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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岁的展力游坐在天桥上的栏杆间,这里的视野很宽广,可以看见所有进出的人车。天桥上的行人稀疏,没有人干扰,闹中取静,是一个很适合等待的地方。他高高的俯瞰熙熙攘攘的凡尘,人间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纤细敏感的眼底;如果外公的黑头车经过天桥下的话,他是绝不会错过的。

车辆喧腾的噪音啃食着他满腔期盼的心灵。他足足等了一个下午,如果不是有小狈在身边陪伴着他,这漫长的等待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熬得过来。

展力游手握着小狈的皮带,转身含怨的说:“诺贝尔,你说哥哥会不会又骗人了?他是怕没有人陪我,才会送你来。哼!我才不稀罕!小狈又不会说话,又不会带我去玩,我不要小狈,我才不要你!走开——走开!”他负气的挥手,放开皮带,赶走依附在他身边的小牧羊犬。

狗儿呜呜咽咽的,垂头丧气的退开了几步,没有多久又摇头摆尾的贴到展力游的脚边,仿佛不愿走开。

展力游看着天桥下人车往来,眼泪抑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他低下了头,用肩头的衬衫擦干鼻涕和眼泪,连小狈诺贝尔也加入了清洁的工作,不住地舔舐着他脸上的泪水。

“走开!走开!连你也要来可怜我是不是?爸爸每天都不在家,外公不要我,哥哥又离开,妈妈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我不要你来可怜我,走开!什么诺贝尔,取这个名字难听死了,我不要你!走开啦!”展力游又将诺贝尔推开,手臂紧紧环绕着自己,整张脸埋在膝上,孤孤单单的独自坐在天桥上哭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展力游哭累了抬起头来,才发现皮带已经不在脚边,身旁的小狈不见了!

“啊!糟了!”

他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趴在栏杆上四处呼喊,却怎么也看不到他最心爱的小狈。“诺贝尔!你在哪里啊——我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啦!你快回来叼!诺贝尔——”他后悔不已,明明爱死了这只黏人的小狈,嘴里却时常说着言不由衷的气话。天桥下车子这么多,万一他开始害怕起来。他知道,全世界的人都会离开他,但诺贝尔不会,它会忠心的守护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竟然恶狠狠地把它赶走,他心里懊悔不已。

“唧!”一阵尖锐的声音划过黄昏的夜空,那是汽车紧急煞车的声音,展力游心跳加剧,脑海里闪过一幕小狈陈尸路中的画面,立刻魂飞魄散地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跑到大马路边,他的脚步猝地停了下来。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抱着他的诺贝尔,正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它,他慢慢的走近

十一岁的顾真真,柔声的说:“不要怕喔!可怜的狗狗,一定被吓坏了,对不对?乖乖喔不怕不怕这里车子这么多,不可以乱跑喔,不然的话会被辗成肉酱的,不是我要吓你,是真的耶!”

展力游大声打断了真真的话。“乱讲!它才不会被辗成肉酱,你胡说什么?”

真真不甘示弱,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谁说我乱讲?刚刚小狈跑到了大马路上,车子这么多,要不是我把它抱过来,肯定会被压死。”

展力游没有道谢,只张开两手冷漠的说:“还我!这是我的狗!”

“是吗?证明!”

“项圈上有名牌,nobel。”

真真细看项圈上的英文字母,却怎么也念不出来。

她心有未甘的将小狈放回他的手中,嘴里还忍不住数落几句。“你听好!是你的狗就要好好的照顾它,要把它当作你的心一样,要很用心很用心的看好它,不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放开它,知不知道?小狈也跟人一样,有感觉、有生命,既然你是它的主人,就等于是它的家人一样,不能随便将它丢掉!”

展力游不理她,抱着小狈便转身要走,她不放心,焦急的在展力游的身后喋喋不休。“喂!喂!你如果不会照顾小狈,可以把它给我!我一定会比你还要小心——喂!你听到了没有?”

展力游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里的怒气,他原本感激的心情,已被这唠唠叨叨、爱说教的臭女生给说得烟消云散了。

他猛然回头。“你想都别想!它是我的,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也不认识你,我才不会把小狈给你,你别作梦了!”

顾真真甩着两条长辫子,骄傲地说:“哼!你可别说的太快,我爸爸说,‘事与愿违’,意思就是我们周遭发生的事情,时常会和我们的想法相反!懂了吧!”

“我干么要懂?我最讨厌人家说成语了。臭女生,-哩叭嗦,真受不了!难道你爸爸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在街上和男生说话吗?你看上我,我可看不上你。”展力游说完,快步的走开。

“什么?我看上你?哈——笑死人了!我如果看上你,我就我就”顾真真想要说完还没有发表完的结论,可是看着渐渐走远的展力游,却肠枯思竭的挤不出后面的话来。

“笨!我真笨!怎么会跟这种男生说话?真是错误!我会看上他?那更是超级无敌的大错误对了!我站在这里做什么?妹妹要我买书,还有什么?糟糕想不起来了!”她搔了搔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开。

虽然住在相同的城市里,但偶然间擦身而过的两人,谁也不记得谁,缘分只是稍作试探的挥洒而过。只有顾真真的那一席话,展力游永远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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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后。

入夜,五彩的霓虹灯闪烁,像燃挠的云霞,一张张红男绿女陌生的脸,在另一个纸醉金迷的夜里相逢。

“花缄”酒店的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彻整个空间,大电视荧幕里,一个浓妆艳抹充满现代感的女郎,在一处不搭调的古代乡间背景前搔首弄姿。

“我为你疯狂,我为你吃不下饭,我一看见你,灵魂就烟消云散。爱我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我就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哀怨凄凉的爱情音乐一结束,包厢里难得有了短暂的安静。

突然“啊——”卧躺在黑色牛皮沙发上的展力游,发出低沉的怒吼。全场的男女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回头一看,才知道带头的老大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不停的猛叫,一旁的莺莺燕燕们急忙围了上来。

“力游!你怎么了?我来看看”丽莎难掩关切的眼神,一只涂满蔻丹的玉手柔柔地探了上来,另一只手还狠狠拍开也想要乘机袭来的几只葱葱玉手。

“我看!”

“不!我来看看,我知道,有可能是中风。”

“怎么会?力游才二十出头,身材又这么好,怎么会是中风?”

“身材好?你又看过了啊?”

“谁又看过了?我说一定是中风!”

“不可能的!力游力游”

四个女人吱吱喳喳地不停发表意见。

“不要碰我!你们全都滚开!”展力游痛苦地窝在沙发上,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紧紧皱起,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明亮的单眼皮配上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俊秀的五官吸引了这包厢里的所有女人。

“老大!你是不是旧伤又发作了?”一个身形同样高大的男人冲破粉红墙围,贴近展力游的身前迟疑的问。

“废话!你看我像是在演戏吗?”展力游强忍着痛楚,抬头怒目大吼。“是不太像如果真的是演戏,实在是太逼真了!”阿清傻呼呼的想要拍马屁,可惜拍的不是时候,照例又要讨一顿骂。

“你他妈的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还不快点打电话给阿图师,叫他马上来帮我看看!”展力游脸色铁青的命令着。

“是的!老大,我现在马上就打!”阿清正是展力游的贴身喽-,一听到指示马上拿起手机。

不久后,阿清排开围绕在展力游身边的众美女,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老大,阿图师家的电话都打不通耶!”

“打不通就打手机啊!你的脑袋装浆糊啊!”展力游不耐的回应。

阿清搔了搔头又说:“可是老大,阿图师没有手机。”

“怎么可能?没有手机的人都该去坐牢,什么时代了,还不买手机,存心跟我过不去”展力游咬着牙根说。

“那——我们去医院好不好?”阿清小心翼翼的提出意见。

“阿清,你看过我进过医院吗?打死我都下去!”

他对医院有恐惧感,从小到大不知看过多少角头老大直着扛进去、横着招出来。不久前为了替朋友出头打架受伤,他硬是不去医院,还好老爸的好朋友阿图师是个有名的气功师傅,替他用气功推拿了几次,总算有些好转。可是原以为痊愈的旧伤,在这节骨眼又发作了!

