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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永嘉之乱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曹宏陷入了思维混乱之中,有个问题一直缠绕着他:世家子弟除了吃喝玩乐还剩下什么?

他在卫朔身上看到了与魏晋主流价值观截然不同的处世态度:在皇帝、世家垄断了教育资源且奉行精英教育的时候,而卫朔偏偏向普罗大众传授知识,积极推行普世教育;世家大族往往对工匠、商贾、庶民会不屑一顾,而卫朔却偏偏拿这些贱民当个宝。

曹宏一开始还想不明白,但经过连日现实摧残之后,他彻底醒悟了过来。原来世家大族真是卫朔口中附着在庶民身上的寄生虫,离开了庶民创造的财富,世家子弟除了认识几个字外,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曹宏决心与旧日的自己割裂,开始新的生活。接下来曹宏一扫往日的颓废,积极参与军事训练。对卫朔交代下来的任务,也能更加用心的去完成。在不知不觉之中,曹宏渐渐融入到新军这个大家庭。

时间慢慢来到了五月中旬,来自北方的消息也越来越让天下人感到震惊。自三月份匈奴大单于刘聪集大军伐晋以来,可谓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先是在河北邺城聚歼了东海王残部,杀害自王衍以下公卿大臣、士子臣民数十万计。

四月底,刘聪亲率三十万大军将晋怀帝等朝廷大臣数百人围困在洛阳城中。当时,洛阳已无兵可守,对于晋怀帝司马炽来说,唯一能打出的牌,就是投降。

任谁也没想到,刚刚建国没几年的西晋王朝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对于经历过晋武帝辉煌年代的司马炽来说,他也曾幻想着重振雄风,可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天下局势崩坏的太快,快得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其实,晋怀帝司马炽曾经有机会逃出洛阳,但很可惜他没能抓住机会。那是在司马越、王衍死后没多久,征东大将军苟晞曾派人带着几十艘船,几百个兵,一千斛粮食迎接天子,提出迁都仓垣今属河南开封,苟晞控制区。

但是当时大臣们脑子都进水了,不愿意离开洛阳这个大城市搬到偏僻小城镇。最后,苟晞只好带着士兵失望而去,最后一个救生圈就这样漂向远方。

几天之后,刘聪带着大军就把洛阳团团围住了,直到此时晋怀帝和大臣们才后悔不已。到了现在,洛阳城里甚至出现人吃人的事情,大批官员纷纷开始出逃。

又过了几天,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的司马炽也决定冒险逃走。然而这已不是一次说走就走的了,当晋怀帝带着人走出皇宫,经过南北纵横的铜驼大街时,很快就又退了回来。

因为这条昔日繁华喧闹的街早已冷冷清清,只剩下盗贼,看到他们这几个人衣衫华贵,上来就抢。就算有人高呼这是陛下也无济于事,惊恐之下司马炽只好又折回了皇宫。

五月中旬,就在司马炽心惊胆颤得躲在洛阳城里时,城外的刘聪已对无休止的围城游戏感到厌烦了,终于要对洛阳发动致命一击。

攻城前,刘聪遍告诸将,“洛阳城破只在早晚,何必区区以诡计暗谋,徒损兵命,且又自耽日月。倘若苟晞与长安、幽、冀、辽、并合兵来救,可不尽弃前功?”

“而今诸将但只努力强攻,如此城中愈怕,待城中人心慌变,城自破矣。”

于是大将石勒、刘曜等亲自临城,与王弥、姜飞各领一路大军,从四面八方对洛阳发起攻击。

此时洛阳城内晋军已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抵挡胡人如此强烈的攻击?不多时城墙各处相继告急,城内士族、百姓听着城外胡人震天的喊杀声肝胆俱裂,脸色突变。

没多时,匈奴大将始安王刘曜首先攻克了平昌门,晋军将领丘光、楼裒先后皆战死。平昌门失守,城内晋军更加慌乱。措手不及之下,被王弥、徐邈又攻开了广阳门,此时城中火势更大。

晋司空荀藩与光禄大夫荀组等大臣眼看洛阳即将城破,再也顾不上皇宫中晋怀帝,随即趁乱逃出了洛阳,直奔闤辕即偃师而去。大臣们都逃了,更别说其他人,是以再也没人去想着守城作战,纷纷四散奔逃,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在晋军放弃了抵抗之后,匈奴大军相继攻破了洛阳其他城门,刘桀入西明门,石勒夺东明门,随即刘聪率大军进入了西晋的都城——洛阳。这是自西周镐京被犬戎攻破之后,华夏大一统王朝的都城再次被草原民族攻破。

当匈奴人在洛阳城里烧杀掳掠的时候,晋怀帝司马炽正躲在皇家园林里跟匈奴人躲猫猫。可惜供他玩捉迷藏游戏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匈奴兵很快就找到了司马炽。由于司马炽没有勇气自杀,只好乖乖当了匈奴人的俘虏。

匈奴人烧毁了洛阳,杀死洛阳百姓数万人,押着数不清的财宝、汉人女子返回了北方。刘聪临走之前,带走刘曜、刘桀等准备对付关中晋军,只留下石勒、王弥则继续清剿河北冀州的地方反抗势力,且防备着晋幽州刺史王浚。

当了俘虏的晋怀帝司马炽也没落个好下场,自己的皇后羊献容不但被刘聪抢走,他本人也被押到匈奴汉国的都城——平阳今山西临汾。到了平阳之后,刘聪为了羞辱司马炽,特地任命他为仪同三司,封会稽郡公,全是虚号,没有实职。

真是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啊!当年司马家的祖宗司马昭安置后主刘禅的旧事,竟然再次发生在司马家子孙身上,如果这事被地下的司马昭知道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此时匈奴汉国皇帝刘聪达到了事业上的巅峰,不但纳了晋人的皇后为妃子,还俘虏了他们的皇帝。看着以前高高在上的人拜服在脚下,刘聪得意洋洋。

其实别看匈奴汉国表面上蒸蒸日上,其实内部早就充满了隐患。首先,刘聪自攻破了洛阳建立不世功勋后,其进取心已不复以往。自见识了洛阳的繁华之后,刘聪在羊皇后的柔情下逐渐耽于享乐。

其次,汉国几名手握军权的大将渐渐有了拥兵自立之心。这一次除了刘曜外,王弥、石勒等人纷纷拒绝前往平阳,而选择留在中原,就很能说明问题。

刘渊活着的时候,这三人对匈奴汉国的事可是尽心尽力,自去年刘渊病死刘聪篡权继位,这三人的野心渐渐膨胀开来。如今天下大乱,刘聪凭借着匈奴族人建立霸业,他石勒凭什么不能依靠羯族成事?

而且石勒麾下的羯族骑兵是匈奴汉国最厉害的骑兵,连刘聪麾下匈奴精锐也比不了。王弥、刘曜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一个是造反头子,另一个是刘渊的样子,都不是甘居人下的人物。

最后,匈奴人此次在洛阳烧杀掳掠并没有吓倒华夏的百姓,胡人的残暴却进一步激发了百姓心底的反抗决心,越来越多的豪杰自发的投入到反抗胡人的战斗当中。

其中就有一位大豪杰此时正凝望着已化为废墟的洛阳都城,暗自发誓要与胡人斗争到底,此人就是燕赵好男儿——祖逖!

