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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漏斗灌药(微)

 

“怎么?还害羞呢?”

桃花眸,含情眼。

不笑时总像憋着一肚子坏水,笑起来,水汪汪的,月牙一弯,坏水咕噜噜地往外冒。

卓松泉眼尾微翘,一双生有刀茧的大掌不老实的伸进颖半夏的中衣,在那紧痩的腰肢上来回梭巡,引来肌肤表面的阵阵酥麻,偏偏他从脚趾到头发丝都展现出一种理所当然的底气,脸皮厚的最高境界无疑是令别人对自己本身产生怀疑。

“我自己能洗。”颖半夏指骨屈起,拽着自己孱弱的中衣不肯撒手。

“我不!”卓松泉眉眼弯弯,耍起无赖浑然天成,趁机朝他弹滑的白臀狠狠摸了一把,三两下就将自己同他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一起洗!”

颖半夏哪里是他的对手,根本拧不过,认命地揽住卓松泉凑过来的身子。

卓松泉迈动两条锻炼得结实健美的长腿,跨进屏风后的人工挖凿的浴池,白蒙蒙的热气将他们笼罩。

酸痛的腰身由于热水的浸泡缓解不少,颖半夏光裸的后背靠在池壁上,闭上眼,舒服得直叹气。

瓷釉的皮肤底下淤积着青紫,一看就知道受到了何等摧残,卓松泉怜惜他昨晚是真的辛苦了,虽然心猿意马,倒没敢真的再孟浪,拿过香胰子,细细将他打湿的满头乌发一一清洗。

这几天的相处,颖半夏已经大致摸清了男人的习性,他喜欢逗弄自己不假,可同样也是万般的顾惜,比如现在,颖半夏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只需要安静的享受他的服侍就行了。

卓松泉觉得自己真是当代柳下惠,那人美好的身子毫不设防的正对着自己,稍微一个动作,他俩水下的大腿就会挨到,可偏偏颖半夏对此半点表示都没有,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他日渐娴熟的搓澡服务中去了。

奇怪,他是搓澡工吗?

他明明是他男人!

欣长皙白的颈线条流畅,水珠滑过紧实的胸膛,两点茱萸不带一丝防备,坦荡地诱惑着他。

卓松泉口干舌燥,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突然灵光一闪,他不怀好意的凑近颖半夏,贴上温热的耳垂,“等会儿记得乖乖喝药。”

这句话乍一听没啥大毛病,可颖半夏却猛地打开眼皮,浓密的羽睫颤了颤,墨染的眼尾泛起一点水光,“我的肚子已经不痛了…能不能…”

“不能。”卓松泉一口回绝,瞥一眼他有些不情愿的神情,又爱怜地抚上他的鸦发,“乖,听话,你不是一直想去游览名山大川吗,等我们把病治好了,哪儿都能去。”最后一句嗓音低哑,添上了几分暧昧,“相公还指望跟你百年好合,儿孙满堂呢。”

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象征美满的八字于颖半夏处陡然打了一个旋儿,似孤花片叶,隔幽幕,送冷冷一汪清秋,他心口揪紧,好像是生错季节的蝉。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若如青年所说的那般,他们是夫妻,世间夫妻多视“百年好合,儿孙满堂”为人生大幸,他不该免俗的。

青年憧憬着他们的未来,认真的规划,他本该高兴于那份热烈的情感。

可…他做不到。

他什么都记不起来,记忆像是黏了一层桃胶,既找不到来时亦寻不到归处。

他对自己的一切认知皆来源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卓暝当然对他很好,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只要他想,卓暝什么都能给他找来:瓷瓶字画、笔墨纸砚,甚至是前朝古物。

唯一的要求是:不离开。

他疑惑着、怀疑着、犹豫着且下意识地逃避着。

一味听从会使人盲目,他本该去思考找寻真正的答案,然而“他或许在骗我”的想法一出,向外行去的步伐又怯生生地退了回来。

他在害怕。

害怕揭露的真相太过残忍,就像害怕有鬼的房间的转角。

所以,即使明知道对方话中存在漏洞,依旧甘之如饴。

不像失忆倒像失智。

或许就如卓暝所说的那般,是“病”了吧。

水是什么时候开始凉的,颖半夏没有印象,等他从思绪的潮水浮起时,卓松泉正用干净的帛巾将他的发丝擦得半干。

接下来的事让他没法再神游天外。

等那支细长的漏斗送到他面前时,他下意识就想跑。

“我不要。”颖半夏嗫嚅道,两条长腿死命夹紧,拒绝打开。可惜他忘了,面对卓松泉他只有当手下败将的份。

“乖嘛。”卓松泉哄着他,掰开大腿的力道却不容人抗拒,“不然我一个把握不好,受罪的还不是你。”

