是娘的心情,也是需要人体贴。”凤招皇忖了片刻。“若不是经你这样说,我还不能体贴娘的心情,还有还有她的想法。”

“我知道她与大哥本来就是好朋友,希望大哥能和她重修旧好。”凤行人笑开。“我也该有个大嫂了。”

凤招皇一声苦笑。“要她做你大嫂?”他摇了摇头。

别说他还没想定下来,就是他想定下来,她那性子恐怕也不按着他的想法走。

“九龙山”武林盟主庄内。

乔南容广发武林帖之后,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江湖人士。不过有许多门派,派来的都非门派当中一等的好手。

乔南容眼见离“域外十三派”挑战的日子相距不到一个月,毅然决定亲自走访重要门派。

天方蒙亮,她便开始整收行李。

“小容。”四位婆婆敲门叫她。

“来了。”乔南容停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开门。“婆婆们,早安。”她一笑,如平常一样请安。

“能安就好了。”夏婆婆快人快语,劈头就道。“江湖上这么多事,我哪里能安。”

乔南容展颜,迎她们进来。“江湖上的事情,我能处理的,婆婆们不用替我担心。”

“怎么能不替-担心?”春婆婆愁容满面。“还以为当上这盟主是什么值得开心的大事,哪里知道根本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冬婆婆接口。“烫手山芋也就罢了,重点是为了这群人拚死拚活,根本就不值得。”

“没错。”向来少话的秋婆婆甚表赞同。“不下山,也就算了。这一下山,才知道山下的男人竟是这么卑劣。他们恁般短视,为了保全自己门派的实力,竟然只是虚应故事地派了二流的人来。”

秋婆婆的脑筋向来清楚,只是冬婆婆的考虑比她更多。“哼,我看他们心底不服小容做盟主,想看小容这次会怎么出丑。”

“我知道。”乔南容淡淡地说,面上还带了一点笑容。

春婆婆皱眉。“-既然知道,怎么还替人家作牛作马,拚死拚活的?”

“是啊。”夏婆婆直接把她们之前讨论出来的结论说出来。“他们这么过分,把这一切丢给了-,-干脆什么也不管,和我们一道回‘绿萝山’吧。当个山主,可比当这盟主逍遥自在许多。”

“就是说。”其他婆婆纷纷应和。

她们说得慷慨激昂,竟没有注意到季伯仁匿伏在一旁听。

季伯仁知道乔南容今日要动身,本来是要叮嘱她一些事情,可是一看四位婆婆早他一步来,他只得在一旁先等着。

听到她们要乔南容丢下武林,回到“绿萝山”他的嘴角不自觉丢了抹轻蔑的笑。

他早就猜乔南容撑不了多久,一切果然如他预想一般。

他转了一个念──想来也是有些可惜,乔南容这阵子的表现已经算是不错了。

“山下的男人真是可恶至极,咱们走,看他们能怎么处理?”夏婆婆愤而丢下这句话。

乔南容摇头说道:“婆婆,我不恋栈这盟主虚位,只是绝对不能说走就走。旁人不认我这个盟主,可是我在接位的时候,就认定我自己是盟主了。我曾承诺要保护中原武林,而今大敌当前,我不能弃守。这样不只叫‘域外十三派’看轻中原武林,更要招了那些看好戏的男人们,一句‘软弱的女人’。婆婆,我们是自‘绿萝山’而来的,如何能让女人蒙羞呢?”

看她说得这样认真,婆婆们愣了晌。

季伯仁也是一震,为她的心志折服。她到底是教他不能小觑。

春婆婆首先说道:“随他们怎么说吧。我宁可让他们说咱们软弱,也不要为了他们一句‘勇敢的女人’,就为他们而死。”

“婆婆-误会我的意思了。”乔南容逸笑。“我是为我自身职责而战,不是为了他们而战。就像有一天‘绿萝山’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纵然战死,也不能逃离山上一样。”

“这不同。”秋婆婆皱眉道。“‘绿萝山’是-的家,这里干-屁事呢?”

