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扭曲人生
石跃没有回答,没有看向安绪,只平躺在床上,虽是活着却又像死了一样。
因他沉默,房间里暂时没人说话。
期间江训的烟瘾犯了,上完石跃后左一根右一根,一直抽个没完。
秦争站在一旁,看似正在整理身上的衣服,实则正在听安绪在讲什么。
大概是觉得石跃如今的样子有点不太招人喜欢,光着上身的安知隔开了安绪的手,单手拢了一下黑色的卷发,抱起了石跃往浴室里走去。
安绪没有拦他。
可狭小的浴室里如今闷得要命。
进入浴室后,安知先对着浴缸思索了片刻,随后默不作声地扯过石跃,一边不耐烦且笨拙地给石跃洗着头,一边忍不住放轻动作,在石跃一言不发只知低着头的时候说:“安绪跟我不是一个母亲,他的母亲是个妓女,我家老头子是她的恩客之一,后来她使了点手段,才有了安绪。”
石跃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安知的话,也像是与强奸自己的人无话可说。
安知不介意,还在说:“我母亲家里的权势不比老头子家差,自己也有养情夫,老头子虽然跟我母亲一样在外面玩得很花,但其实很看重安家的利益,不曾触碰母亲的底线,也不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直到安绪六岁那年,老头子才改变了心意认下这个儿子。”
“你知道他认下安绪的理由是什么吗?”他轻声问,见石跃不张嘴,就在之后趴在石跃的肩膀上,说,“因为他忽然发现安绪比我更像是一个没有血肉的畜生,而什么样的人能成为合格的剥削者,为自己的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当然是没有血肉的畜生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你靠向的人从不是什么可以救你的靠山,而是抓你入地狱的疯子。”
说到这里,他收了声,十根修长的手指插进了石跃的发中揉了几下,先专注收拾石跃这一身痕迹,然后等泡沫出现,再扯过手提式花洒,淡淡道:“你怎么从来都不想想,为何江训秦争想弄你那么久却没有动手?”
这句话敲醒了石跃。石跃回想了一下安知趴在桌子上盯着自己的眼神,心开始慢慢地往下沉去……
两分钟后,浴室里的水声响了起来,安知表情淡漠地拿着花洒将石跃头上的沫子冲掉,让那白色的泡沫顺着宽厚的肩膀一路往下,最后消失不见。
在这之后石跃知道了一件事。
原来第一个盯上他的人不是安知他们,而是安绪。
原来看他温柔嘴脸最不顺眼的人从不是安知,而是那个给他讲了金毛亲人很讨厌的安绪……
之后,安知与石跃说,安绪的母亲是个妓女,即便跟了安父也不老实。
安父知道安绪的母亲不老实,可只把安绪母亲当花瓶摆着的男人并不在意对方老不老实,即便女人为了将来背着他偷偷生下了安绪,他也只给了安绪一些生活费,从不过问安绪母子的事情。
安绪的母亲没能母凭子贵,却也没有嫌弃安绪,爱与照料一样也没少给。但安绪生下来就是个怪胎,他就像是天生缺少感情一样,并不热衷回应母亲对自己的喜爱,甚至在之后的日子里展露出了一些怪异的习性。
其实直至今日安知都不知道安绪六岁那年做了什么,但那次去看完安绪后,安父忽然表现出对安绪很满意的样子,并主动将安绪带回了安家。
对此,安父是这样说的:“是个不错的苗子。”
安母不以为意:“人才?”
