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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楚伊菊在街头游逛,无已经晚了,日落的红霞渐渐褪散,亮光眼看就要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她却不敢回家。

因为,那个精明的房东太太,这会儿肯定守在窗边,一见她出现,便催她缴房租。

楚伊菊并非一个喜欢赖账的人,只不过这个月她的钱包有点空。

刚刚,替希诚付了住院费,她剩余的钱只够买两个面包,一时间,叫她从哪里变出这数目不小的房租?

本来,她可以先向公司的老板借一点,但老板此刻正携妻带女在夏威夏逍遥,隔着重洋,她无法开口。而公司的同事,平时说什么都一副笑脸盈盈,惟独谈到钱就会神色大变,所以,面对他们,她也懒得开口。

她只有在劳累了一天之后,依然游逛街头,无家可归。

家?呵,自从希诚住院后,那间小鲍寓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顶多只是一处暂时栖身的住所而已。

临近有一个小鲍园,买了面包充饥的她,便在那儿坐下,看着孩子们跳下秋千,吵闹声逐渐远离。

闲着无事,转动的眸掠过青绿的树叶、反射斜阳的高楼大厦,最后,停留在身边的椅上。

那儿,不知什么人,留下一张报纸,日期的部分被撕去,残余的文字却引起了她的兴趣。

“蓝星文化公司,征稿启事”

自幼对很着迷的楚伊菊,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报上写着,他们需要十万字的爱情,而她的手上,正好有这样的故事。

那是她闲暇的时候,写着玩的。本来,读者只有一个——她的希诚。后来,希诚看不见了,她就写给自己看。

像是一种理想,也或者是为了排解忧伤,她的笔从未间断,某日回头一看,自己竟然写了厚厚一叠稿纸。

她给自己的取名情人花,故事中的女孩,每天清晨都会在恋人的床头摆放一束雏菊,虽然,她的恋人可能永远无法看到

她从没打算把它寄到出版社,因为,出版社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把稿子投过去,如同将一颗粒小的石子扔进大海。

但这个征稿启事却勾起了她的冲动——“如果你的已经周游列国却无人问津,就把它交给我们吧!”——报纸上如是写。

所以,楚伊菊打算试试。她觉得自己的故事还不至于拙劣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希诚曾赞美它精彩。虽然,男人讨好女人时说的话不能全信。

稿费可能不会有很多,但应该够她缴房租了。楚伊菊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只希望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幸运一点,再添个听话的孩子,如此而已。

但人生最初的愿望,往往最难实现。

当初,她义无反顾的离开父母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星空的蓝色由浅入深,上天还算对她垂怜,没有下雨,没有把这个秋夜变得过于寒冷,让她能够在小鲍园里坐到半夜,直至猜测房东太太已然熟睡,才偷偷溜回公寓。

这天晚上,楚伊菊几乎没有入眠,一是因为报上的信息让她过于兴奋,二是因为,她得防备早起的房东太太。

她仔细的校对了一遍她的,将凌乱的稿纸装订好,像打扮孩子一般,认认真真,让它们呈现整洁、漂亮的面貌。

然后,趁天亮前,她抱着它们逃走。

她应该先打个电话确认报上的启事吧?

但,这个电话她不敢在公司打,怕同事听见,惹出是非。她只能趁着工作的间隙,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摸出口袋里最后一枚硬币,投进电话亭里的电话投币口。

从来没有如此慎重地投掷过一枚硬币,仿佛赌徒把全部财产抛入赌场,茫然而紧张。

“您好——”电话“嘟”了三下后,一个女声响起。

“喂”楚伊菊发现自己竟有些结巴“请问是蓝星文化公司吗?那个你们还有在征稿吗?”

“当然有,我们是长期征稿,”对方亲切地笑了,舒缓不少她的紧张“您是想投稿吗?按照征稿启事上的住址寄过来就ok了,一个星期后,我们会主动给您答复的。”

_“如果”楚伊菊鼓起勇气“我亲自把稿子送到贵公司,可以吗?”

她可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一个未知的所在,她必须亲眼目睹才能放心。而且从报纸上看来,这间公司似乎不是一家出版社,只不过是文化仲介而已。

多数人对“文化仲介”都投以怀疑的眼光,楚伊菊也不例外。

“可以呀,”对方答应得很爽快“您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

“我中午过去,行吗?”她得趁着吃午餐的时候去,毕竟总不能为了一件希望渺茫的事请假吧?楚伊菊告诫自己。

“好,我等您。”话筒彼端道出十分诚恳的语气。

挂了电话,楚伊菊半个身子顿时瘫软。她发现自己的左腿一直在抖。

而午餐时间,饥肠辘辘的她,就拖着这条颤抖的腿,来到“蓝星”

这间公司很偏僻,转过几条小巷,她才找着。简简单单的一幢矮楼,室内却装饰得十分清新雅致,下午的阳光投进千万道金色的线条,疏疏密密,沙发一角,有香水百合垂首低眉。这里,不似一处办公场所,倒像某个女子幽会男友的小客厅。

接待她的,当然是位女子,对方俨然女强人的气派,虽身着一袭白色洋装,却不掩干练而沉着地坐到她的对面。

“楚小姐作好,”她伸手与她热情一握“我姓方——方琳。”

“方小姐,”楚伊菊忐忑不安地递上手稿“唔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快一点知道审稿结果?”

虽然一个星期的审稿期比一般出版社快了许多,但这时间对她来说,还是太长。

“怎么?等钱用?”方琳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窘境。

楚伊菊红着脸、没有说话,忽然肚子咕噜一声,代替了她的回答。

“楚小姐还没吃午饭吗?”方琳有些诧异,随即莞尔。“你要是不介意,先尝尝这些饼干吧。我也是经常不吃午饭的,所以办公室里堆满零食。”

“那我的稿子”饼干看起来的确松脆可口,却不是她此刻关心的焦点。

“呵,如果每个作者都像你这么心急,那我们可真的要忙死了,”方琳弹弹稿纸“这样吧,看你亲自跑来这么辛苦,我现在马上帮你审,好吗?”

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楚伊菊按捺住一颗雀跃的心,边嚼饼干,边瞄着方琳翻阅稿子的眼睛。

饼干,她没那心思尝出味道,方琳的眼睛睫毛微动,她也瞧不出好恶的神色。

时钟滴滴答答,两根长短针在墙上游走半个小时,她的心仿佛一块乳石,被这一点一滴的声音滴得快要穿透。

刚开始,方琳把稿子翻得很快,但忽然,在某个地方,她停顿了。

翻看一遍过后,她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开始跳跃式的?”

“能够写出情人花的女孩,当然值得我千方百计找到她,”乔子寒谈笑,薄唇一扬,足以迷倒众生“这本,是我五年以来看过最好的。”

这算是最高赞赏吗?听说,他很少夸奖人,如此铺张的赞美,更是闻所未闻。

“那么五年前,你看过的更好的又是哪本呢?”她一时好奇。

“敝人的处女作。”

嘿,真是一个狂妄的家伙!