祖逖本打算率领亲族部曲前往洛阳勤王,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当他抵达洛阳时,胡人早就撤离了,只留下遍地的废墟和无数百姓的尸体。不得已,祖逖只好亲率部曲千人,护着大量难民仓皇南下。

一路上,祖逖亲率部曲多次击败前来追击的胡人骑兵,尽管亲族子弟战死多人,但祖逖一行还是安全抵达了豫徐边境。

当晋怀帝被俘、公卿百姓被屠杀、洛阳都城被焚毁的消息相继传到徐州之后,顿时引起徐州上下一片惊慌。

越来越多的世家大族为了远离胡人威胁,纷纷准备渡江南下前往江东。一时之间,徐州境内的车马行生意竟然兴盛起来。可惜因为时间紧急,留给世家们转移财产的时间不多了。

唯有刺史大人的夫人裴氏因事先得到了卫朔的提醒,才在此次转移财产风波中没有受到受什么损失。

与此同时,徐州上下都感受到了来自胡人的威胁,尤以刺史裴盾感触最深。如今裴盾再也不提北上勤王之议,反而下令徐州各地加强戒备,以防胡人突袭。

感觉到战争即将来临,军营中气氛比往日紧张了许多,士兵们对待训练的态度也认真了不少。正纷纷扰扰间,张二郎却从崂山回到了彭城。

“卫大哥,见到你真高兴!这是朱先生给你写的信,他让我亲手交给你。哎呀,卫大哥,真可惜你没跟我一同回去,你是不知道,如今咱们崂山可是大变样了。山上已聚集了上两万人,咱们的护卫队也扩充到了一千五百人。”

刚一进门,张二郎兴高采烈地向卫朔汇报此次回崂山的见闻。卫朔接过朱文的信,拍拍张二郎的肩膀笑道:“这次回崂山见到张大叔他们啦?张大叔、杨二叔他们的身体还好吧?”

“嗯,我爹他们都好着呢,就是老问卫大哥怎么还不回崂山,大伙儿非常想念你。哦,对了,爹还有大嫂让我给你带了好些礼物,都在车上放着呢,我这就让人搬到你住处去。”张二郎一拍脑袋差点把礼物忘了,一转身就跑出去找人了。

曹宏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于崂山这个名字,曹宏并不陌生,他从新军中部分来自崂山的低级军官口中,多次听说过这个地方。知道那是卫朔的根基之地,卫大人就是靠着崂山上的数百逃民而起家的。

尽管曹宏多次听说过崂山,但却对其了解不多。那些原护卫队队员对崂山上的一切总是三缄其口,此次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和崂山有关的信息。

在曹宏想着自己心事的时候,卫朔却正聚精会神地看朱文写给他的信。信上朱文详细介绍最近一段时间内崂山上下发生的事情,其中包括再次挫败了王家对崂山的阴谋,也算暂时斩断了王家伸向崂山的手。

不过在信中,朱文又提到了崂山即将面临的新威胁——青州刺史曹嶷。如今外敌苟晞已不足为虑,曹嶷已初步清除了外患,并掌握了青州局势,他的目光开始从外界转向青州内部。

如果说崂山可以用撒泼打滚的办法应付琅琊王氏一个小小的偏支子弟,那么当青州的霸主曹嶷发现了崂山这块肥肉的时候,崂山上下还能轻易渡过难关吗?正因为崂山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朱文才不得不在信中不断地催促卫朔等尽快返回崂山。

“起风了,这太平日子终究到头了!”卫朔喃喃自语。

“卫大人,出什么事了吗?”看着卫朔满面愁容,曹宏不由得开口问道。

卫朔转过身笑了笑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有些人和事终究是要去面对的,躲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尽管即将对垒青州霸主曹嶷,但让卫朔感到欣慰的是,崂山的实力远非当日可比,不但有了上千精锐护卫队,同时还拥有数百水军以及大小十几艘战船。

更让卫朔有底气的是,简陋的青岛港已开始投入使用,每日来自徐州的货船络绎不绝,不但为崂山带来巨额的财富,还为崂山提供了大量急需的粮食等物资。有了青岛港这个对外贸易窗口,卫朔对青州依赖会降到最低,就算将就算将来曹嶷要封锁崂山,他也不惧。

“卫大哥,卫大哥,你看这是咱崂山盐田刚刚产出的海盐,一点儿不必煮出来的海盐差,那五百亩盐田一共产了大约一千五百石青盐,全部卖给了徐州的盐商和粮商,换来了三千多石粮食和大量生活物资,可把朱先生还有大哥他们高兴坏了。”

张二郎急匆匆从外面闯入,手上捧着的却是一片雪白的精盐。卫朔得知盐田产盐了,再也按耐不住,疾步上前捏起一小撮儿食盐放在口中尝了尝。

“吁~盐田总算出盐了,今后咱们的压力可就小多了。”这下卫朔算是放心了,只要盐田能顺利出盐,今后谁也不可能阻挡崂山的发展壮大。

“是呀,是呀,卫大哥你是没看到,出盐的时候,崂山上下就跟过节似得,大伙儿兴奋地差点儿睡不着觉,我大哥和朱先生还破裂从商贾手中买了些酒给杨二叔等人庆功。”

卫朔理所应当随声附和道:“嗯,应该的,盐田能这么快产盐,想必平日里杨二叔他们花费了不少心血。”

“那是,杨二叔差点儿把盐田当成自个儿家!有几日天气不好,杨二叔带着人整日守在盐田上,生怕卫大哥的心血毁于天时。”

卫朔、张二郎二人越聊越高兴,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此时曹宏一脸震惊的看着张二郎手中的青盐,他早就听说过卫朔乃是青州的盐田使,执掌崂山煮盐业,却没想到崂山的盐竟然是什么‘盐田’产出来的。

曹宏虽然不清楚什么是盐田,但却从卫朔、张二郎兴奋地表情看出,这盐田一定是比煮盐更为便捷的产盐方法。更何况卫朔似乎还掌握一种将粗盐变成青盐的方法,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很容易就能通过食盐聚敛起巨额财富!

怪不得卫朔从不对世家假以辞色,原来他是底气十足啊!

“卫大哥,朱先生、大哥他们担心你在徐州有危险,特地将山上的护卫队又拨了一百人过来帮你。”

卫朔闻言眉头一皱问:“你把护卫队精锐都抽调到了徐州,咱们崂山的安全怎么办?你忘了旁边还有海盗的威胁啦?”

“嘻嘻,卫大哥你还不知道吧,如今徐福岛上的海盗早就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咱们崂山不去找他们的麻烦,那些海盗就谢天谢地了,怎敢轻易来惹咱们?”张二郎一脸自豪,随着崂山实力越来越强,尤大当家早就放弃了武力对抗的勇气和决心。

“就算海盗不敢来,也得防着其他人不是?”