“有病就要到医院啊!到底为什么不去呢?”阿清不解的搔搔头。

“不去就是不去,关你屁事啊!”“老大,不如我们现在马上到阿图师的家里,每一次你都叫人家出来替你推拿上药,人家阿图师年纪也大了,听说要退休回南部老家,我知道他家——”

“废话少说!走人啊!”展力游吃力的站起身,贴身喽-阿清赶紧快步上前搀扶着他。

下一首点播的歌曲又开始响起,但没有人拿起麦克风唱,主要人物就要离开,个个都没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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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展力游不停的骂。都是丽莎,趁他没有防范的时候,想要对他毛手毛脚,他情急之下闪得太过用力,差一点跌到沙发下,才会旧疾复发。

“他妈的,我再也不要和那些色婆娘出去了!”

“老大,是大老板交代你到自家开的地方多走走看看的,而且那些女人是永光伯的朋友找来的,都是上好的货色,可以刺激业绩!”

“怎么?我天天泡酒店、卡拉ok、餐厅、饭店的,还不够啊?真搞不懂我老爸到底在想什么?天底下有谁的老爸希望自己的儿子天天沉迷在酒色财气中的?”

“还不是要你多了解自家的事业,多磨练应酬交际的手腕,多看看辣妹训练定力有这种老爸还嫌,天底下哪里找这种好事情”阿清咕哝着。展力游的父亲就是娱乐界大亨展永光,他的名号一说出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黑社会里的地位举足轻重,涉足的行业总不离情色娱乐。

“哪有女人这么大胆的?敢吃我的豆腐,真是不知死活”展力游忍着痛,咬牙切齿。

“怎么个大胆法?”阿清将车子绕出了停车场,一边操作着方向盘,一边好奇的问。

“她吃了豹子胆了,一只手猛往我的裤裆里伸,我就是为了闪她,才会伤到我的腰!又发作了我最、最、最讨厌这种太主动、自以为性感的女人了!”展力游神情恼怒,两只眼睛像是要冒火似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哈哈哈”阿清忍不住笑。

“有什么好笑的?”

“老大,店里这么多的辣妹,你竟然一个都看下上眼,你你不会是有问题吧?”阿清摇摇头,不禁替老大感到惋惜。

“我是有问题,我的问题就是和你们这帮人混太久了!阿清,我警告你!老子对女人是有洁癖的,宁缺勿滥。哪像你们一点品味都没有!只想简单唱个歌,还叫来这么多辣妹作陪,你们真是一群寡廉鲜耻的好色之徒、獐头鼠目的社会败类”他骂得咬牙切齿,只可惜这种话阿清听多都已经麻木了。

展力游不禁替自己觉得可悲,他从小就是在这样不良的环境中长大的,都怪老妈去世的早,要不然他肯定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家庭生活。

“老大,你怎么这么爱用成语,把我的头都搞昏了。”阿清忍不住抱怨。

“谁叫你书不读多一点”

“老大,你是读得比我多,把高中当五专读,哈哈算不清的小饼警告,这样辉煌的成绩还真少见,毕得了业也真是奇迹。”

“关你屁事!”

两人在车上开始不停争论,一时间,展力游几乎忘了后腰的痛楚。

二十分钟后,阿清将车子驶进一个小巷道里,都市化的高楼围墙里,伫立着一幢日式的老旧建筑。

“到了,阿图师的家就在这里。”阿清下车替展力游引路。

展力游一手抚着后腰,怀疑地看了看四周。这名闻遐迩的气功大师怎么会屈就在这样破旧的小巷老屋?嗯,武侠里面的高人都是这样离群索居、淡薄名利,对世事不闻不问的,看来阿图师也是个隐士

阿清领着展力游推开暗巷的木门,才发现里头原来还别有一片天地。门后是一座清幽古朴的小花园,蜿蜒的小道延伸到主屋的门口,四步的小阶梯后是一道绿色的纱门,阿清敲了几下<b几下

“什么人啊?”屋里传来一个娇嫩的嗓音。

“请问阿图师在吗?”阿清大声询问。

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打开纱门探出头来。“我爸爸不在,有事吗?”

阿清还没有开口,展力游焦急的问:“阿图师到哪里去了?”

小女孩回道:“我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就要找到他!”展力游一脸痛苦的模样,说话的口气非常急躁。

“我老妈都找不到他了,我怎么会知道?”小女孩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明知他是来求医的,还故意不为所动,对这种状况已经麻痹了。

“他妈的”展力游忍不住嚷了起来。

“我爸爸没有住在他妈的家”小女孩张着无辜的大眼说。

“我才不管你老爸的妈住在哪里!上一次阿图师给我涂的药还有没有?你家里面还有没有人会替人家上药推拿?”展力游大刺刺地走了进去。

“喂!喂!我妈不在家,只有我大姊可以帮你。”

“那就叫她来啊!”展力游不耐的说。

“我大姊在讲一通很重要的电话,你要慢慢等”

“三十分钟前你家的电话就打不进来了,难不成你老姊一直都没挂电话,这女人怎么这么长舌?”展力游气急败坏的说,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求于人。

“你不要批评我大姊,她很凶的喔!等一下她会把你折成两半变成瘫痪。对了,你们到底是谁啊?我们家可不随便替人看病的!”小女孩刻意刁难他。

阿清上前礼貌的欠个身。“小妹妹,我是永光伯的人,他是”

“啊!你们是黑道流氓啊!一定是永光伯的打手,我老姊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小女孩不屑的看着他们两人。

“他妈的,什么黑道流氓?打手?你这个讨厌的小孩”

见展力游又要破口大骂,阿清急忙上前圆场。“小妹妹,麻烦你赶快请你大姊出来看看好吗?”

小女孩嫌恶的斜瞪了展力游一眼,原本还满欣赏他俊秀抢眼的外型的,没想到与他的外表完全相反,他一点气质水准都没有,令她失望。

“好啦!”小女孩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屋内走,打开了一扇木门,原本隔音效果就不太好的老屋,瞬间清晰传出屋内的大姊正在电话中畅谈的声音。

“老姊,永光伯又有打手要来看病了!我说老爸不在,可是他们还是不听!我不管了——”女孩说完,一溜烟的就跑开了。

“我告诉你,别对男人寄望太高,他们只要碰到身材火辣的女人就会脑充血,智商指数呈直线坠落是啊!女人是感情的动物,男人是感官的动物,换句话说,男人都是虱猪佩雯,像那种男人不要也罢,你还要感谢那个可怜的女人接收这种垃圾——啊——什么?他真的这么说啊?真不要脸!那个辣妹真有那么性感——真是的,你放心!这些可恶的男人一定会自食恶果的,到时候他爬回来找你,你一定要一脚把他踹开撞墙,撞得脑浆四溢、血肉模糊——”

“哈!别作梦了,他放鞭炮都来不及了,还什么脑浆四溢、血肉模糊,你恐怖片看太多了!物以类聚,肯定长相也很恐怖”展力游原本还想耐心的在客厅等候,可是听到最后再也受不了了,他怎么能够让这长舌妇一味的谩骂男人?想到此不禁嚷嚷了起来。

屋内的声音顿时减低了不小。

又过了五分钟。

“是啊——门外有一只狗在吠,所以很吵,我们不要管——你慢慢的告诉我”屋内的对话还是不停。

“她说我是狗?阿清!这个女人说我是狗耶!真是不知死活”

阿清死命拦住想往里头冲的展力游。

展力游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古董时钟,长针慢吞吞的踢动了五次。显然这长舌的女人还是没有想挂电话的意思,真是可恶!

“这女人一定丑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才会把天下的男人都骂光,哼!肯定是因为没有男人看上她,才会这样心理变态——”展力游朝着屋内大吼,阿清紧张的拉扯着他的衣角。

“老大,你不要再说了,耐心一点,再等一下啦别忘了我们是来看病的。”

展力游的背又开始隐隐作痛,使他按捺不住火气。“我他妈的当然知道!我等的还不够久吗?她以为她是菩萨在放屁——神气啊!他妈的,我不给她看了!”

“可是老大,你的背不是很痛吗?你又不上医院,还是等一下给阿图师的女儿看看吧!也说不定阿图师马上就回来了啊!”“不要看了!这点痛算什么?忍一忍就好了,咱们男性的尊严可不能在这里被这种丑女人践踏。回去你再继续打电话找阿图师来家里。闪啦!”

“男性尊严被践踏?有吗?我觉得她说的很好——”阿清搔了搔头说。

展力游闷了一肚子的火,转身想要离开时,屋内的声音突然停了。

“站住!刚刚那些话是谁说的?”

