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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熙攘热闹的街道,一列黑色车队行进着,一枚枚坠落的白色晨星图案在每辆车的车头上熠熠生辉,那是德国着名黑帮贝利亚家族的家徽。

位居车队中央的奔驰内,贝利亚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特尔-斯波利-贝利亚正端坐在安静的车厢里,眼帘低垂,在脑中分析着关于不来梅港的情况,以便向父亲汇报。特尔漫不经心地向外一瞥,一个蹲坐在巷道口的小乞丐引起了他的注意。

“停车。”特尔下令道。

司机点头,拿起对讲机向前面的车辆传达指示,紧接着,整列车队停在路边。保镖们首先下车,帮后座的少主开了门,只见少年那棕色发丝一丝不苟的用发胶固定,身着一套修身黑色西服,带着一双灰色皮质手套,全身上下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节脖颈与头部,即使在这个凉爽的秋天里,也显得热了。

少年天蓝色的瞳孔锁定目标,一步步向前走去。

商相科百无聊赖的坐着,靠在巷壁上,身前是一个碗和一张用德语写上乞讨句子的白纸板。这里是德国西北部的中心,不来梅市,繁华的经济让人们也滋生出些许同情心,每天的乞讨让商相科勉强能获得几十欧元,而在救助中心还有免费午餐可吃,日子也能将就的过下去,但他并不想一直作为乞丐活着。

他想过打工,可先别说亚洲人的脸庞和黑户的身份,光是十岁的幼小年龄便杜绝了这计划的可能性。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曾说过送自己去孤儿院,要不要去呢?就在商相科思考自己未来时,一道阴影投下,笼罩了他。

“hallo。”

商相科思绪被打断,抬头望去,一个穿着贵气的少年正在向自己打招呼。商相科歪了歪头,“hallo。”

特尔蹲下来,与对方保持平视,发问道:“你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在这乞讨呢,是你父母要求你的吗?”利用小孩赚钱的父母不是没有。

“不,我的父母死了,我是孤儿,所以在这里乞讨。你呢,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话?”商相科用水平不高的德语否定了对方并反问。无论是从那一列车队和他身后的保镖还是一身高级的装扮或是路人们纷纷避让的态度,他都能看出眼前这个不大的少年身份不凡。这样的人,明明坐在车上,却注意到了自己,还特意停车来到自己面前,实在很难不令人疑惑。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就是引起了我的注意,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乞丐?”特尔笑。

被叫做小乞丐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伸出了手,“嗯?”特尔不解,商相科抱以微笑:“钱,给我钱,我告诉你,可以吗?”

特尔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那么,一千美元如何?”特尔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天蓝色的眼瞳在阴影下晦暗不明,“一千美元,换你的故事,怎么样?”商相科眨眨眼,一脸纯真,“如果我的故事很无聊呢,值得吗?”

“无所谓,我只是要解开一个好奇心罢了,一千美元,我觉得很值。”特尔回,反正对他来说,一千美元算不上什么。

商相科依旧笑着,伸出的手摆了一下,“先交钱。”特尔耸了耸肩,示意身后的保镖,然后一叠崭新的美钞便到了商相科手中。特尔只见小乞丐一脸笑嘻嘻地数了数手中的钱币,放进兜里后对着特尔道谢,“谢谢,首先,我叫相科-商。”特尔点头,“中国名字?”“是的。”“好,你继续。”

商相科的父亲商远是华裔,而母亲婕斯则是英国人,原本一家定居在英国,生活倒也安稳,可偏偏父亲的职业是个不安稳的黑帮,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次帮派斗争中商相科父亲所在的帮派大败,连带着整个帮派的人被对方清理,作为三把手的商远自然是重点清理目标,于是一家人便开始了漫长的逃亡生活,辗转多个国家,最终还是在匈牙利被追杀者发现了。

那天,商相科刚刚放学,来校门口接自己的却不是父母,而是一个常来商家的叔叔费舍尔,“我爸妈在哪里,费舍尔叔叔?”商相科问,“死了。”高大的男人说,毫无掩饰。

商相科嘴唇张开又闭上,嗫嚅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反应,或者是该有什么反应,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幼小的孩童低着头。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些年来自己家不知搬了多少次,也不知去了多少国家,兜兜转转,加上不时的生命威胁,他应该早就麻木了,即使他才十岁。

“那叔叔你要带我去哪?”商相科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低着头,“抬头,相科。”费舍尔说,商相科却不做回应。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商相科妥协了,抬起了头。

面上毫无表情,可是眼眶中却满溢着泪水,不时从脸庞滑落,琥珀色的眸中是迷茫与恐惧,以及浓厚的悲伤。

“哎。”男人叹口气,弯腰抱起面前挚友托付给他的孩子,“我带你去德国,他们要杀的只是你父母,作为孩子的你被放过了。”怀里的小孩只是闷声嗯了一下。

男人抱着男孩向自己的车走去,“你可以哭。”但将头埋到男人脖颈处的男孩缓缓摇了摇头,男人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男孩的颤抖从未停止,将对方放到后座上时,男人肩膀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而在从给男孩系安全带直到启动汽车,男人都没看过对方的脸一眼,他知道,那一定不是男孩想让自己看的脸。

