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妙手仁心进病坊
闻言，宋乔，孟文墨，何大夫三人皆看向她。n顾若抒补充道“我略懂医理，应该能帮何大夫一二。”n如果王妃真懂医理，此时能够出面相帮，那是最好不过。但是这件事终究还是要冒着风险，所以最终需要王爷的定夺，于是孟文墨和何大夫一起看向了宋乔，想要探寻他的意思。n宋乔看着顾若抒，眸色深邃，满是犹豫和不舍，良久，终于点头道“如此也好。”她是燕北的王妃，他是燕北的王，百姓有难，都该竭尽全力付出，这是他们的责任。所以即使心中百般不愿她只身犯险，他也不会阻止她的决定。n顾若抒对他笑道“王爷，我会保护好自己。”n宋乔点点头，“若抒，我相信你。”n顾若抒突然转过头看向孟文墨，问道“敢问孟郡守，那些染疫症死亡的百姓尸体，是如何处理的？”由于瘟疫的传染性，未经妥善安置的尸体将进一步传染疾病，危害百姓和环境。n孟文墨回答道“回禀王妃，尸体大多是让家属掩埋。若是没有亲属，无人管者，都是由郡府派出去的人负责安葬。”n“可是，这次疫症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顾若抒道“若是这背后之人刨坟挖尸，再弃之于闹事怎么办？你可曾考虑过，掩埋并不能完全切断传染源。”n“按王妃所言，该当如何？”孟文墨问道。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毕竟能做出挖坟抛尸这种事情的人，少之又少。n顾若抒缓缓道“火葬。”n孟文墨心中大骇，这火葬无异于是挫骨扬灰，对死者的大不敬。于是忍不住开口道“王妃，自古以来都是死者为大，讲究个入土为安。这火葬是一种灰飞烟灭的方式，只有做了坏事或者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的人才该受到此等惩罚。”n“可是……”顾若抒缓缓道“佛教也盛行火葬，其中以佛祖释迦牟尼，圆寂后火葬留下舍利子而闻名于世。所以，这非常时期，也算不上对死人的大不敬吧。”n“可是……”孟文墨还想说些什么，被宋乔打断了。n“若抒，孟郡守，你们两人都有各自的道理。为了考虑百姓的心里想法，先还是让亲属掩埋吧。要是他日出现刨坟挖尸抛尸的情况，立刻实行火葬。”n顾若抒和孟文墨都点了点头。n随后，顾若抒和何大夫拿着药箱，准备离开。n离开的那一瞬间，宋乔突然把顾若抒拉到怀里，众目睽睽之下，唇压在了她的唇上。一时间唇舌纠缠，良久，才放开她。n“若抒，一定保护好自己。”宋乔道“你是燕北的王妃，也是我的妻子。燕北的子民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等你平安归来。”n顾若抒点点头，便跟着孟文墨，何大夫一起离开了王府，赶赴隔离病坊。n这件事实在蹊跷，宋乔立刻叫来了卫觞。n“卫觞，此次燕城疫症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大约是冲着本王来的，立刻让人着手调查。”n“是。”n宋乔接着道“还有，虽然孟文墨已经派人出城找寻大夫，但躲在暗处的人既然能一夜之间杀光燕城所有大夫，那么恐怕孟文墨的人请的大夫根本入不了城，所以，立刻从暗影十二卫中抽出六人出城请大夫，务必尽快回来，此时只有何大夫和王妃两位在隔离病坊，本王实在不太放心。”n卫觞实在忍不住道“王爷，你既然如此不放心王妃，何必同意她以身犯险？”宋乔对顾若抒的感情之深，长年跟在他身后的宋青和卫觞十分清楚，所以一时想不明白。n“因为这就是高位者的责任。平日里我们安然享受了这高位带来的权利和荣耀，那么在困境来临之时就该理所应当地承担责任和风险。”宋乔缓缓道“这燕北，是本王和王妃共同的燕北，她要守护燕北的子民，本王虽然不舍，但也不会阻拦。就像本王清楚地知道，如果皇朝再要本王奔赴前线，保家卫国，王妃纵然万般不舍，也定会笑着送本王离开。”n“是。”卫觞匆匆退了下去，开始安排宋乔吩咐之事。n孟文墨刚把何大夫和顾若抒送到隔离病坊，就有差役来报，说是城北洛家和城东林家有夫人小姐染了疫症，坚决不愿意到隔离病坊医治。n那洛，陈两家皆是城中大户，家中人数极多，若是不隔离过来，一旦传染，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孟文墨匆匆告辞，留下了几名差役供两人差遣。