“不。”安父笑着说,“是人渣。”
安父坦然道:“因为太坏了,所以说什么也想养着,毕竟我们的身份在这,有些坏事总要畜生出面去办。而安知是你我唯一的儿子,将来不止我的财产,就连你的财产也是他的。他坐拥金山银山,便不适合去做些危险的事,免得将来有一天世道变了,他再因为一些琐事缠身就不好了。”
安母听到这里轻笑一声,此后不只没有像那些电视上演的豪门剧本一样苛责安绪,反而对安绪很好,也让安知对弟弟好。
安知不喜欢父母在外养着的所有情人,却不会为难一个不能选择自己出生的弟弟,因此在安母要他好好带着弟弟玩时,他带了。而他也是安家最后一个发现安绪性格古怪的人。但他对此并不觉得意外难过,他只是想着只要安绪是他的“弟弟”,那安绪即便是个残次品,他也会做到哥哥该有的样子。不过这不代表他接受安父把不稳定的因素放进家中。
而安知在想什么,作为发小的秦争和江训十分清楚。
其实第一时间发现安绪看上石跃的人也是他们。
对此安知是意外的。
毕竟受双亲都是滥交者这事的影响,安绪这个变态很反常的走了禁爱线,是个不折不扣的禁欲者,从不喜欢与别人有身体上的接触,直至今日也没有让自己脱离童真。因此在石跃从操场里慢跑回来,抓起衣领微微歪着头擦掉脖子上的汗珠时,安绪看向这一幕的眼神才会显得格外奇怪。
彼时被安绪盯上的石跃就像是一个散发热意的小太阳。
进入教室的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单纯的笑颜,明明带着一身黏腻的汗珠,但因神态轻松温和,就给人一种清爽干净的感觉。而他是个有些腼腆的人,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便忍不住低下头,快步避开了对面的视线。
也是从这一刻起,安知忽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他和他的弟弟有着差不多的喜好。之后安知顺着安绪的目光,跟着安绪一起盯了石跃很多天,认定了被安绪盯上的石跃是个心思单纯又不讨人厌的老好人。
不过这个想法刚出现没多久又被安知收回了。
石跃是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但他温柔的对象从不包括他们。按理来说,石跃避开他们眼睛时的样子已经足够谦逊老实了,可安知却认为这是一种表面谦逊的排斥。意识到这点,安知再看石跃温柔和气的表现,开始不觉得石跃会避开他们是因为他们危险,只觉得石跃的脸上挂着伪善两个字。有着这件事情为前提,当石跃宁可理会那个阴暗的鼻涕虫也不敢看向他们的那一刻,安知便想都不想,直接将水浇在了他的头顶。
但这么做之后安知很快发现自己做错了。
其实早些年安父曾与安知说过,安绪不喜欢善良好相处的人,安父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曾以安绪养过的金毛举例。
他告诉安知,安绪把自己养的金毛弄死了,连带着金毛亲近过的人也没有好下场,而安绪这么做的原因,是安绪不喜欢金毛贴在别人的脚下摇尾巴。
而石跃是什么样的人?
石跃是个谁都可以接近,也会主动去接近所有人的老好人。石跃身上有着安绪最不喜欢的性格,却又是安绪最想要的“金毛”,因此训狗成为了安绪一定会做的事情。
不过长大后安绪手段与小时候不同,他不再是那个做事不问后果的人。他现在既然想要石跃,自然会考虑到如果他虐狗虐得过分,那他日后即便将狗绑在身边,狗也会排斥他这点。
出于这个顾虑,十分擅长借刀杀人的他自然会盯上其他人,引诱那些不知情的人帮他虐狗。等着那些人虐完了他的狗,他就会去捡起一个与他没有冲突的成品回家,美美坐享其成。
而谁才是那个虐狗的最好人选?
安知只要一想就知道,他的好弟弟盯上了他。
而诚如安绪所想的一般,他安知算不得什么好人,他的性癖喜好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跟安绪差不多。现今安绪想弄石跃,他也想弄,加之他这些年对安绪好是好,却不喜欢安绪住在安家,在身边留个不稳定的炸弹。于是为了提醒父母什么叫危险,逼父母做出选择,他需要安绪针对他,借此把安绪送出安家远离他的母亲。但这件事他设计的不好,没过多久就被作为好友的秦争和江训知道了,也失败了。
此后,安绪了解了他的心思。那站在安绪的角度来看,这个时候,如果安绪把自己的弱点送到他的手里,他自然会好好利用。
想通了这件事,安知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安绪算计了。毕竟像安绪那样聪明扭曲的人,如果不是有心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看上了石跃,他们是很难发现他的心思的。可等安知反应过来这件事时,石跃已经得罪了江训,江训就像条疯狗一样开始不受控制。
安知见江训情绪激动,索性由着事件继续发酵,心里打起了其他的算盘。
几天后,他先与秦争他们说出来安绪的打算,让不喜欢被人耍的两人同样不满这件事,之后又顺着事情发展,看似以霸凌的行为圆了安绪训狗的心思,其实一直都以这件事吊着安绪,就是不给石跃最后一击,以此引出等不下去的安绪自己布置下一步棋。
结果很显然,安绪等不了了,就主动要求石跃回到自己的身边,又把石跃送到他们的身下。
也是从安绪弄走石跃的那一刻起,安知和安绪之间攻防的角色变换了。
安绪没能借刀杀人,只能以自己最恶的嘴脸面对石跃,毁了日后可能以救赎者的身份出现与石跃在一起的可能。而他们三个之前之所以不上石跃,也是在等这件事。
如今,安绪训狗失败,石跃的身边再也没了那个想要捡成品、装好人、趁虚而入的小人,他们自然可以对石跃下手了。
而安绪大概永远都不会懂,三个只想享受的人选择了一款蛋糕,可以在无法单独拥有的时候选择分享,却不能允许有人在一旁盯着,准备独占生日快乐的标。