他总是这般,看似要和你商量,但其实他早已堵住你的所有退路,你除了乖乖照做,根本别无选择。

那漏斗形如莲茎,呈碧玉色,软中带硬,空心的内部刚好能让水流通过。

“…”

卓松泉熟练地从一旁掏出药膏抹上颖半夏的腿心,指甲有意无意地刮蹭着那颗有些肿胀的红豆,颖半夏敏感得不行当即呜咽一声,别过脸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口齿含糊,“你别…别弄…”

“别咬自己,咬我。”卓松泉轻柔地拉开他的手,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颖半夏一点都不跟他客气,薄唇一张,卓松泉手背瞬间多了一排牙印。

卓松泉失笑道,“牙真齐。”

温热的手掌揉捏下,厚重的膏药渐渐化开,呈现出诱人的蜂蜜色,高耸的阴户如同淋上了一道甜腻的糖浆,卓松泉喉结滚动,他想起昨晚自己是如何进入这具优美的躯体的,碧绿的漏斗一寸一寸楔入,颖半夏原本安静平伏在床上的手指攥得紧紧的,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一点点打开,毫无保留的。

羞耻、不甘、委屈。

这些情绪像隆冬的霜雾,将他的一颗心冻得战栗。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自己必须得尽快想办法离开这儿,离开这个人。

一口胭脂肉洞在空气里徐徐绽开,一眼就能瞧清里面滑腻蠕动的红肉,卓松泉的目光就没移开过,手下缓缓用力,颖半夏腰腹的肌肉瞬间绷紧,无助地揪紧一旁的床幔。

“放松…乖…放松…”卓松泉伏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暗哑,“会很舒服的…”

接着对准肉道的尽头用力一桶!

“唔!”

颖半夏瞳孔一缩,灰眸湿亮极了,浅浅的水雾藏也藏不住,一只素净的手掌覆住小腹,底下埋藏着一块凸起。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打开了。

卓松泉记得那种滋味,他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颖半夏的,记得这具无与伦比玉体给自己带来了多么销魂的体验。

火热的腔肉会死死的锢住他,令他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到极致,清冷的白山茶香软成一管酡红胭脂,他亲自把这胭脂一寸寸碾平,晕成糜烂的绯红。

他记得,颖半夏自然也记得。

他捅得那样深,每一次的冲撞都像是世界末日,滚烫的温度仿佛要把他融化。

一股温热的水流顺着细管缓缓注入体内。

“烫…”颖半夏合拢的睫毛颤动不止,即使已经不是陌生法,顶得颖半夏几乎咬不住下唇,几缕细细呻吟从齿缝间泄出。

“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好像是有点…”

两人的交谈由远及近,颖半夏的大脑“轰”地一响,血液一股股往上涌,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哭道:“求你了,快放开…”

男人充耳不闻,越弄越狠,“咕啾咕啾”地水声只怕连巷子外都能听见。

逐渐的,灯线已经照到了转角,他试图维护的自尊可笑得仿佛一层廉价的窗户纸,只需轻轻一戳,便再也别想捡起来。

颖半夏脱力般垂下双臂,这个人就是故意的,故意的要把他这条开膛破肚后的鱼放在太阳底下曝晒,供所有人观看。

他懒懒搂住男人的肩项,扬起皙白脖子迎合男人的动作,流香涨腻,唇间一点嫣然如凝血,百转千回,媚态毕现。

那两人走进巷内,面面相觑。

霜冬腊月,他们却在这空寂无人的小巷中嗅到了一股别样幽芬。

“还跑吗?!”

颖半夏早被扒了个精光,脊背赤裸,腰窝深陷,雪臀上盘踞的五指红痕格外扎眼。卓松泉扣着他的窄腰,贲张的巨物自上而下贯穿湿润新嫩的后穴,一点红腻的肠肉跟着他越发用力的动作颤颤巍巍,像一截蜡烛燃烧后半融不融的红蜡,温热且柔滑。

“嗯额…”

大片黑暗侵蚀着他,颖半夏感觉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上的人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在他体内掀起惊涛骇浪,自己仿佛是一片桑叶,由春蚕啃食。

滚烫紧致的内壁吮吸男根,细小的电流四处流窜、层层堆叠,他哽咽着,拽住床单的手指骨节屈起,想从这具狼狈的躯体里解脱出来。

他似乎被一种名叫“手铐结”的绳结绑缚着,越挣扎越会收紧,直至他放弃抵抗。

“还跑吗…”