“这事是大哥他们决定的,您要有其他意见的话,等将来回到崂山之后,亲自找大哥说去吧。咦?这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卫大哥,这是谁啊?干嘛待在你的房间里?”忙活了半天,张二郎一转身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年轻男子。

卫朔抬头一瞧笑着介绍道:“这是曹宏,曹济夫,是新入营的新军,目前担任我的亲兵,暂时帮我处理一些文字上公务。济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二郎,也是崂山商社的股东,同时还是崂山护卫队的都伯。”

“在下曹宏曹济夫,徐州彭城人。”

“我叫张二郎,青州崂山人。”

张二郎看着曹宏隐隐有些敌意,总感觉此人和他不一样,尤其是曹宏身上从内而外散发出的骄傲更让他心生反感。张二郎向来对世家子弟没有好感,当初第一次见到卫朔的时候,也是充满了不屑。

曹宏虽然感受到张二郎不待见他,但他早没了以前的心高气傲,也就不以为意,反正他追随的是卫朔又不是张二郎,随便对方怎么看他都无所谓。

“大人,刺史大人刚刚派人送来了请帖,邀请大人今晚参加刺史府举行的宴会。”就在张二郎回来之后第二日,卫朔突然接到了来自刺史府的请帖。

卫朔拿着请帖看了几眼问:“济夫,知道刺史大人为何举行宴会吗?”

闻言曹宏脸色露出一丝激动之色答道:“听说是为了欢迎祖士稚,祖参军为避战乱,亲率乡党数百人,一路护着近千老弱病残在胡人骑兵的追击下,历经千难万险最终才抵达我徐州。刺史裴大人得知后,特意邀请徐州本地名流,在今晚为祖大人举行欢迎宴会。”

祖逖来了!卫朔心中一动,强按下内心的喜悦之情。他曾经遍观整个徐州,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如今祖逖的到来等于让他有了可靠的盟友。

“告诉来人,今晚我会准时到场。”

“诺!”

曹宏离去后,卫朔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他右手握拳狠狠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借以显示此时他内心的不平静。

张二郎诧异地看了卫朔一眼,想不明白为何卫朔听到祖逖的名字后会如此激动,他想了一下问:“卫大哥,这个祖逖很有本事吗?”

卫朔身形一顿,抬头望了一下窗外道:“非常有本事,数遍天下豪杰,唯有此人最让我钦佩,他和远在晋阳的刘琨是世家大族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徐州一旦有变,我们唯一可以依靠的盟友恐怕还在落在祖士稚身上。”

“既然这个姓祖的如此有本事,那卫大哥干嘛不把他招到咱们崂山呢?”

“有的人不是说招揽就能招揽的,顺其自然吧!而且祖逖身为世家子弟,身边多有乡党追随,他有自己的小集团,肯定看不上我们这些盐贩子。”卫朔开玩笑道。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哼!我最讨厌那些世家大族的了!”

之所以将祖逖定位为盟友,而不是想当然的去收服对方,是因为卫朔十分清楚,此时他还没本钱去招揽像祖逖这样的大人物。人家祖逖的江湖地位可比他高多了,曾经东海王征募祖逖为济阴太守,只是恰好遇到祖逖母亲去世,祖逖才没应召。

卫朔相信,以祖逖的名望,只要他到了江东必然会受到江东司马睿的重用,最少也得被授予一刺史之位,那可是和裴盾一样的职位。

到了傍晚,卫朔带着曹宏、张二郎三人坐车来到了刺史府,此时刺史府已是车水马龙,到处是莺歌燕舞。三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刺史府,所以也不用下人带路,三人信步往大厅走去。

卫朔的到来一下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但却没人主动上前打招呼。自从微山湖宴会之后,卫朔就成了徐州官场上的另类,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大家都对其敬而远之。卫朔也不在意,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里坐了下来,曹宏、张二郎作为护卫和下属则站在了他的身后。

“刺史大人到!”

刚坐下没多久,卫朔就听到门口的有人大声唱名,在场众人纷纷起身恭候裴刺史大驾。只见裴盾面带笑容地挽着一威武雄壮的大汉走了进来,这是卫朔第一次见到祖逖,不禁在心中暗自叫声:好一个闻鸡起舞的祖士稚!

裴盾挽着祖逖的胳膊来到主位站定,先扫了四周一眼,当他的目光掠过卫朔时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快速闪了过去。待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裴盾才开口说话,他先是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以欢迎祖逖的到来。

“像祖参军这样的大名士能到我徐州,实乃我徐州百姓之福。如今徐州正面临有胡人威胁,正需要像祖参军这样的人才。”

“刺史大人客气了,祖某此次避难徐州,不敢有其他奢望,只望大人能周济我部下些粮部下些粮草,日后我等兄弟必有厚报。”祖逖表现的很谦虚,再说他不是刘备也没有夺徐州的野心,只希望在徐州暂时休整一二,然后尽快赶往江东。

裴盾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其实裴盾还是非常希望祖逖能留下来的。祖逖与卫朔不同,乃正宗的世家大族出身,祖家在北地是很有名望的家族。招募祖逖不像聘用卫朔,裴盾心里不会有芥蒂可以放心使用。

宴席上,众人频频向祖逖兄弟敬酒,就连裴刺史也举杯与祖家兄弟同饮,这待遇卫朔可不曾享受过。卫朔本人倒还没什么,没想到却恼了背后的张二郎。

只见张二郎忍不住低声嘲讽道:“一群马屁精!”

噗嗤!站在张二郎左侧的曹宏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就连卫朔也不禁没好气地瞪了张二郎一眼,悄声道:“人家祖逖是闻名天下的英雄豪杰,众人如此礼遇倒也不算什么。”

“哼!再厉害也比不上卫大哥。”张二郎忿忿不平道。

“祖参军既从北方而来,想必对当前的局势有所了解。我徐州为了应付胡人,早在数月前,就组建了五营新兵。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新兵已初步具备了战斗能力,可眼下我徐州还缺乏一位统帅全军的将军。”

“若祖参军有意,不如留在徐州如何?”

裴盾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不少人都在拿眼睛往卫朔身上瞟。当初徐州新建五营新军,众人都以为将来新军的主官会在卫朔等五个军官中产生,没想到裴盾今日却交给了初来乍到的祖逖。

卫朔深深看了一眼裴盾后,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没想到经历了司马奥那样的事之后,裴盾竟然再也不肯信任任何人。当初为了留下卫朔提出来的条件,如今竟然大部分都没落实。

祖逖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变色,很是从容道:“谢刺史大人厚爱,士稚愧不敢领!徐州乃人杰地灵之所,必有异人能助刺史大人。”

祖逖的拒绝出乎很多人预料,其中就包括坐在他下首的兄弟祖约。与祖逖不同,祖约的野心也大许多,但能力与祖逖相比却差了不少。在祖约看来,留在徐州执掌新军军权,可比前往前途莫测的江东好多了。

可祖约也清楚,兄长祖逖决定的事,绝不是他可以改变的。因此他只能悄悄拉一下祖逖的衣角,提醒祖逖不要一口拒绝,谁知祖逖根本没在意他的提醒。

宴会上虽然发生了些许不愉快,但总体而言气氛还算和谐。众人在觥筹交错之中,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深夜。到了这个时候,宴会也到了尾声。

“兄长,刚刚你为何拒绝刺史大人的好意?”一离开宴会,祖约就忍不住质问兄长祖逖。

祖逖有些烦躁的瞪了自己兄弟一眼,稍稍整理下思绪解释道:“士少,难道你没看到宴席上其他人的反应吗?很显然任命我为新军统帅,不过是刺史大人一人之意罢了。我若就此应下,免不了要得罪其他徐州将领。”

“得罪就得罪了,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祖约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没听刺史大人说吗?新兵训练已有些时日,那些负责日常训练的徐州将领想必已在新兵营中建立了自己的权威。如果得罪了他们,你认为兄长我能顺利掌控徐州军吗?”

