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说着,他觉得自己问得似乎直白了些,又接着道:「二嫂和六嫂呢?」
门房没说话,卫韫走了两步,直觉有些不对。
今夜的卫府,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些。
他顿住步子,皱起眉头,猛地转过身来,厉声道:「大夫人呢?」
门房吓得猛地跪了下去,卫韫直觉不好,抽出长剑,直接抵在那门房的脖子上,怒道:「说!大夫人和我母亲呢?!」
「我在这儿。」
一个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卫韫猛地回头,便看见大堂中央,柳雪阳跪坐在正座上方。
她神色疲惫,眼睛哭得红肿,卫韫愣了愣,随后便见四处一一点起灯来。
「母亲?」
卫韫有些疑惑:「您这是作甚?」
说着,他心里无端端有些惶恐起来,下意识便道:「嫂嫂呢?」
「你是问阿瑜吧?」
柳雪阳沙哑开口,卫韫还没来得及想这话语里含着什么意思,便听柳雪阳道:「她走了。」
听得这话,卫韫睁大了眼睛,然而片刻后,他旋即反应了过来,立刻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柳雪阳提高了声音,怒道:「站住!」
卫韫顿住了步子,就听柳雪阳道:「她走了,便是走了。你若真为她着想,有半分廉耻之心,今日便回去歇着!」
卫韫没说话,他背对着柳雪阳,沙哑道:「我走的时候,同她嘱咐过,不要同你起衝突。」
柳雪阳手微微一抖,随后她闭上眼睛,艰涩出声:「小七,你还小。」
「这句话我听过太多次了。」
卫韫回过头来,神色里带着疲惫:「顾楚生说过,二嫂说过,阿瑜说过,沈无双说过……太多人,都同我说过这句话。可我年少怎么了?我年少,所以我爱一个人就不是爱,所以我想要什么,你们说不给,就不给,是吗?」
柳雪阳没说话,和楚瑜的对话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此刻面对着红着眼的卫韫,她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去阻拦他。
她不敢看他,只能垂着眼眸,沙哑道:「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是你母亲,你难道还要同我的人动手不成?」
说话间,柳雪阳的人从长廊两侧小跑而来,就在卫韫两侧立着,手里提着人高的长棍,目光平静冷漠。
那些长棍,是以前卫家施行家法时用的,卫家已经多年不曾请过家法,柳雪阳听着人来,她抬起头,冷道:「我不能放纵你们,将卫家的名誉毁了。」
「名誉?」
卫韫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是没有她,连命都没了,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什么名誉?!」
「母亲,」卫韫声音冷下来,他头一次失了理智,再不想什么克制,什么平衡,他定定看着柳雪阳,嘲讽开口:「您这样的行径,与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你放肆!」
柳雪阳怒喝出声:「莫要再胡言乱语,给我回屋去!」
「我不会回去。」
卫韫转过身去,平静道:「今日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就去找她。」
说完,卫韫便提步走了出去。
然而在提步那瞬间,侍卫手中的棍子便狠狠砸了下来,猛地打在了卫韫的背上。卫韫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跪了下去。卫夏焦急出声来:「老夫人,王爷才刚受了伤!」
柳雪阳没说话,她咬着下唇,眼泪簌簌而落。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不过是少年人的情谊,多几年就忘了,再过些时候就散了,何必这样执着?
有什么比名声重要,比清誉重要?
她没出声,执行家法的人就不会停。卫韫每往前一步,两侧的侍卫便会将大棍落下来。
他撑不住了,摔到地上,又撑着自己站起来。
大棍再次落下,他再次被击打到地上,却还是要站起来。
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呼吸都觉得疼。后面的路,他自己是爬出去的。
他听见卫夏的求饶声,听见卫秋的争辩声,等到后来,他一层一层爬过卫家阶梯,喘息着站起来的时候,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就听见大雨滂沱而下,劈里啪啦。而后他看见刚刚回来的蒋纯,蒋纯呆呆看着他,片刻后,她猛地反应过来,焦急道:「她去青州了,从东门出的!」
卫韫没有来得及回应,他依靠着本能翻身上马,随后便朝着东门衝了出去。
他整个人趴在马上,感觉胸腔处所有疼得让人发抖。
他死死抓着缰绳,一路衝出了白岭,上了官道,卫韫算了算楚瑜的路,掉头上了山,抄着近路急赶。
卫秋卫夏追在后面,卫韫打马极快,似乎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病人。许久之后,他们视野里出现了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
卫韫握紧缰绳,从山坡下俯衝而下。
马稳稳停在马车前方,逼得马车骤停,楚瑜坐在马车中,心里咯噔一下。她捲起车帘,然后就看见坐在马背上的人。
他衣衫凌乱,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他静静看着她,漂亮的眼里无数情绪交杂在一起。
他们两在夜里静静对视,马车车盖边角上的小灯在风雨中轻轻闪烁着灯光。卫韫看着那人素净平和的面容,好久后,他沙哑出声。
「我回来了。」
阿瑜,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