展力游和阿清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那一声大喝真是中气十足,光听到声音就让阿清惊吓得失了魂。

阿清回头,一只手急忙指着展力游,慌慌张张的划清界线。

“哦——是你说的啊!你有胆子就回头看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丑得人神共愤?是不是心理变态?”顾真真两手插腰,眯着眼瞧着背对着她的高大男人。

展力游翻了个白眼,深吸了一口气。腰痛难过就算了,没想到还得应付这种难缠又没人要的女人,真是有够倒楣!

他不耐地回头打量身后的女子,从脚趾头到小腿、胸部,一直到五官,最后再上上下下的总览一次,内心不禁升起一股诧异的感觉。

任谁都无法将刚刚那凶恶聒噪的声音与她清灵秀丽的脸庞连上,她的摸样和他想像中的有很大的出入,她的眼睛好大好圆,嘴嘟起来的样子可爱极了,令她素净的小脸显得格外活泼动人

看惯了周遭浓妆艳抹,矫揉做作的女人,眼前的女子反而让他眼睛一亮,看得他有点陶陶然——

“心理变态是绝对有,长相可以骗得了几个吧!”展力游编着口是心非的话来掩饰心动。

“你们给我滚出去!有胆的话,你就再回来看看,我一定把你们一个一个折成两半变成瘫痪!”

阿清一面紧跟展力游,一面还不停的回头致歉。“再见,对不起、对不起啊——”

“不必!”

顾真真气呼呼的跺脚,全身的毛孔直竖,就像一只发怒的猫,恨不得有十只尖锐的利爪,能够狠狠地在那只蠢猪嚣张的猪脸上划下深深的十道血痕——

刚刚听到妹妹在房外说,这两个男人是永光伯的打手。她最痛恨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暴徒了。他们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拳头,他们汲汲营营的唯一目的就是金钱和权力,他们用来调剂压力的唯一方式就是美色和一些低级娱乐。

哼!这些蠢猪,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值得追求的美好事物。

例如她的艺术、她的梦想她的爱情

唉!不值得,不值得为这两个蠢猪而破坏了今天的好心情。

顾真真举起两手往怀心一放,屏气凝神的试图平息胸中的怒火。

都是老爸,自从公务员的岗位退休后,就全心钻研中医的气功推拿,没几年打出了名声,求医的人络绎不绝。由于老爸岁数已大,不堪劳累,所以虽然她还只是个艺术系的学生,但闲暇之余也得充当助手分担父亲的工作,学一些推拿的功夫。

坐了五分钟,顾真真站起身正想回卧室去时,门前的庭院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人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父亲的,另外还有两个人,似乎似乎就是

“阿图师,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差一点错过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耶,我们老大的腰痛又发作了——”阿清说道。

走在前头的阿图师无奈的说:“我是到陈议员家了,人家都开黑头车来接了,我不好意思拒绝,唉!我要退休了,偏偏许多人情推都推不掉我看啊——我一定要赶快回老家养老,再多待下去,我一定会短命。”

他们又回来了!彼真真不敢相信,刚刚才把他们骂出去,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又踅返回来?

她穿过客厅,打开纱门后,果然,让我知道犯了哪一条,免得被你谋杀了还不知道原因,死不瞑目!”

展力游困难的撑住自己的后腰,满脸痛苦的神色。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吵了,你的伤口会裂开来的,最好乖乖的躺回去,不要乱动,我就不会对你怎样。”真真小心翼翼的将他送回床边。

他大字型的趴在病床上,脸颊斜斜靠在枕头上,怔怔地望着顾真真替他盖被的身影。

“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以为当病人很伟大啊!我就一定要有求必应吗?”

“你和我一起参加替我哥哥洗尘的宴会,我不要一个人去。”

她一脸为难,打不定主意。“看你可怜的样子,我很难拒绝你,可是我还是要考虑一下——”

看她思素的模样,紧抿起的小嘴凝聚着自然的纯真,牢牢地吸引了展力游。

他故意任性的说:“不管了,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我会另行通知。这枕头很不舒服,床又这么硬、这么窄,只有死人才睡得习惯。我要睡了,你不要一直看着我,这样我会睡不着的。”他瞪了顾真真一眼,将头转向另一边。

真真对着他的背影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到医院?”

好长的一段沉默。

“不想说就算了,刚刚你的请求,我还要好好考虑”真真无趣的自问自答。

更长的一段沉默。

“我妈是在医院过世的。”他低声的说完,闭上眼不再说话。

“我考虑好了,我想我会去的。”顾真真歉然地小声回答,什么都不再问了。

良久,窗户的一角渐渐露出了白色的晨曦。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背影,规律的起伏。此时才猛然想起,和展力游在一起的时候,她竟然都没有想过杨轾远,他的长相在她的记忆里渐渐模糊了。

展力游的父亲准备在自家的豪华大宅里替大儿子洗尘,可是因为展力游受伤而顺延了几天。

这一天清早,顾真真收到阿清送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四方盒子,是展力游为她准备的晚礼服。

她将这袭淡粉红系着银白丝线的长纱礼服摊在床上,从每个不同的角度看,都显得晶莹闪亮,令人目眩神迷。顾真真坐在床沿,手里来回抚摸着昂贵的布料,细细端详着细致的剪裁,心想,这礼服如果穿在身上,一定会很美丽,就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

可是,她心里却一直觉得悸动不安,和展力游一起出席家里重要的宴会,这代表着什么?

自从上次在医院被展力游强吻以后,她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顾忌,行为上不自觉地就开始刻意回避。不是她不喜欢他,而是害怕这段感情会再次令自己心碎。所以——她只有回避,刻意不多想展力游对自己的心意。可是这样的回避,却只让她陷入更混乱的漩涡中,理不清心中真正的感受。

唉!谁教她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现在只好硬着头皮出席宴会了。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换上礼服,略施薄妆,一头及肩的直发自然地披泻下来。她没有什么珠宝首饰,全身上下就只有手上的一支廉价手表作装饰。

是阿清来接她的,听阿清说,背上的伤口还是让展力游无法坐定下来,一点过大的动作,都会让他痛得面目狰狞、破口大骂。

真真听到阿清的形容,想像展力游生气的德行,嘴里就不自觉的微笑起来,如果展力游还有力气破口大骂,这表示他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她也就不须担心了。

阿清的车子在展家的大门口前停了下来。

展力游已经在门口等待了,他绅士十足的替真真开车门,还欠身弯腰,伸出手将真真牵出车外。

“我第一次看你穿西装耶!”

“少见多怪!”展力游翻了个白跟。

顾真真用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久违的展力游,他飞扬嚣张的头发第一次梳理得整整齐齐、服服贴贴。一身黑色的西装配上银色的领带,更显出他狂傲的贵族气质。平日两手老是插在后面的口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全都不见了。今天的展力游,是个味道迥然不同的大男人,她不禁讶异怎么他几天不见,就好像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

“好几天没看到你,你真的不一样了,不赖喔!”她从头到尾仔细观察他的外型和风度的改变。

“你也不错。”展力游不习惯赞美别人,嘴里实在说不出什么美丽的形容词,能挤出这四个字已经是破天荒难得的了。

其实他也在偷偷地打量真真,虽然她身材娇小,可是气质出众,尤其那袭粉红飘逸的礼服包裹着纤织合度的体态,一个起身、一个动作完全不矫揉做作,难得的纯美自然深深地打动着他。

顾真真抬头看到客厅豪华的水晶吊灯,照得砖墙像是黄金打造般明亮,在暗夜中,每一道光芒好似夕阳的余晖从窗口中投射进来。她开始有些踌躇,展力游迳自牵着她往大厅走,深怕她看到这宴会的场面会临阵退缩。

“谢谢你送来的礼服,穿得这么正式,真的很不舒服,这件礼服一定不便宜。其实的没有必要乱花钱,我自己也有几件还不错的小礼服,善善的衣服也很多,随便找找都有,我穿我自己的来就可以了——”真真不自在地拉拉礼服的下摆,抓抓胸前有点暴露的前襟,嘴里喋喋不休。

她环顾四周,看到这房子的大厅比她家整个宅院还大,华丽的水晶吊灯照耀得屋内光华炫目,脚步不禁有点迟疑。

听她对他送的衣服有意见,展力游不禁有气。“你的衣服能看吗?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没看见你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是吗?”她努力回想自己穿过什么样的衣服。

“还没有!不是过大的衬衫就是破t恤,你是不是很爱穿你老爸的衣服啊?身材不好这样遮掩是没有用的,我告诉你!今天有很多人来,我爸爸和哥哥也想看看你,你可不能让我丢脸。”

真真不悦地甩开展力游的手,瞪着他。“什么?你怕我让你丢脸?那算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去找一个带得出场的美女辣妹。”

展力游怕她真的离开,更加使劲的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带别人,还说这种话,赶快和我进去啦!”