那不是她的家,可是那是凤招皇的家。

&nnbsp;乔南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只道:“盟主就是一家之长,既然我承诺过的,就不能背弃。婆婆,如果我们处处只想置身事外,当初就不该涉入;既然涉入,就不该还想其他退路,否则我当初去夺这盟主之位,有何意义呢?”

她可是“打败”凤招皇,才取得这盟主的地位,总不能叫凤招皇输得“冤枉”她若脱逃,不但辱了自己的格,也同样让曾败在她手下的人难堪。

乔南容再道:“我可以做个不争名、不争利的盟主,但是绝不能做个不争气的盟主。”

冬婆婆冷着脸。“-开口闭口就说自己是盟主,可是旁人如何呢?别说远的,就说近的季伯仁吧,他好歹也是上届盟主,我就没看到他为这武林如何尽心尽力了。哼,他阳奉阴违,扯-后腿,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伯仁不悦地拱眉。他承认,他的确想看看乔南容的能耐,对她的协助并不算多,可是他可也没卑鄙到去扯她的后腿吧。

乔南容只是一笑。“婆婆,他只是没帮我,不算扯我后腿。”

季伯仁一愣,呆了呆。他对乔南容在口头上,一直不算和善,怎么也想不到乔南容竟然还能冷静地看待他对她的态度。

只听乔南容又道:“如果我是他的话,说不定,我也会跟他一样。”

“这话怎么说?”几个婆婆满是疑问。

季伯仁心里晃过的,也是一样的问题。他不明白乔南容怎么会这样说。

乔南容抿了一下唇,才说:“这季伯仁有个好朋友,叫做凤招皇。他本来是有机会夺得武林盟主的。可是由于他和我是识得的,和我对打时,才会分了神,让我打落擂台。季伯仁一直认为我手段卑鄙,胜之不武,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他那冷淡的态度,实在也不足为怪。其实,他行事还算公允,该交代的事情,他也会交代。我倒觉得,与其抱怨他不肯协助,我倒不如自己闯出一番作为,叫他看看,这盟主之位,我绝对不是浪得,或者反而可以叫他改变想法。”

她对季伯仁的态度,虽然不曾软化,但是她对他其实不曾有怪有怨。

听她这样说,季伯仁容色一动,他还以为乔南容对他蓄有敌意,没想到她不只清楚了然,而且竟是这样宽容大度。

这样一比,他自己竟是恁般小器──羞愧哪!

春婆婆首先说话。“没想到小容长大这么多。婆婆看-的襟怀,确实是个当盟主的料。”她和蔼地笑。“既然这样,-怎么做决定,婆婆就怎么支持。”

冬婆婆转过头。“罢了,我看-真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要做盟主,-就去做吧。只是-要拿出点能耐,叫那些男人看看。”

她这人不说好听话,可是一旦支持,那就是命豁出去了,都不顾的。

“我明白。”乔南容笑起,从背后将她抱住。“我会好好做个盟主的。”

冬婆婆向来严厉的老脸,闪过了一点点的僵硬,闪过了一点点的温柔。“真是的!”她啐道。

阳光透出,照在乔南容的脸上,她笑起来的脸,也是初升的日,灿烂蓬勃。乍一看,风雨不畏。

乔南容单身一人,骏马快骑,风驰电掣,星夜不眠,直奔华山。

“华山派”的掌门方松岗,听闻乔南容来到,便到大厅与她相会。

“不知盟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方松岗比了个请的动作,请乔南容坐下,另差人为她递茶。

他上下打量乔南容,见她年纪虽轻,倒也是光彩流照的人物。能夺盟主之位,恐怕也不全是侥幸。

乔南容不多客套,开门见山,将来意说明。“我曾去函贵派,相信方掌门必然知道‘域外十三派’不日便要来我‘九龙山’挑衅。”

“当然。”方松岗露出沈稳的笑容。“我还为这事情特地命我大徒弟,前往援助。怎么了?难道他没有到吗?”

