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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羞耻

 

浴室。

浴缸中的人赤裸着身子,躺得很深,只留脖子的一半在水面上。水面之下,自有一番风光。

舒弦在有限的空间中尽可能别开腿,伸手往早已不堪的那处探去。她不能多看一眼,闭上眼睛,用心感受。

温热的水裹挟着她的手指,带着她准确无误地造访目的地。轻轻探入隔开粉嫩两瓣,指腹很快察觉一股不同于水的湿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吐露,让人想撑着身子挺腰,再挺腰,好让它能畅通无阻地淌出。

“嗯……”压抑隐忍的轻哼滚落,软得不像话。

“呃祁……”她没有发出后面两个字的音,也不能。可是此刻脑海中的祁连絮好像就在她身旁一样,用她的手戏弄她,对她耳语些私密情话。

本不该如此的,可是,可是——

浴缸中的人顿时卸了全身力气,嗡地潜入浴缸中,冒出几颗泡泡。呛水的难受逼得她蹭地从水中起来,大口呼吸。

虽然只是浅浅抚慰,却让她感到极致的累和头晕。大抵是中午的梦太费人神思了。

胡乱洗漱完,舒弦栽倒在床上,蜷成一团,沉沉睡去。

舒弦的童年是幸福的。

羡煞旁人的家庭氛围,不错的家境,玩得很好的伙伴。

而正如一切幸福始于家庭,又终于家庭。某次妈妈和单位出差,舒弦撞见了爸爸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进入了大人住的主卧。门半开着,里面很快传来让小舒弦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吟叫。

她隐隐约约明白这是颠覆过往所有的一件大事。恐惧、不安、恶心争先恐后涌上她的心头,手中的娃娃掉在地上也不顾了,腾地冲出家门,在电话亭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妈雷厉风行,严肃地处理了这件事,并很快与渣男离婚。

渣男尽管出轨,孩子到底还是要争一争。舒弦梦见的正是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敞开的房门口,他紧紧揽着自己,与妈妈对峙。

“这怎么说也有我的一份功劳,辛辛苦苦养了这几年,花了我不知道多少财力物力。”男人的话从未如此尖锐。

小舒弦难过极了——她在男人眼里难道只是一个商品、一个投资、一个用金钱堆砌起来的东西吗?

“小弦,和爸爸走。”

舒弦脚下生钉。

好在妈妈据理力争,使尽浑身解数,争夺来了她的抚养权。

而这之后,妈妈一人撑起一个家,就变得越发忙碌了。由于工作原因,妈妈经常需要出差。在舒弦生活不能自理时,家里聘请过保姆;后来舒弦主动提出不需要保姆,妈妈内心愧疚,每月会给她更多的生活费。

麻绳偏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第二天体育课临时要测800米,全场女生无一人请假,这叫精神萎靡的人犯了难。

舒弦耷拉着脑袋,不想多生事端给老师添麻烦,叹口气准备参与测试。

再慢不过五分钟,咬咬牙撑过去就是了。

一声令下,女生倾巢出动。舒弦体弱,从来慢悠悠地跑在后面。她掀开眼望了望在前面几个的祁连絮,更觉得没劲了。永远都是这样,可望而不可即。她和她之间,长长远远。

太阳突然从云层飘出,阴天瞬间变为晴天。

越来越多的同学跑完,场上只剩下舒弦一人。众目睽睽之下,舒弦双腿再也迈不开,直直来了个平地摔。

祁连絮早就在关注她的情况,意外发生后,她马上停下记成绩的笔,把表格塞到体育委员手里,马上跑到舒弦身边。

“还好吗?还可以站起来吗?”她小心扶着人尝试起身,结果不出所料地失败了——舒弦的腿在隐隐发抖。

体育老师闻风而来,吩咐祁连絮将人送去医务室。

祁连絮背向她,微微低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在体育老师的帮助上,舒弦成功地被祁连絮背起。

“很重的……我能走。”舒弦绷着身子。

祁连絮摇头,笑道:“轻着呢。你放松些,不然我脖子勒得慌。”

闻言,舒弦乖乖软下来,贴着她的背。祁连絮的手稳稳托着她的腿,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已然超越警戒的亲密距离几欲让舒弦的瘾再次发作。她轻咬薄唇,克制住身体中不合时宜的酥麻感。

祁连絮的头发不停地在她锁骨处横扫,实在让她无法静心。丝丝痒意从骨头传导至全身,肆意叫嚣。

不多时,她被放在医务室的床上。

祁连絮给医生说完情况,医生过来看了眼,简单检查了一番舒弦的情况。

“这位同学是典型的低血糖加上剧烈运动。”医生说,“是昨晚熬夜加上今早没吃早饭吧?”