听他命令的口吻,真真更加不悦,决定刁难他一下。“拜托,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才不要和你进去!”

“你、你这个女人——”他真想把她狠狠的捏碎,再揉在手心里,永远不让她离开。

“别这样横眉竖眼的看我,我不吃你那一套。算了,不想跟你计较,我爸爸是你爸爸的好朋友,我就当是看你爸爸的面子才来的,和你没有关系!我先进去,你等一下再进来,跟你爸爸打过一声招呼我就要走了。”

她说完后鼓起勇气走到宴会厅,按着胸口,只觉得心跳得好快,是因为展力游的关系,还是因为要面对这盛大的宴会?她也厘不清。

展力游站在原地,感觉心里正在滴血,她竟然说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真是的,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道他喜欢她、想看着她、想和她在一起、想跟她分享他的一切?他怔怔地看着真真离去的背影,脑子里满满都是问号,一个个像爆米花一样地爆了开来。

真真走到客厅的一角,刻意先观察一下会场的状况。

没有展力游在身边和她吵吵闹闹,她不禁感到有些寂寞不安。所有参加宴会的宾客都打扮得光鲜亮丽,交谈的内容不外都是财政经济,她插不上边,也不想听。

永光伯是爸爸的朋友,她有必要先打声招呼,但是放眼四周却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下意识地搜索着展力游的身影,突然听到了前方的交谈声,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这一次永先兄可真是风光!”

“可不是,大儿子才刚刚学成归国,听说永光兄的丈人想要全心栽培这个孙子,计划要在政坛上争一席之地,永光兄当然会不遗余力的在财力上支持自己的儿子。”

“哇!这小子有外公的人脉支持,又有父亲的财力支撑,势力加财力双管齐下,前途不可限量,可真是个天之骄子啊!”“那可不是”

“那永光兄的小儿子呢?”

“那个小混混啊!听说前阵子和一些不良少年打架,伤到了背部,永光兄还为了他将这场洗尘宴延期。唉,只是个小混混,成不了气候的。”

顾真真听到了这些对话,不禁觉得有气,别人对展力游怎么会有这样错误的成见?

“可是我听说,永光兄最疼的就是这小儿子了,将来所有的事业都是要由他来管的,大儿子毕竟不是跟他姓。”

“唉,真是幸运的混小子!”

哼!就是酸葡萄的心理,才会这样贬低别人。真真愤慨的想。

真真找不到展力游,又不想和别人攀谈,于是独自走到大厅的旁门,发现这里又是一处不同的天地,恍若一座秘密花园。

屋外是一片高大的灌木丛延伸到尽头,一个身材高壮、略显福态的中年男子,手里持着香槟,正豪气十足的与他人谈笑风生。她听见那人高昂的嗓音,立刻就认出是展力游的父亲,展永光。

“轾远啊,这一次你回来老爸真是太高兴了,想不到你还带给老爸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我们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小眉的爸妈在国外很照顾我,知道小眉要和我回来,就决定先订婚了。”

“是啊!杨伯伯喔,不!是展伯伯。”女孩尴尬的改口。

“没关系,姓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你很快就要叫我爸爸了。”展永光爽朗地笑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啊?”

“快了,小眉的爸妈在国外有很多事业,他们都是大忙人,我们得找个大家都能空下来的时间。”

“轾远,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尽管向爸爸开口,你外公是出了名的小气大官,你老爸可不像他。”

“我会的。对了!爸爸,为什么都没有看到力游呢?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老爱往外跑吗?”

“你不知道,你弟弟忙着在谈恋爱呢!他把他最心爱的狗都送到人家的家里去了!”

“你说的是诺贝尔吗?真是难得——”

真真的脚步像是凝固在红色的砖道上。

是杨轾远!原来他就是展力游的大哥?!

她早该知道的——杨轾远不久前才留学回来,力游的大哥不也是?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他们是兄弟,为什么是如此极端的两种人?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已经停止流动,她用尽全力想要转身逃走,却连一小步都无力踏出。

他们的声音渐渐接近,真真想要逃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杨轾远从树丛边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真真站在面前,脸上诧异的表情就像一面放大镜不断地在真真的眼前放大。

“真真!你怎么会在这里?”杨轾远问。

“真真,你来了啊!力游呢?”展永光看见真真到来,心想力游一定也在不远的地方。

“永光伯你好,我、我不知道力游在哪里,我我想先走。”她的心已经碎裂,表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她没有把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多久。

“阿真,先别走。今天我的两个儿子都有带伴来,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女朋友,我一定要好好的介给所有人知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哈哈——真是太好了!”展永光得意地说着,浑然不觉真真表情有些不自在,只以为她是小女孩在害羞而已。

只有杨轾远察觉到真真脸色惨白,正痛苦地凝视着他和他的未婚妻小眉。

“真真”杨轾远欲言又止。

“你要结婚了”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杨轾远缓缓走近真真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真真,我很久以前就想要告诉你了,可是我、我很抱歉——”

“原来原来所有的理由都是假的,你不该骗我的,不该说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谎言来骗我!我——我不会——”她情绪失控、语无伦次,眼泪管不住的簌簌滴下,身体不断地颤抖,必须用尽力气才能站稳脚步。

她怎么没有看出来?她怎么会没有察觉?展力游就是杨轾远的弟弟!她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爱的人。男友变了心,她被蒙在鼓里多久了?朋友们都知道,只有她完全不知情,她真是一个大傻瓜!

杨轾远用温柔的语气想安抚她。“真真,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才没有对你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是我弟弟的女朋友。”

他完全一副谅解的口吻,顾真真心中气苦,沉积在心中的百般煎熬,全都爆发了出来——

“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弟弟的女朋友,我和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她声音嘶哑,已经管不了自己的失态了!她只想逃开、逃得远远的,不再看到他伪善的脸孔。

“真真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

杨轾远心痛又心虚的走上前想要安慰真真,可是她却不断的往后退。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的重心失去了平衡。她怎么会爱上这种人?杨轾远玉树临风的站在眼前,他的温文儒雅、他的博学多闻、他优雅的风度气质,这些都是当初吸引她的原因,可是现在——她看着杨轾远充满愧疚的脸,心里只感到一阵作呕。

突然,一只坚实的大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不必回头,她马上就知道是展力游来了,他的气味、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是那么的熟悉。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展力游问道。

“放开我!”真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转身将他推了开来。

“真真”

“真真!”

杨轾远和展力游同时间叫出她的名字,两人面面相觑地愣在原地。

“对不起,永光伯,我要走了,我”顾真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满脑子只想离开——

“喂!你怎么了?喂喂喂——”展力游在她的身后大吼。“力游,不要追了,让她冷静一下也好。”杨轾远对弟弟说。

“轾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真怎么会说你骗了她?你们认识吗?”永光伯完全摸不着头绪。

“爸,;“爸,我不想谈这些,都过去了”杨轾远轻描淡写的说。

展力游听到父亲和大哥的话,猛然回头问:“骗了她,谁骗了她?她到底怎么了?你——”

他突然沉默丁,看着大哥的脸,霎时明白了一切。善善曾对他说过,真真的男朋友在英国留学两年多,真真痴情的为他等待两年,最后却被狠心抛弃。难道——自己的哥哥就是真真那负心的男友?