只是……
把这次抢人的过程当作自己斗赢安绪第一步的安知垂眸,凝视着石跃遍布吻痕的身体,忍不住轻轻留下一个吻,隐下了自己的其他心思。
那天之后,安绪给石跃准备了一条狗链子,叫来了家里的车,带着很久没有说过话的石跃走出学校,来到了一家公司门口。
期间,安绪慵懒地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手表,等了片刻,在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的时候与石跃说:“看那边。”
出门前被安知三人轮了一遍,衣服有些乱的石跃顺势看去,瞧见了一个神清气爽的中年男人。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红光满面、甚至还胖了一些的石父从车子上下来,引得石跃抿紧了唇。
注意到石跃情绪的变化,安绪以温柔到有些古怪的语气对石跃说:“你家里其实没有要破产,你的父亲虽然出身不好,但头脑很好,事业也很稳定,那你猜他为什么要骗你?”
安绪这一句话暴露出了许多的信息,就像是石跃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石跃没有说话。
安绪却全然不在意,只道:“其实他根本就没收到江训的钱,他只是接到了江训的一个电话,他便迟疑了片刻,一分钱不要地把你送到了江训的嘴里,还以自己的生命为由,断了你的退路。”
“……”
“之后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说了那么多次退学他都没有回应,不是因为他公司要破产了,他没有办法保全你,而是他想要用你搭上他平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人。”安绪说到这里,见石跃面无表情身体却有些颤抖,便忍不住抱住石跃,一边轻轻拍打石跃的后背,看似在安慰他,一边薄唇勾起,残忍地说,“你再猜,他知不知道江训想要你张开双腿?”
闻言石跃抖得更严重了。
安绪抱着他的手臂为此加重了力气,随后话锋一转:“石跃,那天在浴室安知跟你说了什么?”
石跃咬紧下唇,根本不想理他。
安绪等了片刻,见他不提,就自己主动提起:“石跃,他的话其实没有意义,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
“安知应该跟你说过我母亲的过去,而我母亲对我很好,我从没有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她,但我小的时候看过太多母亲讨好男人的嘴脸,于是我很厌恶母亲对别人笑,对别人好,更厌恶我养的狗贴着那些男人的脚摇尾巴,所以我杀了它。”
“…………”
他不曾给自己留什么面子,诚然道:“但受到了母亲滥交的影响,此后我虽然能硬起来,可我无法跟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便认为自己是个不太健全的失败品,十分烦躁。”
“后来我去了安家,看到了安知,突然发现安知的外貌跟我很像。”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他和我那么像,却拥有着跟我完全不同的命运。他看起来是那么地完整,拥有的东西也多,所以我就想——既然我们那么相像,那他为什么不能变成另一个我,一个完整完美的我?于是从小到大,我都在默默地用我的喜好引导他,修改他的样子,将他当成第二个我来看,第二个我来养。之后我遇到了你……”提起这段过往,他以抱着石跃的姿势,亲了亲石跃的发顶,眼神平静,语气古怪,“老实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硬了,可我没有办法去占有你,于是我就把主意打到了安知的身上。我想我要是看到安知在你身上起伏,那与看到我自己上你也没什么区别,为此我让安知注意到了你,也引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有意吊着他的胃口,让他越发在意你。”
“可同时我又很小气,我知道当一个男人想睡另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不可能对另一个人没有半点好感,而我可以把安知当成我来想,却知道你不会把安知当做我来看,为此我不要你迷上这段扭曲的情,便把秦争和江训也拉了过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石跃瞪着一双没了情绪变化的眼睛,在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再听安绪说什么,而是专心地盯着远处如棉如絮的白云,心里想着那片云飘得很慢。
安绪不知石跃在想什么,只在心里嘲讽安知真的很蠢。
安知以为他是想借着他们的手训狗,不知道他是想要看安知和石跃混在一起,再用这个过程彻底摧毁石跃待人善良温柔的心理,毁去他不愿意看到的表现。而石跃身处困局,便无法对别人笑,也不会再因温柔接近他人,更不会爱上将自己拉入地狱的三头恶犬。加之这三人实力相当,即便后来经由身体与石跃混出了感情,也无法挣脱掉其他人只带石跃过上二人世界,因此他们谁都无法奔向谁,谁也不可能与石跃谈情说爱,谁也不能拉走石跃的目光,只能一辈子都混在泥潭里,无法走出奔向光明……
这时,幻想着自己想要的画面,冷静又偏执的疯子还在低语。
“现在你恨我入骨,我就占据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笔,之后你是不会对我摇尾巴了,可你同时也不会对任何人摇尾巴了。仔细想想,这世上还有比这件事更美好的事情吗?”
