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第六回
费莉丝蒂睁开眼,随着吐出的白烟散去,橘红天se完全占据她的视野。
她睡着了!睡了多久?她甩去眼底黏腻,握住被她搁在腿与x腹之间的弓,四周的亮度已经黯淡许多,但天上的云朵似乎也被风雪所扫净;眼前的苍凉变得瑰丽,橘红天霞接着带着灰白的冷杉林,驯鹿湖化为紫蓝,与一旁披着白霜的苔相映。
天se就像是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的nv子,她的脖颈环绕着以冷杉林制成的项链,而驯鹿湖就是项链上最闪耀夺目的宝石。
费莉丝蒂为眼前的美景而屏息;不禁猜想除她以外究竟还有谁见过这样的奇景?大概没有吧?没有什麽人愿意冒生命危险在夜晚待在林子里狩猎;幽暗的森林已足够令人却步,更休提今天是特别的「白夜」。
然而她已经失去一切。对费莉丝蒂而言,先是引领、保护着自己的爷爷,然後是关怀着她,将她视为弟弟的贝菈。
唯一剩下的,大概就只有仍在跳动的心口与鼻息间的起伏,证明她仍存在。
费莉丝蒂怔忡半晌,一时竟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了奇景而呆楞,抑或是为已逝的亲人与无法再见的朋友而悲伤;促使她恢复知觉的是脸颊上残存着凝结的泪,还有因寒风而刺痛、发痒的脸。
她打起jg神,在橘红的天se转成深邃赭红时,费莉丝蒂拉起兜帽的一角遮住脸容,她的专注力随着张开的弓弦与箭尖而打磨得异常锐利。她重新摆妥姿态,竖起耳朵以分辨风声里隐藏的种种讯息。
一开始那细微杂音让她疑惑,但随着风声渐歇,长年所磨练出的敏锐感官也开始明辨空气中的声响;是脚步声。听起来很轻盈,经验告诉她这可能是狼,心中警铃大作,在最快速的空档间找到了靴间的短刀;刀是利用骨头打磨制成的,虽然强韧不足,但锐利有余,足以割开朝她扑来的狼的肚腹。
那声响终於离开萧索林间,变得细细琐碎,就像是踏在刚下仍未结冻的雪花里,费莉丝蒂皱起眉头,试图重新分析这声响;却在指尖碰着身旁的余烬时发出不合时宜的低喊。
她不是被烫着,而是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头雄鹿!那巨大雄壮的鹿角是她从未见过的;牠身材健硕,步伐舒缓而轻盈,彷佛没有任何事物足以动摇牠的闲适,牠高昂的头显示出无b自信;但令费莉丝蒂感到讶异的却是牠的毛se!牠全身通白,毛皮像是正在发亮,洁白得几近闪耀般的银,使地上的雪都相形失se。她找不到词汇以形容这样的毛皮……或许、或许就像是皎洁圆月!
牠背对着她,自顾自的走到湖边低头饮水,过程中没有一丝迟疑。
那身毛皮,多美呀!如果抓了牠,把牠带回去献给镇长……贝菈收到这样的礼物,会很高兴的吧?但,这不是她所等待的幼鹿,而牠高大健壮的身姿彷佛也告诉了她,她是无法杀si这样的动物的。她没有锐利的箭簇,也无其他帮手协助,出手s击这样的目标无疑自找麻烦。
更何况,这样漂亮的动物,伤害牠未免可惜了……费莉丝蒂低头望着手上的弓,在定睛於金属片上时不由得自嘲一笑。这就是她被爷爷念说笨拙的原因——讨厌杀戮与不够果敢的心。
银白的鹿有着极为宽阔的背,背上柔顺的白银鹿毛就像镜子能够反s着天空的赭红;天se变得更加暗沉了些,牠不停啜饮,彷佛是渴极了。费莉丝蒂近乎痴迷的凝望着牠,直到天空中莫名的再度降下雪花。
那雪来得又快又急!一下便夺走她的视线,连覆盖在兜帽下的脸庞都感受到冰冷。她抬头一看,天空清朗无云,在远离yan光的天边甚至带着清澈的淡蓝。
哪来这麽大的风雪?