“你确定那真是你写的?”楚伊菊忍不住嘲讽。

“为了它,我曾经有半年的时间,晨昏头倒,不见阳光——你说,它是我写的吗?”乔子寒倒不生气,仍然笑意盎然。

半年不见阳光她自认,在最最努力的时候,也做不到这样。楚伊菊不禁为之动容。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买你的?”乔子寒掠掠被晚风撩起的发“不,楚小姐,你弄错了,不是我要买的,是他们要买来用我的名字出版。而我早就想封笔了,可是他们不让。”

“他们?”他们是谁?

“把我捧红的人。”

“其实罪魁祸首是我——”忽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方琳站到了他们的身旁“是我不让他封笔的,我舍不得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就此毁了前途!子寒现在只是暂时思维堵塞,写不出稿,所以,楚小姐,我买你的稿,只是为了帮他渡过这段困难期。”

“哈!”乔子寒大笑“方琳,在我面前不用说这么漂亮的话。谁都知道,其实你就是为了赚钱!”

“赚钱有错吗?”她亲热地挽起楚伊菊的手“楚小姐你说,赚钱有错吗?”

赚钱没错,可是为了赚钱欺骗大众,有点说不过去。

“你看,这本这样出版,既救了楚小姐你的急,又帮了我们子寒,一举两得,皆大欢喜,多好!”方琳得意扬扬道:“楚小姐,有没有兴趣再跟我们合作?以后你每个月给我们提供一本,稿费给你加到八万块一本,怎么样?这可比你在那间小鲍司赚的多了,你现在的月薪是两万五吧?天呵,累死累活,才两万五”

楚伊菊怔住,一刹那,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千方百计把她骗来,哪里是只想“见见她”这么简单,他们是要把她拖入他们的圈套里,从此沦为写作奴写作奴隶。

当一回“影子”巳经够了。现在,她已经救了急,不需要再一次遭受良心的谴责。

“对不起”她转身就走“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楚小姐!楚小姐!”

方琳跟在她身边呼唤,但她充耳不闻,脚步匆匆,甚至撞翻了一个侍者端的盘子。

她要快点逃,逃出这诱惑的魔域。

今天晚上,就当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一个戴着鬼面的男子,邀请她跳舞不知怎地,她竟觉得这个梦,如果没有方琳的出现,还蛮美好的。

山间的夜晚异常寒凉,楚伊菊奔到大门口,才想起她这会儿无法叫到计程车。

可是,既然已经逃离,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楚伊菊裹紧大衣,在漫长的山道上行走,她的脚有点肿,鞋子夹得她发疼。

一束汽车的灯光掠过她,不久传来一道煞车声“楚小姐——”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正唤着她。

是他,乔子寒?

“上车,我送你。”他打开车门,以命令的口吻道。

“不”堵在心口的怨气让她拒绝。

“这一带不安全,上星期有个少女也是像你这样,堵气的在山道上乱逛,结果被歹徒轮奸至死,”乔子寒坏坏地笑“小姐,你死了不要紧,但请别忘了你那可怜的男友,他还躺在医院里,等着有人为他付住院费”

“闭嘴!”楚伊菊瞪他一眼,迫于恐吓,她坐进了车里。

“楚小姐,请你相信,事前我并不知道方琳会说那番鬼话。我约你来,真的只是想看看情人花的作者。”车子一开动,蓝调音乐充满一方空间,黑人歌手唱到低徊处,乔子寒轻轻地说。

还得去帮希诚买一套换洗的内衣

上了百货公司二楼,看见转角处有人戴着花花绿绿的尖帽子,将一把透明的气球分送给路过的小朋友。小朋友们有的跳起来争抢、有的指着空中大声嚷嚷,一方角落热闹非凡。

气球上写着某大公司的名字——趁着新年之际给孩子们分送礼物,不过是一种软性广告。

这一切本来没什么稀奇,但楚伊菊却看得目瞪口呆,因为她发现那个分发气球的“尖帽子哥哥”竟是乔子寒!

那晚他送她回家后,他只说了声“谢谢”便奔进公寓。一觉醒来,她决定把那幢山间别墅、那番让她心中不快的话语、那个拥着她跳舞的人统统忘掉。

但此时老天又在捣蛋,让她再次碰到了他。

气球分发完毕,孩子们一哄而散,乔子寒无意中侧目,也看到了她。

摘下尖帽子,他微微一笑,楚伊菊忽然觉得“倾国倾城”四个字也可以用来形容男人。

“嗨,楚小姐,这么巧?”他坦然地打招呼。“大作家居然打这种工?”楚伊菊不解地蹙蹙眉“是想体验生活吗?”

“生活我早就体验够了,”乔子寒把手插在裤袋里,随意的一个姿态都如此潇洒“我只是喜欢玩。”

身穿休闲衣及吊带牛仔裤,一双旧旧的球鞋,他此刻的样子像个亲切的邻家大哥哥。

“大哥哥——”果然,有个小孩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跑上电梯,气喘吁吁地唤他。

“什么事呀?”他和蔼地蹲下,与那小矮子平视,笑眯眯的模样同电视上那个酷酷的名作家相差十万八千里。

“还有气球吗?”小胖子歪着头问。

“今天没有了。”他摊开空空的手,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哦——”小胖子眨眨可怜兮兮的眼睛,遗憾地嘟起嘴,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不过还有这个!”乔子寒跳到他的面前,掏出一个小小的塑胶玩具“蜘蛛人!”

“咦?”小胖子顿时眉开眼笑,捧过礼物,朝他大大地鞠了一个躬“谢谢大哥哥!祝你和你女朋友新年快乐!”

呃?女朋友?这小子从哪里想出这么句祝贺词?楚伊菊发现方圆十米之内,只站着她一个女生,脸儿不禁烧红。

小胖子举着玩具跑开,乔子寒则痞笑地望向她。

“那个‘蜘蛛人’你从哪里变出来的?”楚伊菊急忙岔开话,遮掩窘态。

“我经常吃糖果,”乔子寒回答她“商家喜欢在糖果袋里附送这种小玩意,所以,我的口袋里也装满了‘蜘蛛人’。

经常吃糖果也能保持如此结实完美的体形?上帝果然不公平,似乎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这个男人——英俊的外表,惹人嫉妒的才华,还有出名的好运

“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那当然!”他奋力点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去卖冰淇然!”

“嗄?”楚伊菊怔愣“大作家的最高理想居然是去当冰淇淋小贩?”不是拿诺贝尔文学奖?

“我觉得那是一种很快乐的工作,每天面对五彩缤纷、清清凉凉的冰淇淋,有很多小孩子围在你身边,尤其是在夏天。将来,我肯定是要去卖冰淇淋的看到哪个小孩长得胖、长得可爱的,就多给他一勺,逗他甜甜地叫我嘿嘿,其实我也很喜欢吃冰淇淋啦!”

