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王府的右翼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中了。
“小妹,你跟我来。”浦采玉没有时间责备她的幸灾乐祸了。
文儿所住的院落就在右翼,不知道在杜月娟带他逃出来了没有?
当她们抵达火灾的现场,只见下人来回奔走,每个人都提着水拼命救火,而老王爷李震则站在前方指挥。
“王爷,文儿出来了没有?”浦采玉趋近李震,关心地问。怪了!今晚这种场面怎么没有瞧见李承晔?
李震沉痛地摇摇头,他的脸上不但有掩不住的焦急,而且,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没有,承哗本来要冲过去救文儿,但是,被本王拦住了。”
浦采玉环顾一下四周,并没有看见李承哗的身影。“他人在哪里?”
“本玉敲晕了他,把他绑在树干上。”李震的眼神望向那棵绑着李承晔的树,他并不后悔刚才的举动,因为,火势实在太大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冲过去送死。
或许他这么做会失去唯一的孙子,但是,起码他能保住儿子的生命。
“哇!老伯,做得好耶!”浦丹曦没有分寸地拍了拍李震的肩,非常开心能够见到死对头出糗。
“小妹,别说了。”浦采玉朝她警告地摇摇头,首次露出严厉的神情。
“好嘛!”浦丹曦委屈地嘟起小嘴。
李震根本没有把她的冒犯放在心上,他那双老眼一直着急地停留在火场上,并且在心中默默祈求上天不要夺走文儿的性命。
他本想恳求浦采玉伸出援手,但是,一想到文儿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他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的渴求太自私了。
他自己都不敢让儿子进去救人了,他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为他冒险呢?
浦采玉沿着燃烧的屋子绕了一圈,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是一间独立的院落,照理说火势应该蔓延整间屋子才对,但是,有一角竟然没有起火,难道那个地方不是木造的?
她找了一桶水浇在自己的身上。
“玉姐姐,你在做什么啊?”一直跟在她背后团团转的浦丹曦惊呼出来。
浦采玉放下水桶,轻柔地道:“我想过去救人。”机会稍纵即逝,她得立刻进去瞧瞧才能安心,毕竟,文儿是她保护的对象。
“不行!太危险了!”浦丹曦连忙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过去送死。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浦采玉拨开她的双手,轻盈地跃上唯一一块还未着火的屋顶。
她毫不犹豫地一掌击破屋瓦,然后跳了进去。
“文儿月娟”浓烟熏痛了她的眼眸,让她只能眯着一条细缝找人。“你们在哪里”
她在一片烈焰中艰困地移动。
“这里浦婆婆”一个虚弱的呼救声在挂有山水画卷的墙壁后传了出来。“我我们在墙后。”
那是杜月娟的声音。
“麻烦你们等一下。”浦采玉面容一喜,屏住呼吸走到那面墙前,她扯下起火的画卷,果然见到一面石门嵌在木墙嵌在木墙中间。
虽然以墨画遮住密道的入口称不上什么新意,不过,唬唬一些不入流的江湖官小倒是满管用的。
浦采玉拍掉沿着衣角烧上来的火苗,冷静地扭开石门的开关,然后走过密道。“月娟、文儿,你们没事吧?”
密道内的空气闷热不堪,但是,比起外头已经算是不错了,所以,浦采玉转身将石门关上了。
“浦婆婆,我们没事,只是受到一点惊吓而已。”杜月娟那柔婉秀丽的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浦婆婆,呜”文儿离开杜月娟的怀中,扑到浦采玉身上猛掉眼泪。“文儿好怕喔”
“文儿,乖!有婆婆在,你不会有事的。”浦采玉单手抱起他那小小的身体,另一手则轻轻触摸石墙,让她不由得为手掌下的高温感到忧心。“月娟,你们怎么不从密道的另一端出去?”
这个地方撑不久了,如果再不出去,他们就等着被压成肉饼好了。
“密道的出口被人封死了。”杜月娟苍白着脸,镇定地带领她走到另一端。“有人把重物堆在门后,不论我使多大的力气,密门还是推不开。”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火灾!有人想置文儿于死地!
