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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赴宴

 

林秋娘闻言也是一筹莫展,京都城的世家子弟她不甚了解,能结交几位官员夫人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程度了,更何况远在礼州的裴氏,她更是半点都不了解。

“父亲。”

乔行砚话闭借手肘的力撑着想坐起来,他面上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反应,反倒是乔氏夫妇同时急得将他摁了回去,乔怀衷沉声道:“说话便说话,坐起来做甚,好好躺着。”

乔行砚笑了笑,重新躺了回去:“父亲,镇远将军只有一个儿子吗?”

“是,怎么了?”

“前些时日我在临安街上碰到镇远军凯旋,那领头之人大抵便是镇远将军的独子。倘若阿姐所言的裴氏真是礼州裴氏,那也只能是凯旋的这位,如此一来让阿姐见上一面确认一番即可。倘若不是,那只能是那人扯了谎,我们寻不到人,这条路便彻底断了。”

乔怀衷思忖片刻后,摇头:“不可。”

“为何?”

“圣上下旨,若非紧急,内庭女眷不得出宫。”

乔行砚佯装思索,将原先备好的提议试探性地说了出来:“那倘若我去寻那裴氏呢?”

“什么意思?”乔怀衷疑惑地看向他,只见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登门拜访,去会会这凯旋的裴氏,若他是阿姐口中的良人,那必定会为和亲之事做出对策,倘若不是……”

“不是又当如何?”乔怀衷此时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父亲。”乔行砚笑了笑,“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孩儿还是不说为好。”

乔怀衷当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无非是镇远将军与兰妃为兄妹,若非良人便将其促成良人,只要能将和亲之事避过去,哪怕归为安平郡王的党羽又如何。

殊不知这次反倒是他的父亲猜错了,什么也没说的乔行砚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乔府归为任何一位亲王世子的麾下,那无疑是将整个乔府都交到旁人手中。

乔怀衷撤了小公子院中的暗卫,不仅解了禁足令,更是让家仆前往品香阁带回了一堆吃食,全是小公子以往喜欢的,挨个送到了她院中。

乔行砚休息后起身看见的便是满桌的佳肴,哪怕他依旧只尝了几口。手腕上的伤比预想中的要好些,至少伤的不是右手,平日用膳习字不会被影响。

两日之期很快到来,这日清晨乔怀衷被圣上请去了宫中,也不知究竟为何事,竟还需在宫中住上一日。

林秋娘像往常一样晨间来过一趟,只寒暄了几句又出了府,说是左相夫人今日在府中办了个赏花宴,午间赏花,夜间设宴,宴请各世家夫人,是以此刻府中无人看着他。

夜幕降临,乔行砚换了一身青色常服,腰间坠着弦月状的玉佩,玉佩下方的流苏同他的常服颜色是一样的。

他抬手理发冠,衣袖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往下滑,堪堪露出他那还缠着纱布的手腕。他的手腕极其纤细,如今又带了伤显得更加脆弱,仿佛轻轻握住手腕便会折了去。

乔行砚将妆奁内剩下的那根簪子插进自己的发冠,看着烛火照耀下铜镜中的自己,他左眼下方两指处有一颗痣,在铜镜中便可看清,在旁人眼中更是明显。

想当初那位散布谣言的老道便说,乔府小公子虽长了一张美人脸,但眼下的痣却极其凶恶,恐将自己克死,需早日挖了去。

乔行砚没当回事儿,只是回屋后又反复看了好久自己眼下的那颗痣,越看越欢喜,只觉得父亲母亲真是将他养得极好。

“公子,张公子派来的马车已经在府外等候了,是否此刻动身?”文修站在珠帘后请示。

乔行砚将妆奁收好,起身往外:“走。”

夜间的醉君阁比白日的有趣许多,大抵是因为夜间全是烛火摇曳,明灭不定,加之酒气香气醉人,多了些缠绵温柔乡的意味。

循着一世家公子的脚步走进醉君阁,途经门口时守卫并未抬手拦他,显然是早已认得那人的脸。

反之紧随其后的一位商贾要入内却被拦了下来,得到对方控诉后守卫也只是面无表情道:“今日醉君阁被张公子和乔公子包下了,还望见谅,公子可明日再来。”

闻言商贾虽心中有气,但也只能口中带骂悻悻然离开了,毕竟在这京都城中,还是世勋贵胄的权力更大,他们一介商贾又怎敢冲撞世家子弟。

那进了醉君阁的公子一踏进内阁迎面便闻到了熟悉的酒香味,随之而来的是三两女子婀娜贴上前的身子与妩媚娇俏的嗓音。

“郭公子可真是许久未见了,怎的也不挪些时间来同奴家喝几杯,莫不是在别处寻得新欢了?”外裳垂到肩头的女子甩着绢帕抚摸着这位郭公子结实的臂膀,一边说着一边随对方的脚步往前边走。

郭弘十分享受这种美人在旁的感觉,嘴角的笑一点都没有要藏的意思,一手一个同时搂住两位美人,边走边掐着嗓子眼学着对方缱绻娇柔的语气:“我哪儿舍得到别处去,这不是近些时日朝中有要务在身,今儿个一得空便赶来了么?”