随即而来的就是鞭驽策蹇般的深捣,薄嫩的腺体根本经受不住如此结实的捅弄,充血敏感的媚径一阵阵痉挛,颖半夏低泣一声,似乎突然被抽了走脊椎,身躯如春泥般瘫软下来。

一记重击之后,卓松泉将还未发泄的阳具从后穴中拔出,里面又热又紧,比缺水的鱼还饥渴,脱离那口胭脂肉洞,颇废了些力气。

卓松泉搓揉了两把丰满的臀肉,勾过那人光滑的腰腹,令他赤裸瘫软的身躯翻过来正面仰躺对着自己,居高临下地审视自己的猎物。

颖半夏眼睑低垂,一动不动地躺在他面前,眼角泪痕点点,颈下锁骨蜿蜒,湿透了的肌肤脂光水润。

胸前两枚红果许是在被褥间摩擦过久,顶端肿胀非凡几欲滴血,发泄过太多次的性器此时安静地卧在稀少的体毛中,其下玲珑的莲唇水光泛滥,原本包裹住的肉蒂肿得有小拇指高,像蚌壳磨砺的珍珠,俏生生地探出唇瓣,仍旧残留牙印。

被发带绑起的乌发由于激烈的情事披散蔓延至整榻,几缕打湿的发丝如黑蛇般贴在他柔韧的酮体上。

像只慵懒惑人的海妖。

“跑吗?”卓松泉问。

跑吗?

他跑得掉吗?

帷帐温暖如春,似要将靡靡兰麝糅入他的骨髓,颖半夏勉强睁了下双目,往日清冽纯澈的眼波荡然无存,像起了蒙蒙白雾,望向卓松泉的眼神茫然浑噩,“…我跑不掉…”

“那就留在我身边吧。”卓松泉不以为意,将他的双腿分开抬上肩头,扶住自己的宝贝疙瘩,倾入红莲两瓣中,“我干过的坏事不少,说不定哪天就走你前面了。”

宛如破开鱼肚,随着红腻皱褶一圈圈碾平,滋滋的水声响起,“到时候我的小金库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嗯…”颖半夏情不自禁地挺起腰,腰眼发麻,尖锐的快感一波波涌来,冲击感官,“…我说‘不’…嗯…有用吗?”

“当然…”卓松泉后撤一点,旋即挺腰狠狠一撞,只听一声“噗嗤”锐响,尽根没入。

“啊!!”

太痛了。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仍是不习惯男人这般蛮横到不讲道理的进犯。

猩红的肉膜撑到极致,犹如一朵雨中怒放的红花莲,颖半夏压抑杂乱的呼吸,抬手拽住男人垂落的头发,使出了吃奶的劲。

豆大的汗珠从卓松泉额角滚落,他明显也是痛的,却坚持接完刚才的话,“没用!”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啊…嗯嗯…啊!”

月色昏沉,一间客房的床榻抖如筛糠,淫靡的水声绵绵不绝。

清晨,雪声索索。

店里自然没什么客人,掌柜托着腮打盹,正昏昏欲睡时,一条人影跨了进来,冷风穿堂。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醒醒睡眼,定睛一看,“鬼啊!”

他失声道。

“青天白日哪儿来的鬼。”

卓松泉没好气道。

不怪掌柜惊讶,他目前的形容的确狼狈,外面风雪夹道,来不及融化的雪花披挂满身,便如行走的雾凇,又很快因为他高于常人的体温而热气腾腾。

他一身玄衣,店里光线又暗,一不留神很容易联想起黄泉河畔的无常。

且,颖半夏下手利落又狠辣,一锭子下来,大庄主喜提食铁兽同款黑眼圈…甚至发青带红。

右眼高高肿起,再多情的眼波都泛滥不起来。

“客官…你这…”掌柜对这位原本风貌伟俊,举止奇诡的客官有点印象,昨天夜里他抱着自己的夫人一起来住店,出手阔绰,直接就甩下了一粒金镙子,“是给尊夫人买的药吗?”

掌柜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袱,昨天那位夫人一直窝在他怀里,露出的小半张脸红得不正常,似是抱恙在身,这位客官估计是一早起来给夫人买药去了,怪不得如此狼狈。

不过,这年头的郎中起床气都这么大吗?怎么还打人呢?!

掌柜狐疑道:“客官,你这怕是要搽点药膏。”

“没事。”卓松泉掂了掂手里的包袱,嘴角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怪笑,“我夫人打的。”

“哦…”掌柜,“啊?”