n何大夫和顾若抒两人来到隔离病坊后，只见里面人数众多，因为病痛的折磨和对死亡的恐惧，一时间哀嚎声不觉于耳不觉于耳。两人分别带上了手套和隔离面纱，替几位百姓进行了一番详细的望闻问切的诊治，心中大约有了计较。n两人来到隔离病坊的临时药房，一起商量应对之策。n何大夫先开口道“据刚才的初步诊断我们可以得知，此次疫症其发病急剧，证情险恶。感染百姓初起发热不止，十分畏寒。随后又出现胸闷气促，头痛身疼，腹痛泄泻不止的症状，直至死亡。”n顾若抒点点头“的确如此，何大夫可想好怎么用药？”n只见何大夫叹了口气，道“王妃，你也是懂医理之人，自是知道要想治愈这疫症，可能性实在太小。老夫认为我们还是先开个预防的药方给那些还未曾染病的百姓们，让他们每日煎服。而对临时医坊里这些百姓，咱们能做的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n“嗯。”顾若抒点点头，“那就先开预防瘟疫的药方，交由孟郡守，让他打理此事。”n何大夫点点头，立刻提笔开始写方子。方子写好后，他递给了顾若抒，问道“王妃看，这样是否可行？”n顾若抒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看了看，只见上面写到羌活、独活、前胡、柴胡、川芎、枳壳、桔梗、白茯苓、人参、甘草，心中立刻有了计较。n“何大夫，这个药方的确败毒防瘟疫，只不过有那么一味药材不太合适。”顾若抒缓缓道“人参虽好，但一是价钱昂贵，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恐怕不太合适。二是难得，估计就算把整个燕城的人参都征用，恐怕也不能满足需求吧。所以，我建议用黄芪代替。”n何大夫立刻反应过来，素日里自己大多替达官贵人诊治，用这人参效果好，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所以开顺了手。王妃今日这是一语惊醒自己啊，于是立刻点头道“就用黄芪代替。”n顾若抒把药方交给站在一旁的一名差役道“烦请把此方交由郡守大人，让他合理分配药材，送至城中每户百姓家中。按此药方煎服，早晚各一次，可防治疫症。”n“是。”差役接了药方，立刻跑去找孟文墨。n何大夫接着道“至于病坊里这些已经染病的百姓，老夫觉得以宜清瘟解毒为主，可用清瘟败毒饮、白虎合犀角升麻汤。只是，这效果恐怕不是太好。”n“何大夫，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尽人事听天命吧。”顾若抒缓缓道“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n何大夫点点头。顾若抒今日的表现让他忍不住刮目相看，就算她如传言中一般善妒又如何？燕北王选她为妻不是没有理由的。n城北洛家，是当家的老夫人马氏感染了疫症。马氏今年已经六十有二，膝下子孙无数，都极尽孝道。任凭孟文墨好说歹说，也无人同意送她入隔离病坊一事。到了最后洛八达只丢下一句话若是要带走老夫人，就从他尸体上踩过去，然后就让家丁把他送了出去。这洛家是燕城首富，手下家丁尽是打架的好手。孟文墨一时也无可奈何，于是出了洛府，又往林府赶去。n林家四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宝珠，此次就是她感染了疫症。因为是未出阁的姑娘，而且素日也是娇生惯养，自然是不愿意送去隔离病坊。孟文墨此次亦是无功而返，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到燕北王府禀报一下比较好。n宋乔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不悦，皱着眉头问道“他们不愿，那就强制执行。如此非常时期，任何人都没有特权。若是全城百姓都如此，一时你不愿，一时我又不愿，岂不是乱了套。”n孟文墨回答道“王爷，郡府里的人大多都派了差事，要是强制执行，恐怕我手底的人还打不过洛家和林家的家丁。”n“是吗？”宋乔看了看他，眸中满是寒意。n“是。”孟文墨点点头，只觉得背脊发凉。n宋乔取下墙上的长剑，对孟文墨道“本王今日就随你走一趟。”说罢，大步往外走去。n见燕北王亲自登门，洛八达心中十分忐忑，但让他送年迈的母亲去隔离病坊，却又是万万做不到。n宋乔缓缓道“洛先生，你的孝顺，本王十分理解。可如今是非常时期，希望洛先生也能理解本王，替全城百姓做出表率。”n“王爷，只是家母年事已高，想来……在家中养病比较好。”洛八达吞吞吐吐道“还望王爷通融。”n“今天你洛家有人在家中养病，明天就会有其他家效仿。若是燕城百姓人人如此，这疫症传染恐怕根本停不下来。”宋乔看向他，冷冷地道，眸中寒光闪现，“你说，本王要如何通融？”n