费莉丝蒂勉强睁开眼睛,雄鹿仍在,不但不因为这场奇异的暴风雪而产生任何退缩,反而像是……十分的自在?
「呜……」这到底是什麽?
「在这个寒冷白夜现身於屋外的孩子啊,你在寻找着什麽吗?」
人的声音?费莉丝蒂感到疑惑极了,先是突如其来的风雪,然後又是一道听起来像男x的声音,不对!这声音……是她所熟悉的。
「我在……寻找着……一头幼鹿!」她举起双臂遮掩,直到最後一个字眼脱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跟那道声音对话了。而且……他知道她是nv孩?
「幼鹿啊……」男人说话的声调里透着玩味;费莉丝蒂在听见这句话後,耳边的风声奇异般的渐歇,原本猛烈扑打在脸颊与身上的雪花也停止了。她睁开双眼,银白雄鹿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男人。
刚刚是他与她对话吗?
先不管这个了,费莉丝蒂在看见男人的形貌之後几乎是立刻就落下泪来;她咬紧牙关,不断不断地在心里重复道:「这不可能」!
眼前的这个男人,跟她记忆里的爷爷一模一样!
「为何要落泪?孩子。」男人全身雪白;他的穿着与衣饰极为t面高贵,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祥和。费莉丝蒂却隐约明白他的身分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你是谁?为什麽……为什麽跟我的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脸上有着得知秘密後的惊喜。「你看见你爷爷的样子吗?你一定很想念他……你方才说你来到湖边是为了什麽?」
男人关心的事情与她完全不同,费莉丝蒂在0露的手背留下微温的sh意;他带着雄鹿缓缓来到她的面前。在如此近距接触下,雄鹿的身形更显巨大,牠的鼻息透着热气,显示着牠是活生生的,但是如此强壮的动物竟有像猫一般的轻盈步伐!
「我……我是为了s一头幼鹿而来……你是谁?为何与我爷爷这麽相像?」
男人戴着一顶很高而且圆筒的白帽子,他微微躬身,对费莉丝蒂伸出手来;她握着弓警戒的向後退。这并未惹怒男人,他只是淡淡ch0u回手,逗趣的眨着左眼道:「我是只有在今夜才能与你相见的想望;你们对我的惯称就如同现在的天se。」
白夜。
费莉丝蒂没料到他居然会如此诚实,毕竟牧师先生与其他镇民口中的白夜是如此邪恶又狡诈。她异se的双眼仔细打量白夜,他连胡子都与爷爷完全相同,就好像……就好像记忆中的爷爷再次活了过来。
「你是白夜?」她再次确认道。
「是这个名字没错;小nv孩,你说你想要一头幼鹿?」
费莉丝蒂摇摇头。「我是为了别人的请托而来,我是需要一头鹿……但,那不是我真正的愿望。」
「是吗?你的眼睛很漂亮,头发也是。小nv孩……但你似乎不很快乐。」白夜蹲了下来与她平视。「我看得出来你的生活过得并不好,你太瘦弱,一个普通的nv孩不会选择在白夜里待在湖边等着s一头鹿。你想要快乐吗?想要富有吗?还是其他的东西?」
「你为什麽一直问我想要什麽呢?白夜先生……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可以。小nv孩,你没有想得到的东西或想完成的愿望?」白夜的口吻霎时变得有些失落,但表情温和依旧;明明是爷爷的外表,但他的举止就像是一个完美的绅士,不管是语气或举止都觉察不到一丝不耐。
「如果可以……」费莉丝蒂利用弓当作拐杖站了起来;发现白夜连身高都跟她的爷爷一样。「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吗?为什麽你会长得与我爷爷如此相似,又为什麽镇上的人们如此害怕你,见过你的人不是发疯就是si去?」
白夜露出一抹复杂的笑,「你是个好奇的孩子呢!好吧,我告诉你……我刚刚提到想望,是因为我就是依靠着你们的想望而生。」
「想……望?」
「或者该说是yuwang呢?」白夜脸上的皱纹随着胡子而跟着牵动,摊手的这个动作却显得年轻而活力十足。「总之你们——很多很多人相信我会在这个太yan镇日高挂的特别日子里出现,为了呼应你们的召唤,我被创造了。我的姿态由见到我、回答我的人决定,例如……牠,也例如我现在的样子。」
费莉丝蒂明白了,她想要猎一头鹿,所以她看见了牠。而自己因为思念着爷爷,所以白夜化成了爷爷的模样。
是她「塑造」了白夜!