“原来,你就是真真在英国的男朋友就是那个他妈的人渣!”他冲上前抓住杨轾远的领带,劈头就是一拳。杨轾远毫无防备打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轾远!”展永光和小眉都跑上前查看杨轾远。

“力游,你是不是打架打出瘾来了,连自己的哥哥你也打!”展永光怒斥小儿子。

“轾远,你还好吗?你这个弟弟怎么这样,难怪你外公叫我们少来这里,他简直跟流氓没有两样,你是他的哥哥耶”小眉小心翼翼地蹲在杨轾远面前查看他红肿的脸颊,还不忘拉起自己礼服的下摆,害怕弄脏了昂贵的礼服。

展力游居高临下,气愤地对着杨轾远说:“你不是我哥哥!我老早就对你很不爽了!自从妈妈过世以后,你就和外公住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看过我们?连爸爸想见你一面,你都推三阻四的。你和外公他们一样,看不起爸爸、看不起展家,对外批评自己的爸爸是黑道,赚的是不义之财,一副高不可攀的死样子,不屑和我们来年,可是——要用钱的时候,为什么又照单全收?你们唱什么高调?装什么清高?说什么仁义道德,全都是狗屁!你以为你的硕士学位是怎么得来的?你的学费生活费、你的名贵跑车、你的工作,都是怎么来的?你以为外公栽培你是没有条件的?没有老爸的资助说人情,你连个屁都不是!”他全然失去了理智,真真的眼泪,有如一枝火把,点燃了他心中的不满,怒火旺燃,就算把他们一个个烧得只剩灰烬也无所谓。

展永光看见到场的宾客们一个个的围拢过来,急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力游,不要再说了,今天是替你哥哥洗尘的宴会,你就节制一点!”

“没有关系,爸,他早就想说了,只是找不到一个好时机,让他发泄一下,我无所谓——”杨轾远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极力保持他一贯的风度。

“是啊!你无所谓,一个在台湾痴痴等你回来的女孩你无所谓,——个为你伤心流泪的女孩你无所谓!明明就移情别恋伤害了别人,你也无所谓!”展力游发了疯似的教训杨轾远。

“你这么关心真真,这表示你是真的很喜欢她。”看见弟弟对真真的深情,杨轾远不知怎地,心里颇不是滋味。

“关你屁事!”

“好了!力游,你还不去追真真,她穿着礼服跑出去,身上不知道有没有带钱?”展永光老成持重,知道这个时候唯有抬出顾真真,才能让力游冷静下来。

展力游失望地看了看自己从小就崇拜的哥哥、又看了看那娇贵高傲的富家女小眉,刹那间所有敬畏的感觉全都烟消云散了,他不想再看到大哥,别过头,迳自往真真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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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力游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真真,还打了电话给阿清和大树,让他们也帮忙到大街小巷寻找。

善善和美美在家里听到了姊姊失踪的消息,除了焦急的在家中等候外,也毫无办法可想。

“这个女人,身上也不带手机,跟她老爸一样,什么时代了!没有带手机的人,就像没身分证一样,都该关起来,真是该死!”

他开着车不断地在附近找寻,善善说她身上没带钱,一定走不远。他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不断搜索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等会儿我要是找到你,一定把你五花大绑的捆在身上,让你想跑也跑不掉——”他一边开车,一边自言自语。

“好了、好了。如果让我找到你,我保证下再和你吵架了好不好?真真,你在哪里?”

展力游找遍了一条又一条的热闹市街,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抬头一望,看见天桥上稀疏的人群中站着一抹熟悉的背影,一袭粉红色的长纱礼服,在夜晚的星空下飞扬。

他急忙将车子掉头,随便停在禁止停车的路旁,冲出车外,直奔顾真真的方向。

“真真!”展力游一口气爬上天桥的阶梯,跑到了顾真真的身边。

她回头,满脸泪痕的看着展力游,慌忙的用手抹掉了还热烫的泪水。

“你来做什么?”她撇过头,不想让他看得太清楚。

“我来救人,你站得这么高,万一想不开跳下去,造成市区交通瘫痪,那怎么办?”展力游说。

她往下看着天桥下来来往往的车辆,苦笑着说:“神经病!我不会自杀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不太可靠?”

“不相信就算了!我只不过还不想回家,出来透透气——”她抬起脸迎向城市吹来的冷风,好像刀锋一样地划过脸颊。

展力游脱下西装外套,温柔地披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你害我跑得热死了,肩膀替我挂一下外套。”他怕她又不接受,只有嘴硬的说。

她怎么会不知道展力游的好意,只是他们都太好强了。她的眼泪又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展力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陪她一起站在天桥上,一阵沉默。

“想哭就哭,想叫就叫,想骂人就骂人,想打人就打人,我在这里不会躲的。”展力游挺着胸膛,十足勇敢的说。

“我不想哭,也不想骂人打人。”

“那么你要走也要找我一起走啊!你知道我找你找了一个晚上了。”

“力游,我只是觉得我好笨、好傻,我怎么会去相信他?我到底骗了多久都不知道”

展力游的个性真实坦然,他毫不隐藏地说:“也不久啦!我也是半年前才听说大哥在英国交了一个女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快就决定要结婚了。”

“那女孩是什么样的人?”她只想知道自己是输在哪里。

“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女人的父母很不简单,听说父亲在英国是华裔的议员。”展力游所知有限,但已经说到了重点,真真心里了然。

“原来如此我怎么跟人家比?轾远对事业一直就很有企图心,一心想往政界发展,当然就要找一个能和他匹配的女人。我爸爸只是一个退休公务员,业余帮人推拿按摩的气功师傅,我也只是一个天分不够的艺术系学生,只想做一个教画画的小学老师,这么平凡的我,怎么配得上他”她掩面哭泣,轻蔑自己的话,一字一字的从指缝中吐出。

“住口!你怎么可以这样妄自菲薄,看轻自己?我他妈的觉得是他配不上你!他要爱那个什么小眉的女人,是他的不幸!不——我要说的是,小眉那个女人爱上我大哥,是她的不幸!总之,你们看上他,都很不幸!你和他没有关系了,是不幸中的大幸——”

“谢谢你——”虽然他的话言不及义,但她知道他的好意。

“不谢!”

“力游,我现在才发觉,你的脾气虽然暴躁,时常口不择言,但是起码你不会骗人;虽然你没耐心又爱说脏话,可是你却是一个坦白负责的人;虽然你爱打架,看起来很坏,可是你的心地很好”展力游不作声,顾真真又是批评又是赞美的,害他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

真真转头看着街道的尽头,茫茫的人海中缓缓升起一轮明月。她感到彷徨无助,对于人性的丑陋有了深刻的认识、了悟,霎时感到这个世界实在不是想像中的美丽。

“你知道吗?他是我的初恋。”

“初恋都是没结果的。”

“我的初吻是给他的。”

“那又怎样?我都不记得初吻给了谁!”

“我以为他是我的永远——”

“要永远也要两相情愿,看来你是找错对象了!”

展力游安慰人的能力简直到达低能的地步了。真真哀叹的想。

“唉!被人欺骗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我以为轾远是因为事业而抛弃爱情。如果真是这样,我或许还可以接受。可是——他是为了别的女人而放弃我的,我的心好痛好不甘心。人们总是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为自己脱罪,嘴里说着一些摸不着边际的大道理,暗地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说着一些口是心非的话,来掩饰内心真正的企图。”

“这些人我看多了,见怪不怪,连我也会,可是起码我不会骗你。”

“力游,你认为你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是兄弟;为什么个性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从来就没有提过你?”真真和杨轾远认识三年多,但真正交往的时间只有一年,很少听到他家人的事情。最常听的,就是他外公的丰功伟业和政治势力。

“有什么奇怪,有个流氓弟弟和黑道家庭并不光彩,我知道我大哥很少跟人提到我们。其实他不坏,我比他坏多了。小时候,他很照顾我,妈妈过世的时候,他时常安慰我。

“有一天,他带回来一只小狈,还替它取名字叫做‘诺贝尔’,他对我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有诺贝尔陪你’。没多久,他就被外公接走了。他答应我要回来看我,我却只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从那时开始,我就很气他,很气所有的人。他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外公只喜欢他;所以我故意和他相反,逃学、打架,什么坏事都做。我不想追赶在他的身后,我越坏,他就离我越远。到现在——十二年了,我们变成了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我对他越来越陌生,甚至不了解他——”他从来没有对人倾吐过这么多心事,但是这一夜在天桥上,为了安慰真真,他不知不觉地敞开了心扉。

“认识轾远三年多了,我也没有了解过他。”真真苦笑的回头看展力游。“所以,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

她很感慨,自顾自地说着:“力游,我知道,诺贝尔最了解你,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嗯!”他点头。

“那我呢?”真真问出口后,马上就感到后悔,她无意挑起他的情绪,马上又辩白。“我和诺贝尔一样,都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

“我朋友够多了,不缺你一个!”