说得倒也没错。

舒弦点头。

祁连絮追问:“她的腿怎么样?”

医生打个哈欠,摆摆手:“没什么大事,疏于锻炼突然跑这么一下,当然要抖。”

“我这桌上刚好有颗糖,给她拿去吧。”

祁连絮接过,拆开包装,把糖果递到她嘴边,看人含入,眼底却不免有了浅浅的笑意。

“什么味儿的?”她问,包装上没写。

舒弦一边嘴巴鼓起,闷声答:“荔枝。”

“啊……荔枝啊,好久没吃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舒弦觉得她说这句话时,眼睛老是往自己的唇上瞟。

不,不能凑这么近。

舒弦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马上要上课了,你不怕迟到吗?”

甜丝丝的水果香味。

“老华头的课,你知道的,逃了也没事。”祁连絮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倒是你,明明身体虚弱还硬要撑着跑步。”

舒弦僵住,没料到她会抚上自己的额头。

“谢谢……”她低喃。

“你先补一会儿觉吧。”祁连絮用手心遮住她的眼睛。

温热的。

舒弦偏过头,耳根泛红。她心里头暗暗想着,祁连絮对谁都一样好,这是早就明白的事实,偏偏自己又要义无反顾地沉浸于此。

无论如何,没有人会说祁连絮的一视同仁不好,但如果有人知道了舒弦的秘密,肯定会有不少封建卫道士跳出来怒斥舒弦毫无羞耻之心。

很遗憾,舒弦自己就是一个擅长自我批评的封建卫道士。可她还是在这一圈温热中晃了眼,翻了跟头。

“这几年极端天气真是越来越多了!”

三两同学在走廊往外看,雨水密集得让人犯密恐。妖风阵阵,落地的倾盆大雨一圈圈被风推着往前,像海浪一样。

话虽如此,家是不能不回的。他们吐槽两声,认命地从雨伞架里拿来伞。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哟……”

舒弦今天做值日,擦完黑板时班里只剩下另一个做值日的同学,她背着包好像也要走了。

“弦宝,我先走了奥,今天雨下得有点大,你在路上注意安全呀~”女生走到教室门口朝她挥了挥伞。

“嗯啊,你也是。”

很快只剩下外面磅礴的雨声,夹杂几道惊雷。按理讲这个时间天色不该黑得彻底的,而厚重的沉云遮住了亮光。一面压抑,一面畅快。

教室里的窗还没关,舒弦看着满地飘零的试卷,好心地把窗关上,并把地上的卷子一张张拾起,物归原主。

做完一切,她离开教室。

门口的雨伞架稀稀拉拉躺着几把无主的伞,唯独少了舒弦的。她仔细辨认过每一把,没有一把是她的。

估计是被同学误拿了,这事儿也时有发生,过个两天就能回到原位,她不担心。只是眼下,架子上的伞,她不敢用。

外面的雨不见小,舒弦决定淋点雨走到门卫处避雨,打车回去。

教学楼离大门口不远。而这么点路程的雨好似裹了砒霜,狠狠侵入骨髓,把身体素质本就不好的人击败了。

第二天,重感冒加上高烧。舒弦看着额温枪上的383c,感觉鼻塞变得更严重了。她费尽力气给班主任发了请假信息,眼皮再也掀不开。

先天感冒圣体非她莫属了吧,每年都要高烧两三回。所有增强免疫力的药她都吃着,除了心理安慰外好像别无作用。

舒弦在亲眼见证父亲的背叛后,一度对所有肉体行为深恶痛绝。只要在书上看见有男欢女爱的部分,她都会极度不满地用2b铅笔一点点涂黑。

一想到她本人就诞生于这种肮脏的行为后,恨不能抹去自身的存在。但她怕痛,也怕未知的世界。

随着年龄增长,她也进入了青春期。生理课学来的知识和体内激素的分泌,让她不得不直面曾经她所厌弃的欲望。

——性欲是正常的,自慰也是正常的,只要维持一个正常的度,不影响生活和学习。

在遇见祁连絮之前,舒弦对这方面的需求属于正常偏少一类;遇见祁连絮之后,她几乎染上了一种专针对她的瘾。

怎么染上的……?

