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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从就医回来到现在,齐尚钧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虽然肩伤依然疼痛,可是他再也躺不住了。

自懂事以来,他还不曾在床上躺过这么久,躺得现在全身骨头又酸又痛。

“齐先生,医生交代过不能乱动,你怎么可以自己起来?”

他才刚坐直身体,老余就端着两个大陶锅走进房间。

“我不过是躺累了,想坐起来休息一下。”

“你就是要起来,也该吩咐我一声,让我扶你一把,要不然万一伤了筋骨怎么办?”得知齐尚钧受伤的消息,老余连夜从广州亲戚家赶回来,一张嘴叨叨絮絮地说个不停,从未停过。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了?不过是一点小伤”

“什么一点小伤?”老余大惊小敝地道:“一点小伤如果没弄好,往后可能会变成慢性病,你总不希望以后自己的身体象个气象台,下雨天就筋骨酸痛,浑身不对劲”

“那么,这两锅又是什么东西?”为了阻止他继续-唆,齐尚钧连忙转移话题。

“这一锅是人参炖鸡汤,专补精气神;这一锅是猪蹄炖花生,能够益筋活血。”老余笑嘻嘻道:“这些可是我熬了一天的成果,你一定要全部喝下去。”

“这么多我哪里喝得下?你拿一些鸡汤过去给瑶瑶喝,这两天她担惊受怕,没睡好也没吃好,唉,干脆我喝那锅什么猪蹄就好,这锅鸡汤你就全部拿过去给她喝吧!”

“我有多准备一些给程小姐,刚才已经送到她房间了。”老余对自己的思虑周密感到万分得意。

“是吗?”齐尚钧满意地点点头“薇薇醒了吗?她看起来如何?”“小小姐很好,什么问题都没有,一睁开眼就吵着要出去玩。”

“那就好。”听见老余这么说,他才完全放心。看来青元帮虽然卑鄙,但还不至于下药害一个小孩。

“你如果担心她们,我待会儿就扶你过去看看。”老余一边盛汤,一边建议道:“程小姐和小小姐就住在你隔壁房间,不会太远。”

“无所谓,我知道她们很好就够了。”齐尚钧落寞地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老余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一看见我就直问程小姐和小小姐的事,程小姐也是一个样,看到我就捉着我直问你的事,偏偏你不去看她,她也不进来看你,你们这是何苦呢?”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并摇了摇头。

“这是天意,谁也没办法改变。”齐尚钧无奈地道。

“来,趁热喝!”听见天意两个字,老余便不再多话,只是招呼着齐尚钧喝汤。既然当事人都如此消极,把一切归咎于上天注定,他这个局外人还能说些什么?

齐尚钧喝了几口汤,若有所思地睨了老余一眼“老余,我有话问你。”

在老余面前,他展现难得一见的严肃。

“齐先生请问。”

“我和瑶瑶之间的事,你有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没有,当然没有。”老余摇手否认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对别人说起,就连陆嬷嬷我也是一个字都没提。”

“是吗?”齐尚钧疑惑道:“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四个人,除了我和瑶瑶以外,还有医生跟你,你说青元帮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医生偷偷说出去的?”老余猜测道。

“不可能。”齐尚钧摇摇头“他有任何动静,绝对逃不过我安排的眼线。”

瞪着他半晌,老余的脸色大变“齐先生你是在怀疑我吗?”泄密的既然不是医生,也绝不会是齐尚钧和程瑶瑶,算来算去只剩下老余一个人。

咚的一声,老余立即双膝跪地,伸手指天发誓“天地良心,我老余如果有半分出卖齐先生的意图,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我知道不是你。”看他老泪纵横的模样,齐尚钧叹道:“如果我当真怀疑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真的不是我,如果是我出卖齐先生,现在哪里还敢回来见你哪!”老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

“唉,我只不过是想了解还有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秘密,你干嘛哭得这么伤心?”看他如此难过,齐尚钧只得反过来安慰他。

“有,当然还有。”老余用力地抹去泪水“关先生就知道不是?难道他会出卖齐先生你?"他特地强调最后一句话,声音又亮又响,表示知道秘密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泄密者。

是啊!他怎么给忘了。

经过老余提醒,齐尚钧这才想起关廷毅,但问题是他这个拜把兄弟根本不可能出卖他。

那么泄密的人到底是谁?