卓松泉两步跨上二楼,指尖包袱悠荡,他溜溜哒哒走一圈,像豪门贵女炫耀自己精致的首饰,又如打了胜仗的大将军在耀武扬威,“他嫌我不中用!”

掌柜满头问号,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玩什么奇怪的东西。

“货带回来了吗?”

冷冷的人声从帷帐里传出,卓松泉屏息,神情肃穆,“带回来了,在这里。”

房间静了一瞬,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似乎连空气里翻飞的尘埃都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此情此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谋反的乱党在接头。

许久,一只肤色冷白的手从帷帐中探出,“给我。”

卓松泉盯着那只手,颖半夏的皮肤很敏感,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这次也不例外。

冷白的肌理间夹杂着绯红,指痕沿清瘦的腕蔓延,深浅不一,恍若缠缚的红绳,是他织就的锦绣山河,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缘。

他克制住自己想拽住那只手腕,然后一把将他的主人拉入怀中的念头,将东西递了过去。

碍眼的帷帐里人影恍惚,刻意压低的衣料摩擦根本逃不过卓松泉的耳朵。

他想象着那个人悲愤无奈的委屈模样,屈起食指,用骨节搔了搔鼻尖,掩住因愉悦不自觉勾起的唇角。

那包袱里面的可不是什么治病的药材,而是裤子。

昨晚颖半夏的裤子先是被他撕成了“开裆裤”,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变成了一块块碎布,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条裤子没法穿了。

为此,颖半夏赏了他一拳,卓松泉很郁闷,说:你不觉得其实人穿裤子是一件非常不合理麻烦的事嘛,你看啊,它夏天没法防蚊子咬,冬天臃肿跑不动,办事也很不方便。

颖半夏差点又给他一拳。

老实说,平时的卓松泉其实挺正常的,要不然早送他出殡好几轮了,哪还能容他如现下这般活蹦乱跳,但在对待颖半夏的方面,他实在是厚颜无耻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大概真如颖半夏所想的那样,他是生来克他的。

世人遇上难缠的事或人常说: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扪心自问:你既然都已经惹不起了,居然还妄想躲得掉?

他就在那里,无论你在意或不在意,他屹然不动。

卓松泉一点要走开的意思都没有,拖了把椅子坐起,双臂抱胸,雄赳赳气昂昂状若催收的债主,火辣眼神一刻不离,流露出鸡鸭鱼看家狗锅碗瓢大瓷盆一个不留的贪婪,紧闭的帐帘几乎被他的视线洞穿。

透光的布料后面,颖半夏默不作声地整理形容,皙白的颈子乌发交叠,如沁水的黑珍珠流动淡淡的光泽,他像一块玉,玉质清透;十指穿插进发间将三千乌丝拢到脑后,发带用嘴叼着,眉睫低垂,眼底是疲惫的青黑。

卓暝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生存理论,你敬他一寸,他占你一尺。

他是不可能说动他的。

敢留他一人在客栈,说明他压根不怕他再跑。

卓松泉熟悉锦阳城如同熟悉自己家的后花园,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转角,每一处房屋都是各司其职的苗圃花朵。

反观颖半夏,于他而言,锦阳城的构造复杂程度不亚于人脑神经。

颖半夏不想为难自己。

“对了,半夏。”卓松泉突然出声道:“我出门一趟,带回来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身子向前探一点,“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颖半夏回答道。

“诶?为什么?”卓松泉奇怪道。

“我之砒霜,你之蜜糖。”

玉质五指拨开雾纱,撩在眉间,现出斜坐的挺秀身姿,颖半夏眼眸平静,几乎与卓松泉鼻尖对鼻尖,彼此气息交融,“反之亦然。”

“哦。”

卓松泉尴尬地揉一揉鼻子,收回要再往前探的动作,道:“坏消息就是昨夜大雪封山,咱们暂时回不了山庄了。”

“不过,想不想知道好消息是什么!”卓松泉眨眨眼,依稀可辨飞扬神采,真难为他被揍成这副尊荣,居然还有心思孔雀开屏。

心态真好。

颖半夏凉飕飕地想。

他道:“你如果能不说,当然最好。”

卓松泉自动忽视他的冷言冷语,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在这附近买过几间宅子,我们可以先去住一段时间,等山路通了,我们再回去。”

“随便,你开心就好。”