“他确实已经到了。只是‘域外十三派’的武功各有不同路数,实在不可小觑。我亲自登门,就是希望贵派能再多派好手,共御外敌。”乔南容直视方松岗,诚恳地说。

方松岗故意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盟主所言,甚是有理。”

乔南容观他神色言行,知道他并非真心诚意,眉心暗自蹙起。

方松岗笑道:“我底下还有三大弟子,他们所组成的‘三才阵’,不敢说是威力无穷,但也颇有可观,我立即让他们跟着盟主回去,为武林共尽一份心力。”

他将场面话说得极为漂亮,但乔南容知道那还是虚应故事。

那“三才”她也曾见识过,不过是蠢材、庸材、木材,除了劈去当材烧,照点火光出来之外,没有半分实际用处。

乔南容没想到第一个地方,就受了这样的挫折,她不悦地变脸。“方掌门,乔南容若是败北,‘华山派’恐怕也无法顺势崛起。”

她不留情面,一句话,直接点出方松岗的算计。

方松岗因为被乔南容戳破用意,恼羞成怒,脸色一沈。“盟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责我们‘华山派’怀有二心,不愿全力配合吗?还是盟主看不起我‘华山派’的功夫,既然如此,方松岗无话可说,无人可派,盟主还请另谋高人吧。”

他起身,表示无意留客。

方松岗本来想虚应一番,如今这番力气都省了。就是欺负乔南容是女流之辈,而且人单势孤。

乔南容咽不下这口气,负气说道:“早知道贵派人才凋敝,乔南容也不会来访了。”

她甩身,快步上马,驱马离开。

方松岗气得在乔南容背后开骂。“我就看-的本事,有-这张嘴厉害吗?”

离开“华山派”之后,乔南容满是挫败。她几经思量,外敌未除,实在不该再多结仇。她的目的既然是要团结武林,就不该率性而为。

为此,她改变态度,多方寻求协助,总算多少也获得一些回应。虽然仍有人给她软钉子碰,或者是有人依然应付了事,不过确实已有一些门派,见她诚恳,也真心相助。

这一日,乔南容来到武林泰斗──“少林寺”拜访。

入寺之前,她一再提醒自己不可动怒使气,才让人为她通报。小僧知道她的来意之后,随即领她入寺。

“拜见方丈大师。”为了示好,乔南容先行合十。

掌门方丈“皆空大师”露出和善的笑容。“乔施主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实在辛苦。老衲特地让人上一壶好茶,给乔施主解乏。”

“谢谢大师。”乔南容难得重展笑颜。

这一路奔波下来,她确实是有些疲乏了,她见皆空大师温颜和善,内心松了不少,这趟下来,应该可有斩获。

皆空大师见她一口就将茶喝干,笑道:“乔施主还需要吗?”

“不用了。”乔南容展露笑颜。“乔南容远来打扰,深感不安,还请大师见谅。”

“阿弥陀佛。”皆空大师双手合十。“乔施主太过客气了。”

“方丈大师!”乔南容亦双手合十。“这次‘域外十三派’来犯,武林蒙尘。乔南容斗胆,还请大师派人相助。”

“这一点,可能要让乔施主失望了。”皆空大师仍然保持笑容。

乔南容却是呆愕。“此话怎讲?”

“武林之中,恩恩怨怨,纷纷扰扰,从来不休,我‘少林派’久已不涉其中。”皆空大师说起话来,俨然如冷看红尘的世外高人。

乔南容还没从怔愣中醒来,眉心紧锁。“可是这事有大小,有人要来犯我中原武林,已是大事,难道少林就这样旁观不管?”

