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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音量放得极轻,他弯着腰,恭敬,“张院判已经赶至刑部,陆公子性命无虞,陛下尽可以安心了。”
景烨收回思绪,“嗯。”
语气里却听不出高兴的意思。
“李延福,”刺目的鲜红浸透宣纸,他随意将笔丢到一边,忽道,“你说,朕该不该让陆停云活着?”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他虽是天子,却无法左右每个臣子的心思,叛国一事本就是无中生有,经不起详查,若真发下三司会审的圣旨,只要其中有一块不知变通的硬石头,便难以轻易结案。
最简单的办法,是让陆停云病死狱中,同前世一样,免了后续的麻烦。
好歹也是伺候过两朝天子的老人,李延福当然能看清如今的局势,但陛下既然开口询问,足以证明,对方心中考虑的并不仅有利弊得失。
“奴才不懂这些,”熟练地装傻充愣,李延福回,“奴才隻晓得,时至今日,陆公子的生死,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陆停云的亲信,皆死于燕州一役,没了兵的将军,如同没了牙的老虎,瞧着再凶,也是花架子。
更何况,对方此次伤重,彻底毁了根基,一个不能上战场的废人,又如何夺回兵权,结党营私?
景烨微微勾唇,“是啊,一念之间。”
陆停云能活到现在,皆因他身为真龙天子的怜惜,让老天扭转时间,带给他“未卜先知”的机缘。
否则,凭对方自己,怎会破得了这注定的死局?
他喜欢这种将生杀大权握于手中的滋味。
“霍野呢?”突兀地,景烨话锋一转。
李延福:“殿外跪着呢,没能拦住皇后娘娘,是他的失职。”
——这话说的其实很没道理,暗卫暗卫,生来要隐于人前,霍野接到的命令,又只是限制陆停云寻死出逃,真伤了林静逸,反而要提头请罪。
可李延福清楚,陛下一向不喜欢这个受先帝重用的暗卫,今日心里憋了火,肯定要找由头髮泄一番。
死道友不死贫道,若此时他替霍野求情,倒霉的就是自个儿。
“传他进来吧,”懒懒地,景烨道,“朕有话要问。”
伏月已至,尽管未到中午,太阳也显得有些毒辣,殿前男人却跪得稳当,面无表情,脊背笔直,任由来往宫人议论打量。
李延福抱着拂尘出门,“陛下召见。”
“霍统领,请吧。”
霍野沉默起身,理理衣摆,脚步没有半分踉跄。
他大概能猜到新帝想问自己什么。
做贼心虚者,多半如是。
“霍卿,”不出所料地,在他例行请安后,接过李延福手中青瓷茶盏的新帝开口,“陆卿与皇后,在临华殿里都聊了什么?”
霍野心念电转。
临华殿里,青年与林静逸的谈话,随意拎出几句,便是株连九族的谋逆之论,若他当真一五一十复述,恐怕会直接断了前者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