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从宫里出来,街上人流涌动,看杂耍、放天灯、看烟火凑热闹的人群将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等马车慢慢悠悠回到府里时,虞秋秋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勉强支撑着洗了个澡,回到房里倒头就睡。褚晏拦都拦不住。“还得守岁呢。”褚晏摇了摇被子里的那一坨,试图把她叫起来。“我不要。”虞秋秋牢骚似的嘟囔了一句,直接翻身滚到了床的最里边儿。抗拒的态度十分坚决。褚晏沉默,薄唇微抿。想了想,一年到头,辞旧迎新就这么一天,褚晏到底还是不想让她错过。于是便换了个策略,吓唬她道“你不守岁明年会走霉运的。”话毕,如同一粒沙入海,没惊起半点波澜。虞秋秋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连动都没动一下。“我还能怕这个这世上谁能让我倒霉我不找人麻烦就不错了。”褚晏“”这口气倒是不小。外头烟花砰砰作响,除夕夜屋里的蜡烛是不熄的,一室明亮。这等情况之下,这女人的睡眠质量却偏是好得出奇,挨着枕头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褚晏便眼瞧着她睡着了。褚晏站在床前,在强制把她拖起来和任她睡之间来回犹豫,良久后,到底是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了个装着压岁钱的荷包,俯身塞到了她的枕头底下。再然后,他便轻声走出房门,独自一人去了主院的小书房。褚晏让下人上了几碟下酒菜,炭火之上还温了一壶酒,独自一人秉烛夜读倒也惬意,只是印象中趣味横生的游记,他此刻看着却是兴致缺缺,时不时便走神,几刻钟过去了,外头的烟花都放了一轮,他手里的书却还停留在最初始的那几页。书桌侧边,还摆着一刀用剩下的红纸,没来得及收拾。褚晏看了,想起今天上午的事,又是一阵好气又好笑。今日一整个白天,虞秋秋都精力旺盛得很,府里大大小小的门洞都都被她张罗着贴上了春联,连带着他也被其奴役了一上午,写对子写得手都发酸了。偏生这人却是个光动口不懂手的,让他写这么多,别说磨墨,她连纸都不愿意帮着挪一下,全程就搁那旁边叭叭地指点江山了。什么忙都不帮,要求整得还挺多,一会儿要豪放点的,一会儿又要婉约点的,一会儿要写草书,一会儿又要他写端正点褚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脑瓜子嗡嗡的全是她声音。就连下午去宫中参加除夕宴,这人都没个消停。怎么这会儿安安静静没人闹腾了,他反倒还有些不适应了甚至在这热闹过后,连寂寥都仿佛更加甚从前了。褚晏仰头靠向椅背,忽地自嘲地笑出了声。也不知自己这是从哪生出的矫情。他抬手揉了头眉心,手里的这本游记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他将书合上,走到了书架前。这件书房里,放的大多是虞秋秋的书,除却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还有不少经史子集,褚晏随手拿下几本翻看了一下,上面竟然还写了有批注。只是别人写批注大多写的都是自己的感悟,虞秋秋写的,却是在跟著书之人隔空吵架。褚晏看得失笑不已,不知不觉,竟是就这么站在书架前看了好几本。等他反应过来时,脖子都有点发酸了,抬眸看烛光甚至还有点眩晕。褚晏默了默,这虞秋秋看过的书简直有毒,不能再看了,他将书塞回了书架,只是手刚落下准备转身的时候,却又突然注意到了这书架上还塞了个红木漆金的盒子。木盒没有上锁,褚晏很轻易地就打开了。只是,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褚晏刚刚的好心情却顿时就没了。这里面存的是虞秋秋找人给他算命时留下的批文,褚晏看了看,竟然还不止一张。褚晏“”除却最开始他知道的那次,虞秋秋之后竟然还去找过那算命道士褚晏后槽牙发紧,一张张看过去,第一张写的是他有血光之灾会死于非命,第二张写的是他会痛失所爱至亲孤寡一生,第二张则写的是他即将面临关键抉择,一生门一死门,选对了生,选错了死,甚至死前还会触怒神灵遭遇反噬。褚晏给气笑了。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等过了年,他高低要去会会那道士。他倒要看看,那道士能有多会花言巧语,竟是将虞秋秋给忽悠了一次又一次。褚晏看着这几张纸就来气,当即就想揉作一团扔去废纸篓。但真要下手时,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却是又一阵头痛,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地塞了回去,连盖盖子的动作都被他做得很是嫌弃又敷衍,一不小心,竟是还把旁边的一本的小册子给碰落了下来。