“可是……”洛八达还要说些什么，旋即被宋乔打断。n“听说，今日孟郡守来府上，你曾说过一句话。”n“……”宋乔的语气里满是不悦，洛八达此时只是沉默，不敢再说一句话。n“你说，若是要带走老夫人，就从你的尸体上踩过去。”宋乔冷冷地问道“对吗？”n“这……我……”洛八达一时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n突然，寒光一闪，宋乔的剑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洛八达只觉得脖子上寒凉无比，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n本王曾带着这把剑驰骋疆场，保家卫国，舔舐过无数敌人的鲜血。”宋乔冷冷道“今日，为了燕城百姓，或许，这把剑又该见血了。”n此时，洛八达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孟文墨暗道，果然，大多数时候，强权才能说话。n最终，洛家还是同意了让老夫人马氏到隔离病坊。随后，宋乔和孟文墨又来到了林家。n相比之下，林家同意就轻松多了。因为林家小姐林宝珠听说燕北让王亲自上门后，立刻就决定去隔离病坊养病。n宋乔回到王府后，卫觞匆匆求见。n“王爷，属下今日带着人去各个发生命案的药铺去查看了一番。”卫觞道，“对方处理得极为干净，倒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来又去郡府仵作那里查看了死者的伤口，每名死者都是心脏一刀致命，伤口很明显是北漠特有的鸿鸣刀所致。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按照对方处理案发现场的手法，很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那么杀人的兵器不该是这么有明显的指向特点才对。”n“北漠虽然跟皇朝隔阂极深，但最近刚订立了互通有无的盟约，就算是跟本王有私仇，也会掩人耳目，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宋乔道“所以，十有八九不是北漠人。”n“属下亦是这样认为。”n“接着查吧。”n“是。”n洛家老夫人马氏和林宝珠在傍晚的时候被送进了隔离病坊，何大夫和顾若抒迅速替两个人把了把脉。她们两人是疫症初期，还不是很严重，于是立刻让人送了药给她们服下。n“王妃，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吧。”何大夫关切地道“今晚老夫值夜。”王妃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要是有任何闪失，自己可担待不起。n听到“王妃”二字，林宝珠心中一惊，她没有想到这隔离病坊中的这位女大夫，竟然就是燕北王妃。n“如今医坊就你我两名大夫，都该注意休息。”顾若抒缓缓道“不如这样，今晚，何大夫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n闻言，何大夫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贵为王妃的顾若抒会提出要守夜，而且还是下半夜。要知道在这风雪交加，极度寒冷的冬日夜晚，半夜从睡梦中醒来绝对要比守到半夜后就去休息要难受得多。n他反应过来后立刻道“王妃，老夫一人可以守全夜。”n“若只是守一夜，倒也罢了。”顾若抒缓缓道“但依目前情况来看，恐怕我们得在这里守很多个日日夜夜，所以不能让何大夫一人受苦。若是何大夫日夜操劳，累倒了，那这病坊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n何大夫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坚持，于是道“也行。”