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知的温柔
球权在我队，狗头先发，其余队员上场耗了些t力，跑全场不是战略首选。第一次和队伍配合就是b赛，季梓楠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狗头是控球後卫，黎川t型高大打中锋，季梓楠打小前锋位，剩下的得分後卫和大前锋，但这样的分位配置实际打来根本只是挂名号。
「喂喂！你！对就你，协防，懂吗！快来帮我挡人！」防守做得很烂，大概也猜到为啥许皓刚刚都要爆冲上篮才能得分。
季梓楠单手运球，就等有人给他开个位，被叫的人磕磕绊绊的跑来，挡人没挡多少，站得倒是挺远。
我身上有刺？g嘛躲着？怕我？我最近安分着呢，也没什麽g架的坏传闻啊！季梓楠脑袋兜转了一轮回国的「战绩」。
被电话sao扰，被同桌sao扰，被许皓引来混混脏了手，王伯家淋雨，捡猫，翘段考……
是有点倒霉过头，但真没g大事。
人总是这样，把痛苦刻在骨髓，而那些烟花暖意簇拥的繁华盛景只会停留一瞬。
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回老家逢故友的归属感，不会是现在有个安稳的起居，不会是难得昏睡两周的日子，更不会是戏闹同桌偷来的快感。
生活就是这样破烂而辉煌，而我们都是泥泞里向yan而生的枝桠，有人攀得盛茂，有人永眠入土。
球赛也是如此，每一轮的运球、上篮，都源自於上一回错失的训诫，我们会为一场胜赛高呼，但败战而归才是大多数前行的滋养和常态。
那个nv生会记得他这麽久，也是如此吗？是在何时t0ng下这刀深痕让她恨之入骨……
「不行，季哥，我们改变战略，三打五。」，狗头不知何时耳语，季梓楠意识才被g回。
朝计分台一望去，b数y生生被拉开十二分。天，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还能晃神，根本是疯了。
「我？你！谁？」季梓楠有些脑憨，明明晃了神，怎麽还说要靠他？
狗头有点急，但咬字很清楚，也就只有运动场上才有这份稳重，「你的三分b我准，黎川b我高，你跳着够高吧？让他护着你，我会帮你们打掩护。」
「季梓楠！好好打！你刚刚三分贼帅！」冯情在一旁高喊，季梓楠被夸的不明所以。刚刚晃神时，辉煌了？
季梓楠自认球技不输人，先前在国外和那帮高个打还不是天天扣篮跳投，黎川的身高和那帮人差不了多少，绝对能行。
「黎川，你多高？」
「没多高」，黎川说话时脸和季梓楠是面对面的，视线却没有交集。
季梓楠见对方回答敷衍，本就烦躁的心里迫使他语调激昂：「我问确切数字！」
「b你高。」又是一样的神情，近乎要把他脸看穿。
季梓楠当然知道他在看什麽，刚刚那掌的伤任谁看了都觉得痛，但胜负慾激发肾上腺素，火辣的灼热感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
他受过的伤很多，小时候胫骨撞上楼梯，他也哭过，後来到了二港巷，再来进了舞团，疼痛变成了家常便饭，泪也越来越少。
季梓楠知道眼前肤se生得白净的人绝对和他的经历不同，他会有自己的解释，他会觉得那伤很严重，也许等会就要他去保健室。
但那套想法套用不上季梓楠，现在的他只想好好把这场球赛打赢。
而某人在重审完黎川所言，才迟钝的发现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受辱，他承认，这人是b他高，但也没高多少吧！他起码能g到教室门框！
「呸！我跳起来照样b你高！」，季梓楠回怼，呲牙咧嘴好不吓人。