“什么?”真真讶异的看着他。

“你很清楚,你知道我要的不只是朋友!”力游决定和她说个清楚,心里气极她每一次都模糊焦点,转移话题。

真真回头看着表情认真的他,忍不住轻轻叹息,伸手轻抚他粗糙的下巴、光滑的脸颊。

“力游,我知道你喜欢我,问题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她刚刚还对杨辁远说过,她不是展力游的女朋友,她和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如果现在她接受了展力游的感情,那不就自打嘴巴了吗?

“如果你是因为我大哥的关系而拒绝我,那么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接受的!”他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真真又开始不争气的流泪了。

展力游不忍心看她难过,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牢牢地守住她娇小的身躯。

“没有可是!没有可是!那都是没有意义的假设,我不要想这么多的可是——”他神情坚定。

“问题是”真真挣扎的将展力游推开。她在展家说出口的话,已如复水难收。

“问题是你自己,不关别人!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清楚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都没有问题了,你到底还有什么推托的理由?”他握紧她的两肩,就怕她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力游,我我需要时间”

“我他妈的给你一辈子的时间!”展力游脱口而出。

“力游,你不要——”

“要不要我自己决定!好了很晚了,你妹妹们在家里一定很着急,我带你回家吧!”展力游气呼呼地拉着真真的手走下天桥。

“喂!等一下,外套还你。”真真将外套递给展力游,他不想再勉强她,随意地接过外套披在肩上。

展力游一路上没再提起交往的事情,他背上的伤口在剧烈的运动后又裂了开来,背后的血渍像是汗水般的湿透了衬衫,幸好外套遮住了令人怵目惊心的血迹。

真真满腹心事地沉默不语,在冷冷的暗夜里心情像滚沸的岩浆,就快将自己燃烧成灰,湮灭在这扰攘的城市。

她抬头望向夜空,竟然看得到云朵,内心不禁渴望像那忘忧的云,能够悠闲的四处飘摇

洗尘宴结束的一个星期后。

顾真真不愿再谈到有关宴会和杨轾远的事,被欺骗的伤害远比失恋还要令她痛苦,唯有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有好几天,她除了上课以外就不出门,连展力游的电话都不愿接,只想把自己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暂时回避所有的喧扰。

星期日的早晨,展力游让阿清开车,来到了顾家。

顾家的姊妹们有阿清和大树这两个内应,当然也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善善知道展力游要来,还刻意打扮过,不疾不徐地慢慢开门,柔声说道:“力游哥,你们来了!谢谢你的诺贝尔,昨天夜里我好像看到有个黑影从窗外掠过,好在诺贝尔死命吠个不停,把小偷吓跑了。”她想起昨夜就余悸犹存,顾家现在已经少不了诺贝尔了。

展力游最受不了善善的浓妆和娇嗔的声音,刻意避开她热情的眼神,也不回应,大步走到客厅,直接去找真真。

“是吗?那就太好了,我就说嘛,诺贝尔比保全还要有效。”阿清跟在展力游的身后,热心的接口。

“阿清,以后你和大树要时常到这里晃晃。巷子口的那些臭少年如果再回来,就给他们好看!”展力游头也没回的对阿清交代。

“是的,老大。”

展力游迳自往客厅里走,左顾右盼。

善善和阿清两个人则留在庭院里逗弄着诺贝尔玩。

“诺贝尔,你好乖啊,等一下我买根大骨头绐你啃。”阿清蹲在地上对诺贝尔说。

“阿清,巷子口的坏人就是你们赶跑的啊!”善善狐疑地看着正和诺贝尔玩耍的阿清,小声地问。

阿清任由诺贝尔舔着他,一边说:“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们老大背部的伤是怎么来的?他以一抵八个人,把他们打得片甲不留,只可惜第二天人家有备而来,他就中了暗算,不过你放心,现在这里方圆十里都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

“真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善善讶异的问。

“上次宴会送你姊姊回来以后,伤口裂开,又到了医院去补缝两针,我和大树说破了嘴才让他去医院呢。啊——老大交代我不要说的。”阿清发现祸从口出,连忙遮着嘴。

善善太过惊讶,沉默了半晌才说:“力游哥真笨!硬装什么男子汉?用这种笨方法追我大姊,不但她不知情,还以为他又和人打架,白白受伤。我老姊对他的印象已经很坏了,还做这种事情他真是蠢到家了——”

“不然要怎样追你大姊才不会太蠢?”阿清愣头愣脑的问。

“我大姊还处在失恋的痛苦中,难度本来就比平常高。她又是个爱情专一的傻子,想追求她简直比登天还难。你们老大一定要有耐心、恒心和毅力,才能马到成功。”善善说得口沫横飞。

“你说的这些,他对别人都没有,唯独对你大姊有。不然怎么常常被骂,还是这么喜欢来。”阿清搔搔头说。

“真的吗?怪不得原来打是情、骂是爱,先是送狗保镖来,再来是为喜欢的人打架受伤,接下来又是送礼服、赴宴会、失踪、找人”善善伸出涂满蔻丹的纤纤细指,一件一件的细数。

“宴会的事情闹得可大了,我们老大为了真真姨,挥拳打了他的大哥。全场的人都看见了这场好戏,还好最后我们大老板出面制止,才圆了那个场面。”

善善拍手叫好。“哇!真是太帅了!力游哥替我老姊出了一口恶气。那个杨轾远,我早就知道靠不住,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就会欺骗女人感情,看来还是力游哥可靠,虽然坏坏酷酷的,但不会轻易看上任何人,也不会轻易变心。”

“嗯!我们老大是面冷心热的死硬派,明明心里喜欢得要命,嘴里还要耍酷!’’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可惜我没有大姊这么幸运。唉!这个世界实在太小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个薄情寡义的杨轾远是力游哥的大哥,他们怎么差那么多啊!”“是差很多。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看过我们老大对一个女生这么用心的!”阿清感慨的说。

“好!看来我得助他一臂之力,阿清,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我在,一定会马到成功!”

“对!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一定力挺老大到底,让他能够早日一亲芳泽!”阿清握起拳头说。

“什么一息尚存,一亲芳泽?我再听你说成语,我就会一命呜呼!”“善善阿姨,我的成语还不是跟老大学的,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痛苦了吧!”

就在此时,展力游因为找不到真真,只好又回头走到庭院来,正巧看见善善猛盯着他不放,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被看得很不自在,大声地问:“喂!你老姊一大早就跑到哪里去了?”

“不在,她很早就出门了。”善善心想,还不是在躲你!

“我进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说?”展力游问。

“你又没有问我,所以我就让你自己进去找了。”善善无辜的说。

“如果很早就出门了,那刚刚打电话来你为什么不讲?”展力游质问她。

“你只说你要来,又没有间我老姊在不在家。你一来就冲进去了,我以为你在做安全巡逻啊!”善善理直气壮的说,她很清楚展力游的个性,眼神中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妈的,你耍我!害我多跑一趟,像白痴一样的在房子里到处找,差点没找遍所有的房间和厕所。顾善善,你看戏看得很爽啊?不知死活——”展力游的脸色铁青。

阿清马上从诺贝尔的身边跳了起来,挡在善善前面。“老大,冷静一下!你千万要对善善姨好一点,她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而且你有三个阿姨已经很吃亏了,如果能追到大姊,起码就等于解决了两个——”

“两个什么?”展力游问。

“一个阿姨变成老婆,两个阿姨变成两个小姨子啊!怎么样?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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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利用大姊不在的时间,善善约了展力游和阿清在顾家的客厅讨论追求计划。

几番讨论后——

“你们别想,真是荒谬,鬼话连篇!打死我都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展力游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善善和阿清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两人有若老僧人定般看着展力游怒气冲冲地猛跳脚。

“你们男人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如果你肯为我老姊牺牲这么多,她肯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以身相许。”想到自己策划的追求计划,善善胸有成竹,不知不觉地也用起成语来了。

“是啊!老大,真真姨已经很久不理你了,善善姨说的话,你还是听吧!而且那个美美阿姨老是扯你的后腿我看你要加把劲了——”阿清劝说。

展力游猛然回头,两手拨开前额的头发,露出英气十足、飞扬霸气的两道浓眉。

“我才不理美美那个小孩!彼善善,上一次看在你老姊的分上替你做服装展示的模特儿,就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了。这一次你叫我做这种事情,门都没有!”展力游用力挥手,气呼呼地来回踱步。