n顾若抒跟何大夫商定好以后，正准备回医坊的房间休息，却听到差役来报，说是燕北王在医坊门口被她的护卫宋青拦在了门口。n本来来医坊，顾若抒是没有带宋青的，因为这里毕竟是疫症肆虐的地方，若他有个闪失，幽兰该如何是好？n哪知宋青随后就跟了过来，说随时保护王妃是王爷交给他的责任，而且这也是幽兰的意思。顾若抒知道宋青一向是认死理的人，于是无奈地灌了他一碗防疫症的汤药，打发他到大门口守着，如果看见宋乔来医坊，直接拦在门口。因为她心中隐隐觉得，大约宋乔会过来看她，果然如此。n顾若抒匆匆跑到医坊门口，果然，宋乔被宋青拦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n她摘下脸上的防疫症面纱，露出美丽的脸庞，笑意吟吟地看着他。n宋乔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样子，终于放了心，“若抒，我只是想看看你。”n“你现在已经看到了，我很好。”顾若抒浅笑道“快回王府吧！”n“可我才看了一眼。”n一旁的宋青心中暗骇，怎么看怎么觉得曾经叱咤风云的王爷此时怎么是一副那么委屈的表情呢？n“至少今天你还看到了我一眼，若是再来我就不见了。”顾若抒道“抒道“因为你实在是不该来病坊。此时你是燕北的主心骨，要是有什么闪失，整个燕北岂不大乱。”n宋乔知道顾若抒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如果不能每日见她一面，确定她安好，自己怎能安心？n见宋乔不说话，顾若抒接着道“若你去征战，自然也不会带着我去厮杀犯险，我相信你能明白我心中所想。”n良久，宋乔点点头，道“我明白，以后我不来就是了。”说罢，又转过头对宋青道“保护好王妃。卫觞已经查探过，杀死城中所有医馆大夫的兵器是北漠鸿鸣刀。”n“是北漠人？”顾若抒问道“不会是元一公主被你拒婚后恼羞成怒，誓要咱们过得不安宁吧。”n“可是除了致命的凶器很明显外，一切都处理得很干净，没有查找到其他任何痕迹。”宋乔道“这一切都说明对方训练有素，却唯独露出这么一个具有明显指向性的破绽，我反而不太相信是北漠人。但无论怎么说，对方一出手就是如此，大约是冲着我来的，而你是我的弱点。”n“记得人家都说弱点要重点保护。”顾若抒浅笑道“只让宋青一个人保护，不太像你的风格。”n宋乔笑道“若抒，我自有分寸。宋青很厉害。”n顾若抒心中有些怀疑，但忍住没有说出来。直到宋乔走后，她转过头问宋青“你有这么厉害？”n宋青道“王妃，你是在质疑我的实力？”n“……”顾若抒不说话，她其实从来也没有见过宋青的实力。n“王妃，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保护你吧。”宋青缓缓道“其实除了我以外，这个院子里外都还有其他人在暗中保护。”n“分别是谁？”n“暗影十二卫调了六人出城去请大夫，剩下的六人则在此处保护王妃。”n“什么是暗影十二卫？”顾若抒从来没有听说过。n“战场上他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士兵。”宋青回答道“下了战场他们则是燕北王府最得力的护卫。”n“我一直以为王府最得力的护卫是你和卫觞来着。”顾若抒缓缓道。n宋青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我和卫觞是王爷的贴身护卫，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而暗影十二卫以前是郭战大将军身边的人，后来王爷独立作战时，郭将军才赠与王爷。”n“看来，郭战将军很喜欢宋乔。”n“是。说句大为不敬的话，郭将军一生无子，待王爷如自己亲生。”n原来宋乔与郭战感情如此深厚，难怪能舍太子而极力保他。n“既然宋乔已经安排了这么多人手保护我。”顾若抒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n宋青缓缓道“大约是怕王妃觉得不自在。”n“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n“因为王妃质疑我的实力。所以我告诉王妃事实上有更多有实力的人在保护你，好让你心安。”