“真正的原因是你自己想吃吧?”楚伊菊哈哈大笑“这么喜欢小孩,干脆将来叫你太太多生几个!”

“我永远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小孩”乔子寒忽然深眸一凝“因为,我永远也不会结婚。”

“为什么?”刚刚轻松起来的气氛随之凝固。

“因为,我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给不了女人任何承诺”他扬眉笑了,伸个大大的懒腰“啊!收工喽!小菊菊,等会儿有没有空?一起去打电动吧!”

小菊菊?打电动?这是在跟她说话吗?楚伊菊疑惑。

“看你的样子,肯定是那种一辈子也没打过电动的乖乖女生,”他大刺刺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来,让我来解放你!”

厚掌烙上她的肌肤,如那夜一般,她的心再次瑟抖。

“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楚伊菊才刚想找借口抽身逃离,突然不知打哪里来的人声帮了她的大忙。

视野中,正叉腰瞪眼的方琳站在电梯口。

“咦?楚小姐也在?这么凑巧?”方琳与她同样错愕。

“你的出现才叫‘凑巧’,”乔子寒满脸不悦“简直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没错,本人正是追踪到此!”方琳不甘示弱,头一扬,胸一挺,手指直截那张俊脸“拜托,乔先生,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你可算是本人千辛万苦塑造出来的公众人物,居然穿着吊带牛仔裤在这里发气球?你不要以为你的书迷从不逛百货公司!”

“我穿什么、做什么轮不到你管。”乔子寒径自拉着楚伊菊往前走“换了我老婆,或许还有点资格。”

小手极想往后缩,但前方的男人丝毫不允许她的退避,楚伊菊万般无奈地跟上他。

“姓乔的,你给我站住——”方琳气得直跺脚。

乔子寒很听话地在内衣专柜前笑嘻嘻地站住。

“有何贵于!”他指着衣架上一缕粉红“小琳琳,难道想让我送你一件这季的新款?哇,‘集中托高型’!很适合区弱的你哦!”“你你你”方琳气得牙关打颤“马上道歉!否则下次没人帮你跟出版社谈稿费。”

“根本不用谈,因为我不打算再写书!”乔子寒不乱不惊地回应。

他再次前进,而纠缠不休的人也跟着紧追不舍。

“喂,”忽然,他主动停下步伐,露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小琳琳,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方琳挑起眉。

“你今天特别漂亮”他欺身上前,环住方琳的腰,吹着热气的唇,轻擦她的耳际。

被松开的楚伊菊不知这家伙要搞什么鬼,她只是看见他趁对方不注意时,偷偷从架上扯下一条蕾丝内裤,塞进方琳的皮包里。

“快跑!”刚想出声,乔子寒已一把捂住楚伊菊的嘴,迅速地连拖带拉,拽她往前奔。

“姓乔的,你敢逃——”

身后,方琳当然奋力追逐,可惜,她刚到门口,便被两名警卫拦住。

“就是她!就是她!东西就在她的皮包里!”回眸望去,她身后竟还有一名女店员追得满头大汗,好像刚参加完赛跑。

“小姐,请先付款后再离开。”警卫晃晃那条从方琳皮包里搜出的蕾丝内裤,很有礼貌地说。

楚伊菊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安全的停车场后,才将刚刚那一连串事件搞懂。

“你栽赃!”她尖叫指控。

“对呀,”乔子寒毫不闪躲,直言不讳的承认“只有这样,我俩才能摆脱她的魔爪。现在,你是跟我去打电动,还是回医院陪你的心上人?”

“我不会打电动,”他的招数有趣亦有效,但毕竟不够人道“也不想学。”

“哦,是这样,”眼眸一闪,他像明白了什么“好吧与其让你陪我这个讨厌的坏蛋,不如放你回到心爱的男友身边。”

讨厌的坏蛋呵,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然而聪明的他也有估计错误的时候。

不,她并不讨厌他,那言行间的不羁和坦荡,甚至折服了她的心。也正因为这一点“心折”让她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恐慌。所以,她要躲开。

“他不是我的男友”她不轻易对外人吐露的话语,此刻冲口而出,不知是为了斩断他对自己特殊的热情,还是情不自禁地把他当成了倾诉的对象“他是我的丈夫。

“丈夫?”乔子寒俊颜一僵“可我没看见你的手上有戒指。”

“我卖掉了”楚伊菊捏着无名指涩笑,空空的光洁肌肤,像在暗示她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会迟早沦为一场空“那时候急着筹钱缴住院费,所以那枚戒指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连希诚留给她的惟一纪念都失了踪,她忽然睫毛轻眨,有泪欲滴,却怎么也滴不下来。

守候的这两年,她的泪来早已干涸。

一向多话的乔子寒此刻却没有说话,他好像在看着她,灼人的凝视愈加刺痛了她的心。

楚伊菊没料到今天是逃跑的日子,才在百货公司里跑一回,这会儿,她到了医院又要跑一回。

因为,那个专门负责催她缴住院费的齐医生,这会儿出现在走廊上。

日子过得真快,又一个月飞也似的逝去,那五万元稿费已被她花费殆尽,此刻,囊中再度空空,她只得再度逃跑。

说起来,医院也算仁厚,看在她是老顾客的分上,从不往她的脸上砸账单,只是派希诚的主治医生,温和地旁敲侧击,直敲到她无地自容、乖乖筹钱。

“你在干吗?”先前拉着她奔跑的乔子寒,此刻却反被她拉着闪避到柱子的后面,不禁满脸好奇。“遇到仇家了?”

“不是”楚伊菊探头张望,小声回答“是希诚的主治医生”

“一个医生有什么好怕的?”他惊讶地扬眉。

“当然可怕”齐医生催她缴款时,不仅动之以情,还晓之以理,叨叨絮絮的功力几乎能把人给逼疯。

楚伊菊正在思考如何脱险,忽然——

“罗太太!”

鬼魂似的白衣不知何时飘到了她的身后,一张和蔼的脸笑盈盈地看着她。

“小菊菊,他在叫谁?”乔子寒狐疑地望着这个医生模样的人。

“他,他在叫罗太太。”楚伊菊没料到,她僵硬的身形打了个寒颤“罗太大就是我。”

“罗太太,每次你都躲到柱子后面,下回再想捉迷问,能不能换个地方?”齐医生客气的语调幽幽提议。

“齐、齐医生这个月的住院费能不能”

“能不能再拖两天?”齐医生的表情固然柔和,但追款的眼神很坚定“罗太太,每次你都这样说,下次能不能换个句子?”

“原来你是在躲债!”乔子寒恍然大悟,发出惊天爆笑,将楚伊菊从藏身之地光明正大地拖出来“喂,早说嘛!一点债,有什么好躲的?”