“我来试试看。”浦采玉轻蹙眉头,把文儿交给杜月娟抱着。“这地方快塌下来了,我们得赶快出去才行。”
外头的火势太猛烈,她没有把握能够一次带两个人冲出去,所以,他们非得从密道出去不可。
她双掌贴在石门上,运气用力向外推,门外立即传来砂石滚落的声音。
“有动静了!”杜月娟立刻喜形于色。
“月娟,你们退后一点。”浦采玉谨慎地吩咐她。“也许外面有埋伏。”
在火烧屋的外面依然是一片混乱的场面,唯一改变的是火势稍微减弱了。
只见李承晔头痛欲裂地转醒过来。
“疼死了”他呻吟着睁开双眸,还来不及细想发生什么事了,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了。“该死!是谁绑了我?”
他气得差点咬断牙根。天杀的!他堂堂一个大都护竟然被绑在树干上,这教他以后要把脸往哪里摆啊?
“呵呵呵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浦丹曦发出嘲讽的贼笑声,不落井下石一下,她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恶魔的笑声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李承晔悻悻然地咕哝一声。
“还不放开我!”他那低沉的嗓音多了一丝急切。该死!他到底昏迷了多久?文儿救出来了没有?
“本姑娘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浦丹曦邪邪地一笑,为她那俏美无暇的脸蛋增添一丝邪魅的美。
李承晔何怒地白了她一眼,若不是急着想知道文儿的情况,他才懒得跟她罗唆。“文儿有没有被救出来?”他鼓起双臂的肌肉,使劲绷开身上的绳索。
浦丹曦见到他以蛮力挣脱,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小嘴。“玉姐姐已经过去救他了,可是,还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浦婆婆进去多久了?”李承晔起身拍掉衣摆上的灰尘,精光四射的双眸紧紧盯着被烈火焚烧的房舍。
有浦采玉相助,他就安心多了。
“很久了。”浦丹曦低着头,把地上的小石头踢到他身上。“喂!屋子里是不是有地窑之类的东东啊?不然,玉姐姐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出来。”以‘玉玲珑’的武功要脱困,实在太简单了。
在浦丹曦的‘提醒’下,李承晔猛然想起文儿的房里有一条密道,他不禁兴奋地击掌。“对了,他们一定在密道里。”
他飞快地迈开步伐,往后面的花园奔去。
瞪着他那迅速离去的背影,浦丹曦不平地喊了出来。“喂!你很不够意思耶!”她嘟嘟嚷嚷地跟了上去。
真是的!也不想想看是谁提供他这项消息的,这人竟然连‘出发’都吝啬通知一声!
到了花园的假山后,浦丹曦好奇地凑到李承晔身旁“喂,我们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啊?”
“可恶!有人堵住了密道的出口!”李承晔怒火中烧地低咒一声。“难怪文儿他们出不来。”
当他正要上前拨开石块时,那些石块突然剧烈地滚落下来,造成巨响。
“看来玉姐姐终于想出来了。”浦丹曦凉凉地开口,一点都不担心浦采玉的安危。
李承晔凶恶地横她一眼,然后把目光调回假山前的石块上。“浦婆婆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有你这种师妹。”
“好说、好说!”浦丹曦得意洋洋地抬起小巧的下巴。“看在你说话那么毒的份上,这回就饶你一命吧!”
语毕,她扔了一颗朱色的圆形药丸在他手上。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李承晔脸色难看地转过头来,总算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了。
“咦?你不知道自己刚刚中毒了吗?”浦丹曦以眼神嘲笑他。呆子!
李承晔一听,气得只差没把她的头扭下来当球踢。“小丫头,你以为下毒很好玩吗?”
天杀的!他是感觉迟钝,还是武功变弱了?否则,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被人下毒了?这可恶的丫头究竟是什么时候下手的?