宋青回答道。n“你贸然告诉我，不怕王爷责罚你？”n“不怕，因为宋青现在效忠的只是王妃一人，请问，王妃你要责罚我吗？”n“如果我要呢？”顾若抒浅笑道。n“那样幽兰的眼睛恐怕又会红肿了……”n“……”顾若抒当然不会责罚他，否则就准备被幽兰那丫头的眼泪淹死算了。宋青今日破天荒地讲了个笑话，还特别冷，看来是被幽兰这丫头带偏了。n子时，顾若抒从温暖的床铺起来，准备跟何大夫换班。走廊上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真是寒极！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一路小跑跑到了药房。n见她带着一身寒气进屋，何大夫立刻把放在炭火上的药壶取过来，倒了一碗姜汤递给顾若抒，“王妃，赶紧喝一碗，驱寒。”n顾若抒依言接过，一口气灌到肚子里，果然没那么冷了。正准备说话，只见宋青拎着一篮子木炭走了进来。n“王妃，我再烧个炉子，驱寒。”宋青说完后，立刻开始烧炭。n顾若抒对何大夫道“上半夜情况如何？”n何大夫摇摇头，黯然道“不容乐观，就刚刚这几个时辰，十来个病人就病逝了，很多人病情都加剧了。我看，这病坊里的百姓要活下去，难。如今只希望外面别再有百姓感染，然后送进这里了。老夫行医多年，只叹医术不精，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遭难，却无能为力，回天乏术，于心难安啊。”n“常言道，富贵由命，生死在天，所以，何大夫也不要过于苛责自己为好。”顾若抒劝慰道“如今已是子时，你还是早些休息为好。”n何大夫的确也乏了，于是点点头道“也罢，老夫先去休息了，这里就暂时仰仗王妃了。”n顾若抒轻轻地点点头。n
何大夫走后，顾若抒坐在茶几前，翻了翻桌上的死亡名单，短短的一天，这临时病坊就死了三十几名百姓，真是触目惊心。也不知道这场疫症背后的策划人究竟是谁，竟然如此丧心病狂。n宋青烧好新的炉子后，这房间果然暖和不少。顾若抒刚刚沾染的那身寒气，已经尽数被驱散。n顾若抒对宋青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n“属下不困。”n“那我们说说话？”顾若抒缓缓道“不然长夜漫漫，甚是无聊。”n“好，王妃想要说些什么？”n“我们来说说郭将军府三女郭珏，右相府长女罗玉柔，京兆尹孙女赵佳英吧，据说宋乔拒绝了她们的爱意。你从小跟在他身边，肯定清楚这些事。”n闻言，宋青一脸古怪地看着顾若抒，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于是回答道“王妃，我们可不可以说点儿别的？”n“好啊。”顾若抒浅笑道“那我们来说说你和幽兰？”n“我和幽兰？”宋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n“是啊。”顾若抒浅笑道“我一直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幽兰？”n“还……不急……”宋青吞吞吐吐回答道。n闻言，顾若抒脸色微沉“你都牵过幽兰的手了，难道不该负责？还是，你想始乱终弃？”n宋青立刻解释道“王妃，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事实上，我跟幽兰提过成亲的想法，但是她说她还想多伺候王妃一段时间。”n“可是……”顾若抒有些惊讶，“她跟我说很想嫁给你啊。”n一时间，顾若抒和宋青满头雾水，都搞不明白幽兰到底在想什么。n良久，顾若抒打破沉默，道“大约，幽兰是想你多提几次，才能表现出你的诚意。你要明白，女人有时候会做这样的事。等这场疫症过后，我和宋乔就替你们举办婚礼吧。”n宋青喜上眉梢，“谢王妃。”n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名差役匆匆跑了进来，急道“王妃，东院很多病人突然高热不止，浑身疼痛难忍，大喊大叫声不绝于耳……”n顾若抒立刻站起身来，“我马上就过去看看。”说罢立刻带上了手套和面纱。n一旁的宋青欲跟过去，顾若抒也拿了一套面纱和手套递给他，让他带上。n说起来，东院里是临时病坊里最为特殊的一批病人，因为里面大多是妇孺。他们病情算不上最严重，但抵抗力却是特别低的。