黎川不知怎麽的，嘴角竟g出一丝笑意，「嗯，我信。」，季梓楠觉得他在嘲笑这种小学生b身高的行为，太幼稚。
「你很骄傲啊？」
「没有。」
「那你笑什麽？」
「没有，我会保护好你。」
不是保护，是打掩护！看来学霸词汇量也不怎麽样。
其余二人被黑到伤着领便当了，这场球赛但凡内行点的人都知道，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输赢，是制造伤患和恐惧的气氛。
季梓楠总觉得对方跟班内结过仇，顺口问道：「他们很仇视我们？」
明兄敏了抿唇没有多言，反倒是冯情cha嘴了：「你就不觉得他们面熟？」
面熟？见过？那nv的他都记不得，这一狗票男生他又能多有印象。
「不，你刚刚也看到，我脸盲，可能明天就把余妤认成你姐的程度。」
余妤都有鱼尾纹，认成妈还差不多。
冯情摇头捂额道：「我猜，这nv的和这批男生，是一块被得罪的，你看，他们出现的时间点相同，目的感觉雷同……」
确实，冯情的推测很合理。
季梓楠觉得自己现在跟丢失线索的侦探差不多，要完整拼凑出修罗场的前因後果，会杀si他本就不多的脑细胞。
而冯情只是看了看季梓楠校服上没洗乾净的泥印，长叹了口气。
第二场上半节就快要开始了，季梓楠并不介意三对五，反倒是余妤很慌，黎川被她拉到树下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最後上场时脖颈居然有丝冷汗。
季梓楠抢得先攻，球刚上手，就被敌方的大块头打掉，大块头凑耳笑语：「季大校霸威名的很，也不过如此。」
大块头把球运向队友，伸手挡住季梓楠追杀的去路，又言：「不过我在n茶店看过你g架，挺猛？」
这麽一点，季梓楠终於醒悟，没错，这脸他是看过的，许皓找来的那批人中混气重的，其中一人正是眼前的大身板。
季梓楠也不是好惹，靠他惊人的肢t柔韧x和行云流水的假动作，突破防线，狗头间缝传接，一个高跃，「唰——」完美灌入篮筐。
如雷掌声四起，冯情嘶吼：「对对对！g得漂亮！」
季梓楠落地时，黎川伸手与他交握，轻轻的撞了下肩膀，黎川r0u了r0u对方的头发，表示嘉许。
季梓楠错愕。
原来学霸也会做这种国小生打闹弄乱对方头发的幼稚行为，而这感觉并不讨厌，反而让人感觉亲近。少年不需要什麽幼不幼稚的马甲。
得到肯定的季梓楠变得骄傲起来，把手放在空中平切挥两下，这是挑x的手势，骂人家是菜j。
大块头怒火中烧，很快用了暴力篮板扣球摆回差距。
b数咬的贼紧，单局倒数一分钟时大块头又轮番挑x，在过肩运球时对季梓楠耳语。
「赌吗？这局你要是输了，就让你们班学霸把你g架的影片公诸於众，你去自首校外混帮派。」
季梓楠这才想起来黎川欠他影片多久，他撇了撇嘴，意味深长的冷笑。这赌打的够猛，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并开出同等条件。
「那如果你们输了，我要那个搧我把巴掌的nv的跟我道歉，还有你们要对刚刚上场被你们y受伤的人负责。」
大块头将球抛掷到队友那，直接过半场。
「黎川！！！」，一声高呼，和n茶店那回穿透三维空间的音韵似同非同，撒破嗓子。
黎川就在层层敌队的围绕中，他瞥过视线，在球又传入身後敌队手中时被这麽一叫，手脚被紧持一瞬——没有人看出面颊滑过的一丝流光。
「轰轰——」
也许是汗，也许是随後突如其来的大雨。
球赛没有打出胜负，午後雷阵雨的飞扑总是俄顷间的事，季梓楠本就虚着的身子又二次伤害。
他回到位子忙着找外套擦身子，才豁然想到自己今天只多带了件便服，但便服是要当换洗衣物的，现在也只能用卫生纸勉强擦拭。