“带着这么一帮心怀异心的人上战场,你是不是觉得我死的不够快?”祖逖耐心的为自己兄弟分析其中的原因。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祖约彻底服气了。

“想办法从世家中借一些粮草来,然后找机会南下吧,留在徐州没什么用。徐州上自刺史,下至官吏,我没从他们身上看到一丝战胜胡人的希望。”

再说当日都城洛阳将陷时,司空荀藩、荀组等护着秦王司马业逃至阳城,此时秦王司马业才十二岁,乃吴王司马晏之孙,荀藩之外甥。

众人到了阳城之后,得知晋怀帝被俘,悲愤之余众人也不敢在阳城多待,后来在荀藩的建议下,众人打算向东退入虎牢关,到荥阳太守李矩处求援。

荥阳太守李矩果然没有拒绝荀藩的求援,不但给秦王、荀藩等人补足了粮草,还让众人屯居密县。但密县也不是个好去处,当地有一股强大的地方势力——前东海王的参军、豫州刺史闫鼎领着数千流民武装屯居于此。

得知司空荀藩欲引秦王至密县,闫鼎马上召集部下商议。本来闫鼎就有西归家乡天水的意图,如今得知秦王欲来密县,他就想趁机拥戴秦王司马业前往长安建立霸业。

等部下来了之后,闫鼎立即把有关秦王司马业的消息通报给众人,然后很认真地说:“大家都知道,我本有西归关中的打算。今秦王殿下欲驻密县,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况且今山东各地突遭胡乱,民不聊生,已非王霸之地!不如拥秦王西入关中如何?”

出乎闫鼎的意外,他的建议并没有得到众人的同意,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在闫鼎的麾下大多数是关东人,他们肯定不愿随其背井离乡远赴关中,尤其是刘畴、邹捷作为本地豪强更是不愿抛家舍业西入关中。

可是刘畴、邹捷看到闫鼎决心已定,不敢当面提出反对意见,只好暗暗将不满埋心底。而此时正向密县行进的荀藩、司马业等人,也在密议如何招抚闫鼎的计划。荀藩认为闫鼎手握重兵不可急图,建议恢复闫鼎豫州刺史的地位,收为己用。

与此同时,得知前司徒左长史刘畴在密县为坞主,荀藩特意派出中书令李恒、太傅参军刘蔚、镇军长史周顗、司马李述等人前往联络。李恒等人秘密来到了刘畴的坞堡内,因为他们都是山东士族出身,故刘畴待他们比对待闫鼎还要热情。

在密谈中,刘畴将闫鼎的意图全盘告诉了李恒等人,李恒等虽然很高兴闫鼎原附秦王旗下,但对闫鼎提出的西归长安计划则非常不满。他们和刘畴的想法一致,作为山东士族他们当然希望秦王能在本地开府建牙,这样众人就能跟着水涨船高。

难怪魏晋国祚如此之短,到了这个时候,世家大族想得竟然还是自己的利益,根本不考虑朝廷百姓的福祉。这样的王朝若是国祚绵长那才是没天理!

荀藩等人既然知道了闫鼎的真实意图,再也不肯真心实意接纳对方,只打算利用下闫鼎。谁知闫鼎为人缜密,无意中发现了荀藩、邹捷、刘畴等人的阴谋,随即拥大军劫持了秦王司马业。

混乱之中,荀藩见势不妙立即发挥自家逃跑的特长,躲开了前来抓捕他的士兵。李恒、刘畴、邹捷等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事后纷纷被闫鼎所杀,当初跟随秦王逃出洛阳的大臣只有镇军长史周顗、司马李述两人幸免于难。

到了这个时候,再也没人能阻止闫鼎西归长安的计划了。而且好运气再次降临到闫鼎头上,他遇到了刚刚挫败了刘聪西入关中企图的雍州刺史贾疋。而且贾疋得知了秦王司马业的消息后,立即派人前来联络,欲奉迎秦王至长安,贾闫二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可以说晋怀帝被俘、洛阳被毁彻底引爆了天下舆论,也让更多人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且不提正打算西归长安的闫鼎、司马业等人,单说幽州刺史王浚。

在得知了洛阳发生的一切惨剧之后,王浚不但没有任何悲痛和不满之情,反而隐隐有种兴奋之情。王浚此人因为是私生子出身,出身,且从小不受父亲喜欢,逐渐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格。

但因为他父亲王沈无后,王浚才得以继承父亲的一切。自从王浚登上了幽州刺史之位后,常常引胡乱华,重用仰仗鲜卑人的力量攻击同殿为臣的并州刺史刘琨等。

如今晋怀帝被俘,王浚自认为这天下再也没有人可阻止他僭越称号。于是王浚乘机妄称自己得了晋怀帝的密诏,在幽州设坛告类,布告天下,立秦王司马业为皇太子。

同时他还私自备置百官,列署征镇,以荀藩为太尉,琅邪王司马睿为大将军,王浚自领尚书令,以裴宪、枣崇为尚书,又安插自己手下亲信出任各个职位。

更离谱的是,王浚以父亲王沈表字为处道,认为是应了“当涂高”的预言,竟然有了不臣之心。如果其他人劝谏,不是被外调就是被诛杀。

同时王浚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在幽州大肆滥杀,王浚的种种行为已令天下士子愤怒;而同时因王浚为政苛暴,将吏又贪污残忍,对地方工事连连令人民苦不堪言,被逼逃到鲜卑领地,加上有旱灾和蝗祸,又失去了段部鲜卑的支持,使得内外离心,士卒疲弱。

王浚表面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要稍稍有外力打击,幽州王王浚必然要陨落。可惜志得意满的王浚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而且羯人首领石勒已盯上他,这才是王浚最大的隐患所在。

自离开洛阳之后,石勒一直在考虑大军行止的战略问题。别看石勒是个奴隶出身,但为人却有勇有谋,并不是一纯粹莽夫,而且还懂得收揽士子之心,得到了谋士张宾的辅佐。

张宾可不是一般人,和日后的前秦王猛、北魏崔浩并称两晋十六国时期三大谋士。尽管之前张宾曾数次献奇策于石勒面前,但仍未完全得到石勒重用。如今他的机会来了,石勒内心的迷茫张宾完全看在眼里,眼下只是差一个表现的机会罢了。

此时石勒虽然有了争霸天下的野心,但限于自身见识不足,他并不能提出一个清晰明确的战略,来完成自己的梦想。为了确定今后的发展策略,石勒在许昌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