舒弦不知道。在她发现自己对她有着特殊的想法和欲望后,这一切就刹不住车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化解了她作为新生暂时无法刷脸进入校园的尴尬。

“啊啊,原来是新同学。我叫祁连絮,很高兴认识你。”

第一个主动向她自我介绍的同学。

“舒……弦?很有松弛感的名字呢~”

夸奖她的名字。

“舒弦,抓紧我的手。”

在山间进行研学活动时,她紧紧抓住脚滑失足的她。

“舒弦同学,你的嘴角沾上奶油了,好可爱!”

那双手为她拭去了唇角的一抹白腻。

以及,最近的——“轻着呢”。

于是乎,在某次疏解欲望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她的身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祁连絮从此成为了她幻想中的常客,成为了她的不可言说。自我抚慰能勉强浇灭人心中的火,却无法让她真正进入“贤者时间”。她对祁连絮有着不能浇灭的渴望。

舒弦想,她大抵是病了。

祁连絮今早发现舒弦没来时,还诧异了一会儿,但到底没多想。直到班主任下午临放学时找到她,让她帮忙把一些卷子和作业册送给舒弦,这才知道她发高烧了,很严重的那种。

“我看你家离她家挺近的,帮她带下吧。”

“她家长呢?”

“她妈妈这几天不在。”

祁连絮叹口气:“我知道了。”

祁连絮家和舒弦家在同一条街上的两个相邻的小区,这一条信息祁连絮很早就在翻看班里同学的学生基础信息时知道了。但舒弦应该是不知道的。

她照着班主任给的具体地址,敲响了舒弦家的门。

门敲了很久,里面的人才来开门。

舒弦半眯着眼,那个“妈”字即将脱口而出。在看到来人是谁后,她噌的一下精神了。

也对,妈妈怎么可能没有钥匙……

“祁、怎,你怎么来了?”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鼻音就完美地显露了出来。她的鼻头红红的,脖子泛着病态的深粉色。

祁连絮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走进屋子:“受班主任之托给你送练习册。你应该要请假半星期吧?”

舒弦拿出了个一次性纸杯,作势要给她倒水。

“没事儿,我很快就走。倒是你,又发烧又感冒的,药吃了没?”祁连絮用手背去探舒弦的额头,那人颤着躲开了。

“退烧药吃过了,感冒药没了,所以没吃……”舒弦捏紧手心,有些发冷,“等会儿我会喊外卖送药的。”

“保重身体。”

“嗯啊……”舒弦应着。

看她好像有些不太自在,祁连絮识趣地告辞。她对待人就是这样,进退有度。但在路过小区门口的一个药店时,她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多时,她再次出现在舒弦家门口。刚刚离开时她忘记关好门,但似乎舒弦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哎,幸好折返了一趟,要是有不轨之人潜入那就麻烦了。

她拎着一袋感冒药进去,刚把袋子放在茶几上,一道变调的叫声从某个房间传来。

难道舒弦摔着磕着了?

祁连絮警觉起来,往声源地进发。

但是那娇吟声忽地又出现了,并且是接二连三的。随着距离的缩短,祁连絮甚至能听清楚这声音下藏着的隐忍的喘息。

炎热的夏天,舒弦的家里并没有开空调。

祁连絮站在那微敞着门的房间门口,僵住了。她像撞破了什么一样,心里头莫名其妙闪过一丝炙热。

她不敢透过缝隙看任何东西。

“嗯啊……哈。”少女的声音是那样的吗?颤抖、欢愉且痛苦。

她在痛苦什么呢?

“不够,还、不够……到不了呜……”略带哭腔的话像粘连在一起一般,说得不分明,可祁连絮听得好分明。

嗓子好像痒痒的,想说些什么,到底咽了下去。祁连絮深吸一口气,调转脚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祁——”

起?起什么?

祁连絮的心紧了起来,砰砰砰地跳。

“祁连……不要嗯——”少女的声音忽强忽弱,但祁连絮分明听见“祁连”后面还有一个字,正是“絮”的发音。

她震惊不已,落荒而逃。这次她记得关门了,却忘记拿走茶几上安放的药物。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遇到女同学喊她的名字自我安慰更意想不到的事吗?

