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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苏浅水

 

“苏浅水!你……你一个商户出身的,胆敢对我动手!你可知我是谁!”少女尖细的嗓音里带了哭腔。

“这不是林家二小姐吗?太常寺卿之女,草民认得!”

花一般的少女装模作样做了个揖,面带戏谑微笑:“天地良心!我没动你一个手指头,是你娇滴滴的没站稳,扑在我身上的!不过话说回来,林二小姐若不是眼高于顶,哪能碰我这等人一个手指头,您说是不是?”

林秀儿娇嫩的小脸瞬间通红,她向来被双亲呵护的比眼珠子还珍贵,哪里被人如此奚落过,血气涌上头,泪水就憋不住了。

苏浅水被这说来就来的眼泪吓了一跳。本是刚好讲的是上古时期青帝嫁女的典故。”

“典故里的帝姬可是后来客死他乡的那个?说起来咱们的长公主也……”

说话声渐渐压低,叶萩拼命竖着耳朵正要听得仔细,殿门却再次打开。

良嬷嬷只探出半拉身子道:“太后叫长宁公主进去说话。”

宫女这才发现门口还站了个杏眼圆睁的伶俐少女,瞬间脸色煞白面面相觑。

叶萩对她们的惊异熟视无睹,只迟疑道:“良嬷嬷,咱们不等三公主回来了吗?”

她想着方才那漫天的怒气不由一阵紧张,却听得里面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你怕什么?老婆子这把年岁,又不是吃人的母夜叉!”

话音刚落,叶萩就利利索索地踏进了殿内,身边的良嬷嬷都被她的乖觉惊得一愣,将门外人都遣个干净,这才掩上门。

身后晌午的艳阳被关在身后,取而是迎面的烛火融融,老人斜倚榻上,面容就在一片明暗的薄纱后闪烁不定。

等烛火笔直挺立,那浑浊的眸子终于闪出一丝光亮。

叶萩看不清榻上人的神情,更不敢堂皇抬头,只好在大殿中央站稳行礼,心里的小鼓可是一刻也不敢停——

上次在皇后面前起码有所准备,可今日不同,薄纱后的目光善恶不明,安静得叫人发慌。

“你站在哪里干甚么?欺负老身眼神不好使是不是?”薄纱后又闷哼一声,人影倒是挣扎着要坐起来,良嬷嬷赶忙上前,却被抬手挡在一边,“你,过来。”

叶萩还在愣神,脚下却一刻也未曾犹豫,捏着裙角轻轻上前,等靠近时才忙摆出一副乖巧的笑脸,道:“小辈生怕唐突太后,故而谨慎了些,哪里敢对长辈不敬?”

她笑得不多不少恰到好处,隔着帷幔落在太后眼中,却变成满心疑惑——

这孩子瞧着姿色不差,可绝不到那般摄人心魄的地步,哪能让一向循矩的孙儿反常如此?于是抬手道:“靠近些。”

还能如何靠近?隔着帷幔几乎能将银白的发丝根根数清了。

就在她微微愣神之际,旁边的良嬷嬷轻咳一声,眼神朝那浅蓝纱幔转了转。

叶萩恍然,赶忙去掀纱幔,岂料刚抬起手,便有一物圆滚滚的顺着纱帐掉了进去,正是从百里弈那求来的花绣球!

这可不妙了!看这角度,怕不是要砸在太后的脑门上!

她暗叫不好,手指却已经跟着绣球伸了过去,就在触到柔嫩花瓣的刹那,脚下裙角突然一绊,居然一个跟头栽进了纱帐里。

薄如蝉翼的帐子瞬间“刺啦”一声”一声断裂,轻飘飘落满床榻。

随后便是“咚”一声撞击,听不出是谁撞在了哪里。

良嬷嬷自然也顾不得其他。在宫里当差十多年,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一拍大腿叫道:“诶呦,长宁公主欸……”

像是应她的叫唤,一堆纱帐里也“诶呦”一声,露出双明亮的圆眼睛。

叶萩扶额扒拉几下,从破碎的纱帐中爬起身,可定睛一看身边的老人,顿时心肝一颤,俯身就拜。

只见太后端坐不语,满头帷幔遮盖,头脸都看不真切,更别说是愤是怒。

这下真的死定了!