他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最扭曲的话语。
“没有了。”
他紧紧抱住石跃的脖子,像是想要勒死石跃一样,深情又偏执地说着。
“这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
念着这句话,石跃不想争论,因等不到天边的那片云飘走,便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正文完】番外一:善念结恶果
被霸凌的前一天,石跃躺在宿舍里做了一场梦,难得梦到了之前的事情。梦里的石父正围着方父转来转去。
为了讨好方父获得更多的利益,石父在听说方父的儿子与石跃差不多大时,主动将石跃带到了方英的面前,并一遍又一遍地给儿子洗脑——
“看到方英之后,不管方英说什么你都要听,不管方英对你做什么你都要忍,不管方英要干什么你都要说好。”石父囔囔个没完,“你要好好跟着方英,记住了吗?”
从小到大都很听话的石跃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等之后进了方家,石跃看到了方英,被方英的脸吓了一跳。
方英与石跃身量差不多,但生了一张很是不好招惹的凶相,一看就是坏脾气的孩子王。若是要换个方式形容,对方大概就像电视剧里飞扬跋扈的恶霸,石跃跟着对方没少被骂。
而与外貌一样,方英属于攻击性很强的类型,但方英这人又很讲究公平,所以他这人会平等地攻击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从不厚此薄彼……时间一长,除了石跃没人能忍得了他,他的身边也留不下什么朋友。
有几个朋友走前也问过石跃:“你为什么不与他断了,你是没自尊吗?”
石跃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年纪小脾气大一些也算正常,等以后长大了就好了。”
而方英长大后确实变了。
不过不是变好了,而是变得更疯了。
其实与凶恶的面相不太一样,方英没什么心机,很容易被骗。因此,当有一日沉迷游戏的方英骂骂咧咧地说,自己被游戏里的男人装妹子骗了钱之后,石跃心里就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颓废了没几天,方英大脑一抽,带着我等天之骄子都被人骗了,你们这群挫货凭什么不被骗的扭曲之心,果断开始了打游戏必开变声器,先追着游戏里的男玩家哥哥长哥哥短,等着人家被他迷得团团转,再关掉变声器,骂人一句臭傻逼的不道德之路。
石跃曾经试图阻止,阻止的后续就是方英也开始逼着石跃陪着自己一起玩,非要组个专骗男人的“软妹”队。
不知道他们这猛男身材跟软妹有什么关系。石跃做不到,通常不说话。
其实石跃根本就不喜欢打游戏,而且因为游戏玩得不好,通常他打一局游戏要挨两边骂。
骂他的两方分为坐在他身边的方英和被他坑了的队友。因此游戏玩了没多久,他就在辱骂声中迅速苍老了十岁。
又是一天,方英锁着他的脖子,逼着他打开了游戏。
进入游戏后他和方英的搭配依旧完美。
方英忙着开变声器,追在伤害最高的男队员身后哥哥哥地叫个没完,活像是准备下蛋的母鸡;他站在角落里,对着五颜六色的屏幕放空大脑,主打一个谁骂我,我都不理。
这时,一个很贵的礼物道具砸在了石跃的脚下,把正在划水的他吓了一跳,然后他瞄着给他送礼物的男号,以及方英准备干坏事的脸,瞬间扑了上去,张嘴就是一句有些紧张的——“我男的。”
然而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对面的男号。
对方的礼物像是不要钱一样砸了过来,直到石跃被这操作弄得都下线了,对方送礼物的特效还没有结束。此后石跃两天没有登录,再上号的时候才发现方英盯上了这伙人,这两天都在跟这群人组队。
而那天给他送礼物的男号也在这里。
没过多久石跃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给他送礼物的人拿着的男号是本区实力第一的大神号,装备壕得与方英一样,但打游戏的手法却跟他差不多,都是只会划水的抠脚选手。
但与他不同的是,对方可以光明正大地划水,其他人不会针对,他不行。当队友发现他不怎么出伤害之后,有一个人开始骂他:“划水的能不能退出去?占位置还不出伤害等谁给你上坟呢!”