n顾若抒刚走进东院，果然如差役所言，喊叫声不绝于耳。n她走进房中，一群病人普通看到救星一般，纷纷扑了过来，七嘴八舌道“王妃，救救我们吧！”n宋青挡在了顾若抒身前，皱着眉头道“一个一个地来。”n顾若抒依次替大家把了把脉，心中便知，这里面很多人或许命不久矣。罢了，既然如此，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们没那么疼痛，于是道“我立刻去替大家煎药，一会儿，大家喝了药，就会好受多了。”n随后，她又对守在此院的差役道“这些病人突然高热不止，再烧下去，怕是会烧糊涂，化些雪水进去，让她们敷在额头上降温。”n“是。”n顾若抒回到药房取了麻黄、杏仁、桂枝和甘草，开始和宋青一起煎药，这副麻黄止痛汤应该能让那些病人舒服一点儿。n药煎好后，他们两人又送到了东院。病人服下药约莫一刻钟后，疼痛得到了缓解，于是不再喊叫。n“有什么事再叫我。”顾若抒对院中的差役道“我再到别的病房去看看。”n“是。”n顾若抒刚走几步，就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妃，请留步。”n顾若抒回过头，原来是一名中年女子。只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晃晃地走过来。n宋青立刻站到顾若抒身前，拦住中年女子，“什么事？”n中年女子缓缓跪下，一脸悲戚之色“民妇有个不情之请，望王妃能够成全。”n顾若抒看着她，缓缓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开口。”n中年女子愣了愣，她没想到顾若抒会这样回答。随后道“王妃，民妇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然以你的千金之躯，怎么也不会冒着这么大危险来到这个临时病坊替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治病。”n“说重点。”顾若抒提醒道。n闻言，中年女子道“王妃，民妇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恐怕，民妇是熬不过今晚了。我唯一放不下的是家中两个孩子，老大十岁，老二才三岁，民妇的丈夫在老二出生不久就病死了。这三了。这三年来，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靠着民妇做些缝缝洗洗的活还勉强能过活。我们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若是民妇去了，他们该如何过活？”n“所以？”n“王妃，你是善良的人。”中年女子双眼看着顾若抒，一脸期盼道“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在民妇死后，关照一下他们兄弟二人，至少能让他们活下去。”n“不可以。”顾若抒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你的孩子，自然该你自己照顾，关我何事？所以，不要轻易放弃，努力地活下去。否则，你死后，你的孩子将无依无靠，流离失所。若是幸运，不过是忍饥挨饿。若是不幸，命也会不久矣。”n顾若抒顿了顿，看了看屋子里观望的这一切的病人，大声道“我知道，这一屋所有的人都有放不下的牵挂，或许是年迈的父母，或许是年幼的孩子，或许是伉俪情深的丈夫。既然有那么多放不下，那就好好吃药，努力地活着。若是死了，你们的父母就无人孝养，你们的丈夫就会娶别的女子，而你们的孩子就会认别人为母亲，甘心吗？”n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开，留下一屋的人深思……这个夜晚注定难以平静。n子时，燕北王府，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死士潜了进去，直奔宋乔卧室。n黑衣死士刚潜进卧室，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因为借着房内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此时燕北王宋乔正站在床前一脸平静地擦拭着长剑，似乎就是为了等他们而来。