犯人哪有资格去辩驳牢头的决定。

颖半夏淡淡地想,他不大喊大叫,也不争论什么,他只是审时度势。

目前的现实是,自己打不过卓暝,说不过卓暝。

直觉告诉他,若自己和这个人较真九成会被活活气死。

带着空白的记忆奔赴黄泉,判官无从下笔,这是一个糊涂鬼。

余光扫到旁边,卓松泉的黑眼圈既标志又立体,没几天功夫消不掉,颖半夏的心情总算明亮了一点,他摸索着下榻,鞋子东倒西歪,他伸长足尖去勾,像半轮月弧。

“我帮你穿。”在颖半夏来不及捕捉的瞬间,卓松泉已经蹲到他身前,一手执起一边脚踝,一手拿过软底长靴,继而为他穿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午后的鸟类拂弄毛羽。

“你用不着这样。”颖半夏睫毛微微扇动,凝视他一举一动,“我有手有脚,虽然有点残,但我不是废物。你做了额外的事。”

“你的厉害还需要我多说吗。”

卓松泉为他穿好最后那只鞋,扬起笑脸,顶着黑咕隆咚的眼圈,灿烂无比,“是我恬不知耻,上赶着巴结你好不好。”

“半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们真不是什么仇深似海的死敌,你没有杀我全家,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挺想认识认识你全家…诶?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这家伙太狡猾了,明明昨天还一副恨不得弄死他的恶犬样,今天却摆出了小狗崽般讨好的嘴脸。

“是吗?”

所幸颖半夏很会抓重点,“那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

他的直戳了当向来是卓松泉喜欢且头疼的一个点。

于是,卓松泉一脸欠揍道,“天雷勾地火的关系。”

“嘭”地一声后,大庄主的眼睛终于对称了。

待到风雪稍歇,卓松泉便马不停蹄携了颖半夏赶往宅院,客栈老板与他一个照面,恍惚间似乎瞧见眼前飘过一本“佳肴的一百种烹饪方式”,不禁瞪大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已老眼昏花到神志不清。

宅子位于一处名为“南柯巷”的深处。

院门修得十分高大,环绕的院墙规整,不难猜出以前是何等气派。

不过,须知每个黄脸婆都是从十八岁过来的。

耐不住岁月寂寞,主人久不着窝,门楣上一顶四角灯早被折腾得只剩一层油皮,枝头丰腴的红梅活生生蹉跎成了梅花干。

此时总算归来的卓松泉好比沙漠里的杨梅林,妖精面前的唐僧肉,寡妇门前的精壮汉。

率先见着的四角灯未语涎水先哗啦流一地,谄媚地笑出一嘴参差不齐的豁口,两侧门枢慢了一拍,瑟瑟发抖,犹如老太太唱双簧,没个讲究,吱呀作响,活像一对红白喜事一起办的缺心眼。

门不用推自己就开了,里面貌似有个聂小倩。

不出所料院内是闹市难得一见的荒郊野外景致。

白皑皑的积雪完全覆盖院落,天光素白,踩上去脚底残竹落叶泥泞一片,四周恣意生长的野草静默着,如同夜幕里蛰伏的哨兵,过于僻静的环境叶面雪块滑落的细小动静被无限放大,尤为清晰,仿佛无数的生灵窃窃私语。

若是到了大晚上,不闹个鬼该是对不起它这兼义庄之神韵并兰若寺之姿容的卖相。

“如何?”越是幽静无人的地方,卓松泉越是中意,因为无论是干正经的坏事还是不正经的“坏事”都十分方便:“我的品味不错吧!”

颖半夏看着脚边那几个可疑的凸起,挪了挪腿,生怕打扰到地底仁兄的清梦,“确实别具一格。”

别的不说,在接地府这一块的确十分方便。

依他所见,此地徒有聊斋而无艳谭,且合理怀疑此处其实是卓松泉埋人的老窖,“晚上估计会很热闹。”

院子这么宽敞,大半夜都该起来嗨了。

“好啦好啦。”尽管卓松泉脸皮自诩万里长城永不倒,可也难保匈奴掠境有长矛,颖半夏的冷笑话他哪有听不懂的,“是我失算了,我发誓我买的时候它真的还好好的,谁知道不过才一年它就混成这副德行了。不争气啊!”

“相信我,它一年以前真的是貌美如花!”