在此次会议上,张宾的才华得到完全施展,石勒也彻底的被其折服,随即就任命张宾担任他的首席谋士。

张宾为石勒提出了立足襄国、许昌等地,向北先吞并汲郡王弥部众,然后与刘琨、王浚会猎于冀州的战略。

“将军没有固定的立足点,虽然百战百胜却不能发展壮大,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江汉、江淮靠近江左,均不可作为据点。将军欲成霸业,据点非北方不可。关中、河东各有其主,将军则只有选择河北。”

石勒闻言大喜,却没料到其余众将竟然纷纷表示反对,右长史刁膺主张弃汉投靠琅琊王,并求扫平河朔以赎罪,等有了胜仗后再图他计。

石勒听后,气的嗷嗷叫,直言刁膺胆子太小。

此时张宾则趁机再进言:“邺地界于中原之要,晋必未肯即弃,在所苦争者。刘琨有段氏之助、王浚之援,必欲攻邺,倘彼以兵蹑我之后,胜败未可定也。今当舍此,先取罕城,以为聚粮之所,然后进兵北向,扫夺蓟、并。此桓文之略也。”

“且九州鼎沸,战争横起,游行羁旅之人,悉无定志,何能保全以制天下!夫得地者昌,失地者亡。今渤海襄国,皆赵之旧都,依山凭险,乃形胜之地,可与六国抗衡者也。今观刘永明甚不合于都督,久后必不相和。彼系汉之宗族,亦有勇略,为众所畏,当先预防其妒可也。”

石勒听从了张宾的建议后,逐渐把目光转向了北方,其首先要解决的地方势力,就是同为汉国大将的王弥。也不怪石勒有图王弥的野心,实在是王弥自曹嶷引兵离去之后,他的势力则日益衰弱。

可王弥毕竟是纵横天下多年的枭雄,他已隐隐感受到了来自石勒的威胁。但因他刚刚得罪了匈奴汉国始安王刘曜,不敢向汉国求援,只好跟部下商议。

这时,王弥的同乡前司隶校尉刘暾则建议他先吞并青州曹嶷,再以青州为根基之地观天下大势,就算将来争霸天下失败,却也能割据一方。

王弥对刘暾的建议很是心动,但他又担心石勒暗中阻挠。没想到刘暾竟然又给他献了一计,让他写信给石勒,假装与其结盟,共破青州。同时则暗中结盟曹嶷,趁石勒会盟时与曹嶷前后夹击消灭对方。

可惜的是,王弥却不知石勒已有了吞并其部众的野心,一直对其保持着相当警惕之心。石勒的谨慎性格再次拯救了他,他安排在王弥大军附近的游骑无意中捕获了王弥派往青州联络曹嶷的信使。

石勒得知了王弥的图谋后大怒,更加坚定了消灭王弥的决心。与此同时,石勒听从了张宾的计谋,将王弥联络石勒图谋青州的打算告知了曹嶷,引发了曹嶷对老首领王弥的猜忌。

这下王弥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了大半天,不但堵死了入主青州的可能,还将曹嶷推到了石勒一方,彻底失去了与石勒争锋的机会。

在王弥、石勒、王浚、刘曜等人蠢蠢欲动之时,其他几个小势力头领也不甘寂寞。依附王弥的匈奴汉国平北将军王桑、安北将军赵固二人,看出了王弥处境不妙,却又不敢与石勒相争,二人竟然在前徐州长史司马奥的劝说下,将目光对准了富庶的徐州。

原来司马奥自徐州逃走之后,一开始迫于对裴家的畏惧,他一直不敢公开露面,只是暂时隐藏在王弥军中。直到晋怀帝被俘,天下形势大变,世家势力遭到沉重打击后,司马奥才重新出来。

但司马奥始终无法忘记在徐州受到的侮辱,这一次王桑、赵固二人有意脱离王弥独自发展,给司马奥重返徐州提供了机会。

王桑、赵固引兵两万进犯徐州,彻底引爆了徐州本地人的南逃风潮,大批世家子弟、普通庶族得知胡人即将南犯,纷纷抛家舍业欲往江东避难。刺史裴盾更是早早将妻子、女儿送到了江东。

如果不是害怕承担失土之责,裴盾都想撂摊子跑路。危难之际,徐州官员不是想着如何抗敌,反而纷纷弃官逃走。到了最后竟然是客居此地的祖逖站了出来,他毅然决然得接过了保卫徐州的重担,以奋威将军的职衔代刺史统领徐州各地兵马。

徐州官员的表现让卫朔大失所望,好在祖逖不出所料的站了出来,否则连卫朔也没有信心能打败此次来犯的敌人。

卫朔并没有自大到认为他可以号令徐州其他兵马,如今他能指挥的只有麾下的三千兵马,徐州其他将领根本不会听从卫朔的命令。而且因为之前的缘故,他们说不定还会联合抵制卫朔。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祖逖在,卫朔绝不会留在徐州送死,很有可能在适当时候退往东海国,然后从祝其县海上撤往崂山。但现在有了祖逖在,卫朔也就有了些许信心打败来犯的敌人。

就算最后事有不济,卫朔还可以建议祖逖放弃彭城国而退保下邳国作长期打算,而他则按原计划退往徐州东部沿海。若能趁机据有徐州东部沿海地区,卫朔就能与下邳国的祖逖形成东南呼应,共应,共保后方的临淮、广陵等郡不失。

这是卫朔深思熟虑之后想出来的战略,他深知仅靠手底下的三千人是不可能挡住来汹汹的两万敌军。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放弃彭城国以空间换取时间,将敌人的两万兵马分散开,这样才有机会击败敌人。

这个时候,祖逖虽已下定决心留在徐州,但心中其实没有一点把握。主要是因为徐州内部权责不明确,各级文武与刺史大人之间的隔阂尚未消除。

这也是为何裴盾将所有新兵分散给五人统领的原因,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司马奥当政时得罪了哪些人,万一有人暗怀不轨,恰好了又掌握了徐州兵马,那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如今裴盾、司马奥种下的因,却要祖逖来吞下苦果。兵力分散在五人手中,虽然可避免有人擅权,但也加剧了内部消耗。虽祖逖顺利上位,但人为制造了麻烦。一想到这儿,祖逖就忍不住想要掐死裴盾。

“也不知道裴盾是怎么当刺史的,竟然和一州官员不睦。若不是考虑到徐州百姓的安危,我才愿留在此地帮他。”祖逖狠狠捶了一下案几怒声道,他一想起阴奉阳违的徐州官员,就忍不住心头冒火。

“兄长不必动怒,裴盾无能却也恰恰给了我们机会。如果兄长能在此次大战中立有殊功,必可有机会取代裴盾执掌徐州。到那时,兄长就可以徐州为根基,北伐中原,驱除胡虏,收复故都。”

自祖逖答应留在徐州之后,其中最兴奋地莫过于一母同胞的兄弟祖约,如今祖约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让兄长祖逖取代无能的裴盾成为徐州新的刺史。

“不可!兄长乃大丈夫也!如何能无故夺他人根基,若为世人所知,则兄长如何自处?”

祖约的建议遭到祖纳的激烈反对,祖纳与祖约不是一母同胞,平日里关系也不是很好。只是上面一直有祖逖压着,二人才不敢将矛盾公开,没想到今日祖纳竟然公开反对祖约的建议。

只见祖纳转身朝祖逖拜倒,语气恳切道:“兄长乃天下闻名的豪杰,不可因一时困顿而入邪途。当初蜀汉昭烈帝玄德公遇陶恭祖,也是三次三让后才占了徐州刺史之位。如今裴刺史虽处事不明,可自有朝廷法度处置,约,如何敢蛊惑兄长自行其是?”