“乔施主,争夺武林盟主,可说是武林中第一等的大事,少林仍未派人参加。少林的立场,乔施主应该可以明了。”皆空大师的笑容始终没有变过。

乔南容这时才听出来,自始至终,人家都叫她“施主”没叫她一声“盟主”这名大师,根本没把她的盟主放在眼里哪。

乔南容省悟过来,按下自身情绪,试着对他说理。“盟主之位,这是争名逐利的俗事,大师自然不看在眼内;可是有人挑衅下帖,那可是维护生死的大事,少林如何能置身事外?”

皆空大师露出得道高人的笑容。“名利与生死有何不同,皆是虚妄,皆是大空。”

乔南容变了脸色。他现在是跟她说什么话啊,她怎么听不明白?

皆空大师开示道:“这话说来乔施主或许觉得逆耳,却是至深的禅理。其实这外人挑衅,只当是风过一般,忍他、让他、不理他,就无碍自身修行。事理达至圆满。只要乔施主能够领悟这层道理,就是少林不参与其间,相信这事情,乔施主也可以圆满处理。”

乔南容掀了眉,重复他说的几个字。“忍他、让他、不理他。”

误以为乔南容是可教之人,皆空大师又笑。“一切皆空,本来虚妄。其实自这一层去思量,亦无忍他、让他、不理他之说。我曾听闻,那日‘青海门’来挑衅之时,乔施主忍吞不下,与他们大打出手,虽说快了一时之意,可却没有图到半点好处。当日若是一笑置之,今日这场吧戈,或者早就可以避免。”

“是是是这样啊。”乔南容嘴角一抽,睇看这一个“四大皆空”的“皆空大师”

“不愧是‘皆空大师’啊。”她语气一扬,目睁眉飞。“好。”她目光一横,瞅见堂上佛像,心念顿起,飞身旋出。

皆空大师不料她身形暴出,愣了一下,却见她旋腿一飞,踢翻了案上佛像。

“砰”地一声,佛像飞出。

惊响之中,过了好半晌,皆空大师才转过念来,双目怒睁,大喝一声。“大胆!-在做什么?”

乔南容安然落地,一笑。“一切皆空,本来虚妄。”她双手合十,朗声说道。“一笑置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次皆空大师不再双手合十,颤抖的手指无言地指着乔南容。

百年浩劫!百年浩劫!“少林寺”百年来从未遭过这样的污辱。

乔南容傲然地抬高了下颏。

沧龙山庄──

“大哥。”凤行人手中拿了一张短笺,匆匆转入凤招皇房内。“季老又捎了乔南容的消息来了。”

“是吗?”凤招皇急急打开短笺,看了一眼之后,他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这女人”

“怎样?”凤行人好奇地问。

凤招皇将短笺拿给了他。“那家伙竟然当着‘皆空大师’的面,踢翻少林殿内的佛像。还撂了一句,‘四大皆空,一切虚妄’,要少林方丈一笑置之。”

这事,要说是旁人做出来,他必定不信。不过,要是乔南容的话,那的确难说了。他向来自许狂傲,不过她有时比他更猖狂。

凤行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信笺,啧啧说道:“这乔姑娘还真不是个寻常姑娘,我看她能平安离开少林都是万幸了。那季老想要说服少林出来帮忙,可就更不容易了。”

“少林本来就无意涉入江湖事端,我想,一定是他们置身事外的态度,激怒了她。”凤招皇拿走凤行人手中的短笺。“她这人修养很差的。”他将短笺仔仔细细地摺好,存放入抽屉之中。

季伯仁捎了不少关于乔南容的消息,他都一一存收。

“大哥啊。”凤行人唤他。

“什么事?”凤招皇回头笑看着他。

凤行人支吾半晌,说道:“你到底是看上她哪里?”他不解,这样性情的姑娘,他大概不会去沾惹的。

凤招皇一笑。“好问题。这问题,我也想了许久,只能这样说吧──黄莺是人人所喜,可是一头苍鹰,不会选择莺啼婉转的鸟儿,只会选择另一头苍鹰。她的倔傲和强韧,确实是让我欣赏的。”