“对啊!好玩极了,每次都可以整得人哇哇叫!”浦丹曦那灿亮有神的明眸笑得弯弯的,好比天上那道美丽的弦月。
“你——”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啊”李承晔与浦丹曦同时望向传出尖叫声的地方,只见浦采玉为了推开抱着文儿的杜月娟,被滑下来的石块砸中了脑袋,接着她的身体便淹没在石块堆中,而那恐怖的尖叫声就是杜月娟所发出的。
“怎么会这样?”浦丹曦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她的玉姐姐竟然‘牺牲自己、照亮别人’,做出这种天大的蠢事来!
“密道垮下来了!”李承晔咽下解毒丸,心急如焚地冲过去,并且开始搬动大块的石片。“月娟,快去叫人来帮忙。”
“好。”杜月娟抱着文儿,急急忙忙地离去。
“浦采玉,你这个超级大笨蛋!”浦丹曦一边咬牙骂人;一边红着眼眶跑到李承晔旁边帮忙。
浦丹曦虽然看似坚强独立,但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见到自己最爱的姐姐有生命危险,就算她流下眼泪也不足为奇。
不久,在李震的一声令下,所有下人立刻放弃救火,全赶过来帮忙救人,在众多人手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把埋在石块堆中的浦采玉挖出来了。
李承晔连忙将脸贴在她的胸前,听她还有没有气息。
“你做什么啊?色娘!”浦丹曦粗鲁地推掉他的头,自己替涌采玉把脉。
?!
李承晔被她骂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并没有深究,反而露出关心的神色。“浦婆婆伤得重不重?”
在火把的照明下,他看见浦采玉全身有多处擦伤,尤其额头上的伤口更是鲜血直冒,令人惨不忍睹,没多久鲜血便浸湿了她那褐色的衣衫。
“还好!”浦丹曦松了一口气,放下高悬已久的心。“玉姐姐在落石压下来的时候有运功抵挡,所以没伤到要害,只受了点皮外伤。”
“承晔,快把浦婆婆抱回她的房里,大夫已经在那里等了。”李震赶紧提醒他的儿子。
“好。”李承晔立即把昏迷的涌采玉横抱起来,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而浦丹曦这回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去,因为,她实在抱不动她。
不大的寝房内塞满了人。
浦丹曦象土拨鼠一样挤进人群中后,立刻粥着俏鼻跟李震‘咬耳朵’。
“嗯!本王明白了。”李震欣然地捻着胡子,向众人宣布。“浦姑娘说她自己会处理浦婆婆的伤势,请所有人全部出去。”
“是!王爷。”总管会意地带着下人及大夫离去。
为了避免危险,杜月娟索性牵着文儿的手到外面的花厅等待,目前王府内最安全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吧!
“老伯,您不出去吗?”浦丹曦露出她最甜美的笑容,试图把屋内的闲杂人等全部赶出去。
“本王也要出去?”李震惊讶地瞪大老眼。
“没错!”浦丹曦可是非常严格的把关。
李震似乎相当喜欢她的没大没小,所以,他一点王爷的架子也没有摆,就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李晨一走,浦丹曦立即拉下俏脸,毫不客气地驱逐她的眼中钉。“喂!你还死赖着不走啊?”
“除非看到浦婆婆脱险,否则,我绝不离开。”李承晔那愠怒的嘴角抽搐了起来。
若不是担心浦采玉的伤势,他绝不会这么忍气吞声。
“玉姐姐的伤不关你的事,你快滚吧!”浦丹曦臭着一张俏脸,心痒难耐地想把毒粉洒在他脸上,一不做、二不休地毒死他算了。
可惜她不能毒死受‘玲珑阁’保护的对象,不然,她回去以后一定会被大姐骂死。唉!