「就像镜子……」她喃喃自语着;白夜是镜子,却是能照进心中想望的镜子。
「很好的b喻,小nv孩。至於那些遇见我发疯甚至si去的人……事实上,那并非我所造成的结果。」白夜的口吻显得理x而冰冷,他双手交握,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见到我的人会非常惊讶——我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与自己心中所想的无b契合;他们向我许愿,利用我的魔力来满足他们内心——那永无止尽的洞。」
这太荒谬!费莉丝蒂知道内心的想望无穷无尽,但是时间是有限的!「白夜先生能出现的只有这个特别的日子不是吗?」
「你说对了。时间有限,而想望无尽……他们是被自己的yuwangb疯的;宁愿活在仅只一晚的白夜之梦,也不愿意从梦境中醒来。」
「所以白夜先生一直问我想要什麽……」
「因为时间宝贵。很多人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许愿以填塞内心的空洞。」白夜调整了头顶上的帽子,望着她的眼神带了点嘉许的意味。
「如果不向你许愿……那白夜先生会怎麽做呢?」
「那麽我会倾听你心中的声音,找到你真正想满足、想知道的愿望……就当作是我给像你这样的人的谢礼吧?纯真的灵魂并不多见。」
纯真吗?她并不很懂这句话的意义,但是费莉丝蒂很清楚,b较起温饱、华丽的衣饰等外在,她想知道更重要的事情……
「我想知道我的爷爷为何如此寂寞的过一生,还有……」她记得自己曾在很小的时候看过爷爷手拿着一只漂亮的金属圆盘,他经常盯着它看,但她从不明白那是什麽。「他有个很宝贝的东西,以前很珍惜……後来却不知道为什麽,我就再也没看过它;我问过爷爷,但他什麽都不愿意说。」
「想知道自己亲人的过去吗?这也是很多人曾许下的愿呢;我喜欢听故事,也喜欢陪着人们探究。」白夜打量着她,从头到脚,「我会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但在那之前,需要一个条件。」
「条件……要我奉献出什麽东西吗?」费莉丝蒂突然感到有些紧张;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及少得可怜的装备,她一无所有。
白夜笑出声来,那是很少很少听见的爷爷的笑声!「没这麽可怕!」他再度向她伸出手,「nv孩,告诉我你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费莉……费莉丝蒂!」她把手交给白夜,而白夜以他温暖的手掌轻握住她。
「费莉丝蒂。」他重复道,「现在我们产生联系了,你是费莉丝蒂,我是白夜,我们将在今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她接触到白夜的手时,原本穿在身上肮脏破旧的衣物立刻一件一件离开她的身t——贝菈才缝制过的短靴与兜帽、几乎从不离身的脏w上衣,布满补丁的破旧k子等全都消失,紧接着是一身乾爽、温暖的衣物从脚到头包裹着她;她换了一双漂亮却要踮起脚跟才穿得上的鞋、jg致雪白的裙子与上衣,它们贴身包覆她。双手则套上半透明、洁白的长手套,她的红头发随着一阵风雪获得梳理,别上小巧得只能盖住半颗头的白se帽子。她也变得全身雪白了!
「现在的你看起来就像个备受宠ai的公主。」白夜状似满意盯着她的新装扮;她从没穿过裙子与失去手臂上的布料,因为0露而感到不安且害羞。她环抱着自己,以为会在缺乏衣料遮蔽的情况下冻得牙齿格格作响,但温暖依旧包围着她,她能感受到风的寒冷,但她自己却丝毫不觉得冷。
「你的弓——算了,就让你带在身上吧,那对你而言似乎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她带来的东西就只剩握在手上的弓。戴上手套的手擦过金属片,藉此感受往常与此刻的唯一一道联系。
「来,这个给你,我想它就是你所说的很宝贝的东西,对你爷爷而言。」白夜凭空摊开手,一个小巧的金属圆盘立刻出现在他手心;他把它交给她。
「你怎麽会有……」费莉丝蒂张开手心接下白夜所抛丢而来的圆盘,那上头的金属花纹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花纹与印象中看过的圆盘极为相似,但手上这个的刻工更加细致,而且形塑十分b真,她以指轻压上头的花朵雕塑,却意外传来花瓣般的柔neng触感,吓得她差一点将圆盘丢在雪地里!