到机场时,商相科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脸上满是泪痕,费舍尔用湿纸巾将它们擦拭干净,而商相科即使被人触碰脸庞也没有醒,他太累了。最后,商相科是睡着到了德国。

自从六岁开始逃亡,商相科从未过过如此轻松的生活,不用担心哪里会有杀手蹦出来绑架自己,不用思考明天自己会搬到哪里,他甚至可以放心和别人交朋友,构筑一段长远的友谊,而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牵连对方或是只能和对方相处一月或更短就匆匆离开,永不再见。

他很开心,认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下去,可是这幸福的生活还是被打碎了,时间只有短短半年。

商相科只知道费舍尔是位医生,却没想过从不用上班,时间自由,还跟黑帮扯上关系的医生会是什么医生。费舍尔是位黑医,行走于黑市里,既然在地下社会生活,就要做好随时死在这地下王国中的思想准备。

费舍尔被仇家杀了,这次,他没有商相科父母那样的机会,将商相科托付给别人,而他的财产与房子一起被大火付之一炬,什么都没给商相科留下,甚至商相科本人也被仇家赶出了那座城市,流落到不来梅市,成了一名乞丐。

“我的经历讲完了,很无聊吧,每个黑帮故事都有的俗套情节。”商相科说,而特尔站起身,“也没那么无聊,至少我是第一次见到真正存在的年龄这么小的故事主人公。”

“假如我是撒谎呢?”商相科问,“我只是为了听一个故事,真假有什么意义呢,再见,祝你开心。”特尔在保镖的簇拥下上了车,“再见。”商相科回,目送着车队离开。

“去打黑工吧。”商相科攥着兜里的一千美金,认真想道。

特尔将商相科的事抛在脑后,继续赶往本家向族长报告不来梅港一行的调查结果。

这次出行的源于港口一批军火的离奇失踪,虽说是不大的单子,但也引起了族长阿尔特曼的高度重视。因为这是在不来梅港,德国第二大港口。作为贝利亚家族的重要倚仗,一直以来都是被贝利亚牢牢把控的重要之地,结果竟然有人可以在贝利亚家族眼皮子底下将货物偷偷转移,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为此阿尔特曼特意派出自己的儿子前往调查,一是体现贝利亚家族对不来梅港的重视,以此威慑暗处的人,二来就是考察未来继承人的能力,丰富其阅历。

特尔也不负重望,尽管其中有些许波折,也还是成功揪出幕后黑手,是贝利亚家族的死对头“哥莉娅”家族所为,但是特尔清楚知道自家对哥莉娅的人一直抱以高度警惕与防范,一般的地方让他们混进去有可能,但作为贝利亚家族腹地的不来梅港,发生这种事就极度不合理了,背后肯定有内奸在捣鬼。

于是在特尔的深度调查下,更多线索浮出水面,而这些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人,那就是贝利亚家族的三把手,同时也是特尔的堂伯父——贝尔塔-派里-贝利亚。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位表面和蔼的伯父似乎藏有异心,而正巧的是,此时贝尔塔就居住在本宅里,与族长一起,再加上贝尔塔的身份,若是他想做些什么……这让特尔十分忧心。

“贝尔塔……”特尔皱眉,“加速,尽快抵达本宅。”

直至抵达贝利亚本宅路上都没有什么异常,这让特尔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也不能松懈。刚进入大宅,特尔连口水都没喝就上了二楼书房找父亲汇报自己的发现。

“父亲,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要不要提前做好应对之策,以免对方真的暗怀鬼胎。”特尔担忧地提议。

坐在书桌后的阿尔特曼沉思一会儿,点了点头:“的确,特尔,没想到你能查出这么多,贝尔塔他……”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阿尔特曼的话,紧接着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楼下开始了混乱的枪战。

“kacke!父亲,快走,我早应该想到的,狗急跳墙,有人泄露了消息。”

明显是那位三把手确认事情败露并做出行动了,阿尔特曼迅速从书桌下的固定装置中拿出两把手枪,起身交给特尔一把,“拿着,等下打准点,贝尔塔可真够心急的。”

“是,父亲。”

此时一个黑衣保镖匆匆忙忙打开房门,一抬头就见两人用枪指着自己,连忙解释起来:“族长,少主,我不是叛乱者,楼下已经打起来了,走不了,我们几个是奉亲卫长之命护送二位从二楼阳台离开的,请两位快走!”

父子俩收起架势,跟在这名保镖后面,房门外,还有几名保镖在楼栋上和叛乱者对枪,枪林弹雨,三人人只得躬着腰走,不时往身后和楼下补上几枪。到阳台时,人数较少的亲卫们早就抵挡不住叛乱者猛烈的攻势,让敌方攻破了防线,冲上二楼。

先那名保镖转过身,吸引火力。

“族长,你们快跳!”