“我记得大哥以前对女子的相貌十分挑剔,听说她算不上是绝色美人,这一点,大哥也不介意吗?”凤行人含蓄地问。

凤招皇笑道:“她的确不是美女,不过却有迷人之处。她的神采,我很难形容,只有见到她,你才能明白。”

提到乔南容,凤招皇的神情,竟也转变,那眼底其实是酿蓄着笑意。

凤行人看着他。“大哥说得我心动了。”

“我想你就快看到她了。”凤招皇说得很笃定。

“怎么”凤行人话还没说完,就有下人来通报。

“启禀少庄主。”下人道。“有一位姑娘自称是武林盟主乔南容,说要来求见少庄主。”

凤招皇一笑,吩咐。“你引她到书房去。”

下人一走,凤行人就竖起拇指。“大哥好厉害。”

“我算算,那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跟我去看看她。”凤招皇原本要领着凤行人过去,却突然停步。

“怎么了?”凤行人问道。

凤招皇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先让她等等,挫挫她的傲气。这次我不但要她求我,还要她给我个交代,告诉我她为什么女扮男装,为什么要骗我。”他把茶递给了凤行人。

“大哥。”凤行人没动他前面的杯子。“她连番受挫,而今你又这样对她,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

凤招皇喝了一口茶。“不是大哥记恨,可是她对不起我在先,总不能要我一开始就热忱相待,笑脸迎她吧。”

凤行人笑出。“难怪大哥会说你们是同样的人,我看你们两个倒是一样要脸好强。”

“没错。”凤招皇没有否认,因为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地方──永远不服输,永远精神昂扬。

凤行人霍地起身。“走吧。”他笑道。“大哥,我已经等不及要看你对上她了。”

“好吧。”凤招皇跟着起身。

他到底也很想看到乔南容,不自觉地他已经走在凤行人之前了。凤行人含笑,快步跟上他。

到了书房门口,凤招皇开了门,乔南容听到开门声,侧转过头,与他对上。

光打泼在乔南容白皙的肤色上,湛黑的眼眸下,清楚可见浮肿的黑眼圈。那张秀气的脸庞,倔挺依旧,只是消瘦不少。

凤行人打量着乔南容,她的五官只是清秀,的确称不上是美人,可是那种傲然挺拔的神采,确实是见一眼,就不会忘了。

乔南容与凤招皇四眸对看,空气凝默,注视在彼此身上的目光,没有半分移动。

相思是海,久不见能将人淹没,两人都在澎湃汹涌中几浮几沈,可是见到海岸,谁都没有攀登,只任随相思拍打。

凤行人感受到气氛诡谲,清清喉咙,说道:“不知盟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乔南容回神看他,颔首一笑。“冒昧来访,多有打扰,二少庄主见谅。”就她猜测,眼前这名少年,应当是凤招皇二弟。

“沧龙山庄”的状况,她略有了解。知道凤招皇之母,约五年前去世,其父凤展阳在她去世之后,以经商为由,长年在外。凤招皇虽是长子,性喜游荡,庄内大小事,遂逐渐落于敏感早熟的凤行人身上。他年纪虽轻,态度稳重温雅,与凤招皇的豪迈洒脱大不相同。

虽是第一眼相见,乔南容对凤行人直觉生了好感。

凤行人满开温柔似春的笑容。“盟主,可是有要事与我大哥商量?”