卫生纸擦乾身子的效果不怎麽好，纸屑卡在皮肤上容易起疹子，季梓楠朝同桌椅背望去，那件烫平柔软的校服外套就这麽静静的躺着。
「嘶……」他对某一瞬谋生的想法感到错愕，「我跟他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
他现在才发现，他对黎川的感觉很微妙，有种默契上的契合，熟的速度快到自己都觉得怕。
但真的熟吗？也许只是好相处，他对这人的理解总是一次次出现偏差，他甚至捉0不清，这人下一瞬会变成怎麽样。
第一次遇见黎川，觉得他是个y险小人，还有点没肢t边界，睡觉就睡觉，装什麽好学生？还乱0陌生人。
後来在yan春面店，这人静静的坐在桌边，主动跟他要了联络方式，像脆弱乖巧的孩子，负荆请罪。
而当他光明正大说出自己有喜欢的对象时，季梓楠有那麽一瞬被反了三观，这样坦白的人，有种亲近感。
也许他对这人有太多先入为主的想法，他记得许皓跟他说他说过：黎川很冷淡，每天都顶着一张高高在上的脸。
确实，第一眼看是这麽觉得，但现在呢？
他想碰他的外套，很自然的，像好朋友共用一条毛巾一样，也许，支言片语都不如内心所想。
但……他该信自己吗？如果他又「错认」，这样的偏差会造成负担吗？
有可能黎川并不觉得他们「熟」。
他看过同桌一个人在走廊搬书的身影，这人不会主动找他帮忙。
或是放学後空空的教室，只剩下不间断的笔尖书写声和秉直的背板，他身边也没见多个人。
这让他想起叙旧那回黎川脱口而出的：「我只是有新同桌有点激动。」时，心中犹生的一丝怜悯。
他好像很孤单。
所以他下意识的开始逗黎川，想看这个人生气、笑，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让他的世界吵一点，不是只有si板的红笔、蓝笔笔迹，或高级换se原子笔的「喀喀」声。
「黎同学」成了「黎川」，但「季同学」没有变成「季梓楠」。
也许有，但季梓楠没有亲耳听过。
讽刺的是，这人的下意识从骨子透出的温柔，却不自知。
也许「熟」初始是自己的给予，但他还是会在某一瞬退缩怀疑。
像疯长的芒草，皑白了一片，却只说是融雪，功归於天。
而最後只是一句：「逗他好玩」，草草带过。
季梓楠手就这麽悬在那件外套上半响，大概演了十几出内心小剧场，最後啧啧舌，往ch0u屉掏行动充电器。
「什麽东西？」指尖在ch0u屉游移了会儿，却没碰到充电线，空抓了一盒他不是很有印象的纸盒。
探头下看，木质se的外包装很有质感，还能嗅见几缕百货公司才见得到的淡淡香意，掌上大小，是个礼盒。
他把盒子从桌度掏出，总感觉这味道他有些熟悉，而当他打开盒子时彻底愣住了。
没有署名，没有信，不知道送东西的人是谁，东西还贼贵。一时半会不知如何是好，默默又把盒子掩上，放回桌肚。
「季梓楠，黎川呢？」，余妤的质问把他拉回意识，静下来後痛觉总是愈发鲜明，冯情朝他指了指自己脸同样的位置，季梓楠还没意会，直到对方镜子摆上脸前，他才看清这毁容的有多彻底。
鲜血从眼下流淌至下颚，乾涸的血有gu铁锈味，并不好闻，但他只是伸手抹去後愣愣的看着，像是没有痛觉，仿若只是刚打si蚊子的人，随意抹去鲜红。
「他刚刚跟我一起下球场的。」，没有情绪波澜的起身。
「然後呢？」余妤追问。
「然後啊……然後就没见着了。」，缓步往後门走去。
一步，两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拖着一gu难以言喻的空虚，好久没这麽仔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了，从冯情的镜子里他看到的不只是惨烈的毁容，更多的是无神的眼瞳。
原来他没有表情时长这样吗?