“对于我这样的穷人来说,当然要躲。”楚伊菊小声地嘀咕,心里有些怨恨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

但,她的嘀咕声很快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愕然的眼睛。

乔子寒正掏出钱包,大张大张的钞票立即亮相。

“在哪儿缴费呀?我去办就行了!”又见他递上一张名片“总之呢,以后到了要缴费的时候,就打这个电话好了,会有人来付激的。”

“嗯——”齐医生连连点头“好说,好说。”她的心催她拒绝这份“好意”但困窘的现实却逼迫她接受。

“喂”她扯扯乔子寒的衣袖“你不用留那张名片的,下个月我肯定会有钱”

“你怕我被医院敲诈吗?”他嘿嘿一笑绽颜“放心啦,那不是我的名片,而是方琳的。”

“呃?”他拿着别人的名片到处乱发?

“我一直拿方琳的名片当金卡用,”他搂住她的肩头,诡异地眨眨眼“我没钱的时候,都会叫催债的人打那名片上的电话,而方琳为了拿到新稿子,不得不替我付账,哈哈哈”“乔子寒!”他正洋洋自得之际,有人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的狂笑“你又拿我的名片惹事生非了,嗄!”

“咦?”乔子寒揉揉眉心“小琳琳,你今天怎么阴魂不散的,居然跟踪到这里来了?”

“哼!”好不容易从百货公司一场混乱中解脱的方琳,岂会善罢甘休“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楚小姐的。至于她们,才是来找你的!”

振臂一挥,她身后不知从哪儿涌出一群美少女,发出浪潮般的呼喊声,将乔子寒团团围住。

“子寒哥哥,我是你的忠实书迷,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

“子寒哥哥,真没想到会在医院里遇到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拍张照”

“子寒哥哥,听说我得了癌症,你可不可以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

楚伊菊满眼人影乱窜,手不知被谁牵住,带领着她突出重围。她踉跄地奔至医院的中庭花园,淡金的阳光下,她看到方琳笑意灿然。

“方小姐,那些书迷是你找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哈哈哈,”方琳大力地点头“这叫以牙还牙!他设计让警卫围住我,我就不能让他的书迷来堵他吗?哼,看看是百货公司的警卫多,还是他的书迷多!赖我偷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赖我偷的是内裤!可怜的子寒呀,你今天就别想脱身喽!”

恶狠狠的脸在转向楚伊菊的时候,化为讨好的表情“来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楚伊菊万万没想到,方琳与她聊天的地方,不是某间充满闲情逸致的咖啡屋,而是方琳的家。

这个孤僻的时代,人与人之间日渐疏离,请朋友到家里做客是很稀奇的事,何况,她俩还算不上朋友吧?

更让她惊愕的是,方琳把她直接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呃!方小姐,你到底想跟我聊什么?”楚伊菊抑制住心中的害怕。

方琳的家素素净净的,就连卧室也几乎一片雪白,落地长窗前摆了一沙发座椅,如今她们就坐在这儿聊了起来。

“老话题,”方琳开门见山地切入“希望你能继续跟我们合作。”

“可是我想我那天的回答已经很清楚了。”叫她继续当骗子?免谈!

“那你打算以后不写了?”

“没有呀”当作家是她的梦想,怎么会因为一本被出卖的书就放弃?“我会写的,只不过,我想自己投稿到出版社试试”

“然后呢?”方琳冷笑“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挣着三餐不济的稿费?楚小姐,不是我危言耸听,作家很多人想当,可好运未必人人都有!”

“这话我听过。”每当她吐露自己的梦想,都会惹来周遭的嘲笑,人们对她的劝导都大同小异,四个字——骂她“不切实际”!

“楚小姐,我知道你一直很瞧不起我们这些做‘仲介’的,不要否认!”方琳挥手打断地想插入的话语“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我方琳在社会上浮啊沉沉这么些年,连这点脸色都不能领会,岂不白泡了?不过,你肯定不知道我以前也是个诗人。”

“诗人?”楚伊菊瞪大眼睛。油滑的生意人用清高的诗人这距离好像有点远。

“我出版过一本诗集,应该可以算是个诗人吧?”方琳的笑容忽然隐约浮现一丝苦涩“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那为什么你现在”

“现在不写了?”方琳走至窗边,手一扬“啪”的一声,光亮中床单随风飞舞起来“当年,我自费出版的诗集,印了一千本,只卖出四百本,剩下的六百本堆在这里。”

楚伊菊定睛一看,心情霎时难以形容。原来,铺在床单下的并非床垫,而是一排整齐的书。

书已经不算新了,过时的封面、磨损的边角,标示出它年代的久远。可是,从那书页紧紧密密的模样同样可以看出,它们绝大部分从未被人翻过。

它们让她想起了那些沦陷的古城,沉睡在地底下,千百年后被人们挖掘而出,曾经的文明与辉煌让人叹为观止,可是,人们能为它们做的,也只有叹为观止而已了

方琳把卖不出去的书,做成一张“床”夜夜躺在上面,算是哀悼。

楚伊菊像抬起一片枯叶般,拾起其中一本,信手翻开,诗句撞入眼帘——“我顺流而下,义无反顾,握着夜的大杯。”

书名页上印着方琳的笔名:端木紫。

“端木紫?”楚伊菊惊叫出声。

她知道这个名字,而且是她还在念书的时候就听说过。端木紫,她的学姐,十六岁获文艺创作大赛中是否有错字。

因为,每次她写完,那个守在她身边的男人,都会替她润色加工,把她撒落的散碎花朵逐一拾起,连缀成一片美丽的花园。

有时候,她甚至弄不清楚,到底是她帮他写作,还是他在帮她?因为,从方琳那儿听说,他没有拿分文稿费,出版社付的钱,都转到了她的名下。

他似乎比她更加吃亏,变成了她的佣人和编辑却连半分酬劳也没有。

但他又一点也不在乎遭受这样的“虐待”每天很勤快地往她的小鲍寓里跑,乐此不疲。

楚伊菊发现,自己所有的认知变得迷茫起来,从前觉得是错误的东西,现在却好像也没那么坏了,她甚至有点迷恋如今的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平静而舒心,如果不是因为这日的一张报纸掀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她甚至快忘了曾经经历过的惊涛骇浪。

“怎么了?”

一推开门,乔子寒就发现她在哭。

她哭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没有声音,肩膀微微抽动。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形发生了。罗希诚刚走的那段时日,她常常抱着相框悄然流泪,后来,在他辛苦的照顾下,她终于露出笑容。只是偶尔在无意间瞥到故人的照片,她的双眼会淡淡地红一下,只是一下下,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跟他继续开心的说话。

今天,是什么勾动了她旧日的伤感?

“没什么”

楚伊菊扭头,伸出双手环住乔子寒的腰,整个人躲进他怀里,脸蛋搁在那宽厚的肩上,不让他看到她黯然的表情。

呵,像是恋人的拥抱,却无关。自从上次在沙滩上他抱了她之后,她就习惯了这样的动作,每当伤心难过时,都会不知不觉地缩进他的胸膛,寻找安慰。

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单纯的拥抱而已。彼此对这种亲密,什么也不说。

仿佛一种默契,他也会回抱她,用体温驱散她心中的恐慌。

“是不是这张报纸惹你生气了?”乔子寒在她耳边戏谑地笑“他们的主编我认识,改天打电话去骂他!”