“你!”祖约闻言大怒,差点儿拔出腰间的剑来。

幸好祖逖出言阻止了他,祖逖虎目一瞪呵斥道:“自家兄弟何至于动刀动剑?再说祖纳说得很对,我的确没有夺裴盾刺史之位的打算。若不是不忍坐看徐州百姓遭受胡人掳掠,我早就离开徐州前往江东了。”

祖逖这话没说错,他本是个光明磊落之辈,绝不愿行小人之径。可这件事却让他对两个兄弟感到十分失望,没想到二人竟然要拔刀相向,这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我们都是亲兄弟,有什么恩怨不能化解?如今外敌未退,若让外界知道咱们兄弟竟然先起了内讧,岂不让天下豪杰看笑话!祖约、祖纳,今天你们给我这个兄长一个面子,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谁也不可再提!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在祖逖的强压下,祖纳、祖约二人勉为其难的结束了对峙,但裂痕已在二人心中埋下。只是迫于祖逖的威严,他们二人不敢再相争,但也不适合继续留下来,二人随即相继告辞离去。

祖逖今日把自家兄弟找来,本想商量一下事情,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烦闷之余,祖逖只好独自一人喝酒解闷。如今徐州所有内忧外患齐齐压在祖逖一人肩上,可见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如今徐州的主要兵力分散在五个主官手中,其中尤以兵曹从事卫朔麾下最为精锐。可卫朔的地位却又是徐州众将中最为尴尬的,经过多方打探,祖逖把首要争取的对象放在了卫朔身上。

这日一早,祖逖带着几名随从来到曹家拜访了曹宏,随后在曹宏的引领下悄悄来到了城外的卫朔的驻地。

曹宏指着焕然一新的大营介绍道:“将军,这里就是从事大人练兵驻地,当日兵曹大人不与诸将相争,主动提出到城外的旧大营驻扎,从而避开了彭城内复杂的权势争斗。”

“自兵曹大人来了之后,立即发动士兵清理此地,很快就让这儿焕然一新。如今这里已成了卫大人麾下的驻地,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祖逖举目远望,发现军营内旌旗飘扬,喊杀声震天,显然里面正在展开紧张的军事训练。军营门口站着几名威武雄壮的士兵,甚至远处还有几个地方埋伏着几名弓箭手。祖逖看到此景不由得对卫朔心生好感,从大营四周森严的戒备可看出,这位特立独行的卫兵曹是个知兵的人。

祖逖一行来到大营门口遇到士兵阻拦,曹宏忙上前与士兵交谈,很快就被放行。曹宏来到祖逖身边解释道:“将军莫怪,这都是兵曹大人的规矩,任何人出入军营必须留下记录。若有陌生人进入,则必须有本营军官相陪。”

“无妨,无妨!”祖逖笑着不以为然道,心底反而更加看重素未谋面的卫兵曹。

进入大营之后,祖逖看着训练场上热火朝天的场景,一下子变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下去跟那些士兵一起动起来。

“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热闹的训练场景了,济夫,那边是干什么用的?”祖逖指着障碍物训练基地问。

曹宏扭头一看解释道:“那是兵曹大人搞出来的,叫什么一百二十丈障碍训练,专门用来训练士兵的体能用的。你看那些壕沟、矮墙、云梯、独木桥等障碍物,都是兵曹大人让工匠们制出来的。参与训练的士兵必须在固定的时间内安全通过所有障碍物才算合格。”

祖逖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观察了许久,显然他发现了此训练基地的妙处。有了此障碍训练,不但可以提高士兵攀山越岭的本领,还能提升士兵的反应,同时对锻炼士兵体力也很有帮助。

能够想出如此巧妙办法的卫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祖逖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二三,刺!”

“刺左!”

“刺右!”

很快祖逖就被长矛兵的训练打断了思绪,两千长矛兵列成阵势,散发出来的气势足以让任何敌人胆寒!祖逖仿佛看到未来,当胡人铁骑面对一座座长矛组成的壁垒时而束手无策。

在胡人铁蹄下历经九死一生,祖逖深知胡人骑兵的厉害。之前他一直认为对付胡人骑兵只有以骑对骑,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看到了对付骑兵的另一种方法。只看那些长达一丈长的长矛,就可看出这些长矛兵将来主要面对的就是胡人骑兵。

“若早知有此练兵之法,面对胡骑朝廷大军何至于连战连败!”

祖逖强忍内心悲愤仰天长叹。曹宏毕竟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多少对西晋王朝有些香火情,因此在祖逖的感染下,他也忍不住心情黯然。

“济夫,这长矛兵训练之法,也是那位卫兵曹搞出来的吗?”

“不错,据说此法乃是卫大人祖上流传下来的,还有不少士兵说是出自前汉大将军卫青之手。不过,我却从未听卫大人说过此事,只知此法乃是卫大人亲自教导给众人的。”

“哦?卫哦?卫兵曹乃是河东卫氏出身吗?”

正在前方带路的曹宏听到此话,顿时止住身形,转身定定看了祖逖一眼,慎重道:“将军,有些话卑职本不该多言,但将军既提到了,那有些话卑下也不好藏着掖着了,省的将来误了将军。”

祖逖闻言面色一整,拱手道:“请济夫直言,士稚洗耳恭听!”

“其实我家大人乃青州人士,与河东卫氏到底有什么关系,在下也不清楚,但他向来看不上世家子弟,对其多有不屑。正因为此,刺史裴大人才渐渐疏远了我家大人。若将军欲联合我家大人,最好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摆什么世家子弟的傲气。”

“而且我家卫大人行事风格不像其他士族出身的官僚,并不注重下属人的出身,反而十分看重各人的实际才干。尤其对喜欢清谈的世家子弟没有任何好感!”

祖逖闻言若有所思,既然卫朔不喜世家那一套,只好改变原来的计划了。其实祖逖也不是很喜欢夸夸其谈的世家子弟,要不然当初他跟刘琨任主簿的时候,也不会闻鸡起舞,苦练武技了。

众人继续往前走,穿过长矛兵训练场所,就来到了刀盾兵训练基地。此时六百刀盾兵正在五名教头的指点下,抓紧时间的掌握刀盾合击之术。经过几名有经验老兵的商议,最终确定下来六招刀盾合击术。

此六招刀盾合击术秉承着卫朔的要求,看起来非常简单实用且易于士兵掌握。但要想让士兵完全掌握且发挥出威力却又不容易,最重要的是新兵到了战场上总是变得很紧张,往往会忘记之前练习的招式。

为了尽量避免此事发生,就需要平日里大量、多次的重复训练,只有让这些动作变成士兵的本能,到了战场上才不会因为紧张而丢掉性命。

祖逖本人就是个武艺高强之辈,他一眼就看出这套只有五六招的刀盾合击之术非常实用,而且该套合击之术非常适合推广。世上流传的武技,往往掌握在高级将领手中,普通士兵除了靠经验总结外,根本接触不到多少专业的刀术训练。

“这套刀盾合击之术是卫大人集合了军中数名精锐之士编纂而成,按照卫大人提出的简单、直接、实用的要求,最终确定下来的招数只有六式。这六式刀法融合了数名有经验士兵的毕生心血,一旦推广全军,再配合上长矛兵和弓箭手,我军必将战无不胜。”

“唉,真是恨不能早识卫兵曹!”