“你快治疗浦婆婆吧!她流了很多血。”李承晔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并不想跟她吵架。
但是,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为什么对他的敌意那么深啊?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浦丹曦犹豫了一会儿,才恨恨地道:“好!你要留下来可以,但是你要退远一点,不准接近床榻,贼眼更不扰乱陷。”可恶!她真是痛恨这样的妥协。
李承晔冷着俊脸点头答应,不过,她那神秘、不合理的态度却让他逐渐起了疑心。
浦丹曦走到床畔,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适合的疗伤药——呃她身上携带的大多是毒药与解毒丸。
她先是喂浦采玉服下一颗护住元气的大补丸,然后小心翼翼地脱去她那血迹斑斑的衣衫,并拿起一条放在水盆上方的干净棉巾,开始清理她伤口上的泥沙和污血,包括她额头上的血洞。
为了方便在她额头上药,浦丹曦惋惜地拿掉浦采玉脸上的人皮面具。唉!没办法!这个面具已经毁损了,就算戴着也没啥作用了,她最好尽快通知大姐再做个同样的面具送过来。
处理完所有的伤口后,浦丹曦替她盖上被子,满意地转过身来,谁知一转头就瞧见李承晔双眼发直地站在自己身后——“啊。”浦丹曦发出气急败坏的尖叫声,生平地对文儿下慢性毒药?”
如今-一细想,当初的盲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不要再说了!”李承晔痛苦地抱着头低吼。“真凶还没抓到之前,我不准你这样侮辱我的家人。”
浦采玉能够了解他心中的苦痛,也知道他已经听进这番话,所以,不再开口,只是伸出双手静静地抱着他、陪伴着他
天空放晴后,李承晔率人再次出发,马不停蹄地奔向云中。
他们一路上戒慎小心,深怕途中会有什么差池,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无风无险、平平安安抵达了。这真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比起南方的大镇,位于草原上的云中显得寒伧许多,不过,土砖皮顶的“燕然都护府”大邸仍然是当地最气派、最坚固的中原建筑。
当李承晔一进入云中的势力范围,沿途响起的都是亲切的问候声。“大都护,你好。”
“大都护,你终于回来了”热情的居民,不论男女老幼,没有人吝啬他们的笑容。
直到此时,李承晔的俊脸上才有了笑容,让浦采玉松了口气。
突然——
“喂!你这家伙很过分喔!”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门口冒出来,狠狠地勒往李承哗的脖子。“你不离开则已,一离开就是个把月,你是在心想把我累死啊?”周弘谕虽然满口埋怨,但脸上那兴奋的神情却是骗不了人的,他真的很高兴见到好友回来。
“你知道就好。”李承晔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像熊一样用力搂住周弘谕的身体。“兄弟,近来还好把?”
“好,我好得很呢!能吃能睡,没有人整天拖着我到训练场练武,怎么会不好呢?”周弘谕戏谑地拍拍他的背。
李承晔哈哈一笑,把后头的浦采玉拽了出来。
“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浦姑娘,她是文儿的保镖。”语毕,他转向浦采玉。“采玉,这位是我的好友周弘谕,他同时也是‘燕然都护府’副大都护。”
至于文儿与杜月娟就不用介绍了,因为,他们以前见过面。
“你好,浦姑娘。”周弘谕一脸惊奇地向她问好,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至交好友会带着一位姑娘在身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李承晔不是对女人向来都没啥好感吗?他怎么会今日这么反常呢?而且,还用了一个很烂的理由解释她的存在一一保镖!骗谁啊?
“呃你好。”浦采玉那温和的嗓音中含着一丝疑惑,这男人怎么笑得那么暖昧啊?
周弘谕意味深远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能当文儿的保镖,浦姑娘的武功一定很高强罗?”
“勉强还可以。”浦采玉谦逊地对他露出微笑。
“哦?不知与承晔比起来,准高谁低?”周弘谕感兴趣地问。
浦采玉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诡异的问题,才不会伤到李承晔的心。“我看你还去问承晔好了。”
她已经尽力回避问题了如果他还要继续问下去,她也没办法了。
周弘谕被她那闪避的态度勾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可是,我想听浦姑娘亲口告诉我。”
“弘谕,你不要净问些无聊的问题,好不好?你没看见采玉很累吗?”李承晔有些恼火地沉下俊脸。
这家伙什么不好问,干嘛问这个古怪的问题啊?摆明就是要给他难堪嘛!