「我从记忆里寻找来的;它遗失了。」白夜温声嘱咐着。「小心,这上头的花是铃兰,高雅而娇贵,你轻轻抚弄着它,会闻到优雅的香气。」
她凑近鼻尖一闻,果真闻到了花香。连带地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费莉丝蒂顿时感到晕眩,这太不真实了!「这是白夜先生的……」
「是我的魔力使然;来,这个东西称之为怀表,用以确认时间。」他指引她轻压圆盘上的某处,雕有铃兰的表面弹开时促使她微微後仰——鼻尖盈满的是清新的香气,然後她瞧见圆盘上两根金属指针,分别指向圆盘两端,圆盘底部烙上一个一个的小点。她好奇地翻转着这个圆盘的,研究半晌仍是无法分辨该怎麽正确的使用它。
「来,我教你看;一个表面有十二个大刻度,这意味着半天时间,短针绕行两圈就表示过了一整天。长针为分,当长针转到开启怀表的按钮位置,就表示来到另一个小时的开始;也就是你听到教堂钟声的时候。短针为时,当短针移至按钮,就表示中午或是午夜,现在是晚上,意味着再过四个多小时就会来到午夜,而短针移动到这里就表示我们即将分离。如果表快停了,就扭转旋钮重新上紧发条。」白夜指着表面右半侧的其中一个大刻度,费莉丝蒂默算了一下,那是现在时间往前推移三个刻度的位置。
「所以我只要看短针来到这里就代表今晚结束了?」
「没错,所以今晚还很长;你收好它吧,最好挂在脖子上以免丢失了。」
费莉丝蒂试着轻转发条,「喀啦喀啦」的轻响让她觉得很有趣。她将系着怀表的长链挂上脖颈,刻有铃兰的表壳朝上,花的香味因而萦绕着鼻尖,这让她感到很舒服。
白夜随即跨上鹿背,牠异常乖巧,在他跨骑上去时,白se的毛皮逸散出闪亮的点点,那些亮点就像灰烬,她好奇的抓了一小把,没感觉到冷热;那闪亮灰烬在手中还持续发亮了一会儿才消失不见。
「来,上来吧;我们要骑着牠穿越时之雾。」白夜再度对她伸出手,她才与他的指尖轻触,整个人便腾空飞了起来,她惊呼一声,还好飞行时间十分短暂,一转眼她已经安稳地坐在牠身上。她的裙摆与t0ngbu接触到银se毛皮同样激起闪亮灰烬,甚至b白夜自身要大得多。
她把弓背在背上,忽闻坐在前头的男人开口,「坐稳了!牠会跑得很快。」白夜抚着胡子,双脚夹了鹿的肚子一下;巨鹿从鼻孔发出嘶嘶声,缓慢地回头。就在费莉丝蒂疑惑着何时出发,牠顿时迈开步伐,缓慢地踏了两三步之後猛然加快速度!她感觉身下的牠传来一波震动,然後笔直冲向驯鹿湖!
「不行,我们会……」冲进湖里!「呀!」她紧紧抱住白夜的腰际,耳边的风声告诉她巨鹿跑得有多快;她闭着眼,等待她们沉入温水里的那一刻,也已做好全身sh透的准备。但是……那一刻始终没有到来,她只感觉到她们不断不断向前飞奔,而且越来越快。
鼓起勇气,她睁开右眼,发现牠正踩踏着冒烟的湖面!牠每踏一步,湖面便激起一小圈涟漪,小到几乎觉察不到,她得回头才能看见一串涟漪在湖面扩散、消失;这样奇异的t验只持续一下子,巨鹿很快就跑过了驯鹿湖,再度踩踏到坚实的雪地上。
好快!但是除了起跑的那一次较大的震动外,费莉丝蒂几乎不太能感觉到摇晃,不管是崎岖的路面、不可思议的在湖面奔跑,又或是——直接冲进树林里却不会撞到白冷杉!她金hse的瞳孔睁大,彷佛看见风经过身旁,在幽暗林间刻画出线条,是银se的——她立刻明白那些线条是鹿背上飘散的银se灰烬使然!