被骂的石跃尴尬到立刻就想下线。
方英听到这里嗤笑一声,拍了拍石跃的肩膀:“骂得挺对,这人挺会骂的,你跟人学学,别一遇到骂人的事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都不知道怎么回。”说罢,方英又想了想,担心石跃学会骂人没准会顶嘴,又改了说法。
“算了,不学就不学了,咱都是有素质的人。”
话音刚落,有素质的方英清了清嗓子,点开了队内语音:“我xxxxxxxx,你他xxxxxxxx,看不到我花钱买位置了吗?你个臭xxxxxxxx,你怎么收钱的时候不xxx。”
十分钟里,他骂人一直不重样,最后被官方禁了言。
此后可能是被方英骂人时狂野吓到,这群队友几乎都退了队。
发现自己钓了几天的男凯子也跑了,方英心气不顺,就一边骂一边抽了一根烟。等过了几秒,方英眯着眼睛点着屏幕,说:“这个傻逼怎么没走?看热闹啊?”
然后他挤开了石跃,对着对面那个一直一动不动的人物勇敢开麦:“朋友,你在这里站着干嘛呢?”其实他还有一句你在这看你妈呢没说。
石跃不用细想都知道他这是火没出完,打算抓个倒霉蛋继续骂,刚要拦他,就看到那个用人物正面一直对着自己人物正面的人突然发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好似在安慰石跃。
之后没多久,石跃与这人加了好友。这人从不开麦,基本上每天都是石跃先上线,对方后上线。
对方上线之后,石跃有几次好奇地打开了与对方的对话窗口,发现不管看几次,对方与他的对话框都会显示正在输入,但不管等了多久,对方都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发过来。
石跃把这件事说给方英听,方英有些不解,就说:“这傻逼该不会不知道应该跟你说什么,就一直输入删除输入删除吧?”
石跃摇了摇头,不认为这种可能存在就说:“这怎么可能。”可能是出自好奇,没过多久石跃又一次点开了对话框,主动发出一句你好。
对方几乎是瞬间回了话,弄出的这副样子还真像方英之前说的那种。
石跃闲着无事,便主动与对方聊了起来,渐渐地把这个游戏当做自己的聊天软件。
很快石跃发现,这个男号背后的人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如果石跃跟他说了某部电影,问他知不知道,他肯定是不知道的,因此在石跃打出有关电影的话时,他通常以沉默应对,但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又会像查好了资料,做完了笔记的人一样,开始与石跃聊起电影的内容。
那时的石跃难得起了坏心眼,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不与对方顺着聊,而是一天换一个话题对方怎么接。然后他第一次去尝试了一下缺大德的做法。
果不其然,对方卡了壳,等过了片刻,对方才回了一句,八成还是照搜索出来的内容照搬的。
发现这件事可把石跃逗乐了,但同时石跃也看出了对方是个很认真的人,涵养也很好,便不再与对方开这种玩笑。
有时对方会输入文字问石跃:“你讨厌什么样的人?”
石跃嫌打字费劲,考虑片刻,开着语音说:“满嘴脏话……还抽烟喝酒的人。”
正在摔着鼠标找着新凯子骗的方英这时幽怨地转过头,虽没有说话,却胜千言万语。
石跃一噎。
根本没想扫射方英的人很快又改了说法:“开玩笑的。”
随后石跃与男号背后的人就以这样平淡且平和的方式聊了一段时间。此后不管玩不玩游戏,他们都会聊日常。
几天后,刚跟石跃吹嘘完又找到个新傻子的方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石跃打开语音跟男号聊天的时候神情呆滞地冲了过来,推开房门后就是一句——
“石跃,我们交往吧!”