“只可惜美人迟暮。”颖半夏平淡地陈述道。

他身无长处,除了一副古怪的身子,他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吸引到这个人。

啧,也是。颖半夏心底一哂,男不男女不女的,多新鲜啊。

衣袖下的手指收紧又缓缓松开。

现在还不行,他们的实力差得太远了。

“半夏?”五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但凡他有点风吹草动,卓松泉就跟个哨兵似的,草木皆兵。

颖半夏闻言面不改色:“在想你是不是要拿我做花肥。”

卓松泉挑起一侧眉毛,“花肥应该是我才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可不就是做了花肥吗。

说完,也不管颖半夏如何脸黑,他径自扣住那双温润手掌,沿路去瞧这院子的其他景观。

“记吃不记打”是人的劣根,他早该意识到的,颖半夏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任人搓扁拿捏的对象,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决断,他所有的退步和忍让都是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所以,卓松泉始终不太想面对一件事,那就是颖半夏留在卓销身边未必是被强迫的。

这个可能性像是一把寒冰做的刀刃,捅进他胸膛的一瞬间,无孔不入寒气将他四肢百骸一并洞穿,抽刀时,明明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而人却是要死了。

杀人不见血,最是要人命。

但话又说回来,他真有必要计较那么多吗?卓松泉自我检讨一番,发现自己真没必要想太多。

煮熟的鸭子都炫进嘴里了,还矫情个屁啊!

一眼望去,庭院深远,几棵梅树穿插掩曳,漆黑的枝干吐出红蕊,卓松泉与颖半夏并肩而行,皆是高挑挺拔的身姿,若忽略周围流氓般疯长的野草,不深究他二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倒真有几分古人踏雪寻梅的韵致。

“属下严海椒。”

“属下干将豆。”

院中,两名身高相仿的少年异口同声道:“见过庄主、公子。”

空荡的空气中,六个字掷地有声。

仿佛把生冷的食材下入一口大锅热油当中的一刹那,滋啦震耳。

当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名字,颖半夏受到冲击,两位是认真的吗?

恕他孤陋寡闻,长腿的辣椒和豇豆真的不多见。

它们应该在锅里,不应该在这里。

两名少年皆作暗卫打扮,穿黑衣,口鼻蒙住,仅留下四只乌亮的眼珠在外头,右边的“干将豆”双目圆润如雨燕,而左边的“严海椒”则细长似柳叶,不由得使人联想到诗中二月春风,几乎能想象他们黑布下面青涩的面孔。

他将目光移到卓松泉脸上,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世上缺心眼的父母不少,但两对父母不至于都缺心眼到一块儿地去,所以这两个名字只能是卓松泉给起的。

卓松泉努努嘴,“当时我已经连吃三天干粮了。”想加盘咸菜有什么错?

即使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卓松泉也很少向他提及自己的过去。

颖半夏与人相处一向有分寸,他不提,自己自然不会去多问,不过从零碎的只言片语中颖半夏推断他幼年生活多半是不太好的。

隐隐的,有些心疼,虽然不合时宜。

“半夏不是外人,你们不用对他隐藏真容。”

说完,卓松泉就跟个大地主一样,矜傲的冲主屋一扬下巴,“太阳下山之前让我看到你们的实力。”

“是!”

“屋顶修起来会很麻烦,要不我还是去找个泥瓦匠?”颖半夏问。

术业有专攻,一般人培养暗卫多是去替自己做些送人登极乐的事,修房子打杂未免屈才了些。

“放心啦!”大眼睛的干将豆全然没有暗卫的阴沉之气,他大大咧咧地拍胸脯说道,“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泥瓦匠,专业的!用过的都说好!”

严海椒听完,眼神复杂。

颖半夏:…

既然是专业的,那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二人步态轻盈似猫,犹如太阳底下铺上的一层阴影,又快又轻地掠上屋顶,颖半夏不免有些艳羡,攥紧手心,力量从手臂涌出又到腕间截断,乏力感穿行筋脉。

紧接着颖半夏看到他们纷纷掏出各自工具,显然要大干一场。

说干就干,只见干将豆雄赳赳气昂昂,单手抡起一把大锤,严海椒发现不对,电光火石间伸手去抓他手臂,扑了个空。

“轰隆!”