还不够快,巨鹿的步伐又加大了,终於连笔直的白冷杉都为之扭曲!「白夜先生!牠会带我们去哪里?你刚刚说的时之雾又是什麽?」
「牠要带我们回到你爷爷过往的时光;那不属於现在,而是被时之雾所掩盖。」白夜的声音穿过呼啸的风声清楚传达至她耳里。「你身上的羽衣也是穿梭於雾间的要件之一;它让你变得轻盈、变得强壮,不受雾的拉扯或纠缠。费莉丝蒂,抓紧我,牠要穿进雾里了!」
只要穿透雾,就能够知道爷爷的过往吗?她还有疑惑,但随着巨鹿一记猛然蹬跃,四周霎时变得模糊难辨——她已经看不见本应围绕在身边的白冷杉,巨鹿的脚步不停歇,但是四周的雾气飘散极缓,近乎静止,让她有种像是原地踏步的错觉。耳边也不再传来风的声响。
这样奇诡的景象没有维持太久,就在巨鹿下一个跳跃後,四周的景象变化了;变得很亮很亮,费莉丝蒂感觉眼前一阵白光,强烈的光芒令她眼睛刺痛,她腾出一手遮住双眼,低头时瞥见鹿蹄踏着一片翠绿……而非先前的银白雪地或是萧索林间。
她大感惊奇,再次抬头时已经适应了光亮;脸颊边吹着的是和煦的暖风,太yan高挂着,她感觉到她们身处於距离克特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南边。
巨鹿带着她来到一处农舍,那座很大很大的十字有点像教堂屋顶的符号,它不断不断旋转着,她好奇地问白夜「那是什麽」,他回答这叫「风车」。
她盯着眼前的新奇事物,风车底下是一个木造屋子,而围绕在身边的除了绿油油的草地之外,还有成堆棕hse的圆丘,她的鼻尖除了铃兰香气之外,还多了像是乾草与青草带来的舒爽味道。
「爷爷在哪里?在那个木屋吗?」
「不,但是快出现了。」白夜指向另外一头,那是她们刚刚经过的地方。
就在她的眼睛望向来时的方向,眼前立刻出现了长相粗犷的年轻人,他长得不特别高大,四肢跟身材却很健壮,而他斜背着弓——就宛如她现在的姿态,手上还抓着不知叫做什麽的鸟类。他满脸笑容,显得很兴奋。
费莉丝蒂忽地浑身一震,尽管这张脸与印象中的爷爷相差很多,但她还是从五官与脸型等特徵认出,他就是她记忆里的亨利爷爷!
年轻的爷爷来到这里与另一名nv孩见面;她自风车底下的木屋走出,爷爷将手上的猎物当作礼物赠与她。费莉丝蒂从两人的谈天清楚了解他们是相ai的。
那个nv孩生得清秀美丽,与她一样拥有一头柔顺的红se头发,她的笑容能b得上温暖的yan光,蓝se眼眸深邃的有如驯鹿湖透着的碧蓝,笑语也宛如轻柔的微风;年轻的爷爷在她身边没能搭上几句话,只是不停地维持着愉悦笑容。
「那就是爷爷所喜欢的人。」费莉丝蒂开口说道,骑在鹿背上的她们与爷爷两人似乎看不见她们,也听不到她们说话。「好漂亮的人,我看他们很开心地在一起……所以她就是这个怀表的由来吗?」
白夜以低沉的嗓音笑着。「费莉丝蒂,别急着知道答案。」他再度夹了鹿腹,巨鹿在一个蹬跃後穿越原本不存在眼前的雾;晴朗的天空登时化为黑夜。她们位於一间破旧的小屋门口,窗子内部的火光很微弱;她听见年轻的爷爷发出如野兽般的哭喊。
究竟发生什麽事了?费莉丝蒂不由得心焦;哭喊间隐约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没多久後小屋的门猛烈地拉开,背着弓与箭矢的爷爷像是要找人寻仇;另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追了出来,最後终於动了拳头,好不容易才阻止爷爷。
爷爷发狂的眼神与举止都令她心惊。她眼睁睁的看着被击昏的爷爷给另一人拖回小屋内,直到关上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爷爷……怎麽了?」
「心ai的人被夺走了。」
「是谁?是谁胆敢介入爷爷跟那个nv孩之间?」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疑惑,随着白夜逸出的笑意,鹿又是一个跳跃;她们出现在一座华丽大宅的门前,一个人无力的趴伏在地面;不正是方才像是急着找人寻仇的爷爷?