有此想法的自然并非叶萩一人,一旁的良嬷嬷早就魂飞天外,面如土色上前悄声道:“太后……您可有受伤?”

帷幕下的人没有吭声,只微微摇头。

太后当然毫发无损,叶萩暗自叹道,她可是本着极强的求生欲,用尽毕生所学躲开的,只是很不幸,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撞在榻沿上牺牲了这颗英明神武的脑袋。

她揉了揉额头,发现已经肿起个小包,按下去生疼无比。

正当她暗中呲牙咧嘴时,良嬷嬷颤巍巍揭开了太后头上的纱帐,然而出乎意料之外,露出的眸子既没有怒不可遏,也没有惊恐万分,反而满噙热泪,一副潸然的慈祥面孔。

完了!太后是被我吓傻啦?

叶萩愣在原地,没有听到殿门吱呀作响,也没有听到门外早已传来宫女惊喜的声音“三公主回来了!”

她只听得那苍老的声音喃喃念着,如同咏叹一首悲歌:

“星儿亮,草儿青,刀戈无声卫夏宁;羊儿肥,马儿壮,护我男儿闯四方……岚儿,你回来了?”

……

……

百里琴轻轻掩上门,朝一旁的良嬷嬷蹙眉:“我离开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太后的心病又复发了?还有长宁公主她……”

她一进门,就看到太后泪眼婆娑,牢牢拉住那萧国公主的手,念着一首儿歌。

那首儿歌在夏国家喻户晓,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襁褓前哼唱。她自己,也是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良嬷嬷重重叹口气,引着百里琴在亭中坐下,道:“太后这心病也是许多年未发了,今日误打误撞的,居然又想起了长公主……”

不是又想起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百里琴从袖中取出手帕包裹的花绣球,早被压得发黑:“可是跟这东西有关?让太后睹物思人了?”

良嬷嬷瞥了一眼,摇摇头道:“这东西一看就是十一殿下做的小玩意儿,唬小娃娃的,太后倒是老早就见过。不过她老人家向来不喜死物,自然没能入眼!我倒觉得,是因为这萧国小公主……”

百里琴怔了怔,继续听她面露神秘道:“琴公主可知道长公主是何等风姿?”

“这个自然,从小就听说姑母端庄聪慧,行事作风乃我等楷模。”

良嬷嬷反而笑了:“端庄聪慧是不假!可很少有人知道,长公主小时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在宫里是一等一的闯祸精!”

她的目光悠远起来:“那时我还不曾在太后身旁服侍,只远远见过一面,小巧玲珑的,偏就那双眼睛,晶莹剔透不染纤尘,藏着股劲儿……那股劲儿具体是什么,我活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懂……”

“再后来先帝宠妃王氏一族夺权,将幼时的陛下和长公主送到星煌城当作质子,骨肉分散十余年,再见时,小捣蛋鬼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受封郡主,英姿勃发!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百里琴静静听她回忆往昔,神情一动,道:“嬷嬷是觉得,长宁公主她……”

“长宁公主初来乍到,可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很熟悉……”

良嬷嬷微笑道,“如今总算明白了,那样冒失的丫头,旁人没见过,太后怎可能会觉得陌生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叶萩就推门出来,小脸苍白道:“琴公主,太后她睡着了。”

此时一干贵女早就由马车送着出了宫,园中只余繁花斗艳,静谧祥和。

百里琴照例让良嬷嬷进殿内守着,差了小翠拿来一碟糕点。

叶萩经过半晌折腾,腹中早就被吓得空空如也,登时两眼放光,觉得这三公主面冷心热,实在是好心肠,于是也没有多客气。

百里琴看她吃得开怀,面上也少了些惯常的严肃,只觉这孩子天真活泼,太后先前的忧虑实在多余了,于是微笑道:“长宁公主在这里可吃得惯?”