“报上有关于我们新书的评论。”她的声音有点哑。

“是吗?”他一边搂着她,一边翻阅。

她说“我们”这个词,让他高兴。尤其她现在总说“我们”的书。

“不太好听的评论。”半晌,她补充道。

“哈!原来是这个家伙在胡说八道!”乔子寒找到文艺副刊“他的话你不必介意,我就从来不听!知道吗?他的太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所以他对我心怀芥蒂,经常在报纸上批评我的,所以见怪不怪啦!”

“这样呀?”楚伊菊有些怔愣。

“况且,他骂的是我,又不是小菊菊你,这么为了我哭,不值得。”他捧起她藏匿的脸“告诉我,你真的是在为‘我’哭吗?”

果然,冰雪聪明的男人,任何事都瞒不了他。

“我我的父母要回国了。”她终于老实招供。

“你的父母?”轮到他一僵“我还以为小菊菊你是孤儿呢!这是好事呀,为什么要哭?”

“因为他们早就不肯认我了。”鼻子一酸,她豆大的泪又坠了下来。

“这么漂亮的女儿都不要!奇怪!”温柔的指腹揉上她的颊,抹掉泪珠。

“那时候,我要嫁给希诚,他们不让,嫌希诚是孤儿,又说我只有十九岁后来,他们移民到美国,跟我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曾想过打电话向大洋彼岸求助,可是,有哪家的父母会原谅十九岁就离家跟男人同居的女儿?就算有钱,也不会帮助那个拐跑他们女儿的男人!说不定,希诚的车祸,在他们眼里是一种应有的报应。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回来了?”

“报纸上写的,”她往桌上指了指“财经版。”

“原来你是楚慕贤的女儿!”乔子寒惊子寒惊呼“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

她的父亲的确是商界赫赫有名的楚慕贤,不过,她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跟着希诚的这几年,她褪掉了华丽的羽衣,坠入尘世,化为凡人。父亲因为不想再见到她,把所有的生意移到海外,连祖屋都卖了她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伊菊”乔子寒忽然换上正经脸色,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们去你父母下榻的饭店看看他们,好不好?”

“不——”楚伊菊身子一闪“我不要,他们不会原谅我的”

“如果你跟罗希诚有一个孩子,有一天,你的孩子做了件让你很生气的事,你会一辈子不理他吗?”乔子寒将她圈回怀中“伊菊,好好想一想,你去吗?”

她和希诚的孩子?呵,当然不会。如果,她真的跟希诚有一个孩子,无论那小家伙调皮捣蛋做错了什么,她都会包容。若是一辈子不理他,想一想,都觉得是件荒唐的事

“那么,将心比心,你觉得你的父母会舍得一辈子不理你吗?”楚伊菊的瞳眸里呈现乔子寒笃定的笑。

原来他真正要说的是这一句。

“所以,好好打扮一下,”他把她推到衣柜前“我们去饭店。”

她无言以对,也不愿再找借口逃避,原本不敢想的奢望,此刻,却被他的一句话给挑起了楚伊菊不自觉地打开衣柜门,衣架摇晃中,她取出最漂亮的一条裙子在手上。

“嘿——”忽然,她听到乔子寒苦笑“伊菊,我就知道,你刚刚在哭,并不是为了我。”

声音很轻,那酸酸的意味,令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但她没有精力多想,和他来到父母下榻的饭店,她的一颗心既兴奋又惶恐,横着裙幅坐在大厅里,几乎快要把那可怜的布料给扯破。

“他们现在不在房间里,可能马上就回来,我们等一会儿。”探听好情报的乔子寒看了看她那紧绷的模样,微微一笑,递了杯水到她手中“来,不要再虐待你那美美的裙子了,先喝杯水吧。”

清凉的水缓缓入喉,舒缓了楚伊菊的紧张,不过她的头有点晕晕的,便顺势靠在乔子寒的肩上。

他什么也没说,持手与她相握,环住她微颤的细腰。如此亲密的姿势,旁人一看,可能会把他们俩当成一对和谐的情侣吧?

“子寒?”那人不确定地叫唤,柔媚动听的声音,是个女子。

楚伊菊不禁抬眸,发现站在面前的人,有一张足以跟那声音媲美的脸。真是难得,长得漂亮的人通常都没有一副好嗓音,可见上帝造她的那天大概心情特别好,所以格外施恩。

女子也正用一双寒星般的眼睛看着楚伊菊,一丝不友善的意味,在那眼中隐约可见。

“妙儿?”乔子寒诧异地回应,从这亲昵的称呼中,可见他们关系不同一般。

“呵好久不见了。”被唤做妙儿的女子轻笑“你这个懒鬼,怎么都不跟我联络?”

“你现在还会等我的电话吗?”乔子寒簿唇轻扬,语意暧昧。

“讨厌啦!”她捶了他一下“就知道你从来不在乎人家!”

不知怎么了,看着这两人熟络的打情骂俏,楚伊菊竟发现自己心中宠上了一层不愉快的影子。呵,好奇怪的感党,就算此刻这两人滚到床上去,也不关她的事!为什么她独自坐在一旁,稍稍被忽略,竟就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喂——”那个妙儿又开口了“这个月你的新书出炉,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呀?”

“我的书出炉,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咦,奇怪了,难道你现在都不稀罕电台帮你打书了吗?我最近在做文化节目哦!”“原来是想敲诈!”乔子寒放声地笑了“不过,小姐你好像搞错了,急着打书的,应该是方琳和出版社,你去找他们,肯定能敲到一桌满汉全席!”

“我不要满汉全席,我贪恋男色,只要你一人出席”她指尖划呀划,划着圆圈,攀上帅哥的衣领。

“那我可能会被你的仰慕者干掉哦!”“怕是你的小女朋友气得把你干掉吧?”她那双凤眼斜睨了一眼楚伊菊。“好了,不多说了,我还有个采访要跑,记得赠我一本签名书,ok?”

伊人扬长而去,楚伊菊却低着头、掐着手指,愈发沉默。

“她是谁?”终于,她忍不住地脱口而出,完全没察觉自己的口吻,就像个质问丈夫的妻子。

“她是唐妙儿。”乔子寒却答得大而化之。

“唐妙儿是谁?”她明明问的是两人的关系,他却只给了她一个名字。哼,装模作样的家伙!

“你居然不知道唐妙儿是谁?”乔子寒错愕地瞪她“她可是目前最出名的电台dj!”

一口气顿时涌上了心,楚伊菊把头扭向窗外。凭什么她得听说过这个女人?他那语气似乎谁不知道“唐妙儿”这三个字,就成了天底下最孤陋寡闻的人,真是岂有此理!

“有了电视,谁还听电台?”楚伊菊反唇相讥“落伍过时的东西!”