两位被搂的女子闻言纷纷掩面而笑,同他一路嬉笑走到了二楼。

“德远兄,怎的今日有空来醉君阁了,你不是忙得很么?前些天邀你来吃杯酒都落了空。”

坐在二楼圈椅上的公子此刻正将腿放在面前的桌案上,嘴里叼着由身侧女子亲手喂的葡萄,笑着看向来的人。

“李敬成,你少在那儿打趣。”郭弘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就着李敬成身边的空位随意坐了下来,将腿抬起踩在桌案上,手一指桌上的果盘示意女子替他剥皮便又继续出言讽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李敬成嗤笑一声,明知故问道:“哦?难道不是承了他张大公子的情来赴宴么?”

“嘁。”郭弘吃一口女子剥好的葡萄,又随意地将葡萄籽吐出,“李敬成你要点脸吧,你和工部那位认识么你就承他的情。”

李敬成也不恼,又吃了一口葡萄后才道:“那德远兄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来的呢?”

郭弘凝眉偏头看向李敬成,对方同样笑着看他,眼底满满的戏谑,一副我偏不好好说话的模样,实在让人恨不得冲上去打他几拳。

“早就听闻乔家小公子模样生得动人,善抚琴,平日里京都城世家公子品茶吃酒都不见他的人影,我当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连个面儿都见不上。今日他与张家那位主动宴请我们,哪怕是为了满足好奇心,都不能缺席。”郭弘说到最后一句时打趣似的挑了眉,仿佛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别出心裁的主意。

李敬成也是一副早已猜到的模样,讥讽道:“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连男子都不放过,莫非,郭侍郎亦有断袖之癖?”

“嗯?”郭弘将方才架在桌上的腿放下,转而面向李敬成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少在那儿装蒜,你的癖好京都城谁人不知?我可不信你是为了赴张子修的宴才来的。据我所知,你府上明日就要为那庶子的科考办宴了吧,你父亲今日还能放你出来?”

李敬成几乎是听完就翻了个白眼,脸上的笑容全然消失,沉声道:“你少提那晦气玩意儿,他一介庶子的宴何须我一嫡长子出力,也就我父亲惯着他,我可没那闲工夫去。”

“德远兄,丰岚兄,你们二人怎的这么早就到了?”

说话之人乃是张恒,只见他着一身蓝衣,发冠束发,固定发冠的簪子边缘还垂着两串珠链,随着他上楼的步伐不停摇摆。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长得与他极其相似的男子,那男子看起来比他略小些,脸颊上甚至还带一些稚嫩,正好奇地环顾周围。期间有一女子绢帕拂过他的面庞,吓得他险些脚下不稳摔在台阶上。

李敬成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张恒身后那人的窘迫,随即仰着头出言打趣:“哟,子修兄怎的还带了个小娃娃来?”

这话一出,原先只瞧见张恒一人的郭弘也站起身来,朝张恒身后看去。只见张恒身后那人着一身黄衣,束着与前者一样的发冠和簪子,面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身子却不停地往身前之人那儿凑,像是在躲着身边朝他招手的女子。

郭弘见状嗤笑一声,同朝他走来的张恒说道:“张子修,不介绍一下你身后这位?”

张恒自然知道二人在笑什么,闻言也只是退开半步,将身后之人往前推一些,十分大气地介绍道:“此乃胞弟张策,唤他风华即可,我想着今日人多,便带他出来露露脸,毕竟身在京都,多结识些友人也是件好事。”

李敬成与郭弘看一眼低着头的张策,又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片刻后才异口同声道:“对,对,好事。”

刘元青亦是在此刻上的二楼,瞧见四人正围着桌案带笑谈论,他只是绕到张恒身边,轻声问道:“子修,你怎将你幼弟也带来了?伯父知道这事儿吗,你就不怕他打断你的腿?”