叶萩咽下一口糕点,道:“三公主客气了,直接称呼叶萩就是,如此我还习惯点。”

她本想让小景和轻罗也如此叫她,只是那两个每每都脸色煞白,差点没就地磕上几个头,只能作罢。

百里琴愣了愣,又温言道:“我长你几岁,不如就称呼一声叶妹妹吧。反正等不了多久,咱们也是亲亲的姊妹呢!”

“咳咳!”叶萩顿时呛了一下,满脸通红的拿起茶杯灌了一口,“也……也好。”

百里琴见她这窘迫的模样不由一笑,岔开话题问了些不相干的小事,叶萩心不在焉,只稀里糊涂答了,最后放下糕点,担忧道:“琴公主,太后她……不会有事吧?刚才似乎有些怪怪的……”

她杏眼睁大,正色道:“方才太后她似乎认错了人,握着我的手唤着‘岚儿’……我也实在不小心,倒是将太后给吓着了。”

百里琴神色如常,言语依旧平静:“叶妹妹无需担忧,良嬷嬷都同我说了,你也是无心之失。方才太后她老人家可有责怪于你?”

叶萩歪了歪脑袋:“这倒没有,只是神色悲戚许多,似乎……”

她心中一动,犹豫着将话咽回了肚子。那眼神哀戚而悠长,分明是透过她的面孔寻找着另一个人的踪迹。

难不成这“岚儿”便是宫女们口中的长公主?

正想趁机问个明白,只见小翠慌里慌张跑到亭中,往叶萩面上扫了一眼,犹豫着低头道:“三公主,方才在路上沾上的朱砂,一遇水居然没了!这可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

百里琴变回往日不容直视的冷淡:“这等事情也如此大呼小叫吗?朱砂自然是能洗的掉的。”

“可……可是,水里也没有。”小翠低了头,捏着半湿不干的帕子不知所措。

她自小在琴公主身边伺候,做事向来有条不紊,凡事也习惯留个心眼,因此特意留了个见证。

将帕子双手捧上,果然雪白的丝绸上没有丝毫颜色,更别说如此扎眼的朱砂红了。

百里琴奇道:“怎么会消失了呢?”若是用来作画的朱砂,总该将水染红才是。

除非……这根本不是什么朱砂。

正说着,又有个宫女远远走来,身后还跟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叶萩定睛一看,不由紧张起来——

不管做什么都依旧冷着一张脸的,不是长亭是谁!难不成自己没去找太子殿下,他反倒要找上门了?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她心里有些打鼓,没注意到一旁的百里琴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笑道:“看来太子殿下从金仪殿回来了,听说今日很是热闹,是犒赏二殿下的铁浮屠呢!铁浮屠全副铁甲刀枪不入,所向睥睨,想想都威武啊!叶妹妹没想去看看?”

叶萩无奈道:“在这宫里住的久了,连这种事听也没听说过。再说这是夏国的事,我去看……不合适吧。”

百里琴掩口笑道:“什么叫夏国的事!你既事!你既然来了这里,咱们不就是一家人嘛?若你想去,太子殿下难道会拒绝?”

叶萩听得她言外深意,不由心头一跳,赶紧抓起茶杯抿了口茶,挡住大半张发红的面孔:“你误会了……”

可这误会岂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于是轻咳一声,又道,“这……还不是时候。”

好在长亭已然到了亭边,欠身问过安,这才道:“太子殿下请长宁公主一叙,有要事相商。”

难不成在这里闯祸的事又被知道了?不可能这么快吧!

叶萩心中不安,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有什么“要事”,只好拜别百里琴跟着走了。

小翠翘首等他们走远,低声笑道:“先前听说太子殿下为这萧国公主与皇后都起了龃龉,今日一看比传闻中更甚呢!这长亭大人可是很少离开殿下身边的!”