“呵,”乔子寒忽然笑了,一把搂住她“小菊菊,如果你再皱眉,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哦!”“呸!”她双颊抹上玫瑰色,拍掉他色色的手,刚想扬声反驳,却被他伸出的食指点住樱唇。

“嘘,”乔子寒示意门口“伊菊,看看谁来了”

眼前视野中一片喧哗,在记者与商界名流的簇拥下,饭店门口步入一对衣着华丽的中年夫妇,即使分离再久,楚伊菊也认得他们,因为,那是她从小就看惯了的人。

她愣愣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地想出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紧张和惶恐再次涌上心头,把她的窘态展露无遗。

但很快的,她无须再发愁,因为楚太太一个止步,也看到了她。

“小菊——”毫无防备的,亲切的呼唤向楚伊菊迎面扑来,楚太太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脚下有些踉跄,向前挪动两步,又犹豫地站住“小菊,是我眼花吗?真的是你吗?”

“妈咪”原本还僵硬着的舌头,此刻总算有了知觉,而眼泪也随之倾流而出。

像是倦鸟归巢,她往前飞奔,向着母亲张开双臂,扑进久违的暖怀。

“楚先生,请问这位小姐是”

母女俩哭成一团,好奇的记者只得把八卦的目光投向呆立在一旁的男人。

石像般的楚慕贤绷着脸,瞧不出半分表情。良久,他嘴角微微牵动,抑制住不为人知的哽咽,缓缓回答“她是我女儿。”

女儿?楚伊菊猛然抬眸,两眼更加红了。

这样的怀抱,这样的回答,是否表示父母已经原谅她了?

“那么,这位先生又是”

记者非常敬业,指着陪同前来的乔子寒,继续刨根问底。

“那是希诚吗?”楚太太低声向女儿询问。

希诚?呵,不,叫她如何告诉他们,希诚已经永远的抛弃了她,到美丽天堂当快乐的天使了家人团聚本该皆大欢喜,难道又要让四周立刻降温?父母年纪也大了,听到女儿受这样的苦,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开不了口。

“对呀,我就是希诚,”不料,乔子寒竟嘻嘻一笑,潇洒上前,如绅士见到贵妇般,躬身吻了吻楚太太的手背“妈——”

妈?

脚底一滑,楚伊菊差点昏倒!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妈”是可以乱叫的吗?

但错误已经无法弥补了,楚太太乍见英俊青年彬彬有礼地吻着自己的手背,甜甜地叫自己一声“妈”立刻心花怒放,流露出丈母娘瞧女婿的目光,并且愈瞧愈有趣。

而楚伊菊实在不忍告诉母亲真相,掠夺她此刻的兴奋。

“你就是希诚?”楚慕贤严肃开口。

“对呀,爹地。”乔子寒又是爽快地点头。

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楚慕贤,立即转向新闻界,简洁有力地宣布“这是我女婿!”

哗——

饭店大厅顿时沸腾了,楚氏夫妇一瞬间有了女儿又有了女婿,此等大事,不上头条新闻简直浪费!于是记者们拍照的拍照,赶回报社发稿的发稿,一群商界名流道贺的道贺、握手的握手,热闹非凡。

幸亏财经版的大记者们从不屑不入流的爱情,否则这谎言会立即穿帮!

或许,这场闹剧可以再上演几天,等到有读者发现那个“某富商的女婿”貌似他们的偶像时,她父母也该已经回美国了。

“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

楚伊菊忽然想到来之前,乔子寒对她的安慰。呵,真的好准,这个男人不仅花样百出,竟然还是个预言家。

乔子寒如果不去当演员,真是演艺圈的一大损失。这三天以来,他成功地扮演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女婿,不仅楚太太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就连一向不轻易夸奖人的楚慕贤,也流露满意的神情。

楚伊菊甚至想,如果当年希诚也像他这般嘴巴甜、胆子大,很可能那时候父母就同意她的婚事了。但这也只是“如果”而已,或许,父母现在态度的变化,并非因为发现女婿是个好女婿,而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不再是天真无知、容易上当受骗的十九岁,不用他们再担心。

“希诚,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这个问题,楚太太当然要问。

“我写,”乔子寒毫不避讳地透露“有个笔名叫乔子寒。”

“乔子寒?”楚太太惊呼,连楚慕贤也不禁侧眸。

“你就是那个写爱情的乔子寒?”楚幕贤似乎跟他太太一样,对“女婿”的职业兴趣盎然。

“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叫做‘乔子寒’吧。”他的大掌暗暗抚上禁伊菊的背脊,抚住她的心跳。

“她是你的忠实读者,”楚慕贤指着楚太太“每个星期都跑唐人街,等你的新书出炉。”

一颗跳动的心终于平缓,楚伊菊松了口气。

“是呀,我最喜欢你的了,”楚太太几乎要掏出手帕抹眼泪“特别是那本情人花!”

呃,情人花?

楚伊菊低下头,不知怎么搞的,忽然想偷笑。

“我也特别喜欢那一本”乔子寒似乎发现了楚伊菊的笑,大掌从她的背心上滑下,悄握她的手。他的瞳眸里满是暗示的意味,而且是只有他们俩能看得懂的暗示。

“是呀,那本好让人感动哦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不近人情的父母,把女儿赶出家门我看的时候,哭了两天!”楚太太热情高涨,大谈读后感。

嘿嘿嘿楚伊菊差点笑出声。可爱的母亲啊,你知不知道你骂的是谁?

“妈,饭店毕竟不如家里舒服,你跟爹地愿意赏个脸,搬到我们那儿小住几天吗?”像是不忍楚太太过于出糗,乔子寒岔开话题。

“我们那儿”?楚伊菊一片懵懂,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地方。

“虽然我们那儿偏僻了点,不过山上空气很清新,到那儿玩两天,对你跟爹地的身体一定会有好处,况且,伊菊也好想多黏你们一会儿对吧,伊菊?”他扬眉丢了一个眼色给她。

难道他指的是他那幢山间小别墅?不,他帮了自己这样大一个忙,她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好意思再鸠占鹊巢?

“好啊、好啊!”不待楚伊菊阻止,楚太太已经大力地点头“我最喜欢住在山上了。”

楚太太会这么迅速地点头是可以理解的,任何母亲都会急于想看看女儿婚后的住所。因为借由到家中探访,便可以窥见女儿的生活是否幸福。

如雪花般栖息在林间的小别墅,不仅没叫这位母亲失望,甚至还让她欣喜地惊叹。

那爬满绿叶的凉爽阳台,足以仰望星空的玻璃屋顶,湛蓝的露天浴池,还有风中飘来的蔷薇甜香,不跟“幸福”二字联想在一起都难!