祁连絮困极了,揉着眼睛进卧室,就在此刻,床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正是那天晚上她在舒弦家中听到的,分毫不差。

在她吓得睁开眼的瞬间,有无形的力推着她倒向床上赤裸躺着的人儿。刹那,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肩膀。

舒弦宛若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她,在她耳边轻喘:“祁、祁同学,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我好难受。”又酸又涩的哭腔听得人心头酥麻。

平日里听见的软糯声音在此刻增添了不由分说的暧昧。祁连絮正揽着她的腰,听到这话时,竟被蛊惑地咽了咽口水。

很快她意识到这种垂涎欲滴的表情是不道德的,便只是保持着原有姿势,艰难开口:“舒弦,我不能。我们不能这样。”声音哑得超乎她对自己的认知。

“祁同学,求你,”舒弦的话变得难过,“我好难受——嗯——”她用手指浅浅触碰敏感地带,发出了魅惑人心的声响。

那天她在门侧听见了许多,仅限于听。

而这景色……

要命,真的要命。祁连絮偏头不看,但心思却全飘在了她的身上,隐隐期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或者下一句话。

馥郁的香气、美好的肉体、令人想入非非的软语。唔。

她的大脑超负荷运转着,甚至都没意识到舒弦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奇观误国,美色误人,此言不虚。

舒弦委屈极了,伸出手摆正祁连絮的脸,让她直视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躲开?”

这不是斥责,而是娇嗔。

“没有你……根本不够。”她控诉着,眼角被泪濡湿。

祁连絮的脑子一团乱麻,她望着那在眼前开开合合的唇,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接吻念头,好想让她少说些伤心话,不那么难过一些。

于是她刚想吻上她的额头,就被某种坠地声干扰。

手机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梦醒了。

祁连絮撑着身子坐着,连连喘气。背后似乎已经汗透了,睡前洗的澡白白作废。她扶额,眉心突突地跳。

距离上次去舒弦家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舒弦还在请病假,两人并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在祁连絮的梦里,她与舒弦见到好几次,每一次都戛然而止,每一次都是这么令人回味……

她认命地去冲凉,耳垂的热意却始终消不下来。恍惚间她想着,梦不到细节,是因为现实里没做过类似的事吗?

啊,这不是关键所在。

祁连絮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舒弦的病大好了,落下的课业让她没有理由在家里继续呆着。

前桌发现她走进教室时,甚至还惊呼了声:“弦宝,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祁连絮听到那个名字,条件性反射地看向前门。病愈的人此刻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一点都看不出她……

舒弦温温地笑着应和那位同学,回她:“我也很想你呀。”

祁连絮暗戳戳观察着她,发现她表现得很平常。难道她没有发现我撞破了她的……?那袋感冒药呢?时间算起来,应该是刚好重合的。

虽然,就这样相安无事下去也很好。她从来不是以窥探别人隐私为乐的那类人,某种程度上,她可能只是想借此机会做点什么。具体要做什么,祁连絮心里头堵堵的,想不明白。

舒弦一整天都和她没有接触,放平常说这是很寻常的事,毕竟一个班四十人哪可能接触得完。祁连絮终于下定决心找她,只要能说上话,不论说什么都行。

放学,祁连絮犹犹豫豫,最后堵住了舒弦。

“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舒弦抬眼深深地望着她,须臾,她同意了。

路上行人匆匆,车辆来往频繁。

祁连絮去门口的店里买了个鲜奶冰淇淋递给她。

“谢谢。”

轻松的“谢谢”二字把祁连絮心中的一些“不平”勾了出来,她借机问道:“只谢谢这个吗?”

舒弦身子一僵,不自在地说:“再谢谢你刚刚提醒我注意交通安全么?”

这是哪跟哪啊。

呼之欲出的东西被理性生生压了回去,祁连絮无奈摊手:“怎么,我前几天给你送练习册,在你眼里是一点分量没有。”

舒弦明明谢过的。她松了口气,假装恍然大悟地再次给她道谢。

可是祁连絮继续问:“还有什么呢?”

答案确凿,感冒药。而一旦舒弦向她感谢不辞辛苦折返送来的感冒药,就说明她知道并明确祁连絮见证了她的某些事。

她本可以不这么引导的。祁连絮开始后悔刚刚没过头脑问出的那句话。

舒弦一直维持的平静表情终于黯淡下来。

她嗫嚅着唇,好半天才说:“应该,没有了。”

“好像也是。”祁连絮艰难地维持脸上的笑。

她之所以这么引导,纯粹出于不受控。引导不成,反而如释重负。如释重负,却又怅然如有失。

先到舒弦的小区。

祁连絮遥望她远去,突然开始后悔放学后所作所为。

舒弦不笨,这些事总是想得清的。她不提,而自己却一再追问,势必会吓到她,让她疏远自己。

舒弦悄悄地碎了。

当意有所指的隐秘被意有所指的对象发现,她的第一反应是崩溃。她不担心祁连絮会把这些当作笑料传出去,她担心祁连絮从此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然后嫌恶心不理自己。