张恒闻言做噤声状,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朝对方说:“他一早就被圣上召进宫中,今夜都不会回来,我这不是想着今日人多么,便带着风华也来见见世面。再过两年风华也要行冠礼了,总不可能让他什么也不接触吧。”

“你这……”向来求稳妥的刘元青唏嘘道,“伯父不会准许的。”

张恒甩甩手,将一旁的张策揽了过来:“说来你可能不信,别看风华一副风吹便倒的模样,其实人家志在沙场。”

张策被张恒一把揽住脖颈,此刻正艰难地抬眼看刘元青,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点了点头。

而刘元青确实不大相信,张家这次子还未及冠礼,甚至比乔行砚还要小些。平日里便总低着头不同他们过多言语,细胳膊仿佛一扯就折,确实不像志在沙场的模样,哪怕他本人已经点了头。

“他其实是听闻今日小裴将军会来,求着我将他带来。”张恒见张策一直拍他的手,便卸了力将其松开,后者这才站直身子,理了理领口与袖口。

“小裴将军?”刘元青诧异道,“你还真将他给请来了,他不是久居礼州吗?你怎会同他相识?”

张恒笑了笑:“我怎可能结识小裴将军,我是借了柳韫知的情,才请到他的。柳氏与裴氏乃是世交,柳韫知的父亲更是官任提督,我想着不论裴氏还是柳氏,多少都是能帮到临舟的,便都请了来。”

刘元青越听越佩服,心道他若是乔临舟肯定得感动至死记一辈子。

京都城各世家公子陆陆续续都到了醉君阁,大多直接上了二楼,有一部分则是留在了一楼听曲玩乐,同阁中的婀娜女子玩起了游戏,好一阵欢声笑语。

乔行砚一进阁看到的便是这酒池肉林的景象,世家公子似乎都自得其乐,也不管今日来的目的为何,见了美艳姑娘便上前搂住,有一位吃醉了酒的甚至直接上台同伶人争起了琵琶,高喊要为在座的高歌一曲。

乔行砚的目光直指二楼,他看见张子修正与两位世家公子围坐在桌前,忽而高举起手,待乔行砚看清对方手中为何物时,他才发现,那三位似乎正在推牌九。

阁中的人多了起来,他的目光又定在二楼处,以至于当左前方走过来人时他也没有法,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极具侵略性地攻占对方的领域,敲响暧昧缠绵的铃铛声。

铃铛声响起,湖面上泛起涟漪,湖面的水声与心头的铃声同时散开。

乔行砚被吻得快喘不过气了,拍了裴归渡的肩好几下对方才终于停下片刻。

乔行砚抵着对方急促地换气,裴归渡本想着让对方缓上片刻,可听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喘息声,看着其微微泛红的眼尾,只觉得自己实在不争气。

他再次侵占了乔行砚的领地。

喘息声与解开衣物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裴归渡埋在乔行砚颈侧,迫使对方仰起了头,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的同时手中的动作也不停。

他脱去乔行砚的外裳,正要解开下一层系带时就听见屋外有人招呼都不打地推开了门,随后走了进来。

裴归渡仍沉溺在乔行砚颈侧,而后者却是第一时间回神看向屋外,这不看则已,看到之后乔行砚身子立马僵住了。

他同宋云仅对视一眼便推开裴归渡,可后者却像早就料到了一般牢牢抱住他的腰,使他不能起身。

“别动。”裴归渡厉色沉声道,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使对方下意识缩了缩脖颈。

随后乔行砚就看到裴归渡十分没耐心地看向了门外那人。

“杀了他。”乔行砚几乎是立马就说出了这句话。

“还不快滚出去。”可裴归渡却没有回话,只是厉声训斥那珠帘后已然僵住的人。

宋云被吼得回神,连忙转头出去重新关上门,面如菜色,整理了好久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后才终于又隔着门朝里面说了句:“虽然不合时宜,但事态紧急,还望将军早些处理完。”

屋内,乔行砚还在挣扎着要起身,可裴归渡仍旧不松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片刻后,乔行砚见自己起不来就也放弃了挣扎,只看着对方,正色说道:“杀了他,我们的事倘若被他人知晓,裴……会很麻烦。”

裴归渡抿唇,沉声道:“你想说的是,裴乔两家会很麻烦,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被宫里那位忌惮,你的父亲恐再无法安然于朝堂,我的父亲恐再无法领兵上战场?”

乔行砚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临舟,这个道理我懂,也知道该怎么做。”裴归渡放缓语气安抚道。

乔行砚听进去了,但依旧是没什么感情地说:“杀了他,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裴归渡闻言一惊,随后轻轻在对方唇上亲了一下:“方才在外面见你一副可怜模样,怎的此刻张口闭口就是要杀人?”

乔行砚没有回话。

裴归渡又轻声安抚:“放心吧,宋云是自己人,我自会同他交代清楚,此人可信,所以你也不要再提杀他的事情了,好么?”

乔行砚对此感到怀疑:“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是自己人,亲眷之间尚不可信,他又算什么?”

裴归渡双手搂住对方的腰,道:“这种事情无法解释亦无法证明,但你相信我,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乔行砚心有不满,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裴归渡拾起桌上的玉,玉上刻着的是“岁岁平安”四字,字的周围雕有暗纹,穗子也是浅浅的青白,瞧着倒十分素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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