楚太太看得满意极了,楚慕贤也无话可说,倒是楚伊菊,因为冒充女主人的缘故,反而有点紧张。

她不知道厨房的餐盘放在哪儿,不知道浴室的水龙头怎么开,她甚至连“自己的”卧室在几楼都不清楚。

幸好,有随机应变的乔子寒站在她的身边,这家伙还命令方琳火速用电脑做了一张“结婚照”摆在相框里,使得这出戏愈演愈逼真。

但楚伊菊还是忐忑不安,因为夜晚就要来临,应该跟丈夫亲密“回房休息”的她,却显得不知所措。

“伊菊——”

趴在窗台上眺望幽黛的远山,听到他在身后唤她。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已无可遁逃。

楚伊菊只得回眸一瞧,瞬间脸儿立即微红。此刻他已换上日式睡衣,松垮的衣襟露出一大块胸肌,原以为对男子体魄早已绝缘的她,这会儿心湖竟不再是死水,泛起了丝丝微澜。

因为离开希诚太久的缘故吗?身体和心一样,是需要抚慰的,何况,她那曾被开发过的身体,真的干涸太久了

可是,他在小鲍寓里照顾她时,也曾衣衫不整地走来走去,也曾躺在沙发上,面对床上的她,为什么当时她就没有“想入非非”?

不记得从何日开始,她对他的感情稍稍变质了,在饭店里,当她看见他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她就已经意识到这种微妙的变化,而这几天,眼见他所扮演的“女婿”如此成功。她的心更是愈发驿动。

“伊菊,你在想什么?”得不到回答,乔子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才妈妈问我,是否愿意跟她一起回美国”

其实,楚太太并非只问她,而是问“他们俩”

“子寒,你觉得我应该去吗?”一个简单的问题,足以测试他的心。虽然,她不相信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照顾只是出于善心,那温柔的话语和暧昧的眼神,已经隐约透露了他的心意,但,经历过情伤的她,却已没了自信。

若他爱她,就强迫她留下,或者跟她一起走。不要再像希诚那样许诺照顾她一辈子到头来,却让她落个孤单的下场。

可是他是如此红透半边天的一个男人,会为了她抛下一切吗?她并不见得比他身边的女人漂亮多少

乔子寒躺在灯光的暗处,脸上的表情也藏着。他听了这话,似乎怔愣了一下,然后翻身面朝着墙,打了个呵欠。

“呵——”他漫不经心的语调道:“好困呀!小菊菊你还不想睡吗?我可支撑不住了。”

这算是回避吗?回避是否意味着拒绝?

乔子寒是个懂得运用委婉说法的人,此刻,他却连委婉的话都懒得说呵,她在自作多情吗?

楚伊菊忽然感到莫名的伤心,堵气地爬上了空荡荡的大床“啪”的一声,她关掉了灯。

床和沙发距离不到五米,她可以清晰地听到静夜里他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他竟打起微鼾来!

楚伊菊愈发气愤,几乎想跳起来把他踢醒。凭什么他能这么快就开心地梦周公,丢下她独自失眠?

他既然一点儿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要闯入她的生活,扰乱她的心?她很这样的“乐善好施”!

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会儿,她似乎耗尽了全身气力,渐渐的,眼前变得模糊,她蒙蒙胧胧地进入梦乡。

那是个混乱的梦境,有笑着转身而去的希诚,有责骂她的父母,有写不完的稿子,还有他当她梦醒时,天还没亮,月亮却已被云遮住,窗外正是最漆黑的时刻,她没有记住这个梦,却发现额前、背后,惊得汗湿一片。

黏腻极了,她得去清洗一下燥热的身子,再来补眠。

可是,当她走进房里的浴室时,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赶跑脑中残余的睡意。

一个o着下半身的男人,在微光下,站在马桶前!

“乔子寒,你这个!”待她看清对方的脸,顿时恼羞得无地自容,赶紧捂着发烧的双倾,哭着跑开。

哭?呵,多么荒唐!看见一个o男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害羞可以理解,可这竟能让她哭?

也许,是趁机发泄先前受的委屈吧?眼泪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半天掉不下半颗,有时候,却说来就来。

脚下忽然一滑,楚伊菊扑倒在地毯上,膝盖有些微痛,干脆放声大哭。

身后的乔子寒追了出来,看着她的狼狈相,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楚伊菊狠狠回头瞪了他一眼,借由透入浴室的微弱月光,她可以看到日式睡衣已然遮住了他的关键部位,让她不会那么脸红了。

“笑你像个小娃娃,摔一跤也会哭。”他蹲下身子,像看好戏似的,笑眼以对她的泪水。

“要不是你这个,我怎么会摔倒?”

“我只不过小解而巳,谁叫你闯进来?”

他竟敢顶嘴!

“呜你明明知道这房间不只你一个人住,如厕时就应该锁门!”

“小姐,这房子先前只有我一个人住,而且厕所的门根本就没有装锁。”

“呜反正都是你的错”她很久没有这样耍赖了。从前,只有在面对希诚时,她才会如此放肆,今天不知怎么搞的,老毛病竟又犯了。

“好,都是我的错,”乔子寒倒好说话,不大计较“快起来吧,再哭下去,你的父母该来敲门了。”

咦?对哦,她怎么没有想到!

于是,她习惯般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腰,要他助她起身。然而,楚伊菊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她无意中搂住的,不是他的腰,而是他光溜溜的臀部。

这家伙,小解之后居然连内裤都懒得穿上吗?

“呵”乔子寒倒抽了一口气,良久,沙哑的男音低低传来“小姐,你最好把手拿开,否则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哼,他叫她拿开她就得听话?偏不,似恶作剧般,楚伊菊反而把手更加胡乱地摸了两下。

“你找死!”乔子寒的身躯再也按捺不住,如够般压下身来,她的睡衣被他扬手一扯,发亮的肌肤顿时一览无遗。“小姐,我会告诉你,什么叫玩火自焚”

樱唇还未来得及反驳,就被浓烈的吻一举堵住。

楚伊菊的眼瞬间泛起湖水般的烟蒙。呵,这久违的感觉,好多年没有尝到了她好怀念这种被爱、被拥抱的幸福感,就让她做一次坏事吧

她的小手主动地攀上他的肩,压下他喘息不已的俊颜,唇舌缠绵地回应着他,撩起令人心颤的快感。

<b/>

事情全然失控了。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原本,他只是单纯地想见见那个写情人花的女孩,后来,他只是不希望这个女孩在悲伤的时候做傻事,再后来两人的交集如雪球般愈滚愈大,直至今天,再也停不下来。

当她说“妈妈问我是否愿意跟她一起回美国”时,他就知道事情失控了。

一个女孩吐露这样的句子,无疑是在试探他,看他是否能给予她承诺。

很可惜,他不能。他能给她仙乐飘飘的爱情,却不会给予她承诺,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既可以拒绝她,又不至于伤了她的心。所以,他转过身去,装睡不说活。然而,上天太喜欢捉弄人,居然让她撞到了光着下半身的他,于是,火柴一划,整片的沙漠迅速燃烧。

他承认,他在有意无意中勾引她,给了她美妙的幻想,但那只是因为他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也同样喜欢上自己,无关其他。

