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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 第十回

 

似乎是因她的保证而感到放心,伊莲娜终於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卧在雪地里,闭上了双眼;她的生命已经抵达尽头。费莉丝蒂忍不住哽咽,在视线模糊之前确定自己看见了外婆嘴角的那抹安详笑意。

「费莉丝蒂!」白夜难得气急败坏的骑着巨鹿跳了出来,像是花了一番手脚才终於穿透时之雾进入她所在的这个时空里。「那个婴儿……」有着爷爷外表的白夜紧盯她怀里的婴儿,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可怕的怪物。

费莉丝蒂终於放胆低喊了一声,「外婆……再见。」她抹着眼泪,起身的同时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婴儿。

白夜的脸se登时变得有些难看。

她只能尴尬地掀起唇角,「那个……白夜先生,麻烦你。」她捧着婴儿时期的自己,将之推到白夜面前。

他的脸se似乎变得更难看了。

12

在把她与婴儿时期的她同时拉进「时之雾」里,带着婴儿来到更北边的克特镇,完成了「运送」任务之後;白夜与费莉丝蒂终於松了一口气。

「这下子,你还能不承认自己是个幸运儿吗?」白夜半是责怪半是揶揄地对着她说;费莉丝蒂只能尴尬地低头掩面。

「真是太乱来了,你没想过万一你就被留在那里会发生什麽事吗?」

费莉丝蒂登时一楞;白夜的语气虽带着笑,但仍较之前要重一些。「如果我……没被你带回来会怎麽样?」

「你就再也回不去正确的时间点了;如果没有我,你是无法穿越如此厚重的时之雾的。」

「那……我是不是就会……消失?」

「会迷失在时空里;费莉丝蒂,时间与这个世界并不如你所想的单纯,过去与现在,以及未来同时并存,只是中间被雾所掩盖。」白夜就像是弄明白了什麽,恍然大悟着说:「原来……早在你自己还是婴孩的时候,所处在不同时空的你遇见了我,并且将我带到婴孩的你身边,所以……是你救了你自己。」

费莉丝蒂仍是一头雾水,不过至少明白了白夜所说的「自己救了自己」的意思。

「难怪我对於年幼的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运儿……」白夜笑瞧着她,最後视线落到她x前的怀表。「时间似乎快到了。」

短针的大刻度已经来到她们必须分离的那一格之间;费莉丝蒂惊讶之余也有些感伤,想不到……这一夜已经来到尽头。尽管经历了许多事,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也只是眨眼瞬间。

「回去吧!我们得把握时间。」

巨鹿载着她们重新迈开步伐,就像带她穿越最一开始的层层雾里,跑了一段较长的路途,最後终於回到她与白夜相遇的驯鹿湖。

湖边的雪覆盖着青苔,这里的景se彷佛凝结了;就在这个静默的当下,费莉丝蒂不无犹豫的开口。

「白夜先生,我、我还有最後一个愿望……」

「想知道安洁拉怎麽了,是吗?」白夜先行跳下了巨鹿的背,也准确地说出她心中的想望。

费莉丝蒂惊讶的点点头。「是……我想知道妈妈过得如何。」她还与自己处在相同的时空吗?

白夜又摘下他的高筒帽,他往帽里一看,「啊,还活着,你母亲还活着;而且仍生活在我们刚刚看见的那个城镇里。」

「她嫁给那个又矮又胖的男人了?」

白夜点点头。「似乎过得很幸福。」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男人,对曾经结过婚、生过孩子的母亲很好?「费莉丝蒂,经过这一夜,你应该了解一个道理。」

「什麽道理?」

「误会是造成内心不平、谣言、恐惧,甚至导致怨恨等负面情绪的由来。」白夜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母亲不但没有不要你,反而用尽全力的保护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还有你的外婆;你的眼睛不是造成一切不幸的源头;b较起自己,你的爷爷远b你辛苦,但也活得b你更加坚韧强悍;而你的到来同样救赎了他。」

费莉丝蒂不禁红了脸,她深深地为自己的浅薄感到羞耻。「对不起……」

「无须道歉,并非每个人都有得知真相的机会跟勇气。」白夜轻拍着巨鹿。「我会带你去见你母亲,这次不用穿越雾;她现在应该睡得正甜,去吧,这是今晚最後一趟旅程了。」

巨鹿载着她掉头;她没想到他居然不陪她一块儿去!「那你呢?」

「我就是鹿,鹿也是我,我们是白夜;最後一段旅程,多话的我最好还是别跟吧?容我提醒你,五点前你必须回到这里来;你们处在相同时空,所以不需要再冒险。你要说什麽就跟她说,她会听得见。」