“周叔叔,浦姨比爹爹厉害!”这时,文儿一脸骄傲地告诉他答案。“而且,浦姨还教我跟爹爹武功喔!”
“臭小子!不要胡说!”李承晔脸色一变。
“哈哈哈”周弘谕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哈哈哈不、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承晔”
李承晔撇了一下嘴唇,没啥好气地瞪过他。“这有什么好笑的?采玉每天闲得要命,不练功怎么打发时间啊?像我就不同了,打从十四岁开始就跟着军队跑,三不五时还得行军打仗,我的武功不输给她才奇怪咧!”
“哈哈哈你竟然输给一个女人”周弘谕一边狂笑,一边揉着发疼的腹部。“天我的肚子好痛喔!”
“别忘了,我打不过她,你同样也打不过她。”李承晔冷冷地丢下一句,以前他们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不过,他现在有把握能够赢他一大截。
周弘谕的笑声猛地一窒,他的脸色变得又青又白。“我的天啊!她真的有这么厉害啊?!”
“嗯!比你想像的还厉害。”李承晔夸得有些不甘愿。
“承晔,改天让我也来领教一下吧?”周弘谕兴致勃勃地要求。
“凭你?”李承晔傲慢地上下瞄了他一眼。“我看你先打赢我再说吧!省得自取其辱。”
这两人怎么旁若无人地聊起来啦?浦采玉无奈地轻叹-声,难道他们忘记当事人还在这里吗?
周弘谕不服输地哼了一声。“打就打,谁怕谁啊?你要是有胆的话,现在马上跟我到训练场比斗一番,看到底是谁的武功比较高?”
“走,我奉陪到底!”
只见这对哥儿们没有撂下只字片语,就不负责任地勾肩搭背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浦姨,爹是不是不要我们啦啦?”文儿稚嫩的嗓音含着一丝哭意。
第二天,李承曜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燕然都护府”前。
“承曜,你怎么来了?!”李承晔见到他虽然十分惊喜,不过,他的眼中随即覆上一层阴霾。
李承曜为什么突然来到云中?难不成他就是想害自己的幕后主谋?!
天啊!千万别是他,李承曜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啊!“父王听到大哥受伤的消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特地派我来探望大哥的伤势,同时带一些上好的补品来给大哥补身体。”李承曜担心地皱起一双俊秀的眉毛。“大哥的伤在哪里?严不严重啊?”
“我的伤在这里。”李承晔强颜欢笑地指着胸口。
“当时的伤是挺严重的,幸好有采玉在,不然,你大哥这条命早就被阎罗王收走了。”
“看来小弟得好好向浦姑娘道谢才行。”李承曜以一贯斯文的口气笑道:“对了!大哥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因为伤势还没完全好啊?”
李承晔的一对利眸紧盯着他不放。“嗯!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该死!他为什么要说谎?这是否代表他开始怀疑承曜了?
“那小弟就安心了。”李承曜的嘴角扬起一抹宽心的微笑。
“承曜,其实你根本不用大老远跑来,身为一个将领,受伤对大哥来说有如家常便饭一样,我哪回不是一下子就痊愈了?你跟父王都太大惊小敝了。”只是他这回伤得比较重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亲眼看见大哥安然无事,父王和我一定会寝食难安。”李承曜的笑容中没有任何芥蒂。“你知道父王最重视你了,大哥。”
李承晔拍拍他的肩膀,故意转移话题。“好了,别说那么事了,你千里迢迢赶来云中,一定累坏了吧?我派人带你到客房休息一下,剩下的话我们晚上再聊。”
“也好,有劳大哥了。”
目送同父异母的弟弟离去后,李承晔不自觉地托着浓眉,脸色沉重地住屋子后面走去。
他本来想找浦采玉商量一下此事,谁知道竟然让他看见一个死皮赖脸的男人在纠缠她——
“拜托!浦姑娘,你就随便教我一招半式吧!”周弘谕只差没有跪下来苦苦哀求她。
“只要让我可以打赢承晔就行了。”
自从昨天被李承晔以三招打败之后,周弘谕就一直想办法避开那家伙的耳目,努力地利用机会“说服”如今在他心中有如天神一般的浦采玉。
浦采玉为难地蹙起细长的柳眉,温和地拒绝他。
“这不好吧?我怕承晔知道了会生气。”
唉!男人-碰到更高深的功夫,怎么全都是一个模样?