至于承诺却是个让他厌恶的东西,他不想给,也给不起。

很小的时候,他就憎恨“承诺”这个东西了。他的父母因承诺而死守婚姻,却没有得到半点幸福。

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曾抱着他哭哭啼啼地说:“要不是为了你这孩子,我早就离开他了”

还记得父亲在小客厅里幽幽地抽着烟,淡淡地回忆“为了你这孩子,我才娶她的”

父母互相埋怨,却又不约而同地,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为了承诺牺牲幸福的圣人,并且在争吵的时候,把怨气撒向年幼无知的他。

乔子寒觉得莫名其妙,傻愣愣地看着父母对自己发脾气,看着他们争吵不休,一直吵到懒得再吵、纷纷出去找各自的情人。

他们现在还在吵吗?嘿他不知道,他跟他们已经很多年不曾来往了,只听说,他们还没有离婚。

乔子寒大概是世上惟一希望父母离婚的孩子。因为他们如果分开了,就不会再对他发脾气了;偏偏他们喜欢冒充圣人、信守承诺,所以,总对这个阻碍他们得到幸福的儿子恶言相向。

好吧,既然他们怨恨他,他也得找个对象来出出气。父母是不能恨的,毕竟那是自己的父母,他这样一个孝顺的孩子,得另外找样东西来恨。

他终于千辛万苦地找到了对“承诺”他要恨的就是“承诺”!

所以,他绝不对任何女孩子轻许诺言,他可以爱她们,给她们快乐,却从不说出“嫁给我吧”或者“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话。

所以,女孩子们在刚开始迷恋他一阵过后,总会清醒地离开,找个可以给她们承诺的男人结婚去了。

现在他又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伊菊,这个受过伤的女孩。

不用猜,他就知道她是个需要承诺的女孩。那个叫做“罗希诚”的家伙曾经答应过要一辈子照顾她,那是她的初恋,女孩子总喜欢用自己的初恋情人来衡量一切男人,所以,她肯定觉得,自己也会给她“承诺”

如果她发现,他跟罗希诚是不同的,还会喜欢他吗?

乔子寒不敢想象将来的事,所以,他逃了

“喂,你要在我这里赖到几时?”刚接完电话的方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对他大吼。没错,他逃了。当清晨的阳光唤醒他的意识,趁着身边赤o的人儿还甜甜睡着的时候,他就套上长裤,飞快逃窜到方琳家,像做错事的小男孩,不敢再回去面对她。

他坐着喝酒,一喝就是好几天,把方琳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酒气熏天,直到这个老女人快要发疯,他仍是赖着不走。

“谁打来的电话?”他无视被夺去的酒杯,索性直接就着酒瓶饮上一口。

“还有谁,当然是伊菊啦!”方琳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

他就知道是她,似有心电感应。何况这些天,她寻他的电话铃声响了又响。

“她说什么?”乔子寒假装不在乎,淡淡地问。

“她说她在机场。”方琳也耸耸肩,摆出同样不在乎的神情,到阳台收衣服。

“什么?!”

一声低喝,惊得她手中的衬衫差点掉落到地面上。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听不清楚吗?”方琳满脸怒色“我说——她、在、机、场!”

“她在机场做什么?”死寂良久,他问的声音中有隐隐的怯意。

“你说呢?”方琳冷笑“总不至于是去散步吧?”

“几点的飞机?”他的语调依然很平静,但平静得令人觉得诡异。

“两个小时以后,”方琳咬唇笑着,继续忙她的家务“咦,奇怪了,你这么关心干吗?她走了,不是正中你的意吗?只不过唉,我们又得重新去找个‘枪手’了,麻烦呀!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跟她不可能。你这个人呀,跟谁都不可能——写都那么没耐心了,何况是谈恋爱!伊菊趁早脱离你的魔掌,很好!喂,你在听吗你要去哪里?”

她回头一望,竟发现乔子寒已经穿上外套,开门往外走。

“我出去逛逛”他说。

“顺便帮我买一袋洗衣粉回来!”她冲着他的背影嚷道。

但那背影没啥反应,不知听到了没有?

嘿嘿,这家伙终于忍不住要出去“逛逛”了!至于他去逛到哪里去,她就管不着喽!

方琳得意地笑,快乐地哼着歌,刚洗的衬衫在阳台上飘呀飘

机场

看着前来送行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场面,过去只会使楚伊菊心烦,可是今天,她倒庆幸这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一大票亲朋好友。有了他们缠着父母,她可以缩在角落里不说话。

这段日子,因为子寒的逃离,她变得六神无主,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刚刚爱过她的男人,为什么会忽然溜得无影无踪?

如果他是因为嫌烦了,也要多“吃”她几次才会烦吧?爱情正新鲜,任谁都舍不得抛弃的。

她不是一个仗着拥有一夜情就纠缠不休的人,只不过,自他把她从死神的阴影中拯救了之后,她对他的依赖就愈陷愈深

她跟他之间的爱也像跟希诚的那么深吗?呵,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像一个在汪洋大海上飘浮的人,偶尔抓住了游过来的他,于是紧紧抱住,不敢放手,她害怕一旦失去这生命的支柱,她就会永沉幽暗的海底。

所以,她才会拼命打电话,四处寻找他,像个初尝禁果、为爱痴狂的女孩。

呵,一切都是假象,在这场游戏中,她最爱的其实是她自己,她找他,不过是想利用他安抚她孤独受伤的心。

“小菊,飞机就快要起飞了,希诚怎么还没来?”楚太太问。

“出版社找他有事应该快来了。”楚伊菊随口编了个谎言。

这几天,她又要应付父母,又要为他的失踪焦急,搞得她整颗心疲惫樵淬。或许,等一下飞机起飞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咦?希诚!”

楚太太忽然一声惊喜的呼唤,震动了她。

那个迈着悠闲步子走向她的人,刹那间,竟惹得她快要落泪。不过,倘若眼泪真的流下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岂不很奇怪?于是她只能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故做镇定。

“希诚,怎么来得这么迟?”楚太太不解地问:“被关在饭店里赶稿,一定很辛苦吧?小菊都告诉我们了,说你被电视台拉去写连续剧,每天必须写出一集,否则就被关在饭店里不许出来。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种事?电视台想出这招也大怪了,难怪现在的连续剧愈拍愈粗糙”

乔子寒眉毛轻挑地望向楚伊菊,发现那个说谎骗母亲的人,此刻正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她为他的失踪找的理由还蛮在行的,是方琳帮忙编的吧?

看着她晶莹的小嘴,垂着的翼动睫毛,让他好想一举搂住她,狠狠地吻她但时间已经晚了,她即将飞走,就算他想跟她多说上两句话,怕是不能了。

好想要她留下,可是,留下了又能怎样呢?他这个不负责任的薄幸男子,并不能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一个柔媚的文音,竟似一缕催情的香。

楚伊菊微笑半晌,待意识清醒后,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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