白夜弯腰对她行了个礼。「再会了,费莉丝蒂。」

就这样分别了?费莉丝蒂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巨鹿已经带着她向前飞奔,她只能挺直身躯,对着留在原处的白夜挥手告别。

仰起头,天se已经渐渐亮了;她要乘着牠前往遥远的南方。

13

在进行旅行的途中,巨鹿像是在她心里说话一般,把伊莲娜si後母亲的遭遇约略告诉了她。

老人以母亲为筹码交换了反攻的兵力,不幸的是,他自己却在征战的过程中被自以为亲密的同盟夥伴派人杀si——就是那个又矮又胖的领主下的手。

即便对老人心狠手辣,但他对母亲却是极好的;母亲待在他的城池里安稳地度过後半辈子,也为他生儿育nv。并且未曾计较过她曾结过婚甚至生子的过往。

费莉丝蒂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那样背信的男人居然如此善待自己的母亲,连她听了都要感到意外。

无须意外,权力与ai情可以是一件事,也可以是毫不相g的两码事。

她喃喃咀嚼着这个词汇。「ai情……吗?」

在橙hse的金光下牠带着她高高跃过城墙;此夜已经到了尽头,底下已经有不少平民默默工作着。她们没有「雾」保护,因此需要避开耳目。

不过牠仍是带着她迅速闯入这个戒备森严的领主大宅,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闪过众人的耳目,最後爬墙钻窗窜入一间大房间;费莉丝蒂因而心跳加快,除了担心会被旁人发现外,也不禁为即将与母亲会面而忐忑。

但她没有太多准备时间。白夜将尽。费莉丝蒂,去看看她吧,你的母亲就在那里。牠在距离床铺数尺前停下脚步,催促着,要她自己过去。

费莉丝蒂踏上光洁明亮的石质地板,这才又想起自己并非穿着靴子,从未穿过这种踮着脚的鞋子行走令她的脚步跌跌撞撞,她几乎是趴伏着跌向母亲的大床!

她以双手撑住床板,勉强不让自己压在母亲身上;母亲轻轻翻了个身,便要让她差点失声惊叫。即便上了年纪,母亲美丽依然,她的头发不像外婆是红se的,反而是如夜se般的深黑,但黑发间仍夹杂几丝明显的白。在她之後,母亲又生了几个孩子,最大的男孩也有十岁了吧?不过她没看见自己的「兄弟姊妹」,这间大房间确实只有母亲一个人。

「妈妈……」费莉丝蒂的手悬在空中,就在手即将要碰到母亲的脸颊时停下动作。

「我是费莉丝蒂。」

眼前的母亲似乎因她这句话而微张开眼,正熟睡着的她似乎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但费莉丝蒂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她好想抱抱母亲,跟她说这些年来自己的遭遇……尤其是在回想起母亲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逃离老人的捕捉的那一刻。

母亲是ai着她的!没有什麽事情b得知这个事实更叫费莉丝蒂欣慰。

「费莉……丝蒂?」母亲茫然的重复着她的名字,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彷佛是想藉由触碰来感觉她。

费莉丝蒂望着她白皙的指尖,伸出右手与之相碰;母亲的手柔软又温暖,足见她被男人照顾得很好。她的母亲……

费莉丝蒂,有人来了!巨鹿的提醒就像是号角般响亮,只有她能听见。

她咬着唇,ch0u回与母亲交握的手。「我过得好好的,请您保重。」她回头准备爬上鹿背,母亲的手仍眷恋的悬在空中,彷佛在呼唤着她;她只能含着眼泪挥别。牠再度带着她从窗口离开,在跃出的那一瞬间,费莉丝蒂彷佛听见大门被开启的声音。