姑且不论她与他非亲非故,光是想到李承晔知道后的反应就够令人头痛了,所以,她实在没有必要自找麻烦。
周弘谕嘴角一扭,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没关系,你可以偷偷教我,我不会告诉承晔的。”
浦采玉继续尽脑汁的想法子拒绝他。“可可是我很忙耶!恐怕没有空教你,不如你请承晔教你吧!”这男人的顽固跟李承晔有得拼,难怪能成为好朋友。
“不好,给他教,我永远都赢不了他,我比较喜欢让你教。”周弘谕立即否决她的建议,不死心地说服地。“采玉,你就教我几招吧!我的资质比承晔好,肯定学得比他还快。”
向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习武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啊!如果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还能掳获她的芳心,真是一举两得!
“呃”“我看你是怕被我耻笑吧!你这臭小子!”一记清脆的爆栗重重地敲在周弘谕的后脑勺上。
李承晔板着一张臭臭的脸站在他的身后。
“承晔,你什么时候来的?”周弘谕飞快地转来,一副非常心虚的模样。
“久到足以让我听见你在诱拐我的女人!”李承晔抿着不悦的嘴唇走到浦采玉身边,然后霸道地搂住她的腰,像是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一样。
“你的女人?”周弘谕大失所望地垮下俊脸。“难道你们已经‘在一起’啦?”那他岂不是没机会了?
李承晔无视于浦采玉脸上的羞躁,得意洋洋地回答他。“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做到一半了,你快点死心吧!”
“李、承、晔!”浦采玉顿时面红耳赤地嗔睨他一眼,不敢相信这男人居然粗鲁到让人想一掌劈死他的地步。他未免太不尊重她了吧!
“其实,昨天看见你们一起出现,我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周弘谕惋惜地摇起头来。“唉!我只是替采玉觉得难过,她配你这个粗人实在太可惜了。”
“不劳你烦心,采玉对我没有任何怨言。”李承晔不管浦采玉的感受如何,先示威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再说。
听到他们差点像小孩子一样吵了起来,浦采玉忍不住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文儿都比他们成熟多了。
“承晔,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承曜来找我了。”李承晔的烦恼重新回到俊脸上。
“你二弟?”浦采玉挑起俏眉,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才谨慎地问:“会不会是他?”她见过李承曜几回,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是个年轻潇洒、俊逸出色的男子,比起刚烈易怒的李承晔有修养多了。
“我不确定,所以才来向你的意见。”李承晔一脸阴晦地沉下声音来。“承曜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对我,他若是想要王爷的位子,他应该知道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会让给他的,我从来不在乎那个王爷的位子。”
周弘谕听得一头雾水,不禁好奇地插嘴。“喂!你们两位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浦采玉还来不及出口阻止,李承晔就郁闷地告诉他答案了。“还不是采玉怀疑派人暗杀我的幕后指使者是我的家人,而承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敏感的时机来云中,让他的嫌疑大增。”周弘谕吸收完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后,只能呐呐地安慰他。“也许是碰巧罢了!你不要想太多了。”
虽然他跟李承晔的弟弟没啥交情,不过,他却知道他们兄弟的感情有多好,别说李承晔会感到难过,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的有理,在罪证还未确凿之前,我不应该就此断定承曜有罪,或许真的是父王派他来探望我的伤势。”李承晔把一双深幽的黑眸望向浦采玉,严肃地寻求她的认同。“你说是不是?”
这两个男人还真是乐观!