不知为何,祖逖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在军营内观看了众多新鲜事物,如今祖逖迫切的想要见到卫朔。他很想看看创造出这一切的卫朔是个什么样的人。

“按照我们卫大人的步战之法,将来对阵胡人骑兵时,最好是长矛兵顶在前面突击,左右由刀盾兵看护,以防敌人骑兵突袭,后面则是由长弓手压阵。”

“此三个兵种若配合得当,这天下何处去不得?!”每次想到日后对阵胡人骑兵的情景,曹宏总是忍不住豪情万丈。

祖逖也不觉得曹宏在说大话,若他手中有此十万大军,必可横扫北虏收复河山。尽管还未亲眼见证此战阵在战场上的威力,但祖逖根据多年军旅经验判断,卫朔排出的长矛兵、刀盾兵、长弓手弄不好还真是克制胡人骑兵的利器!

一想到这儿,祖逖就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卫朔了。

“济夫,卫兵曹如今在何处?”

曹宏笑了笑说:“其实,我家大人早就盼着与祖将军相会,前日在刺史府的宴会上,我家大人对将军评价甚高,说未来能与之谋事者,必是将军也!可不巧,今日卫大人前去辎重营视察后勤装备事宜,恐怕还得等会儿才会回来。”

其实祖逖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卫朔一听到祖逖来访,就马不停蹄往回赶。在祖逖刚刚参观完军营后,他就赶了回来。

“哎呀,不知祖将军来访,卫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祖逖远远望着大步流星走来的年轻人,不禁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一转眼他已从鲜衣怒马的少年成了无比沧桑的中年人。

“卫兵曹果然是年轻有为,看到你,在下突然觉得这些年白活了,如果当年我有卫大人这身本事,断不会到了现在还一事无成。”祖逖看着卫朔满眼都是欣赏。

卫朔笑着摆摆手谦虚道:“祖将军过奖了,在下早就听闻将军威名,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将军真是人中龙凤!”

祖逖没想到卫朔对他评价挺高,不由得面色一红道:“呵呵,卫兵曹谬赞了,祖某愧不敢当。”

“诶,我说卫大哥,祖将军,你们二人不要站在门口酸来酸去了,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到屋里详谈吧!”看着祖、卫二人站在那儿客气个不行,身后的张二郎有些看不下去了,只好出言打断他们。

“哈哈哈哈!哎呀,是在下孟浪了,祖将军,快快请进,二郎你去给我们准备点咱崂山产的茶。”卫朔爽朗的一笑,拉着祖逖进了屋内,临了还吩咐张二郎去准备茶水。

祖、卫二人进屋,分宾主落座,不一会儿张二郎拿着茶壶走了进来,他笑着对祖逖说:“祖将军,今儿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卫大哥拿崂山产的茶叶招待客人,这茶叶平日里卫大哥都不舍得喝。”

祖逖闻言有些好奇,不知崂山的茶叶跟其他茶叶有何不一样。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一股清幽的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

“咦?这是什么茶叶?怎会如此清香?”祖逖一脸惊奇问道。

张二郎得意的笑了笑没说话,他亲手将一杯泡好的茶水送到祖逖面前,“将军,请品尝一下我们崂山的茶叶如何?”

祖逖接过茶杯,先用鼻尖轻轻闻了一下从茶水中挥发出来的蒸汽,只觉得一股茶叶特有的清香,从鼻孔而入,然后直透心脾,最后感觉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啧啧,真是好茶!和以往祖某喝过的任何茶都不一样。”一口茶水入口,祖逖忍不住发自肺腑的赞叹道。

“那是,卫大哥制出来的茶水自然不同凡响。”张二郎自豪地说道。

“什么?!你说这也是卫大人做的?”祖逖简直不敢相信张二郎说得是真的,他有些失态的望着卫朔发呆,到底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培养出像卫朔遮掩过的人才!

卫朔站起来笑着解释道:“祖将军,你别听二郎胡说,我哪有那本事,这都是崂山工匠们的功劳,我只是给他们提些建议罢了。”

诸位猜得没错,张二郎拿出来的就是穿越者必备的炒茶,这玩意儿是卫朔特意给崂山开辟的第二个财源。只是眼下产量较低,尚未大规模上市,只是在小范围内试用。这次张二郎从崂山归来,特意给卫朔带来些。

祖、卫二人茶水也喝了,闲话也聊了,谈话内容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祖将军,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祖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长叹一声道:“唉,祖某今日前来是来向卫大人求援来了!刺史裴大人将徐州抗胡的重担交由在下负责,祖某深感势单力薄,恐不能胜任,故想请卫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卫朔听到祖逖的话似乎没感到一点儿吃惊,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其实自得了赵固、王桑即将南来的消息后,卫朔就猜到以祖逖的性格绝不会在此时抛却徐抛却徐州独自南下。

当初在宴席上,祖逖之所以选择拒绝,无非就是怕陷入到徐州内部纠纷。然此时祖逖选择留下,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考虑,他亲眼目睹了中原百姓在胡人铁蹄下的悲惨遭遇,自然不想让同样的命运降落在徐州百姓身上。

“如果今日是其他人来,卫某定然会让二郎他们将其乱棍打出去,但祖将军是卫某最为钦佩之人,而且今日又亲自上门,卫某定会鼎力相助。”

“真的?那可太好了!”一听卫朔答应了他的邀请,祖逖不禁脸露惊喜之色,他激动地站起来不禁在房间里连连走动。

“卫大人,你是不知道,自从裴大人将徐州军事交给本将军负责后,在下是一日不曾休息好。如今有了卫大人相助,祖某总算是放下心来。”祖逖长出了一口气,如释负重道。

卫朔喝了口茶水解释道:“其实当日宴席上,卫某就希望祖大人能接下裴刺史的任命,可没想到祖将军却拒绝了刺史大人的好意。在下也明白将军心中顾虑,故虽然有些失望,但能理解将军的决定。”

“其实说句实话,刺史裴大人虽然不算是个干才,但对下面人还算信任有加。像卫某这样来历不明之人都能委以重任,何况祖将军这样的人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整个徐州除了祖将军外已没人可担此重任。”

“哎呀,卫大人过奖了,其实就算徐州少了祖某,不也还有像卫大人这样的人才吗?而且祖某相信,只要卫大人在,胡人不过是疥癣之疾,根本不足为虑。”

卫朔笑着摇摇头否认道:“刺史大人不可能重用在下的,徐州其他文武同僚也不会愿意让在下上位的。如今我能坐到徐州兵曹从事的位置,完全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

祖逖闻言面色一黯,知道卫朔说得并非虚言。当前士族官僚们是什么德行,祖逖可谓是一清二楚。非世家出身的寒门子弟,绝不可能得到士族官僚们的认可和重用。如果当初不是机缘巧合,裴盾绝不会提拔卫朔担任兵曹从事。