“嗯。”乔南容点头。

“既然是这样,我还是先离开好了。”凤行人微哂,对着乔南容拱手施礼。临去前,则是抛了一记笑容给凤招皇。

乔南容见两人眉眼交递,脸上微微泛红。

她总觉得凤行人好似是有意来打量她的,那感觉有点像是代替他爹来挑媳妇的。觉察思绪飘到这点,乔南容赶紧拉回神思。

乔南容提醒自己,这一切只怕是她自作多情的幻想,凤招皇气她都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男女之情的绮思。

“别来无恙,盟主。”凤招皇先开口,语气中不是全然的关怀,却也非敷衍的客套语。

那分寸他捏掌得极好,乔南容察觉不出他的心思。

她只好淡淡说道:“承蒙关心,一切安好。”

她云淡风清的态度,嗅不出她对他的愧疚,她对他的在意。为此,他恼怒了。“既然一切安好,盟主怎么会想来拜访?”凤招皇勾起一抹带有敌意的笑。“我以为盟主做什么事情,都当有目的才是。”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虽然要她解释,但他从来没想过是用这样的话语。

乔南容心一寒,绷住脸。她不知道他是这样看她,这样恨她;他的话里,好像她待他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乔南容挺住腰杆。“少庄主既然这样以为,我也就挑明来意。我是为了‘域外十三派’来犯中原之事,求见少庄主的。”

她的话里,也把她和他的过往,撇得一干二净。好像若不是为了江湖武林,她是不会进他“沧龙山庄”一步。

凤招皇后悔之情顿消,取而代之的是被点燃的怒火。“原来盟主是为了这事情来的。盟主记忆甚好,应该知道凤招皇能力微薄,还曾败于盟主之手,这次只怕要让盟主失望了。”

烟硝味在两个倔傲的人之间窜开。乔南容已经累受了够多的拒绝,没想到凤招皇也是这样对待这件事。

“凤招皇!”乔南容怒喝。“你这小心眼的男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这样拐弯抹角。”

“我小心眼?”从来没听人这样骂过,凤招皇勾起嘴角。“那以-这样多心眼的人,还听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凤招皇,你搞清楚,那天是你自己不躲的,我没有对不起你。”乔南容扬高语调。

“对,是我笨,是我没躲。那好,恭喜-啊,-凭着-的本事当上了盟主;既然当上盟主,那武林的事情,-就自己解决,-来找我做什么?”凤招皇很想揍自己一顿,他的话听起来,真是他妈的混蛋。

可是,话已经脱了理智的出口,冲突是完全无可避免的。

“凤招皇。”乔南容直比着他。“你听清楚,‘域外十三派’下的战帖,清清楚楚地写着,要挑战的是中原武林,不是我乔南容一个人,谁都有责任,都别想撇得一干二净。”

“-就是用这样的态度跟别人说话的吗?”凤招皇目光放在她比过来的手指上。“怪不得先得罪华山,再触怒少林。”

“原来你都知道。”他知道她受这样多的挫折,竟还这样对她,乔南容怒火中烧,扬眉一掀。“好,我告诉你,华山是狐狸,少林是秃驴,你‘沧龙山庄’是乌龟,全是缩头藏尾,没有半点用处的男人。”

“乔南容。”是可忍?孰不可忍!凤招皇掐住她的肩膀。“-知不知道,-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们‘绿萝山’出来的,根本就敌视男人。”

他和季伯仁多有书信往来,这一点,是两人讨论出来的。

乔南容拍开他,瞠目对上他。“你们这些男人又好到哪里去,你们根本就轻视女人。”

“我”凤招皇一时无言以对。

事情就是这样,她对男人敌视,而他对女人轻视;然后,他们就这样从彼此的生命里错开。

乔南容怒火稍褪,抿咬了唇。“那天,我在客栈里,听到你说什么,女人不美,就不算女人,便觉得你很可恶,所以我那天就给你下了泻药。”

“什么?”凤招皇愣了晌。

忆起那天,他想到有个女子拿了酒壶耍弄。他豁然了悟,原来那个女子是她,难怪他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来“梁子”结得很早。

乔南容吐了一口气。话都挑开了,也没,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她确实是欠他一个解释。“我一直想找机会整你。不过,那天我女扮男装,只是为了到猎场骑射方便,并没有欺骗你的意思。”