俗言道,富不过三代,想来专业户最多三代。

当晚,颖半夏同卓松泉躺在一张床上,夜观天象。

他们都睡不着。

卓松泉睡不着是因为颖半夏不给他抱,颖半夏睡不着是因为卓松泉老想抱他。

“半夏,你冷不冷啊?”边说便往床内挪。

“不冷。”颖半夏生硬地贴到墙壁,“我困了。”

黑暗里,一条手臂揽到腰间。

颖半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那睡吧。”卓松泉把头埋进他的颈窝,贪恋上面温暖干净的气味,迷迷瞪瞪道,“不冷就好,我很怕冷的。”

是真的不冷——即使外头阴冷如乱葬岗。

卓松泉体温比常人略高一些,雄浑的内力伴随他的呼吸起伏散发热意,与他相拥,像抱着一个暖乎暖乎的火炉。

“…你图什么呢?”细长密黑的羽睫垂落,颖半夏打量怀中眉眼平和的青年。

他必须承认,卓松泉长得非常好看,首屈一指的那种,眉俊目秀,鼻梁高挺,下颚的线条丝毫不含糊,干净而清晰,展开两排齐整如扇的睫毛后是一对璀璨如星的眸子,眉眼含笑时不知会误了多少闺阁的终生。

以及,苏锦的伤药效果是真好,颖半夏盯着合拢眼帘的卓松泉,目光突然变得不善起来。

他那么费力打出来的食铁兽同款,现在愣是连点影子都找不到。

可到底,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颖半夏平躺在卓松泉身边,侧过脸。

你图什么呢?

卓暝。

又或者…我是谁?

旁边呼吸悠长而平稳,颖半夏起身,跨过卓松泉,披衣下床,当然不可能是要跑。

他关心的是那两位被卓松泉倒吊在偏院的少年。

天寒地冻的,更何况附近说不定还潜伏着个吸人精气的“聂小倩”,纵是知道那两位少年不是一般人物,颖半夏也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妈蛋,烫!”还未走近,干将豆中气十足的骂声就传了出来。

偏院中,一面容清俊的黑衣少年蹲到雪地上,面前是仍冒着火星的木炭,手里举起一只热气腾腾的红薯正往另一名少年嘴里送。一听见动静,齐齐甩来锐利的视线。

颖半夏发现自己有那啥大病,老是去操一些多余的心,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一见是他,干将豆和严海椒顿时松懈,紧接着便是手足无措,他们可都在受罚啊,人赃俱获有木有啊,严海椒想放下手中的“罪证”,树上的干将豆估计吊得太久了,血脉逆流导致脑袋不太灵活,条件反射地一口叼住红薯,被烫得龇牙咧嘴。

“下来吃,我什么都看见了。”

干将豆和严海椒悻悻,这种时候人若通情达理一点,不应该都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吗?”

“庄主有令…”严海椒白皙的脸皮涨红,此情此景,不怪他底气不足,越说越小声,“…我们二人…二人…”

“佛前分赃,不如不拜。”颖半夏一语戳穿。

“他若是真的想罚你们就该吊到自己房外,”他动作轻柔,拿出干将豆嘴里的烤红薯,“这样谁也别想救。”

“不是的!”干将豆大概脑子里倒流的血着实不少,他斩金截铁道:“庄主其实纯粹是嫌我们太碍事,会打扰他办你!”

严海椒以手掩面,不语。

颖半夏:“…”说得挺好,下次别说了。

他把烤红薯重新塞了回去,嘴巴是样好东西,可以不用。

“我们是庄主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严海椒拨弄火堆,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道,“天灾人祸,地里长不出庄稼,爹娘就把我卖了…”

他顿了下,“本来是要和他一起送到店里做‘米肉’的。”

米肉…

他说得隐晦,但颖半夏焉能不知‘米肉’为何物?

心下不免晦涩。

严海椒看了眼身旁吃红薯吃得不亦乐乎的干将豆,半无奈半苦涩地笑,“他嘛,应该是太能吃了吧。”

“然后我们遇到了庄主。”严海椒的眸子微微发亮,“不过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谁,他那时的状态不比我们好多少,胸前似乎受了伤。”他陷入沉思,“血都渗出来了…”

那年,是一个酷暑。

饿死的人和枯死的庄稼犹如万里河山的装饰,细节纤毫毕现,关心的人却很少,无他,太过于千篇一律。

它一直存在,不值得细究。

身形尚且单薄的少年行走在古道上,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能嗅到一股怪异的气味,就像是某种腐烂的臭肉,路人嫌恶捂住口鼻,愈发行色匆匆。

一切都预示着一件事——他胸前伤口正在化脓。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当他路过一个小栅栏的时候,嘴角的微笑张到了最大,如同饥肠辘辘的秃鹫发现合适的腐肉,连胃囊都在痉挛。

他蹲到那两个紧挨一起的瘦小身影面前,“我的钱只够买一个人。”指尖悬飞的一吊钱于阳光下闪闪发亮,如皇宫深藏的夜明珠,又如屠夫磨刀霍霍的尖刀。

他那么小,媲美玛瑙的瞳孔里尽是孩子的天真与冷酷,“只够买一个人哦。”

房间没有任何变化,床上卓松泉安安静静地躺着,颖半夏却能察觉到被子盖的位置变动了,只怕他再晚回来一会儿,那两位少年的红薯就保不住了。

颖半夏有条不紊地脱鞋除袜,做完这一切后,躺回先前的位置。

果然,不过两息功夫,温热的胸膛便凑了过来,卓松泉一手揽着他,一边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因为烤红薯挺甜的。

颖半夏侧过身,面向他。

卓松泉也睁开了眼睛,被他盯得有点起鸡皮疙瘩,刚清下嗓,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件冷冰的事物贴了过来,“你怎么…嘶!”