“还不是差不多”善善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他妈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展力游大吼。“展力游,别忘了你是那个负心郎杨轾远的弟弟,凭这一点,我老姊就可以把你三振出局了。”善善提醒展力游。

“他是他,我是我!”展力游气得脸红脖子粗。

善善心里窃笑着,表情却故意正经八百。“力游哥,你一定要听我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可以让我老姊发现你迷人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火热深情的心。她现在还在失恋的痛苦中,对所有男人都提不起兴趣,如果你再不主动一点来感动她,我看啊,你的机会很渺茫。”

“是啊!老大?这个情报得来不易,我和善善可是打听了很久,还花了一笔钱买通一些人,才有这个机会的。”阿清说。

“什么?这种事情还需要你去花钱买通?我这种国际标准身材,他们请都请不到的!”展力游两手插腰,不可置信的说。

“所以啊,力游哥,这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法,可以让我老姊慢慢去发掘你最完美的一面。”善善说。

“你老姊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她帮我推拿过一次,腰痛是好了,可是差一点就弄出人命!”他想到顾真真第一次帮他推拿的情景,就觉得好笑,他太小看她娇小的个头,结果被乱拳捶打拉扯得隔天动弹不得。

“我老爸不在,所以老姊就不再帮人推拿了,你更没有机会。力游哥,你听我说,这-次不一样,你只要坐在那里,深情的看着她,然后,让她仔细地研究你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线条都不放过,充分展现你最完美的一面,只要你不说话,就不会破局。然后,你们四目相对,用你的电眼电她,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能得到你的青睐,让她体会到你的心意,如此自然而然就会擦出爱的火花。”善善不停形容着她想像中优美动人的画面。

“老大连我都觉得火花四射了——”

“闭嘴!什么火花?我可以把你揍得脑袋开花!”

展力游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用力跌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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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中午,顾真真在艺术学院的校园里草草吃了自制的三明治后,背着黑色的大画袋走进美术大楼的素描室里。

下午的两堂课是人体素描写生,铃声一响,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

五分钟后,教授走进教室对大家宣布。

“各位同学,今天的人体写生我们改变主题了。首先我要告诉同学的观念是,人类的肉体本身是神圣的,是上天所赐予的生命,值得喝,值得喝采、骄傲。每一寸肌肤和线条,都是一个伟大创作,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伟大的艺术家安格尔就曾经说过:‘素描是最正直的艺术。’原因就是,人体素描是最直接、最能够充分表现线条力与美的艺术。”

真真埋头开始整理炭笔、架设画架,她就坐在靠窗的地方,光线充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讲台。

对于教授长篇大论的说明,她不是很专心在听,像这种醉心于艺术的老师,只要看到美丽的画面通常都要歌颂一长串才行,她已经习习惯了。

真真心不在焉地听着老教授说话,一边低头寻找早上特地买的新鲜馒头,手里揉揉捏捏那细白的面包,这是配合炭笔画最好用的橡擦了。

老教授还不停的说着:“我们以前都是用女性人体模特儿,不过这次有了大突破。我们这一次要画的模特儿,有完美的骨骼架构和轮廓分明的五官,媲美阿波罗的雄健和俊美,我希望大家能够画出这男性的光彩焕发、热情,和年轻肉体的力与美。”

相对于同学们跃跃欲试的心情,真真百般无聊地撕下一片馒头,偷偷塞到嘴里。人体素描也不是第一次了,o身的女体他们也画过,画男人有什么好兴奋的?

突然,教室内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隔壁的女生张大眼将自己的画架往前推了几步。

“喂!你挡到我了!”

真真被前面的女同学挡到了视线,索性将手里半块馒头全塞到嘴里,也抬起画架移动一下位置,就在看见台上的模特儿时,她喉咙里的馒头差一点吐了出来。

许久后——她终于顺利吞下喉咙里的食物,但随即不断地猛咳起来。

阿清!怎么会是他?她咳得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会儿又抬头仔细看,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敢相信。

只见阿清抬头挺胸、缩紧小肮、袒胸露背,大刺剌地走出来,毫不羞涩,神色大方自然,显然是个有点自恋的暴露狂。

会不会是展力游付给阿清的薪水太少,所以阿清才会来这里兼差出卖色相?他看来好像是个老手。真真在心里怀疑。

老教授接着又说:“这次有两个主题、两个完全不同型态的人体模特儿,你们可以发挥两极化不同的美感,在画面中重叠比拟、相互强调对方的特色,也可以个别独立加强单一的效果。同学们——这次的难度很高,你们要勇于接受挑战,由于时间的关系,你们可以自由选择绘画的对象,这一次作品的成绩将整个学期成绩的百分之二十,所以——请开始了!”

从教室内的小办公室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全教室的女生一阵哗然,引起了更大的骚动,男男女女们交头接耳,不停地评头论足。

“喂!喂!你们又挡住我了——”这次女同学像疯了似的全挤到另一边,阿清前面马上就显得冷清,胜负立即揭晓。

后出来的男模特儿披着一件浴袍走出来,姿态就像开屏的孔雀般自大又傲慢,表情冷酷神圣,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

真真看到他,心跳顿时停止了。

展、力、游刹那间,顾真真手上的炭笔掉到地上断成两截,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了一般“轰!”的一声,脑袋里一片空白,呼吸停止了至少十秒以上。

展力游面无表情地在小小的凳子上坐下,故意面对满脸诧异的真真“唰!”的一声展开他身上的白色浴袍。全场响起一阵惋惜声,他还穿着一件kv的四角内裤,同学们不禁感到失望。

只见他大刺刺的敞开两腿,两手摆放在腰上,整个人几乎一丝不挂地面对着顾真真。

而旁边的阿清则穿着一件紧身黑色的子弹内裤,姿势有点像是国王的侍卫,刻意雄壮威武、抬头挺胸地站着,只可惜肚子缩得不久,很快地,略嫌突出的小肮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女同学们不断耳语着,吃吃笑了开来。

有女同学还举手发言。“教授,我们以为是全o素描!”

“是啊!您不是说肉体是神圣的?”

“我们要全身都画啦!”

“教授,我们不会害羞的,艺术就是在歌颂造物者的神奇——”

女同学们相继恳求。

“闭嘴!什么神不神奇?他妈的还不赶快给我画!”展力游一阵大喝,全场立即一片肃静,炭笔画过纸张的声音此起彼落。

教授心知肚明这两个狠角色不能得罪,连忙退到教室外抽烟缓和心情。

许久,真真在一片静默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下笔了。

展力游的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她,那炽热的两道视线像是带有几万伏特的电流,令她感到全身热烫烫的,像是要燃烧起来。

她握不住手里的炭笔,好不容易画下了第一笔,竟然有些颤抖无力。

天啊——展力游的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平滑的肌肤凸显出结实的肌肉线条;高挺的异梁,就像阿波罗神像一般完美;坚毅的下巴性感有型;横飞入鬓的眉毛,将眼神衬托得更加明亮有神;而柔软的嘴唇更是红润得像是早晨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

她怎么从来就没有察觉展力游是如此的迷人且具有魅力?尤其是当他注视着她的时候,她仿佛就是这全世界里,唯一让王子青睐的平凡女子。

他纯真、真实的眼神里清清楚楚的告诉了她,他的眼底只有她一个人。

下课了,顾真真夺门而出。

她背着画袋,紧握着来不及收起的画册,加紧脚步往门口冲。

“真真,不要跑!”展力游匆匆穿上牛仔裤,来不及套好衣服,身上的衬衫在奔跑中敞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展力游以跑百米的速度追上了顾真真,他两手敞开,大刺刺地挡在顾真真的面前,毫不理会别人好奇的眼光。

他大声询问:“你为什么要逃?”

“我我没有我要赶公车,所以”她面红耳赤的说。

“难道你不知道我做这件事是为了谁?”