“确实是我自己去招惹-的。”凤招皇道。

乔南容看了他一眼,闪躲了下他的目光。“我并不想你知道我就是‘绿萝山’的山主,影响我们之间的比试,所以才不以真面目示人,并不是为了骗你。那天我也没没想到你躲也没躲。”

误会似乎有冰消的征兆,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缓许多。

凤招皇直勾勾地看她,声音温柔了许多。“-想和我说的,只有这些吗?”他想知道更多,知道这一阵子以来,她是怎么过的。知道她心底除了愧疚之外,对他是否还有想念,是否还有

乔南容回应他的目光,只觉得他的眼神深沈似海,蓄了许多迷样的情。她只知道那灼人的目光与他以往的目光并不相同,却不明白,那代表什么。

“还有”乔南容吞了下口水。“我希望你摒弃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为了武林的存亡,共同奋斗。”

“就这些?”凤招皇错愕不已,难以置信地看她。

她真的不同于寻常姑娘。该死,她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一点都不想在这时,听到这样的话吗?

更叫他气恼的是,她难道真以为,他会丢下武林的事情不管,丢下她的事情不管吗?

乔南容点头。“捍卫中原武林,本来就是人人有责的事情。”她真心这样以为,也想以此说服他。

“好极了。”凤招皇怏怒。“-现在说话的样子,倒真的像是个盟主。”他不要她用盟主的语气和他说话,他要的是,她用女人的样子和他说话。这一点,她就不会吗?

战火再度漫开,她的情绪蓦地翻上。“我现在除了说话的样子,像个盟主之外,其他有半分像个盟主吗?”根本没人拿她当盟主看哪。

心念一转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好委屈。

从她当上盟主以来,她就一直当得好拚命、好委屈。心头一酸,她的眼眶一阵热。

没有预警,她的眼泪就这样扑簌簌地掉落。

凤招皇怔住,他从没看过她哭。心一软,他跟着难过。“别哭了。”有些手忙脚乱,但是他还是环抱住她,软声低语抚慰她。

他的话,让她彻底溃散。

有人哄的时候,委屈往往更觉得深。

乔南容又觉委屈,又觉丢脸。她从不在别人面前哭泣,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如今竟哭成这样,她好强地抹了眼泪,将他推开。“谁喜欢,给谁当去,我才不想当这盟主。”

说完话,她看了凤招皇一眼,扭身奔离。

“乔”凤招皇追出去,乔南容飞身上马,策马奔走。他施展轻功追上,一度几乎要靠上她,却又被她甩开。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离开。秋风吹来,吹得他的衣袂飒飒作响。这是他对她的呼唤,她并没有听到。

日落日起,时间一天天地过,已经逼近了“域外十三派”比试的日子。

乔南容驱马转回“九龙山”快到山下的时候,她的速度逐渐放慢。

“呼。”乔南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回想,当初离开时,她是怎样的志得意满,如今可以说是身心俱乏。

除了少数门派的回应,唯一给她温暖的,好像是好像是凤招皇那一个拥抱。

乔南容悠悠浮了一抹笑。那拥抱是她自个儿推开。那孤独,她自个儿消受,不怨、无尤。

乔南容停了马,拿出一柄木梳,仔细地梳拢头发。放下木梳,她-拍身上的尘埃,扬开一抹笑。

不要叫谁看出她的狼狈。她是乔南容,是“绿萝山”山主,当今的武林盟主,古往今来,第一个教“少林寺”难看的女子。

“驾。”她傲笑,策马直奔“九龙山”上,历代以来为武林盟主所准备的山庄,现在那里是她的家,是她的荣耀,是她不避不逃的责任。

马蹄达达地驰走,远远她就听到号角响起,那是在昭告众人她回来了。隐隐地,她听得有人的声音聚集,那声音应该是比她先行赶回山庄的众人所发出的。

她精神再振,单骑快飞,飙向山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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