阿尔特曼和和特尔毫不犹豫翻过护栏,耳边响起几颗子弹划过的声音,随着下坠的风声,两人落入花园的喷泉里。容不得迟疑,连忙起身后各向两边一个翻滚躲过一轮扫射,但仍有几颗划伤了他们的四肢,仅存的几名亲卫从大厅退出赶来支援,掩护着两人朝后门撤退。

“父亲,我看到贝尔塔了,就在阳台上,额!”在转身开枪的空隙里,特尔看见了始作俑者,可以确定这场叛乱是那个家伙干的了,但同时,一颗子弹击中了特尔后背,即使有防弹衣的保护,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特尔摔倒了,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一个静止靶,哪怕只有一秒,也必死无疑。

“特尔!”

危急情况下,阿尔特曼挡在了儿子身后,一瞬间,无数子弹倾泻而来,击中了这位父亲,即使再牢靠的防弹衣,也挡不住这样的枪击,更别说朝头颅飞来的,致命的子弹。

只片刻,一个沉稳高大,上一秒还在和儿子说话的男人,就成了一团马蜂窝,倒在地上,连最后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

“族长!”

几名亲卫凑上前来,护住愣住了的特尔。

“父…父亲?”特尔看着面前模糊的一团血肉,茫然道,与此同时,又有两名亲卫倒下。

“少主,别发愣了,快走!贝利亚不能再失去你了!”亲卫们急促的喊声将特尔拉回现实,少年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义无反顾的向前跑着,对,不能死,自己不能死。特尔紧咬下唇,调理好状态,将眼泪憋了回去。

“追!”

特尔终于跑出了那片地狱,而亲卫们早就牺牲了,现在只有他一人孤军奋战。街道上所有行人早就在庄园枪响时就逃往了安全之地,商铺也都闭门不开,原本白天还热闹非凡的地方,此刻却显得寂静不已,只有不时的枪响和追跑声回响着。

特尔知道,在对方的安排下,警察是不会来的,至少在三个小时里,不会有人来支援自己,只有撑过这几个小时,自己才有一线生机,可是这希望是多么渺茫。

特尔扣动扳机,确认自己已经将最后一颗子弹打光后,骂了句脏话,扔掉了成为没用废铁的空枪,拼命地跑着。

“难道今天要死在这了吗,该死的贝尔塔!”特尔愤恨地想着,身后追兵暂时被他甩在身后,但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也就说明,他离死,也只是短短时间问题而已。

情急之下,他转身躲进一旁的巷子里,而昏暗的巷道中,有一户人家正开着门,暖黄的灯光映射而出,照亮了两双眼睛,一双惊讶,一双惊喜。

“是你?”

“小乞丐!”

原本只是出来丢垃圾的商相科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不久前风风光光的家伙,现在怎么这么落魄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一身西装破破烂烂,还有不少血痕,发丝凌乱,面色灰败,正在大声喘着气,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还不等商相科问清发生了什么,特尔就急忙将对方推进房内,自己跟着进去后就反身锁上了房门。

“有人在追你吗?”商相科放下手中没来得及扔的垃圾袋,看着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想起之前的枪声,“那些……声音,是因为你?”

特尔长舒一口气,坐在地上,看了眼同样在地上的垃圾袋。

“哈,对,有人在追杀我,要把我扔出去吗,和你的垃圾一起?说不定他们会给你钱呢。”

商相科沉默一会儿,问道:“你是黑帮吧?”

特尔心沉了几分,如果之前的故事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个人绝不会喜欢黑帮,为了安全考虑,隐藏自己的身份才是明智之举,可不知为何,他不想对商相科撒谎。

“是。”

商相科果不其然地摇摇头,“我讨厌黑帮。”准确来说是有点怨恨,毕竟他所遭受的苦痛都源于黑帮。

“好吧,看来自己运气实在不好。”特尔心想,他可能马上要被赶出去了,“不过…”特尔肌肉暗自发力。

他可不会坐以待毙,即使受了伤,制服一个没接受过训练的十岁小屁孩也是绰绰有余。尽管对小乞丐有些抱歉,但没办法,他必须活下去。

就在特尔准备行动时,商相科出人意料地说:“但是你可以留下。”

“什么?”

“你可以留下。”

特尔卸了力,明知道自己是黑帮还让自己留下,为什么?特尔不理解。商相科抬脚向屋内走去,“这间房子是刚刚租的,用你给的一千美金。”商相科在壁橱里翻找着,“所以?”特尔起身走向商相科,“一千美金就足够允许让一个黑帮待在你家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我听不懂你后面的话。但是留你下来,只因为你帮过我,我也要帮你。”一个标有红十字的白色小箱出现在商相科手中。

“找到了,这是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应该还能用,你先去洗澡。”

“啊,原来是知恩图报。”特尔笑,“我不懂你的意思,用更简单的说法说吧。”商相科将药箱放在桌上,“浴室在那边,虽说这个屋子很小,你应该一眼看得出。”

的确,这应该是最廉价的出租房,只有一个小小的没有电视的客厅,紧靠客厅的拥挤厨房和一间浴室与卧室,空间很小,却将将好容下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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