齐尚钧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答案。

“是谁打算出卖齐先生?”此时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神情似笑非笑,显然已把老余的话听进耳里。哈!说曹操,曹操就到。

齐尚钧又惊又喜“阿毅,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关廷毅淡淡一笑“我本来打算今天一早回美国,却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

“一点小伤死不了的!”齐尚钧不在乎地摆摆手“倒是你,怎么这么久没来我这里了?”

“上次为了吃一顿爆鳝糊,却弄得棒打鸳鸯,你说我怎么好意思再过来?”关廷毅找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不关你的事。”齐尚钧苦笑了下“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都会被揭穿的。”

“程小姐和孩子都好吧?”关廷毅关心地问。

齐尚钧点点头“她们很好,一切没事。”

“那就好。”关廷毅松了一口气“你呢?有没有任何头绪?”“没有。”齐尚钧苦恼道:“知道薇薇身世的人只有五个,除了我和瑶瑶之外,就剩医生、老余跟你。”

“所以”关廷毅盯着他。

“医生那边没问题,至于老余跟你都不可能出卖我。”齐尚钧敲了敲头“所以我还在为这件事伤脑筋。”

“是吗?”关廷毅淡淡地道:“或许你不该这么相信别人”

闻言,在一旁的老余几乎跳了起来“关先生,齐先生好不容易才相信我,你可别再挑拨离间了,难不成你要逼我挖心掏肺地表明心迹?”

“我只是要阿钧多留心,没有别的意思。”关廷毅含笑道。

“你分明话中有话,怀疑我出卖齐先生。”老余如丧考妣地道。“老余,你就别多心了。”齐尚钧连忙出面打圆场“赶快去厨房准备一下,别忘了阿毅最喜欢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是鳝鱼嘛!”老余苦着脸,不情不愿地走出去。他真的很担心这两个男人一聊,又把内奸的箭头指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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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尚钧和关廷毅的确聊了很久,不过都没有再提起老余。齐尚钧只是将那天救女儿的情形向关廷毅叙述了一遍。

“这件事情并不单纯。”齐尚钧目不转睛地瞪着汤锅“我救薇薇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位神秘人,要不是他闯进对方的藏匿处控制对方的行动,这回我恐怕是死定了。”

“你还察觉到什么?”关廷毅若有所思。

“我并不清楚当时有多少人在房子里,不过我确定至少有一个女人。”“女人?”

“是的。”齐尚钧十分肯定“在神秘人出声叫我走的同时,我依稀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概是突然遭到攻击才让她不经意地叫出来。”

“你什么都没见着,却好像身在其中似的。”关延毅微微一笑。“这只是我个人的直觉。”齐尚钧苦笑了下“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神秘人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至于他是如何得知青元帮的行动,又为什么要帮助我,那就无从查证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和孩子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关廷毅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三年前我没吃到爆鳝糊,希望这次不会再错过了。”

当时面对齐尚钧和程瑶瑶的悲剧,他哪还有心情留下来吃饭?他只希望今天不要再有任何变故,让他又错过睽违已久的好滋味。

“放心,今天说什么都会让你如愿以偿。”齐尚钧舀了碗人参鸡汤递给他,

“现在就先来点鸡汤,这可是专补精、气、神的,为了你的水姑娘,你是该多补一补。”

端详了汤碗半晌,关廷毅感慨地笑了“是该补一补,女人可真是麻烦的动物。”

“怎么?好像被你的水姑娘折磨得很惨?”听见他的感慨,齐尚钧忍不住大笑。

“说到折磨,有谁比得上你?”关廷毅立即把话题转回好友身上“你和程小姐到底要彼此折磨到几时?”