n这些黑衣死士一向训练有素，哪怕已经知道中了对方瓮中捉鳖的计谋，也要把任务进行到底——杀燕北王宋乔。n片刻的惊讶后，黑衣死士们就举剑，尽数往宋乔方向刺去。一时间，房内暗箭齐发，不少死士中箭。n等箭停下后，隐藏在房中的王府护卫拔剑挡在宋乔身前，与死士格斗起来。n一番激烈的厮杀后，刺客大多死在了王府护卫的剑下，独留其领头人还在那里负隅顽抗。n宋乔皱了皱眉，举剑欺身上前，与领头人打斗起来，几十招后，终于抓住对方弱点，剑一挑，挑断了对方拿剑的手筋。n领头人剑落，周围的护卫上前把他绑了起来，卫觞立刻扯下他的蒙面巾，掐住了他的下巴，把他嘴里的毒药掏了出来，道“想死，没那么容易。”n宋乔冷冷地看着领头人，问道“幕后主使？”n领头人一脸仇恨地看着宋乔道“没有什么幕后主使，无非是我自己想杀你罢了。”n闻言，卫觞拿剑挑断了领头人的左脚脚筋，他瞬间半跪在地上，手上，脚上，血流如注，却依然抬头，一脸恨意地看着宋乔。n“你想杀本王，便凭自己的本事。”宋乔冷冷地问道“与燕城百姓又有何关？他们何其无辜。”n“若是不弄出这场疫症，把局面搅浑，调走你身边的暗夜十二卫和王府大部分护卫，我们又怎么会有机会？”领头人道“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即使调走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夜十二卫，你身边还有这么多得力护卫。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是怎么知道今晚会有刺杀的？”n“直觉。”宋乔缓缓道。n闻言，领头人突然大笑道“燕北王直觉真是灵敏，不过，你的直觉会一直这样帮你吗？”n宋乔冷冷道“我们可以拭目以待。”n“宋乔，你以为留下我一个活口，就能问出些什么吗？”领头人大笑道“别做梦了，让我活着，你什么都问不出，只会听到我日日夜夜诅咒你，诅咒你一生孤苦，始终求而不得，最后不得好死。”n“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留你活口了？”宋乔冷冷地道。n领头人愣了愣，笑了起来，有时，死去才是真的解脱。n宋乔看了看一旁的卫觞。卫觞立刻会意，一剑刺进领头人的心脏。n只见领头人嘴角溢血，诡异地笑道“宋乔，我诅咒你……你这一生……护不住……护不住你怀里的女人……膝下的……孩子……还有你珍爱的……国家，终究……不得好死。”说罢，便倒了下去。n此时，宋乔的脸色已经铁青。n卫觞缓缓道“王爷，这人是在胡说八道。”n“检查一下这些死士身上是否有什么身份特征。”宋乔吩咐道。n闻言，周围的护卫立刻开始检查这些死士，一无所获。n卫觞动手脱了那领头人的衣服，却看见他胸膛上有一道碗口大小的伤痕。这伤痕血肉模糊，想来是最近才新有的。n卫觞看向宋乔，道，“王爷，你看……”
闻言，宋乔低头看了看，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隔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卫觞，你可记得南蛮皇室中的男子胸膛上皆有狼头图腾？刚好是在这个位置。”n卫觞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而且看样子这名领头死士胸膛上的伤痕是近期才造成的，他如此做，极有可能是在隐藏胸膛上原来有的东西，比如狼头图腾。王爷，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南蛮人？”n“有可能。”宋乔缓缓道“除了北漠和南蛮之人，本王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会对我恨之入骨，如此诅咒于我。”n“其实……五皇子宋灝……也有可能。”卫觞吞吞吐吐道。n宋乔笑了笑，道“他再恨我，也不会诅咒本王护不住自己的国家，因为我们都是皇朝的皇子。”n“可是，当初王爷你征战南蛮之时，当地百姓并不排斥。”卫觞道“本来是南蛮皇室无道，鱼肉百姓在先，他们皇室凭什么恨王爷？”n“大多时候，皇室和百姓看问题的关注点是不同的。”宋乔缓缓道“当初本王灭了南蛮国，把其划入皇朝版图，就等于剥夺了其皇室的荣耀和特权，他们对本王恨之入骨也是正常。”