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皇后看她急的团团转,轻声提醒道:「少商,你想想,你都是天不亮起身天色昏暗到家,每日接送你进出的子晟又如何?」
少商张大了嘴巴,脑袋一片空白,饶她机变称霸俞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事!这样看来,说她用心凉薄也不算错啊。
皇帝肃了脸色,沉声道:「你可知这十日来,不论晴雨寒暖,不计繁忙劳苦,子晟都是夤夜出府去程家接你,然后擎灯回府。遇上你高兴时,还让他在程府用过晚膳再走,若是你不高兴了,连顿饭都不予就将子晟赶了回去!」
说到此处,他一拍膝盖,冷声道:「朕来问你,你究竟有无心肝!知不知道心疼郎婿,子晟要你这样冷心冷肺的女子有何用!」
「我我我……」少商张口结舌。刚才她差点就要顺口说『那您就让我退婚了呗』,可求生欲让她死死咬住了嘴唇。
「你还能算是年幼不懂事,可汝父母呢,也这样眼睁睁看着子晟受苦?!」皇帝又是一掌拍在膝上,重重的仿佛击在少商心头。
少商再也不能结巴了,连忙道:「陛下明鉴,这都是妾无知无识,与家父家母无关。十日前家父被上司召去了邻郡,同一日家母也去了城外,料理置买田地之事,他二人都是至今未归。他们并不知道这事啊!都是妾不好,陛下您别责怪家父家母,他们从来最是修身谨慎,怎会犯这样的过错!」说到后面,她几乎要哭了。
「你还算有几分孝心,知道祸不殃及父母。」皇帝神色稍霁,「那你倒是说说,有几回子晟疲累,怎么就不能让他偶尔夜宿程府呢。」
少商满头大汗的辩解道:「不,不是,这……陛下,这不合礼数呀!」
「哦,你要和朕说礼数,那你倒是将《礼记》背一遍给朕听听。」
「这这这……」这次少商是真哭出来了,皇帝是坏老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人家跟你讲礼法,你跟人家讲感情,「呜呜呜,妾没背出来……」
皇后看着犹如困囚小兽般到处碰壁的女孩,又想笑又觉得可怜,几次想开口都被皇帝用眼光拦了回去。
「妾,妾也不是无情,妾实是没想到呀……」少商吓哭了,难得说实话。
皇帝冷着脸:「没想到,就是你心里没有子晟。寻常女娘对未婚郎婿嘘寒问暖还来不及,焉有你这样的。你自己说,该如何是好?」
「都是妾的过错,妾,妾以后一定对凌大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少商捧着袖子抽抽噎噎的,「以后陛下就请凌大人不要接送妾了吧。」
「此乃言恶!」皇帝面上虽装的威严,眼中已是含笑,「你这小女娘心里简直无有一点情意!情乍起时,都恨不能日日见面,子晟如是,难道你不是?!」
「那,那…到底该怎样啊…」少商病急乱投医,只能低头央告罪过,「妾愚钝,请,请陛下指点……」她绝望了——您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这么口口声声讲感情好吗?!
「陛下……」皇后实在忍不下去了,用不满的眼神去看皇帝,「遵陛下吩咐,家宴已设在偏殿了!」
皇帝捻着美须,觉得也差不多,轻咳一声清嗓:「少商,你与子晟终究是要过一世的,以后要好自为之。」
少商哭丧着脸,连声称喏:「妾谨遵陛下的旨意……」
「旨意?莫非朕不吩咐,子晟的情意你就视若无睹了?」皇帝的声线又开始提高了。
少商头皮发麻,连忙哀求道:「不不不,妾说错了,妾以后一定对凌大人以情相待,以诚相待,绝不辜负……」
皇帝这才略觉满意,挥袖起身,悠悠哉哉的离殿而去,走到一半,还回头说了一句:「今夜家宴,少商也来罢。」
少商情商不到位,直觉反应道:「谢陛下恩典,不过妾刚犯了过错,如何好意思再领陛下的恩旨……」重点今天是休假前夜呀,谁愿意週五晚上加班的!
眼看皇帝又瞪起眼来,这次皇后也要抚额了,苦笑道:「少商,听陛下的话。」
少商只能磕头谢恩。
目送帝后双双离去,少商这才看见一直跪坐在自己身后的凌不疑,当即恼羞成怒,哭骂道:「都是你!有什么为何不自己跟我说,害我被陛下狠训一顿!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看着我犯错,然后再看我出丑…呜呜呜…」
凌不疑目光温柔,摸摸女孩哭红的脸颊,觉得她便是如此涕泪不堪也甚是可爱:「你别理陛下,我愿意每日护着你进出宫廷,我们以后照旧就是。」
「照旧?」少商几乎被噎死,「……你觉得我还敢吗?!」
凌不疑垂下长睫,语气忧郁清冷:「我希望有一日,你能自己想要待我好,而不是受了陛下斥责,才想到对我好。」
说完这句,他便形单影隻的走了出去,徒留下仿佛反派恶毒女配的少商,全身无力的木然坐在殿内——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说一句,她走过最长的道路,就是皇室套路!
当少商叹到第十三口气时,骆济通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坐到她身旁:「适才你都说了什么,那么讨陛下的喜欢。」
「陛下喜欢我?」少商觉得自己进了假的皇宫——喜欢她还把她骂的狗血淋头?!
骆济通笑道:「那是自然。不然怎会让你入席家宴,这是拿你当自家新妇看待了。要知道,成婚之前就能列席的,连太子妃也不曾呢。」
「这,这很了不得吗?」少商愣愣的,「上回我定亲那次,不也是家宴吗,济通阿姊当日也在呀。」
骆济通掩嘴轻笑:「那次不算,不过是你们凑巧碰上了,而且我是去服侍的。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好了,快跟我来罢,凌大人嘱咐我领你去梳洗一番……」
少商呆呆的点头,边起身边道:「好好……不过,陛下真的喜欢我吗,喜欢我什么呀。」
这一回,骆济通不笑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商,郑色道:「我想,大约是你又聪明,又天真吧。」
又聪明又天真,这是什么意思,少商依旧不明白。
——若说她聪明,在皇帝和凌不疑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若说她天真……和王姈楼缡之流相比,她也不天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