门前的士兵甩动皮鞭,一次又一次的ch0u打在爷爷身上,费莉丝蒂止不住泪,「不!」她大喊着,解下背上的弓,往腰间0去时才赫然惊觉,刚刚在穿上「羽衣」时已经让她失去所有装备——只除了弓以外。「我得阻止!再这样下去……爷爷会si!」
是白夜强y地抓住她!「费莉丝蒂,他不会si;静静待在一旁看着。」
那士兵在ch0u打第五下之後收起皮鞭,撂下几句警告後便回到大宅内关起门来,徒留下半si不活的爷爷;巨鹿再度跳进雾里,从大宅门口窜出一个打扮像是侍nv模样的nv人,她偷偷00的离开。
她们尾随那个侍nv,看着她来到爷爷所居住的木屋;开门的爷爷已经完全不复她穿越雾後第一次看见他时的那般神采飞扬,他的伤显然还没痊癒,双眸也失去神采,他瘦了。
那个侍nv跟他说了几句话,从襟口掏出一样东西交给爷爷,不等回应便速速离开了,徒留接过东西的爷爷站在小屋门口;天se昏暗,费莉丝蒂看不清那个东西,但隐隐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很贵重。她低头,望着怀表同时也嗅闻到铃兰香气;原本优雅的花香此刻闻来,却是盈满哀伤与孤独的气息。
「白夜先生,我不懂……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是领主把你爷爷的ai人给抓走。他掌管着这座庄园。」白夜吞咽着语气里的感叹。他回头,费莉丝蒂掩着嘴,目光专注地望着仍站在门口的男孩。「未婚nv孩们必须将贞c献给领主。有些nv孩会在那之後获得释放并出嫁,但像你爷爷的ai人,则是因为受到领主的喜ai,所以她不会回到你爷爷身边,而是会待在领主身边侍奉着他。」
「贞c……」费莉丝蒂喃喃自语着。
「就是nv孩们的初夜。」
费莉丝蒂脸颊微红,终於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刚刚那个侍nv特地跑来见爷爷又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她送信物给你爷爷;这要在她身边观察才会知道,不过这会花费时间。」
「所以……这个怀表就是爷爷所喜ai的nv孩的信物?」费莉丝蒂捧起挂在颈间的怀表;怀表上的铃兰正透着魔幻般的蓝紫光泽。
「是受宠的赏赐;从她能够差遣侍nv替她送东西过来,足以解释这一切。」
费莉丝蒂凝望着怀表时带了点哀伤的情绪,她抬起头是因为听见木门关上的声响。「爷爷他为了夺回自己的ai人,所以不顾一切的冲往领主的房子……为什麽会有这种奇怪的规定呢?我在克特镇连听都没听过!」
「这是很平常的规定,克特镇也有管辖它的领主;或许什麽时候那里的领主兴致一来,就会改变也不一定。」
费莉丝蒂不由得因白夜的话而惊慌,「那样的话,贝菈不就会……」
「费莉丝蒂,你不用惊慌,我的假设不一定会成真。」白夜轻拍着她的手安抚,没等多久,爷爷便背着弓、箭矢还有一些随身的东西又走了出来;他步履蹒跚,面容憔悴,当他来到她们面前而站定时,费莉丝蒂还误以为他能看见她们。
方才收下的怀表被他挂在颈间,她连上头的刻纹都能瞧得清楚;年轻的爷爷表情好哀伤好哀伤,就像是失去了所有,但没有哭,只是握紧手上的弓,持续缓慢的朝山下行走着。
「爷爷他该不会是又要……」去找那个尊贵的领主。