n“当初南蛮国皇室负隅顽抗，后来兵临城下时，纷纷自杀。”卫觞道“唯有太子百里陵越不知所踪，难道是他？”n“有可能。”宋乔吩咐道“继续查。”n“是。”n“转告宋青，让他和调过去的暗夜卫好好保护王后。”宋乔接着道。n“是。”n，攻击五皇子宋灝一党，他在皇城之时就大可以实施，何必等到今时今日？n“若抒，我在回信里拒绝了母后。”宋乔笑了笑，道“自小，我是名不起眼的皇子，父皇和母后对我并不上心。其实严格地说来，我更多的是被舅父带在身边教养。我八岁那年，他就告诉我，作为一名将军，一生要守得住自己的国家，城中的百姓以及心爱的女人，才会无愧于心。从此，这句话成为了我行事的信条。长大后，我才明白，舅父他一直把我当作一名保卫皇朝的将军培养。而宋灝，父皇一直把他当做皇朝未来的储君培养，他比我们其他皇子都要适合登上那个高位。只要他不逼我太过，那个位置，我永远都不会动心思。”n“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你。”顾若抒缓缓道。其实，她也不想宋乔去争那个高位，因为高处不胜寒，而他们现在很幸福。n然而，如今出了慕容云裳刺杀一事，此时的局势，大约陈德贵妃，顾知祥两人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未来的路必定满是荆棘。不过还好，无论前路有多么坎坷，他们两人会相互扶持，携手前行。n“若抒，你说除夕夜刺杀这件事，究竟是慕容云裳单独筹划的，还是幕后有助力？”宋乔突然问道，“比如路远？”n“我觉得路远绝对在其中有助力。”顾若抒道“此次刺杀的人战斗力如此之弱，分明就是寻死。她们真正的目的倒不像是刺杀，反而像是……抛出西越慕容氏一族仍有余孽一事。”n“的确如此，毕竟那慕容云裳与陈德贵妃实在相像，但凡稍微有心之人就会联想。”n“这大约就是路远想要的效果。”顾若抒淡淡道，“他一向知道慕容玉抒对顾知祥的意义，所以让陈德贵妃惶惶不可终日，就是对顾知祥最好的惩罚。”n“路远他真会对付你父亲？”路远对若抒的感情，一向心知肚明，他以为他害死了太子后，会放过顾知祥。n“当然会。”顾若抒缓缓道，“路远他和外公的感情，不是亲生之子却远胜亲生。或许他会因为我的缘故不杀顾知祥，但绝对会对付他。其实不杀顾知祥，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视若生命的人终日不得安宁，是不是更为快意呢？我想路远他绝对还有后招，看来陈德贵妃还会倒霉。”n然而顾若抒这次的直觉出了错，这次除夕夜刺杀事件最后以顾知祥和宋灝抓了一批人，道是慕容云裳的同党，纷纷处死而告终。路远竟然没有使出后招，陈德贵妃的地位仍是岿然不动。n事实上，顾若抒不知道的是，除夕夜刺杀事件当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顾知祥就修了一封信送至西域圣火教教主阿里尤克·古力滋处，告知他路远处有他们一直想要的圣火秘籍，让他们与中原魔教缠斗。n一时间，两教相争，死伤无数，中原魔教的两名长老和无数教众亦被圣火教抓走，生死不明。为了救他们，路远再次远赴西域，对付陈德贵妃和顾知祥一事被暂时搁置……n阳春三月，燕北厚厚的积雪终于融化。春寒料峭，城外的柳树终于吐了芽。宋乔提议带顾若抒去城外踏青，好沾一沾这春天的生机。n顾若抒同意了，燕北整个冬天大雪纷飞，积雪覆盖，难得出门，她都快被憋坏了。她还提议顺便去城外的观音庙拜一拜，毕竟除夕一过她就停了避孕之药，但到如今却仍旧没有怀孕。n相比顾若抒的心急，宋乔倒是自在，“若抒，你这是在嫌弃我不够努力？”n“这跟你努力不努力有关吗？”n“当然。”宋乔笑道，“如果我再努力一点，你肯定就会怀孕。”n闻言，顾若抒很是无语。每月，除了葵水来那几天，他们是夜夜贪欢。如果这还叫不努力的话，那……n“若抒，顺其自然不好吗？”宋乔缓缓道，“其实我们如今这样，也挺好。孩子的事，不用着急，我们来日方长。”n顾若抒仔细地想了想宋乔的话，觉得他说得其实挺有道理。如今两人过着二人世界，的确很幸福，要是添一个孩子指不定如何手忙脚乱。她于是决定听宋乔的话，顺其自然，不急着去观音庙求子。n“你今日要带我去哪里踏青？”顾若抒问道。n“一个很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