“这”浦采玉不忍戳破他的希望,无奈地轻轻点头。“你高兴就好,我没有意见。”
反正,她只要寸步不离地顾好他和文儿就行了。
当晚——
酒才过三巡,一阵猛烈的晕眩突然袭向李承晔,使他眼前的事物霎时天旋地转了起来。
“该、该死!为什么是你?”酒杯从他的手上滑落,造成清脆的声响。
“大哥,对不起。”一抹哀伤浮上李承曜的眼眸,让他年轻的脸庞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几岁。“小弟知道不该辜负了你的信任与关爱,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请大哥原谅我。”
如果不是再也承受不了内心的矛盾与冲突,他又何尝愿意杀害自己最敬爱的兄长呢?
“为什么?”李承晔心痛不已地握住拳头。怀疑是一回事,但是,真正面临背叛又是另一回事。
天啊!他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我爱你,大哥。”李承曜上前-步,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我知道这种爱是不正常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nnbsp;李承晔一震,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冒了出来,至于藏在屋梁上的浦采玉则失手从上头掉了下来。
虽然惊吓过度,不过,她还是动作优美地落地,并且朝李承曜的肩部射出一颗银球,制住他的肩并穴。
李承曜被点住穴道,身体立即动弹不得。
“你来得太晚了,大哥已经中了我的剧毒,你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救不了他。”他平静地露出笑容,脸上没有半点恐惧。
“是吗?”浦采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到面色发黑的李承晔身边,轻声问他。“你还好吧?”“不好。”李承晔以仅存的力气咬破事先放在口中的药丸,顿时一股清凉直透心脾,让他本来模糊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浦采玉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仔细地诊察他的脉象。“没事了,你的毒已经解开了。”
“不可能!大哥中的剧毒一定要有独门解药才能解——”李承曜那自信满满的话像是被截断般突然停了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哥从椅子上坐起身。
“你你怎么会没事?”
不!他不相信!
“承曜,你刚才到底在胡说什么?!”李承晔笔直地望进他的双眸内。“有胆你就再给我说一次!”
他要是敢再说出这种恶心的话,他一定先一掌毙了他再说。
“我爱你啊!大哥。”两行痛苦的眼泪流下李承曜的脸。“你从小就保护我、爱护我,当父王发现我不是他的儿子,要驱逐我离开的时候,是你带着我跪在父王的房门前两天两夜,父王才心软地留下我,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却如此疼爱我,你说我怎么能不爱上你呢?”
他不但优秀得教人自惭形秽,同时也令人不由自主地萌生爱意。李承晔闻言,内心绞痛了起来。“承曜,我只是单纯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你怎么可以想歪呢?”他对他太好反而害苦了他。
“大哥毫无条件地爱护我,本来我是应该感到满足才对,无奈人总是贪心的,我渐渐无法忍受大哥被其他女人夺走的念头,与其一天天失去你的爱,我宁愿所有人都得不到你,只有杀死你,我才能确保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李承曜自嘲地苦笑出来。“很悲哀,对不对?”
浦采玉的出现只是加速他的行动而已,可惜直到他把银两用罄了“快刀楼”仍然杀不了他大哥,逼得他只好自己亲自动手。
“你是真的爱承晔吗?”浦采玉柔着嗓音问他。
李承晔立刻对她横眉竖目,这笨女人没事问这个干什么?她该不会是想把他拱手让人吧?
“我比任何人都爱他。”李承曜的身体虽然动不了,但是,他的眼神却充分表达出他浓厚的爱意。
浦采玉不解地眨动清澈的大眼。“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要毒害他的儿子文儿呢?”他不是应该爱屋及乌吗?