「他是个聪明人,费莉丝蒂,他现在手上握有他ai人特地交给他的信物,要是再让领主看见,不仅他自己活不成,她在领主面前的地位也会从云端跌到谷底。」白夜就像是看穿一切,以温柔的口吻诉说着:「他得离开这里。」
「难道是前往克特吗?」
「想知道答案,就必须继续观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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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的人生就像是一首哀伤又无止尽的旋律。」这是白夜所下的结论。
随着巨鹿的每一个跳跃起落,费莉丝蒂就越觉得这句话说的没错。
爷爷在很小的年纪便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地方到了其他城镇;他选择往北走,带着满身伤痕与失落,以及那个怀表。他曾在一个种满苹果树的小农庄定居,在那里认识了同样年纪相仿的酒厂主人的nv儿。
他们相处得很不错,却未能如之前那样陷入ai恋;酒厂主人在两人的情感尚未萌芽时便将自己的nv儿许配给另一位同样酿酒的年轻人。但即便如此,酒厂老板也并未亏待爷爷。
爷爷并非一直都是个猎人,他在酒厂工作数年,直到酒厂主人病倒为止;再一次的,他踏上旅途。却已经不像第一次离开生长的小镇那般年轻,他变得成熟稳重,但脸庞与眼神中却早已布满风霜。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的弓以及一直挂在身上的怀表。
在旅行的过程中尽管不乏帮助、照顾他的人,但却总是来来去去,在离开农庄之後他曾遇到另一位以狩猎为业的nvx;她的姿容b不上一开始的青梅竹马或是酒厂主人的nv儿,却是个个x豪爽、不拘小节的nv孩,脾气与x格也很刚强,两人一拍即合。费莉丝蒂原以为两人应该会幸福的在一块儿,却是好景不常——他们在某次出猎时,两人不慎走失,等到爷爷终於找到她时,她已经成了一具si屍,是跌进沼泽里窒息的。
与之同时,他也折断了长年陪伴着自己的弓;他於是又一次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失去伴侣对他造成很大的打击,他离开伤心地,并且四处流浪、迁移。最後在克特镇定居下来时,已经是年过四十,垂垂老矣的老者了。
怀表成了爷爷唯一的心灵寄托,在这段时间的长河中,她屡屡看见爷爷掏出怀表并盯着它看。就像是她盯着弓上头刻着名字的金属片一样,她完全了解为何爷爷对於它如此宝ai。但他鲜少开启它,她好不容易看到爷爷打开过一次,里头的指针是不动的。
「你爷爷变得不想与其他人打交道,与他的自身经历有关;他的心伤痕累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求些什麽,只求安稳度过余生。」
「我不懂!白夜先生,为什麽爷爷这麽善良的人,要经历这些痛苦的事情?」费莉丝蒂将自己的遭遇与爷爷的相b——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拥有被人厌恶的眼se又如何?她至少身旁一直有爷爷关心着她,然而爷爷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家人,他得自食其力,与她相b,爷爷辛苦了不只十倍!
