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系
秋日傍晚，窗缝中飘进一缕清风，窗帘徐徐飘晃，似乎也在聆听着讲台上传来的温声解答而随声应和。
“好了，如果同学们接下来没什么问题的话”
讲台上的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系着黑色领带，外披一件驼色的毛衣大衣，抬腕看了看表后弯唇一笑，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大家早点去吃晚餐。”
“nice！”坐在后面的男生高兴的叫出声，“沈老师真是太懂我们了！”
“啊要是能听沈老师再讲一会儿，晚点吃饭也没关系啊”
“快走快走，别犯花痴了，咱们不要辜负了老师的良苦用心，我要去吃西区食堂的红烧鱼，晚了就没了！”
满堂的人在一片吵吵嚷嚷中离去，沈意一边收拾课件，一边微笑回应学生的问候。
海渝理工大学简称海工大，是一所公立的民办二本，研究生毕业后，沈意通过招考，在心理学系成为主讲老师，这些年他的课程一向备受好评，去年评上的副教授后，开设的选修课中沈意的课更是格外难选。
提着手提包穿过走廊，该系的教务处同楼而设，位于楼层最上方的位置，讲师的办公室也在这里，副教授的办公室是两人一间，沈意开门进去，将办公桌收拾齐整。
不一会儿，另一个同事也推门进来，一看见他便疑惑问道：“沈老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女朋友呢，没跟你在一起啊？”
沈意有些懵：“什么女朋友？”
张尾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笑了笑：“害，你不会还没见到她吧，我刚回来的时候路上听说的，你女朋友到学校来了，不过好像是没找到你办公室，估计是被那几个家伙拉到大办公室问八卦去了。你赶紧过去看看。”
张尾比沈意大了八九岁，四十来岁的年纪，笑起来脸上遍布岁月的痕迹。
“我知道了，谢谢张哥。”沈意有些哭笑不得，被办公室那群人抓走，温佳瑜这会怕是已经焦头烂额了。
一进到办公室，拉长音调的打趣声便朝着沈意传来。
“哟——说曹操曹操到了。沈老师快过来，佳瑜在这等你好半天了。”
沈意一走过去，便看到温佳瑜两脸红红，额头上还有点点细汗，见他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的望着他。
救救她——
沈意笑道：“你们劫我对象过来干什么？”
“还问我们呢？沈老师，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居然不告诉我们，藏得这么好，要不是嫂子今天过来找你，许老师还在那一头热的张罗着给你找对象呢！”
话音落地，旁边略有白发的许老师狠狠杵了他一下：“别瞎说！温小姐别听他胡扯，我要是知道小沈有你这么漂亮的对象，我才懒得管他呢！”说罢又白了沈意一眼。
“这也不能怪我吧，我也是最近好不容易才追到佳瑜的你们几个家伙，别是趁我不在打我女朋友主意，都围这么近干什么，别吓着她了。”
“咦——”泛着酸气的哄声中，温佳瑜的脸皮更红了。
“好了好了，她脸皮薄，下周一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到时候随你们盘问好吗？”
“好好好，那咱们就祝沈老师和温小姐，早生贵子啰！”
闻言，温佳瑜怔了一下，慌乱的看向沈意，沈意却也是愣了一瞬。
“你有病啊，没礼貌去去，别听他的，祝你们今后每天都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沈意再三保证请客后，一群人终于放过了他们。
“对了沈老师，教务处主任之前来了一趟，说他办公室桌上有份留给你的文件，让你有时间去拿一下。”
沈意点了点头。
他带温佳瑜到自己的办公室，另一边的张尾已经走了，沈意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们等会可以直接去。”
温佳瑜道了声好，坐在沈意的位置上，打开手机产看附近的餐厅。
教务处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窗帘紧闭，室内有些阴暗，沈意伸手去摸门口的开关，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猛地扼住他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扯进门内，门锁“扣”的一声轻响。
温热紧实的胸膛牢牢抵住沈意，沈意感觉到颈侧传来温热的气息，头发扫在皮肤上有些扎痒的感觉。
“怎么最近都不来找我了。”
黑暗中，沈意的眸子变得冰凉刺骨，与之前与同事调笑的时候仿若两人。
与对方相比显得瘦削的手隔着薄衣，抬手朝着他的胸膛，准确的找到那个隔着面料的铁环，用力一扯——
“呃嗯！”
压在沈意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畏惧的往后退开。
沈意松开手，将他推到一边，按下屋内的开关。