按照目前来看,祁连絮最多发现了她当时的行为,而没有听见她情动时不自禁喊出的她的名字——要是祁连絮听见了,她一定不会再理她的。眼下还理她,似乎已经没有以前的自然了。舒弦黯了黯神。

也是啊。任谁看穿普通同学的秘密后不想惹事都是会选择退避三舍的。如果舒弦是祁连絮,她也会这样选择。

自那天以后,舒弦中午再也不去后面午睡了。有同学经过询问得到她“再也不会坐在后面”的答案后,欢欣雀跃地将那个位置占为己有。

午休时,她永远趴在略显拥挤的桌上睡觉,脸埋得死死的,头也不抬一下。没有什么值得她抬头看的事物。

平时下课,如果要去卫生间,从后门出会更方便,而舒弦宁愿走前门绕远路,然后因没有抢占先机排很久的队,即便有诸多不便,她还是竭尽可能避免自己进入祁连絮的视线。

每当祁连絮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她也会很安分自觉地垂下眼眸或者左顾右盼,独独不与她对视。她害怕在祁连絮眼中看见她不想看见的东西,譬如尴尬,譬如怜悯。

她有想过,如果有什么必要的对话发生,她一定会回得简洁干练。但是这么些天来真的没有对话可发生,祁连絮不找她,她也不找祁连絮。

相安无事,本来不错。

如果不是,她得知在祁连絮和体育委员的软磨硬泡下,体育老师最终同意忽略那最后几十米没跑完的距离,给她一个成绩以不用重跑。

如果不是,她得知在自己请假不在班级时,自己的桌面上堆积的新卷子从来是祁连絮主动整理——甚至教室后面的那个位置,祁连絮都给她占着留着。

而且这些事明显已经超越了祁连絮会对其他人做的事了。

舒弦主动疏离祁连絮,却挡不住十个百个千个“祁连絮”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其他人口中席卷她。

深夜,她无助地夹着被子,脸色潮红。本来是想不再空虚而如此,偏偏事后更平添了几分虚无感和自轻自贱意味。自我厌弃排山倒海摧折着她的意志,她再也无法忍受,低声呜咽。

她渴望她,罪有应得。

舒弦精神恹恹地听课、做题。

舒女士会在每周一的晚八点准时给她拨打电话,昨天正是周三。电话里舒女士十分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和学习状况,舒弦不愿意她在外地奔忙还记挂着自己,随口应着一切都好。

一想到这儿,心中负罪感又无形多了一层。

她捏着笔,默默叹了口气。

体质差、精神差、成绩差,独属于她的“三差人生”罢了。

祁连絮意识到舒弦果然在避着自己。

这样倒也顺了她的本意……可是,很难受。

她与人相处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曾经的信手拈来对上舒弦就灰飞烟灭了。在舒弦这,她总想做更多,表现更多。如果她没有去药店给舒弦带药,可能所有不稳定因素都会消失,她俩的关系还能如初。

那句隐晦的她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作不作数,除了舒弦没人知道。

祁连絮的心情很糟糕,在看到舒弦的情况也不甚乐观后,心情就更复杂了。当缄口不言会让沉默的两者都陷入消极情绪时,显然挑明说清就是最佳答案。

她要承认未经允许二次进屋的错误,要承认为满足私欲故意停留的错误,要大大方方地与她说自慰是正常的行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要表示和她像以前一样相处的愿望。

但这不是一场纯粹的性欲满足,因为在言不成句的零碎中,有她祁连絮的名字。

正是她的名字,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正是她的名字的出现,让她做了很多浅尝辄止的梦境,让她在学校里止不住地观察舒弦,让她在看到她时,会产生异样的悸动和冲动。

看见舒弦的唇,她想起梦里她的炙热;看见舒弦的手,她会想起梦里那虚搭在她肩上的纤细。浅淡的芬芳化作实体萦绕在鼻间,让她想入非非。

她想通了,她被舒弦摄去了心魂。

她在等一个好时机,但是舒弦避她避得很厉害,无所不用其极。

午休时惯常后座都是她,结果这会儿已经连着好几天换成别人了。祁连絮看着教室前面熟睡的人,烦闷地将手指插入发间。

不过这是不是也证明,之前舒弦一直占着这个位置,是不是完完全全因为她而不是为了更高质的午睡?