颖半夏居然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

这种流氓事不都应该是他来做的吗!

卓松泉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踩到尾巴的狗,电流滋滋交过尾椎,一身筋骨酥得外焦里嫩。

“还疼吗?”颖半夏问,脸上的神情是恬静的,不沾一丝一毫俗世的欲,双眸安静宛若冬湖水。

冬天湖面底下的水其实是暖的。

卓松泉这时才发现颖半夏摸的是他胸前的一块肌肤,上面有一道疤痕。

“陈年旧伤。”卓松泉满不在乎道,“最疼的时候早过了。”

自然是疼的,只要我记得它有多疼,这就足够了。

他接受一切苦痛,并拒绝原谅。

胸前那只冰软的手掌顺着疤痕抚去,指尖不经意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触弄,像一片风吹起的鸿羽,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它抚平。

“半夏,你弄错地方了。”卓松泉忍无可忍,迎‘男’而上,“我不疼,我的兄弟疼!”

卓松泉低头吻他,从他的气息里吸吮那点蜜薯的甜味。

冬日里暖和的炭火气揉作一团,于齿舌间相濡以沫。

颖半夏心里始终记挂着先前所闻,无心纠缠,几息后唇瓣与他错了开来。

轻浅的喘息拂过卓松泉的发稍,“你那时候几岁?”

“啊?”卓松泉手下正忙着解他的衣带,那该死的衣带居然系成了一个死结,他有贼心没贼胆怕挨揍,不敢直接扯掉,于是头也不抬道,“什么几岁?”

“怎么受的伤?”

卓松泉总算明白颖半夏说的是哪件事了。

“记不清了。”垂落的长睫自鼻侧两翼打下深邃的阴影,愈发显出他五官英朗,轮廓深隽,“人在江湖漂,哪儿能不挨刀。”

他得找个黄道吉日把别院的那两个别致玩意套麻袋里揍一顿。

撒谎…

“为什么要帮他们?”颖半夏推开他宽阔的胸膛,拉出一点距离,坐起身,“另外一吊钱怎么来的?”

看这架势今晚是很难实现生命的大和谐了,卓松泉很郁闷,忍不住贫嘴道:“卖身。”

颖半夏的目光带上了怜悯。

…你还真信啊…

就听他无不叹息,“居然一吊钱。”

“你呢?”卓松泉有些期待,“你准备给我多少?”

“最多两枚铜板。”颖半夏一脸木然。

“不至于吧?!”

“一枚。”

……

“十五岁。”月色从渺远的夜空中降下,畅通无阻地透过房顶,如曳舞的薄纱,曼妙空灵。“没想到吧,人家十五岁忙着勤学苦读考取功名,我十五岁在给别人当爹。”卓松泉得意的比了个数字,“俩!”

“你真厉害。”颖半夏又道,“别乱摸。”

接着便是“啪”地一声脆响,像敦厚的猪皮摔到了地上。

“色胚。”

“哈!”卓松泉收回咸猪手,半点不恼,笑道,“半夏我跟你说,食色性也。色胚这东西真是天生的。人不好色那还叫人吗?”

“我好色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我坦白,我承认。两三岁就特别喜欢黏着那些长得漂亮的哥哥姐姐,十二岁左右脑子里就开始思考怎么娶媳妇了。当然,咱们可以说得有内涵一点,那叫思考人生大事。”

“志向远大,我辈中人望尘莫及。”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又在干些什么呢?颖半夏想。

“你拿什么娶,脸皮?”他双手平放腹部,放匀呼吸,一双清湛的眸子盯着房顶上的大洞,夜空晴朗,顶空的月亮是极其清透的白,像嵌入蓝幕的夜明珠,焕发蛊惑的朦胧。

此情此景,似乎更能牵起人的探知欲。

若有江畔,试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像林雾一般深邃,满是未知的变数,他正顺着朦胧的记忆藤蔓摸索过去与未来,“拿什么喂,喂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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