这是唯一令她纳闷的地方。
“因为文儿是大哥跟别的女人生的贱种,我不允许他的存在。”一抹强烈的恨意取代了李承曜眼中的浓情蜜意。
“住嘴!文儿是你的侄儿,就算你不喜欢他,你也不该伤害像他这么年幼的小孩。”李承晔痛心地斥责他。“你真是太令人失望,承曜。”
他可以谅解李承曜那偏激扭曲的想法,但是,却不能原谅他曾经对文儿所做过的伤害——
文儿差点就死在他卑鄙的手段中了。
“大哥,我这全是因为爱你啊!”李承曜激动地红了眼睛,他的眼眶中含着祈求原谅的泪珠。“承曜,你错了,爱不是伤害人的理由。”李承晔沉痛地摇摇头,抬起手来解开他的穴道。“你走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
李承曜的身躯动也不动。“我不走。”
“如果你不想死在我手里的话,就快点给我走!”李承晔咬牙切齿地将手指指向门口。
“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中也是幸福的。”李承曜深吸一口气。“大哥,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杀了我吧!”
“不要逼我。”李承晔不忍地闭了闭眼眸,接着以坚决的神情告诉他。“除非你把心态调整过来,否则,我永远不要见到你。”
“大哥——”李承曜还想要多说些什么,但是,被浦采玉拉到旁边去。“你拉我干什么?”
他充满敌意地怒瞪着她。
浦采玉无视于他那不友善的态度,温柔地劝导他。“承曜,你见的人不够多,所以才会迷恋承晔,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么好,你应该到外头多走动,多见识一些人和事物,你会发觉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而已,它可以变得非常多彩多姿,就看你怎么想了。”
“可是,大哥不要我了。”李承曜的黑眸倏地黯淡了下来。
“放心!等你想通了,他自然会重新接纳你。”浦采玉向他保证。基本上,李承晔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他不会如此心痛。
李承曜依依不舍地望了他大哥最后一眼。“保重了,大哥。”说完,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这里好美喔!”浦采玉情不自禁地赞美出声。
凉风吹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枯黄的牧草随着秋风翻起无边的草浪,一波接着一波,让第一次来到云中的人忍不住屏息欣赏这醉人的景色。
凋黄的原野虽然带有萧索的味道,然而,这些牛羊特有的腥膻味,和头戴小圆帽、身穿皮袄的边塞民族,却为此处添上几分迷人的豪迈。
“你那么喜欢云中,不如我们在这里成亲吧?我要你留下来陪我。”李承晔瞧见她那痴迷的眼神,不禁心动地提议。
“成亲?”浦采玉吓得差点从草地上跳起来。“为什么?”
李承晔倾身抬起她的下巴,热切地吻了她一下。“什么叫为什么?我们情投意合,当然得成亲啊!”浦采玉咬着下唇,冷静地回给他。“不行!我答应过小妹不能离开‘玲珑阁’,我不能失信于她。”她玉颊上的红晕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散去。
“谁理那个小表啊!”李承晔轻哼一声。“等我们成亲以后,她要是敢有什么不满,你叫她来找我,我帮你解决她。”
浦采玉真拿他没办法。“你不怕她再向你下毒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你一定会阻止那个小表乱来,而且,你也舍不得见我中毒。”李承晔对这点十分有自信。
唉!这家伙在经历李承曜那件事之后还是没变,浦采玉好笑地弯起嘴角。
“难道你不介意我的武功比你高吗?”她问得有些故意。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你不知道弘谕都快嫉妒死我了。”李承晔挑起俊朗的浓眉,嘿嘿笑道:“况且,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勤加练习的话,我的武功总有一天会超越你,所以,这根本不成问题啊!”事实上,他希望这一天能早一点到来。
“噢!”
安慰的话他也当真啊?这男人还真是好哄耶!浦采玉感叹地忖道。
“你“噢”了那么久,还不快给我答案。”李承晔没有耐性地催促她,不过,在他的神情中却看得出有一丝紧张。
浦采玉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那张坚毅的俊容,良久,她终于绽放一抹美丽的笑容。“好吧!我们就在云中成亲。”
“毒玲珑”的事可以日后再处理。
李承晔咧嘴一笑,以最温柔的力道捧起她的脸蛋,感性地道:“采玉,我不会让你后悔的。”他何其有幸能够得到她这块珍宝。
“我知道。”浦采玉闭上美眸,轻轻将唇印在他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