一张俊美深邃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骨相优越，面容却精致而英气。
“顾长野。”沈意的眉眼微微压低，里面显露的厌恶烦躁却是不言而喻，“我说过的吧？不要出现在我工作的地方，你听不懂话是吗？”
沈意越过他，在主任的办公桌上找到文件，转身——
顾长野慢慢跪了下来，手指拉开衣襟，漏出那只刚刚被沈意扯得有些肿起的乳首，唇角勾着轻浅的笑，望着沈意道：“那就来惩罚我，主人。”
那是什么眼神？
期待？
“主人”
“啪——”
塑料制的文件夹被猛的砸到他的脸上。
“只有这个吗？”顾长野抬起头，脸颊上是一道被划出的红痕，看向他的表情却似乎带着些失望？
这张脸，光是看着，便能激起沈意心中的无数恶意与愤恨。
闻言，沈意的怒意中更夹杂了些扭曲，无法平息。
他一巴掌扇在顾长野的脸上，将他踹倒在地，猛的踢向他的胸腹，一次又一次。
顾长野不躲也不反抗，任他肆意践踏。
就像是被催生出心魔而忽然疯魔了一般。
沈意垂眼，却望见顾长野瞳孔中可怖的自己，他的戾气仿佛忽然被抽干，动作猛地止住，强自镇定下来坐在旁边的会客用沙发上。
顾长野唇角有一丝红意，浑身剧痛让他几乎不能动弹，他强撑着力气跪坐起来，爬到沈意腿边，埋首依偎在沈意腰间，翁声出气：“没关系，除了疼一点事也没有的。”
“沈意，你消气了吗？”
腰间的询问声让沈意回过神来，他抓住顾长野的手臂，道：“先出去，等会再说。”
他没法在外面跟顾长野待在一个封闭空间内。
况且，现在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也不免有其他人会来教务处办事。
学院教学楼下北面的背阴处，有粗壮的树干遮挡外住外来视线。
沈意站在泥沙搭建的台阶上，堪堪与他平视。
顾长野脸上还留着明显的指痕，在这张英气俊朗的面容上显出些不伦不类的矛盾感来。
沈意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白色口罩，撕开包装，示意顾长野戴在脸上。
“你跟我们系教务处的主任，认识？”沈意冷着脸问道。
顾长野轻轻捉住他的食指，解释道：“我公司之前跟你们学校有些业务往来，只是刚好认识，我碰到他让你的同事带话，就跟他说借他的办公室等一下朋友，他不知道我是要找你的。”
沈意不语，只是盯着他，分辨他的话是否可信。
顾长野又问道：“你消气了吗？”
他看向他的眼神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
不过不是为今天，而是半个月前。
沈意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只是从来没有在明面上向社交圈公开过任何一段感情，他不想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半个月前，沈意偶然发现，与他分手已经过了半年的小对象，还在因为顾长野的关系而导致在海渝找工作碰壁。
即便顾长野特意给那人恢复了原本的工作，亲自到那家公司为那人打通上下级关于他将来发展的关系。
沈意仍旧是已读不回。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顾长野乞求道。
沈意抽回手指，嘲讽得笑道：“顾长野，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耍这种令人作呕的手段。”
就像十几年前用在他的身上一样。
顾长野望着他的眼睛有些泛湿，他怕极了沈意对他露出这种表情，几乎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说出求他原谅的话。
沈意抬腕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被他耽误的时间已经有些多了。
沈意踢了踢他的小腿，阻止了他的动作，道：“滚回去，不要再到学校来找我，听见没有。”
“可是”
“我今晚会去找你，不过顾长野，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撂下这句话后，沈意不想再跟他多话，转身便走。
没一会，沈意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温佳瑜打来的。
平息下多余的情绪后，沈意接起电话，温声道：“佳瑜？”
“沈意，我去你们学院后面买两杯奶茶，给你带一杯草莓味的可以吗？”
“啊，可以的。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情又让你等了这么久，不过你可以再稍等我一会吗？我的钥匙好像落在办公室了。”
“嗯嗯，没关系的，等一会我到停车区等你吧。”
“好。”
匆匆回到楼上，拿到钥匙后，沈意赶到学校的专用停车区。
这个时候还停在这里的车辆已经不多，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温佳瑜的身影，坐在花坛旁边的长凳上，手里拿着两杯草莓口味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