褚晏俯身去捡,这本掉落在地的帕子只有巴掌大,摸起来很薄,里面都没几页纸,只是最外面的那二个烫金大字,却是立时就吸引到了褚晏的注意。“清心咒”褚晏低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随后便是一愣。虞秋秋居然还念清心咒褚晏很是诧异,虞秋秋什么时候这么修身养性了只是,他看了看这册子,又抬头看了看架子上的盒子,视线来回游移过后,却是只剩下了沉默。这又是找道士算命,又是念佛家心经,别人都说信仰要专一虔诚,她倒好,整得是雨露均沾。褚晏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随意地翻看了一眼,谁料,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眼,竟是让他给看得醍醐灌顶了。褚晏眉目阴沉,只见这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一句评语“不错不错,很有用,冷落狗男人后,他果然投降了,很好,一切尽在掌握,现在开始进行下一步”heiheiheiheiheiheidashdashdo”“既然这水烧不开,那就冷冻冷冻再升温好了。”褚晏看得是额上青筋直跳,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女人招数之多,根本防不胜防。上当了这女人借题发挥用得是淋漓尽致,饶是知道这女人诡计多端,他都没察觉出她的意图。还什么冷冻升温,那不就是打一棒再给个甜枣么怪不得他连心声都没听出异常,原是这女人为了克制她自己念清心咒给念的褚晏胸膛起伏不止,当即就抓这本小册子,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出了书房,想要去把虞秋秋拽起来当面质问。但打开书房门后,迎面吹来的一股冷风,却是顷刻将他吹了个刺骨凉,连带着他那被愤怒占据了头脑也清醒了大半。等到他一路顶着寒风进入内室,再真正走至床前的时候,那股子怒气早就被吹得七零八落、后续乏力了。褚晏“”这该死的天气再发火没那气势,可让他就这么放过虞秋秋,却是又心绪不平。褚晏的死亡凝视直直地射向了床上那睡得正香甜的某人,面色黑沉地瞪了一会儿后,他单膝撑上床,俯身动作迅猛地把之前塞虞秋秋枕头底下的压岁荷包给拿了回来。“你压岁钱没了”褚晏侧撑在虞秋秋上方,低声恨恨地审判道。然而“呼”睡梦中,虞秋秋的小呼噜声音虽然小得几不可闻,但却极其地有富有节奏。褚晏“”翌日,虞秋秋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刚准备伸个懒腰就起床,谁料手指上却是被人挂了个东西,她刚将手抬起,就感觉到了。虞秋秋睁开眼,定睛一看,登时就乐了。她手上挂着的是个红底如意纹的小荷包,不到巴掌大,收拢荷包口的那根红绳挂在了她中指上,似乎怕掉下来,还绕了好几圈,这一看就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肯定是人为的,至于是谁虞秋秋唇角勾了勾,翻身手肘撑在床上半趴着,然后将荷包解了下来。打开倒出来一看,发现是几个金兔子,做得憨态可掬活灵活现的,关键每个不到指甲盖大小,兔子的姿态居然却不尽相同,或站或卧或跑或跳虞秋秋用手指拨来拨去,一个个地看得很仔细。所以这是狗男人给她的压岁钱看完后,虞秋秋将小金兔们重新塞回了荷包,而后撑坐起,将屋子环视了一圈,却是没看到褚晏人。“吱呀”一声,绿枝端着洗脸水进来了。“夫君呢”虞秋秋问道。看在这小金兔的份上,她决定将她兔年的第一声新年好送给他。“郎君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就急匆匆地出去了。”绿枝回道。“出去了”虞秋秋语气有些诧异,这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嗯。”绿枝点了点头,而后便放下水盆,凑了过来一脸的惊愕加惋惜“奴婢听说,昨晚上七皇子府起了好大火呢”“七皇子”绿枝说到一半就摇了摇头,余下没说的那半句却是已经不言而喻。“这么快就下手了啊”虞秋秋低声轻喃。“诶”绿枝刚光顾着想事去了,没听清,看向虞秋秋问道“您刚说什么”虞秋秋笑了笑“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