祁连絮勉强说服了自己。

某次在走廊迎面撞见,舒弦看了她一眼,马上将头偏向围栏外边,多一秒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在祁连絮忍不住要碰她肩膀的时候,旁边跑来一个同班的女同学,她很快揽着舒弦的手,舒弦脸上也多了几分亲昵。

糟糕透顶!

祁连絮这时又想到另一种恶毒的可能性:如果那天来送作业的不是她,那么舒弦在自慰的时候,不一定会无意透出她的名字。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很快自我否决了这个看法,将其扫出脑海。

舒弦不是这样的人。

祁连絮看着前方十分友好的两人,神色莫辨。

她好像忍不了了。

舒女士得了两天闲空,待在家里。

“数学老师说你这一个月周测成绩越来越差了,怎么回事啊?”舒女士洗着菜,转头问坐在餐桌旁的人。

舒弦捋了捋头发,眼底不自然,搪塞道:“只是难度和我的成绩成反比而已。”

舒女士关了水龙头,琢磨起这句话来。题简单好像也不见得能考高分呢,但或许题目真的很难吧。于是叮嘱她要跟上进度,不会的题一定要多问老师同学。

“嗯嗯。”舒弦这么应着,虽然她清楚妈妈对她的成绩并不抱有虚妄的期待,只要勉强过得去就行,而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还是涌上心头。

“不过要是真听不懂也别强逼着自己,身心健康最重要,要劳逸结合嘛。”舒女士刀起刀落,包菜已切好了,“今晚最后一顿饭吃完,我得和单位坐飞机去d县,你有什么想要的特产吗?”

舒弦深呼吸一番,“看着买吧,我都可以。”

舒女士陷入了沉默……今天女儿好像不太有兴致呢。

班级。自习课。

舒弦做着题,因为思考的过于投入而导致笔被甩到了地上。在笔落地之前,她的身子就因为惯性而抖了一抖。

预备弯腰去捡,眼里赫然出现了一双眼熟的鞋。那人蹲下,修长的手指一捻,利落地将笔拾起,递给她。

舒弦慢慢对上她眼睛,别扭地向她道谢。

祁连絮抿了抿唇:“不用客气。”

诡异得令人发指的气氛令祁连絮再也无法忍受,她注视着舒弦转过去的侧脸,闷声:“舒娴同学,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谈话是解开问题最好的钥匙。祁连絮实在不想再被她刻意地区别对待并且忽视。她素来擅长主导,而非被动。

舒弦睫毛扑闪。

这一刻终究是来了。

“好。”她说。

“等放学。”祁连絮留下这句话就走远了。

舒弦抽出纸巾细细擦拭着笔壳沾上的灰尘和碎发,乱如麻的心如同这些腌臜物件一同被暂时消去了。她居然意外地感到一丝放松。

但是在那一刻真的来临之前,她还是想过无数次逃跑的路子——突发恶疾、临时有事、粗心忘记……结果就是拖延,而一味地拖延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她总觉得身后有人目光如炬地越过好几个身影栓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学校内外不是好说这类私事的地方,祁连絮提议不如凑近去舒弦家。

家里没人,舒弦同意了。

在症结产生的地方解决它,某种程度上也挺合情合理的吧。说不定祁连絮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呢?

也好,这样彻底说清,之后两人再无“纠葛”。

祁连絮握着纸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我主要是想谈谈上次我来你家的事……”她主动开口,很快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

舒弦“嗯”了一声,垂着头看着双腿,手指不自在地缠在了一起。她像是一个被训责的孩子,自知理亏所以无心争辩,但心里对于越来越接近的事实还是感到不安。

“我擅作主张给你买了感冒药,未经允许进入你家,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诚挚不已。

舒弦没料到她会道歉,听到这句话后心里莫名一酸,轻轻吸了鼻子,“没关系的。”

她感到很累了,眼皮很沉重。

“我确实不小心……嗯?”祁连絮本就说得犹犹豫豫,一句话没说完,却发现舒弦的眼泪不受控地簌簌下落。

她挪过去蹲下仰视她,发现她的眼睛蓄满了泪水,眼眶一圈红得令人心疼。有一搭没一搭地呼吸着,压抑着声音。

祁连絮心口一痛,慌不择路抽出纸给她揩泪,“怎么了?不要哭……”

越是安慰,泪水越是决堤倾泻。舒弦忽然放出声来,身子都哭得发抖。

祁连絮以为自己的话太尖酸刻薄刺痛了她,又自责道:“我不说了,我不继续说了,你别哭,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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