「每个命运都有其特定的轨迹;其中的奥秘连我也不了解。」白夜现在的模样终於与她眼前所见的爷爷非常相似了。他摘下头顶上的圆筒帽,往里头瞧了一眼後神秘的道:「就像是你的命运,费莉丝蒂;从时间来看,你与你爷爷的命运交会点就快到了,你要继续往下看吗?」
今晚还剩下多少时间?白夜的眼神就像是在询问她这件事,她打开怀表一看,发现长针跟短针即将叠合在一块儿了。「白夜先生!这表示……」
「要换日了,不过离此夜结束还太早。不如就花点时间看一看吧?」白夜仰望着天se,在发现即便接近深夜,这一日的天se仍然明亮时,不禁吹了声口哨。「费莉丝蒂与我的联系似乎不只是今晚?你爷爷与你相会那一晚也是我的日子。」
「爷爷曾跟我提过……但是我一直很有疑问,为什麽我会在白夜的时候出现在爷爷的面前;又,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是呢……听你这麽说,我也好奇起来了。」白夜睁大了眼睛,原本下着雪的天候终於稍微停歇;她担忧地望着自己所熟悉的木屋尖顶,上头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如果再继续下雪的话会很危险……
「费莉丝蒂,你看!」白夜的惊呼把一直注视着积雪的她拉回;她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白se兜帽与披风的人——那个人的脸孔隐没在兜帽下,因此她无法看清。那人手中抱着一个红se的小布包,缓缓走上木梯;费莉丝蒂越看越觉得奇怪,那个人全身上下都包得很紧很紧,彷佛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不会吧?我为何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白夜的语气显得不敢相信;他一定看出什麽了,是吗?费莉丝蒂想追问,但那人手上的婴儿被弃置在雪地,那婴儿——年幼的她很快地哭了出来,同时身边又开始吹起风雪,等到爷爷开门察看时,风雪已经大到几乎无法睁眼。
费莉丝蒂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的一切——原本看不清楚脸庞的人在爷爷开门的瞬间立刻化为一个红se长发的nv人!她全身披着白se兜帽与披风,但奇怪的是双脚ch11u0;她带来风雪,也将她一并送到爷爷面前——等到风雪终於止歇,爷爷在看见nv人的长相时显得格外错愕,但就在他似是终於忆起她的名字时,那个nv人以异於常人的速度在雪地里飞奔,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唯独婴孩的哭声响亮的回荡在当年的爷爷与她们耳间。
不过那个谜一般的nv人暂时无法x1引费莉丝蒂,因为爷爷终於走向并抱起年幼的她;这意味着她与爷爷的命运开始交会,是他拯救了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她!费莉丝蒂看见这一幕时无可抑止的开始掉泪,她陷入无法自拔的激动情绪之中,过程中爷爷似乎对着她说了什麽,年幼的她也不停地哭喊,她听不清楚,只是全身颤抖的望着这一切。
「我知道你心情很激动,但你一定要看清楚。」白夜似是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他命巨鹿向前,让她能够看清年幼的自己;她被爷爷抱在怀里,而爷爷似是发现了什麽,从她颈间挑起一枚金属片——这一枚金属,她再熟悉不过了。
「费莉丝蒂……答案揭晓了,它并非你爷爷取的名字;这个名字太过高雅,你知道吗?这名字带着幸运的意义,也是她的期许。」白夜清楚地从口中说出的是nvx的「她」。
费莉丝蒂紧握着弓,抹掉眼泪的同时也望向抱着她的爷爷;他在一声叹息之後带着婴孩返回木屋,并且关上大门。
「我的名字是幸运?」白夜的白胡子动了动,他肯定的点头。「这太荒谬了!你是说……她将我的名字刻在铁片上,并且让我带着?」
「是,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够幸运吗?」
「跟爷爷相b,是的!在了解爷爷的一生之後,我更加感谢有他的日子;但是我的眼睛跟长相要被称之为幸运实在太过勉强;况且……我以为那是富有的人家才能拥有的东西。」费莉丝蒂轻抚着弓,她发现自己得重新定义它;它同时连结了爷爷与素未谋面的母亲。
「不,费莉丝蒂,你的确是幸运的……而遇见你的老亨利也是。」白夜命令巨鹿行动,牠载着她们跳跃,却只是跳下这个布满白雪的土坡,而不是如先前那样跳进雾里,牠开始轻快地奔跑,就像是游行般地奔向底下的克特镇。
「你了解方才是谁送你过来的吗?」
费莉丝蒂心头一凛,「那个人……该说是人吗?好奇怪,为何我们看见她时她还没有长相,却要等到爷爷打开门来才……」
「那是我。」白夜一句话终结了她的猜测。「你是我送来的,你爷爷在看见我的时候把我变成了他最想见到的人的模样。」
爷爷朝思暮想的人,伊——伊莲娜。费莉丝蒂想起来了,的确如此!爷爷的想望投注在白夜身上,致使白夜化为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最想见到的人,就跟他在自己面前变成爷爷的样貌一样。
「是白夜先生把我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