“请请你把衬衫的扣子扣好,两堂课下来,我已经看够了!”真真试着转移话题。

展力游更加靠近她,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赤o的胸口上。

“真真不要逃避我,不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真真感受到他猛烈的心跳,像触了电般的猛然缩回。

“力游,我说过,我需要时间。”她的脚步又开始挪移。

展力游抓住她肩上的大画袋,让她顿时动弹不得。

“我也说过,我会给你一辈子的时间,可是你这样一味的逃避,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再多的时间也没有用!”他已经快失去耐心。

她叹了一口气,故作冷漠的说:“是没有用,你和阿清只是做了一件滑稽无用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把时间再浪费在我的身上了。”她狠心的说完,转身就走。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她背对着他,没有察觉到展力游受伤的眼神。

展力游怔怔地站在原地,心情沉重的说:“滑稽、无用!彼真真,你知道要赤oo地站在三十几个人面前,需要多大的勇气吗?我宁愿和三十个人对打,也不想干这种牺牲色相的无聊事,可是我还是做了我的一世英名全都毁在你的手上。你真可恶!比我认识的流氓混混败类还要可恶!可是——偏偏我就对你没辙,对你束手无策、被你打败了!两个多小时动弹不得的被人看光光,你以为很好过、很爽吗?我这样处心积虑,只是想要你正眼看我一眼!我为你做这种事情,还要被你冷嘲热讽,你知道你有多可恶、多无情、多他妈的——铁石心肠、冷血动物!”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粗哑,情绪激动得无法自持。

真真终于崩溃了,两肩不停颤抖着,仿佛承受不住肩上的大画袋,缓缓蹲下了身子。

她掩着脸,设法掩饰,但呜咽的声音还是从指间传了出来。

展力游着急地冲到她面前,想要将她扶起。

“对不起!你起来你别哭,我不骂你了。”他看着她掩面的手,心慌意乱得不知所措。

顾真真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心急的展力游,语带哽咽的说:“力游,我不是我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用心?我我只是害怕!害怕付出了感情收不回来,害怕我如果太依赖你了,会无法自己站起来。我害怕——如果你也像你哥哥一样离开我,我就再也不会相信别人了”

“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他的话不能信了。可是,真真,你要相信我!”他肯定的说。

当年大哥被外公接走时,还对弟弟保证过会时常回来看他,可是最后却都食言了。展力游的童年就是一连串失望和寂寞组合而成的记忆。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杨轾远出国前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记忆还是如此清晰,如今却人事全非,她怎么能够再相信?

“我把最宝贵、最珍惜、最不轻易给人的东西给你了,难道还不能证明吗?”展力游端详着她,认真的说。

“是什么?是你的一世英名?”真真抬头问,脸上还挂着泪痕。

“不是!”“是你的色相?”真真心情恶劣,不耐地说。

“才不是!”“勇气?名节?”真真故意恶作剧。

“都不是!”展力游有点生气了。

她恍然大悟。“是你的狗,诺贝尔!”

“很接近了——”

“到底是什么?大蠢猪,你又没有失身给我!”真真终于破涕为笑。

“笨蛋!送你诺贝尔,是因为它代表我的心啊——”

“不要乱动!”真真大喝。

在顾家的客厅里,展力游袒胸露背的坐在小凳子上,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

下星期她就要交出作品。上一次在教室里,她被展力游扰得心烦意乱,画的素描根本就像一团九级强风气象图。她不过在家里抱怨了几句,内应善善马上便通知了阿清,阿清再告知展力游。

今天一大早,妹妹们都借故出门,展力游却不请自来地义务让她重新作画。

他自告奋勇的做人体模特儿,真真当然不反对,她内心有感自己的作品实在令人汗颜,只有假装勉为其难的架起画架。

展力游摆了相同的姿势,诺贝尔温顺的躺在他的脚边。真真开始大笔修饰作品,这一次她的情绪已经大为平稳,下笔也更加顺畅。

此时真真坐在画架后面,眯着一只眼,伸出细长的炭笔衡量他的身材比例。

她紧咬着下唇,专注的凝视着展力游,心里却想着:这个臭小子,真是只骄傲又自恋的野兽,和这样的动物独处,真是太危险了——她咬得太用力,使得下唇隐隐发疼。

“好了没有啦!我肚子饿了——”

“再十分钟就好了。”

“三十分钟前你就这么说了。”

他又问:“这算是作弊吗?”

“没人知道就不是。”

“你真是可耻——”

“闭嘴!是你自己要来的。”

“你确定不要全o!般不好可以加分。”

顾真真怕被展力游扰乱心神,打定主意不予回应。

“为了你,我是可以配合的,我愈来愈习惯了。”

她不说话,眼神犀利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样的对话?展力游百般无聊的想,一向都是女人急着想扒开他的衣服,这一次他自动提议,得到的反应却是这样!

他甩着头,猛扯着头发,一个深呼吸,控制自己的眼神别往下看,害怕自己有什么反应。

“不要乱动!”顾真真又喝道。

这个臭女人,不知道我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你的名节可就在我的一念之间,真是不知死活——展力游在心里臭骂着。

十分钟后。

“我要上厕所。”

“不准!”真真专注地研究着展力游右侧肋骨的暗影。他坐在窗户边,结实的身躯被阳光里飞舞的尘埃微屑所萦绕,光线照射出他平滑的肌肤和线条,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他像是个会发光的个体,吸引了所有的阳光,全身闪着金黄色的光泽。她迫不及待一笔一笔地将她所看见的,全都收藏在她的画纸上,唯恐这样完美的画面很快就要消逝。

十分钟后。

“真是岂有此理!我空着肚子坐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连上个厕所都不准,喂!彼真真,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我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顾真真听了他的威胁,面不改色的说:“等一下我煮面给你吃。”

听到“面”他闭上嘴,又忍受丁十分钟。

真真做了最后的修饰,完整的一幅画已经快要完成了。

“好了没?我的脚麻了、背好酸、手也好痛,眼睛快张不开了——”看见真真凝视着画纸,良久都没有再理他,展力游开始抱怨起来。

“还差一点——好吧!我去煮面了。”她离开了画架。

“如果差一点的话,那就画完啊!”他狐疑的说,还是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不起来,浑然忘了刚才的抱怨。

“不画了,我听到你的肚子一直在鬼叫。”她起身到厨房洗手,准备煮碗丰盛的大卤面给展力游,作为他辛苦付出的代价。

展力游套上衬衫后,迫不及待地走到画架前,想欣赏一下自己的素描。

“天啊我的胸肌好像两粒鸵鸟蛋,嘴巴厚得像个女人似的,眼睛哪有那么凶狠,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还有,你太强调手部的关节,那里的暗影不应该比我左侧的暗影还要深。肌肉的线条也太僵硬,好像在参加健美比赛一样,我又没有这样,你这是写实画,还是抽象画——”他不断批评,就是没有说一句赞美的话。

“好了!你再说下去,这碗面我就要拿去喂狗了。”

真真微怒的说,回头看着背对着她的展力游,仍无动于衷地一手抚弄着诺贝尔的头,一手插着腰,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的作品。

“面还要等五分钟,你和诺贝尔先到外面走走,我的画还没有修饰完成,好不好让专家来评断,可以吗?”

展力游翻了个白眼,两手插在腰后的口袋,无趣的走出顾家的客厅。

他坐在门口的阶梯上,对着伏卧在他脚边的诺贝尔说话。

“要专家才会欣赏吗?专家都是爱戴高帽子的笨蛋。我就是没有受过那些专家的污染,所以才看得更透彻!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她以为我为什么会看上她?就是因为她——他妈的不同,不矫情做作、不装模作样言不由衷,比起酒店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她可爱多了。诺贝尔,这些话我只对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唉,诺贝尔,我真希望我们三个能够永远像这样在一起,感觉真好!一起看尽全世界的风景,体验所有新鲜的事情,不要他妈的丑陋人性——”

真真走到门口,看见展力游对着诺贝尔自言自语的,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他不习惯向别人吐露心事,不习惯温柔感性的话语,唯独对诺贝尔,他什么话都说,诺贝尔是他最佳的倾吐对象。

“丑陋?你在说谁丑陋?不会是我吧?”她手里还拿着一双长筷子,身上过大的衬衫还染着炭笔和油污。长发随意束起,几根不安分的发丝还垂在她樱红的脸颊上。

展力游拍拍上的灰尘站起身,关起纱门让诺贝尔留在门外,以一种很危险的距离慢慢接近她——但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随意地将她额前的头发拨开。

顾真真反射性地退了半步。“干什么?”

他的动作太过温柔,让她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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