齐尚钧陡然敛起笑容,不再说话。

“为什么不清楚地告诉她你杀她父亲的原因?为什么要让误会存在你们之间?”向来内敛沉稳的关廷毅难得如此直接。

“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确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或许她可以接受你的解释、接受你的理由,你为什么要轻易放弃两人在一起的机会?”

“你忘了,她根本就不听我解释。”齐尚钧苦笑道。

“当时她正在气头上,你怎么能够当真?”关廷毅十分不以为然。

“你有所不知。”齐尚钧叹了口气“瑶瑶和她父亲感情很好,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接受杀她父亲的凶手,那我又何必再次提醒她程南宏是个什么样的人来伤她的心?”

“为了这个人渣你甘愿放弃自己一生的幸福?”

“能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们,我已经很满足了。”

“想不到我们齐老大居然是个痴情种!”关廷毅的语气有说不出的讽刺“什么时候你也会随命运摆布?”

面对好友的不满,齐尚钧无言以对。

难道他真的太软弱了吗?

唉!这是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把这两个字和自己联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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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齐尚钧晚上将和关廷毅一起用餐,程瑶瑶索性带着女儿躲在房间里吃饭看电视,免得场面太过尴尬。

直到薇薇洗完澡上床睡觉后,程瑶瑶从门后探出头,确定了大厅空无一人,她才蹑手蹑脚地溜下楼走到门外的花园。

踩着草地,吸着新鲜空气,看着四周熟悉的一草一木,她不由得感慨万千。

三年了!想当初她曾经和齐尚钧两人在这里卿卿我我,以为今生非君不嫁、非卿莫娶,想不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就此打断了他们的姻缘。

纵使明白他就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她依然放不下他,也因为明白自己的心,她更不敢靠近他,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对不起死去的父亲。

所以她决定明天就走。

既然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她就没有必要再留下来,明天她会带着薇薇到他房里表达问候和感谢,然后便可以放心地离开。她走着走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她的去路。

难道是

她的心跳加快,期待地偷瞄了对方一眼,发现不是齐尚钧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失望。

“程小姐,还记得我吗?”对方微笑道。

“当然,你是关先生。”说什么她都不会忘记是这个男人抢下她手中的枪,将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介不介意一起走?我有话想对你说。”他开口邀请。

“你想说什么?”程瑶瑶不禁有些好奇,他们只有一面之缘,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能有什么话说?

关廷毅并没有立刻开口,在走了数十步后,他才轻声问道:“为什么要离开阿钧?”

“你应该清楚的,不是吗?”她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旧事重提。

“就因为阿钧害死了你父亲?”关廷毅有些不以为然。

闻言,程瑶瑶不由得停下脚步。

“那么你问过阿钧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为什么?”她的脸色苍白“不管为什么,杀人就是不对。”杀人是不对,况且他还杀了她父亲。

&nbbsp;“对一般人来说或许如此。”他凝视着她“但身为帮派中人,我们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有时候杀人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

当时齐尚钧也是这么说的

“就是有再多的不得已也不可以乱杀人,如果今天死去的是你的亲人,你还能把杀人看得这么简单吗?”她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父亲贪图钱财出卖兄弟,虽然他没有亲自动手,暗翼盟的一位堂主却因他而死,你说,这笔账不找你父亲算,又该找谁算去?”他直截了当地道出程南宏的过错。

“就算我爸爸做错事,也应该由法律制裁他”第一次听闻父亲的不是,程瑶瑶有些错愕,但依然为父亲找寻借口。

“他既然是暗翼盟的一份子,就该遵守帮派的游戏规则,阿钧身为盟主,出面解决叛徒是他的责任。”和程瑶瑶的激动相反,关廷毅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做错事的人是你父亲,阿钧他并没有错,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你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这是不公平的。”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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