百里琴垂目拨茶,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手指捻着洁白的帕子,淡淡道:“将这东西送到文渊阁,给老大人看看。”

小翠自知多言,脸色慌忙一变应声是,顺便将洗下来的水也装了一瓶带上,免得路上风干,这才赶往文渊阁。

百里琴却没有动作,依旧在亭中品茶,仿佛世上没什么事情能扰乱心绪。只是目光落在对面的茶碗上时,细长的眉眼才略有波动:

和亲乃两国大事,送的公主自然品貌上无可挑剔才是,可这个心无城府,行事冒失的半大孩子,究竟为何会到夏国皇宫里?

微风拂过秀发,步摇叮当作响,殷红的唇角弯了弯:

这世上,凡事皆有因果,无一例外。

……

……

此时的星煌城中,一辆马车从宫门驶过,平平稳稳穿过闹市,走得不紧不慢,可车上的人早就心急如焚。

然而清秀的面容不露丝毫焦急,反而满是开怀的笑意。

柳文翕低眉摩挲着一个细瓷瓶,不等马车停稳就匆忙跳下,吓得马车夫急忙勒住缰绳,骏马长嘶未停,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里是邻近城郊的万乐坊,人员混杂,三教九流不计其数,遇上如此奇怪的读书人倒也正常。

车夫摇摇头正准备策马离开,扭头却瞥见掀起的车门一角露出个东西,仔细一瞧,原来是个破旧的书箱。

“这不是耽误我做生意吗?”

他不满地嘟囔一声,念在那人看起来一副寒酸书生的模样,打算将书箱放在原地等人来取。可手刚触及的一瞬,突然有什么东西闪电般冒了出来。

车夫以为是自己眼花,抬手刚要揉揉眼睛,就觉手臂一阵酥麻,居然有个一个拇指大的蜈蚣盘旋而上。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皇城里会出现这等凶毒之物,那蜈蚣瞬间到了眼前。可怜的人双目一片血色,不等发出最后的尖叫,喉咙处就活生生被堵上了。

小儿手臂长的蜈蚣像是终于寻着了久违的温暖,扭动几下消失在了那人嘴边,只留下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气息。

片刻后,一人看着马车跌跌撞撞飞驰而去,冷哼一声道:“你们读书人就是瞎讲究,想杀人一刀砍了不行?偏就绕上几绕这花花肠子!真不爽利!”

“武大司马自然是爽快人!可我们现在到了都城,这里不必北荒关人烟稀少,可处处都是眼睛!”柳文翕抱臂一脸轻松,“我们不能给殿下惹麻烦不是?”

武冈啐了口唾沫,心里不得不承认这话属实,于是大手一挥走在前头:“你要的人老子给你带来了!按你说的路线,没人盯着!”

当然,就算有人注意,此时怕也已经见阎王了!

万乐坊到处都是低矮灰黑的民房,巷子杂乱无序犹如迷宫,一高一矮的身影很快融入其中,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不一会儿,一处从未有人注意过的简陋院落前,薄木板削就的大门悄然打开,院中贪食的麻雀慵懒跳了几下,敏捷避开双黑布长靴。

柳文翕快步走向上房,白皙的面孔上竭力压着激动,脚步却轻快得像个拿着糖人的幼小孩童。

上房的门比院门好不了多少,堪堪遮风挡雨,骨节分明的手指推得重了,立刻就有灰土和蛛网随着“吱呀”声飞旋落下。

青衫书生模样的人停在门口,背着万千光芒,薄唇终于扯出个肆无忌惮的笑容,欢喜道:“师叔!”

久违的阳光倾泻而入,只一瞬,却好像又荡然无存。屋内只一人一椅,静默孤寒,如同千万年伫立此处的冰雕。

柳文翕却丝毫没有在意,眼睫微动,笑容愈深:“师叔在上,侄儿柳文翕拜见!”

椅子上的人须发灰白干枯,脸色却是全然的黝黑,眉目都不可见。他没有动作,只从胸膛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这声音似乎埋在沙土里千年万年,沙哑得不像任何人类的言语。

武冈一听就耳朵痒得厉害,恨不得一把捏碎这人该死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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