一直沉默的男号和石跃同时傻眼了。
石跃心说方英怕是真疯了。可随后看到闯进石家的方英忽然擦了一下眼睛,看着不似平日那般骄傲,石跃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交往的要求未必是真的,求关心倒是很真。
方英怕是遇到了什么事。
因此石跃抱着哄对方的心思,想也不想地说了一句:“好啊。”然而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一直跟他聊天的男号就下线了。
而一向阳刚暴躁的方英只流了一滴泪,就恢复了之前的做派,反骂石跃恶心,垂涎他的身体。
被倒打一耙的石跃缓了片刻,才问:“你怎么了?”
“骗人骗伤心了。”方英说,“我遇到了个傻逼,我都告诉他我是装女号的男骗子,他还问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这……尊重,祝福。石跃的内心毫无波动:“然后呢?”
方英说:“我告诉了他,除非我长逼,不然这事没得谈,他就说他知道了,过两天会来找我的。”
石跃品了又品,没听出什么感动人的点,反而听出了点恐怖感,便难以置信地问:“你被打动了?”
“去掉一个字,我被打了。”方英抱怨着,“我说这话时我爸正好路过,将我打了一顿。”
“……那确实挺伤心的。”
方英恨声说:“他还骂我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除了装女人,什么事都做不好!”
石跃:“嗯。”倒也挺中肯的。
之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件事,都把之前告白的插曲忘了。可这个插曲过后没多久,石跃在深夜时分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通电话。
“喂……”
他举着手机许久,没有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挂断电话后又睡不着,就登入了社交软件,凑巧看到了在同一时间给自己发来信息的男号。
【见个面。】
石跃考虑了一下【不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又说【如果我说我对你有好感,你会跟我交往吗?】
石跃想也不想道【对不起。】
对方似乎是起了火气很快又问【你的对不起是指你不喜欢我,所以你拒绝了对吗?】
石跃觉得这个答案很明显,就没回。
对方又带着恨意问他【那你喜欢方英吗?】
石跃头脑不太清醒,没反应过来对方怎么知道方英,只单纯地考虑着对方的问题,回到——
【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答应他不答应我?】
【我答应他是因为他那时很可怜,我狠不下心说不好。】承认自己是心软而不是心动的石跃为了斩断对方没必要的好感,隐下了那句方英也不是认真的,改而变相再次拒绝对方【我真不是女装男。】
话音落下,对方再也没有发来信息。
石跃盯着手机看了一段时间,见对方没了动静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方英喊他来家里吃饭,他人去了方家刚坐下,便看到方家的门被人推开,接着人高腿长的江训大步流星地朝这里走了过来,直接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出去两步。
他慌张地抬起头,见那双美丽的凤眼里充满了冷意怒气,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英也没想到江训会突然出现,所以一时也被震住了。
其实这不是石跃第一次见到江训,由于方家在给江家卖命的原因,方英对江训还算熟悉。就像是石跃有时必须看方英的脸色一样,方英也要去看江训的脸色。但方英和石跃的性子不一样,受不了委屈的人不想看人脸色,便时常跟石跃说江家兄弟的坏话,致使石跃虽未与江训往来,却对这个名字不陌生。
而石跃第一次见到江训时,他还不知道江训是江家人。当时他从方英的房间里出去,遇见了跟哥哥来到方家的江训,并因为对方实在漂亮多看了两眼。
此后他在方家遇到了江训不下五次,那时心里只觉得有些奇怪。他还记得方英说过江训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方英,很少会来方家,所以频繁与江训偶遇的他有点弄不懂江训怎么转了性。
一段时间过后,由于江训每次来方家,方父都会让方英陪着,方英崩溃了。
实在忍受不了每次都要带着石跃与对方大眼瞪小眼,方英勇敢地反抗了自己的父亲,在江训到来后拉着石跃的手说要去玩。
走前石跃回头看了江训一眼,迟疑地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江训漂亮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似很不情愿,但贴在沙发的屁股却抬了起来。
然而方英一向不会看气氛,很快接了一句:“他不喜欢跟我们去玩的,我们走吧!”
江训又绷着脸坐了下去。
后来江训又来了几次,方英受不了了,伸出两只手掐着石跃的两边脸,说了一句:“他是不是很讨厌?”
石跃打从出生起就没在背后议论过人,当即闹了个红脸,说什么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