他想起国一那回同样身在江政，那时只觉得打架自保、打架帅，这样的想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他又是什麽时後在挨揍，或是出拳时，从心头的酸涩变成现在这般平淡？
简直像是没有感觉的空壳，漫散在城市的一角。
而这样的感觉从退团至今其实一直在暗地延续，但他太忙了，太多事烦心，以至於好不容易静下来细看自己时，才能清楚看见自己残碎得遍t鳞伤。
拖着步伐的双腿一阵su麻，是泪吗？翻搅於眼匡的炙热，和鼻尖酸涩的蔓延，双腿开始不听使唤的加快奔走，怦然脚步声悲嚎於走廊，回响却听不见。
是不是身在悲苦里太久的人只要受到一点温柔，内心就容易溃堤呢？
是什麽触动？是谁扒开坚y外壳里的倔将？是谁让那些柔顺的、最初始懦弱的悸动，变得ch11u00？
他沿着三楼教学楼走廊直冲而下，在二楼第七个楼梯转角转入校舍後巷，这条路是後墙到教室的直径，也是被校安抓个正着的地方，他在这里初遇许皓，那人好像一直都是那样大神经。
于真还是一样寡言，冯情还是会捏他耳朵，狗头的球技也一直位处顶峰，明兄低调的善意也从未改变，偏偏每个人他都觉得认得清清楚楚，但自己呢？
他觉得自己变好多，改变使人感到恐惧，因为他没有个评定标准，或是一声支持，他不知道自己的改变是否正向。
钻过後墙小径，好不容易来到保健室，「哐——」拉门被用力打开了，还发出几声微弱的颤动。
保健室里门帘被撩拨起时透出那人的脸庞，还有半0的肩颊。
这手臂他看过无数次，以至於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主人是谁。
「同学你……怎……」护士阿姨探出头，语未毕，便知道自己问题的答案。
「啪嗒啪嗒」焦急忙慌拖鞋撞击地面的脚步声，几声细碎：「你先冰敷吼，阿姨去看看那个同学」，护师阿姨拎着一包医药箱冲了出来。
「天啊！同学，你这是怎麽ga0的！快点来，阿姨帮你擦药。」，季梓楠还捧着脸，呆呆着看着帘下隐约透出的影。
那人坐着蜷缩着背，貌似抱着手臂。季梓楠看得出神，直到阿姨掏出剪刀，修剪合适大小的纱布，在他脸边目测裁量时，某人才重新感受到痛觉。
黎川起身了，撩拨开阻挡视线的帘幕，朝门口一台小电脑走去，小电脑前是挂壁的20寸电视。
「挂号完成，二、年、十、一、班、十、九、号、季、梓、楠、同学，挂号成功。」，字正腔圆的广播声。
现在学校上个保健室都这麽高级了是吧？是不是不出个年就要分看病处跟领药所了？
季梓楠的名字被机器大声朗诵，不免引来几点待诊同学的目光打量。
「你们现在班长的职务都这麽广是吗？还要负伤帮助同学？」，包紮完伤口，黎川还静坐一旁。
季梓楠从前是舞者，理所当然修过运动伤害，他看黎川的举手投足，大概也猜得出个七七八八。
这样的状态，屈身c纵电脑的姿势会感受到强烈刺痛。
这人g嘛总要帮他？
又是这种感觉，季梓楠脑後一悬，受到帮助後心口一暖，然後开始发酸，让人措不及防。
像已经决定好不留後路的跳楼自杀，醒来後却跌在护网上。
「你这样帮助人，你有得到什麽回馈吗？你成天协助班级事物，搬书、送讲义、照顾同学，然後呢？」
他见过太多抱持善意的人，包括曾经的自己，这样良善的灵魂，总是在包裹感化别人时受到重击。
他曾经以为二港巷里那栋门都关不稳的屋子里，躺在床上饮酒嗜睡的是他爸，没有文凭成天往酒店陪睡的nv人是他妈。
他一颗馒头可以啃三天，一道菜可以吃一周，等到饭菜臭了、发酸了，还会默默窝在墙角，在苍蝇争食前将那些汤汤水水一口咽下。
像猪，像下贱的虫子一样生活，他看过妹妹们呕吐高烧的病态。
所以良善迫使他有了想成为英雄的渴望，他想改变一切，但他的渴望，最後并没有如动画片一样得到辉煌的荣耀。
所以当他看到和他相似的人，要踏上不归路时，他想要制止，或是指引对方走不同的路。
「然後……」
然後呢？
「然後你受伤了没人知道你在哪，没人陪你来保健室！」
他终於找到思绪混杂的乱源，每回靠近黎川就有种说不上的熟悉，只因为相似的灵魂碰撞总有种共鸣。
太像了。
受善者的心理都能感受到像他现在一样的悸动，又为何二港巷那帮家伙最後会那样做？
季梓楠捂着头，又陷入夜里向他席卷的泥沼，以至於黎川朝他走来，伸手拉椅子坐在他旁边时，他都毫无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