突然之间,祖逖竟然有些理解卫朔为何如此厌恶世家大族了,其实祖逖也很讨厌世家子弟们那副清高样,只是他本身就是世家中一员,不可能像卫朔那样将自己完全与世家隔离开。

看到祖逖坐在那有些局促不安,卫朔忙安慰道:“祖将军,虽然在下看不上徐州同僚们,但绝不会因私而废公。如今抗击胡人乃当前大事,只要祖将军在,卫某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将军守卫好徐州。”

“唉,只恨祖某无能,不能替卫大人排忧解难。不过,请卫大人放心,只要将来打败了胡人,未来祖某定会向朝廷上书为卫大人请功。”

“这事跟祖将军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那些世家大族嫉妒卫大哥本事大!哼如果不是为了徐州百姓,卫大哥早就带着我们回崂山了。”

“二郎,不可胡说!”卫朔呵斥道,他朝祖逖拱拱手道:“祖将军莫怪,二郎就这样,有时候说话总是直来直去。”

祖逖苦笑了一下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只是语气忧虑的问:“卫大人真打算撤离彭城吗?”

卫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如果不是祖将军突然来到徐州,在下已做好了撤离准备。不是在下不负责任,而是力不从心啊!卫某麾下一共才三千人,就算把他们全投进去,也无力改变徐州恶劣的局势。”

“因此,卫朔就打算避敌锋芒,以仅有的三千兵力掩护大批民众撤往徐州东部沿海地区。在下和祝其县县令有些交情,完全可以将彭城的百姓安置在那里,实在不行还可以从海上撤往崂山。”

“在下已经做好了长期在徐州抗击胡人的准备,就算徐州众将不战而逃,卫某也会坚持到底。”

卫朔答应助其一臂之力,祖逖十分高兴,只见他沉吟片刻说:“卫兵曹,如今胡人势大,而我等力弱,面对直扑而来的两万胡骑,正面决战肯定不可取,就算要扼守城池,咱们手中的兵力也不够啊!”

面对即将到来的胡人大军,卫朔也很头疼,他仔细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兵力,慎重道:“如今徐州新训练出来的士兵不过一万五千余人,可说句实话,在下对其他营新军的战力可没一点儿信心。”

“不是卫某瞧不起他人,实在是其他营新兵的训练强度完全比不上我这儿。说句不好听的,在下可不敢跟他们一同上战场,不然到时候说不定会害了手下兄弟们。”

祖逖点点头表示理解卫朔的担心,其他几营新军他虽然没亲自看过,但多少也听下面人汇报过。其战斗力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卫朔麾下的虎贲相比,就是跟他的部曲相比也差了不少。

“卫兵曹的顾虑,本将军甚是理解,可如今徐州能指望的也就这一万五千新兵。如果不用他们,就算咱俩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击败来犯的胡人啊。”

祖逖也没想到堂堂的徐州,兵力竟然如此匮乏。本来他麾下还有一千多部曲,可转战南北以来,不少宗族子弟战死他乡,就算祖逖先后补充不少流民进部曲,但他麾下部曲的数量仍然不过千人。

想要抗击胡人,这点儿兵力肯定是不够的,就算加上卫朔麾下的三千虎贲之士,相对于两万胡人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

闻言张二郎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色道:“哼!这不都怨刺史大人吗?当初答应得好好的,谁知一转眼全变了。不但剥夺了卫大哥执掌徐州全部军事的权力,还将新兵营一分为五。如若不然,有了一万五千长矛兵,咱们完全可以正面硬撼胡骑。”

“呵呵,也不知此时咱们的刺史大人是否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

“行了,二郎,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还是考虑一下接下来该如何抗击胡人吧!”对于裴盾的转变,卫朔毫不在意,他之所以留在徐州并不是为了裴盾,而是为了自己。

祖逖也站了起来,他拍拍二郎的肩膀说:“卫大人说得没错,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必去管,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抗击胡人。今日本将军可以承诺,只要祖某在徐州一天,必然不会让卫大人吃亏。”

“另外,在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跟卫大人商量一下。今胡人气势汹汹而来,将骄兵傲必然不会想到我等敢出城迎敌。因此,祖某打算集合麾下部曲与卫大人手中的精兵,于中途给胡人来个突袭,最好能趁前期敌人不备给胡人以重创。”

“嗯,此议甚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再加上强兵在手,对付胡人前锋部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打胜了正好可以振奋一下徐州上下的民心、军心。”卫朔对祖逖的建议非常感兴趣,打击一下胡人的气焰,对眼下的徐州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

但卫朔同样也不愿意过多的选择主动出击,毕竟他手下兵力有限,如果完全用来跟胡人野战,三千人还不够胡人塞牙缝。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策,如何应付胡人,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那卫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时卫朔神秘一笑,拉着祖逖来到里间,只见中间有一巨大方台,上面竟然布满了山山水水和城池道路。此时祖逖一头雾水地,搞不明卫朔带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卫朔指着方台说:“祖将军你来看,这就是徐州本地的沙盘,是在下耗时一个月整理出来的,就是为了在发生战事后使用。”

“你看这里是彭城,泗水自此由西北转向东南,胡人肯定会沿着泗水从上游而下直取彭城。但在。但在这之前,我想胡人一定会先扫荡泗水上游的沛县、留县等地,以剪除彭城西北方向屏障。”

“而要想实现将军之前的谋算,没有比此时更合适了。趁着敌人分兵掳掠沛、留等县之际,将军亲率近万虎贲之士,出其不意必可大获全胜。”

“第一步计划完成之后,将军立即率大军返回彭城,负责城内防御。而在下则带着三千子弟兵,在彭城西南泗水岸边一带隐蔽待命。当年霸王项羽曾在彭城击破汉高祖刘邦五十万大军,我想咱们也一定可以依托彭城打败来犯的匈奴人。”

祖逖看着沙盘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卫朔说:“卫大人难道想依托彭城消耗胡人的兵力,然后再以城外的精兵骚扰胡人后方,等把敌人搞得筋疲力尽之后,趁机一举反攻将胡人赶出徐州??”

不料,卫朔摇摇头说:“我没那么大的野心,胡人有数万之多,仅凭徐州这点残兵败将怎么可能聚歼得了?在下只是想在彭城挫一下胡人的锋芒,为我们日后抗胡大计打下基础。”

“日后抗胡大计?那是什么计划?”

“这事以后再说吧!”

总之,无论祖逖如何盘问,卫朔总是笑而不语。不是他不肯告诉祖逖,实在是连他自己也没多少把握,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与此同时,刚刚脱离了王弥而独自发展的王桑、赵固二人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当头领也不轻松。不但两万多张口的吃饭问题需要解决,还得负责给他们找女人。一旦伺候不到位,这帮玩意儿说不定得造反。

如今二人在兖、徐边境徘徊,就是在认真考虑司马奥的提议。但二人多少还是有点儿顾虑,毕竟徐州背后可是站着江东,如果惹来江东援兵,就他们手底下这两万人在江东面前根本不够看。

“老王,你说那个司马奥说得是真的吗?我就怕这小子坑咱们。”赵固还是不怎么相信司马奥,总觉得他心思太多不好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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