你不要难过。巨鹿温和的声音再度自心口里散出。她会来见你的,有朝一日。

费莉丝蒂放任自己哭出声音;她无力回应,只是附和着牠所说的话,不停不停地点头。

牠就像是生出翅膀,在空中带着她飞翔;远方山头浮现出金hse的光芒,她迎着冷风,觉得心里从未如此快活过。她被闪亮的灰烬包围着,每一次呼x1都彷佛充满活力。

她满足的闭上眼睛。

14

安洁拉已经许久许久没梦见自己的nv儿了。

她微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竟伸出被窝,触碰到y茧的刺痛感几近真实,真实到她以为那并不是梦。nv儿的异se双眸也变得清晰很多,右眼的金h宛如朝yan,而左眼的深邃墨蓝犹如黑夜里的宝石低调璀璨。

她还闻到一丝淡淡的花香……

「夫人,您为何在哭?」服侍着她的nv佣朝她递出热毛巾时发出疑惑;她眨着眼睛,揩去眼眸里的泪时露出温柔浅笑。

大概是因为……她做了个美梦吧?

***

费莉丝蒂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身旁的营火还微微散着刚熄灭的余热。

白夜之梦随着夜幕褪去而结束,只有她仍为这一夜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悸动不已。

那如梦似幻,却又无b真实的往事历历在目,紮紮实实的填满了她空虚的内心。

她握着弓起身,身上的衣着就像她从村庄离开时丝毫没变,唯一不同的,是她x前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怀表。

怀表上还散发的铃兰的余香,紫蓝光芒正在消失;握住它的手发出微颤,她打开表壳,指针仍维持在白夜结束的当下。

就让它维持在这一刻吧?

费莉丝蒂仰望着逐渐闪耀的暖h天空,彷佛重新找到了希望。

「谢谢你……白夜。」

《全文完》

时刻已近深夜,外头天se仍微带着亮光。屋内的男人往火堆里添柴,让逐渐黯淡的火焰重新充盈屋内。

木格子玻璃窗凝结了一层薄薄白霜,以指腹轻擦,在其中一片窗格擦出透明;外头的雪终於停了。他仰望着自家屋顶,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熄灯之际,耳边一道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哭声传至耳际;是错觉吗?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不应该听见如此奇诡的声音。

他循着哭声来源走向墙边,经验与职业习x告诉他没听错——就在外头。

似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哭声更响亮了。男人嘴里咕哝了几声,抓起酒杯往嘴里送进烈酒当作燃料。

如果不是「那玩意儿」在作祟,而是真正的婴孩怎麽办?可有谁会傻到在这种时机出外将婴孩丢弃?

戴上皮革帽,抄起翻动炭火的铁叉;男人一面嘟囔着自己ai管闲事,打开门的瞬间立刻风雪大作!

奇怪?风雪明明停了……男人拉低帽沿遮挡,就在有限的视线范围里,在狂乱的雪花里竟闪过一丝白se衣角——那是裙摆,而掩盖在长裙之下的,却是一双0足,就踏在绵密松软的新雪之上。

怎麽可能!在这麽冷的天气……男人如此思索之际,风雪立刻转化为轻柔的细密雪花;他终於得以看清神秘客的长相。

是个罩着白se衣衫的nv人,那个nv人拥有着漂亮鲜yan的红头发,一双眼眸细长而温柔,一如他印象里的模样……印象里?男人在脑海里思索着来者的名字,他们视线仅短暂交会,接着,她转身离去。

「喂!等等!」他的声音在足以凝结水气的寒冷中激荡出回声,「伊……」他想起来了!她的名字!可那人迅捷如狼,转瞬间便自他视线范围内消失。

风雪也停了,男人伸出的手背停留雪花一片,耳边在那瞬间什麽也听不见——唯独自己的心跳声。

不可能是她、绝不可能……但为什麽能有人长得如此相像?

婴孩的哭声将他唤回现实。

他喘了几口气後,低头搜索声音来源;找到声音来源并非难事,婴孩以红布包裹着,就搁在木梯最上面一阶;他将之抱了起来,这轻盈的身躯x1了寒气就像冰块!

他为之一凛;知道自己要是再迟疑几刻,这孩子恐怕就活不成了。孩子还很小,似乎是刚出生不久,包在红布里的小脸双目紧闭,鼻头与脸颊因冷寒而冻红,哭声很响亮。

「你母亲还真狠心。」婴孩在听见他这句话之後哭得更加大声。「好吧!好吧!算我说错话,唉……」

他又瞧了瞧臂弯里的婴孩,不预期的在孩子的颈间看到一丝银光,他好奇的探了探,指尖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冰凉感,他取出观看,上头似是刻了字……

果真麻烦的日子总会引来麻烦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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