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它动了动耳朵,继续说:“何况那桃树苗也没来得及种,还在墙角放着呢,赶明儿自己就死了,更谈不上驱邪。”
这只红毛狐狸懂得很多,妙果也不晓得它从哪里来,遇见它其实叫妙果吃了点苦头,
妙果还没家里咸菜缸高的时候,这只红毛狐狸钻进缸里偷吃咸菜,结果爬不出来了,大半夜在缸里嘤嘤叫唤。
叫唤了一个晚上,妙果叫来杜阿娘,说缸里有一只红毛狗,杜阿娘不信,看了空空如也的咸菜缸,认定妙果在说胡话。
杜阿娘走开以后,妙果自己搬来个小凳子,踩上去把红毛狐狸捞了出来,还摸着它的头奶声奶气地跟它聊天。
“好狗狗,我没见过红色的狗,你愿意做我家的狗吗?”
这把回来找人的杜阿娘吓得不轻,因为她看不见红毛狐狸,女儿的言行举止就万分骇人。
当天妙果就被打了一顿,杜阿爹认定妙果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装神弄鬼吓唬人。
红毛狐狸心生愧疚,就时常滞留在杜家,后来妙果被天天灌药灌到精神恍惚,怀疑自己是真的有病。
给红毛狐狸气得不轻,它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一连两个月抓老鼠丢在杜家大门口——爹娘也看见老鼠了,死活找不到丢老鼠的猫。
这总不可能是妙果臆想就能做到的,它这么告诉已经有点迟钝的妙果。
它也告诉妙果,这个世界是有妖魔鬼怪存在的,只是自从一千年前一场天灾降下,灵气就渐渐稀薄了,捉妖仙门全部凋零,大妖们也都陷入沉睡。
只有像无双镇一样灵气稍微充裕点的地方才会有小精怪和鬼物滞留。
妙果问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它们呢?
红毛狐狸得意地告诉她,妙果这样生来可见妖物鬼怪的,叫做开了天眼,一千年前也不是没有,大多是有修仙材质的,可遇而不可求。
可遇不可求的妙果很不简单,红毛狐狸发现妙果居然还是个已经觉醒的木灵根。
“得天独厚啊——要不是此世已然灵气稀薄,不够你修行所需,你就是躺着睡觉都能飞升。”
红毛狐狸嫉妒又惋惜,人族和植物精怪都得天道钟爱,是最容易飞升的,妙果是个木灵根的人族,双重偏爱之下,若是灵气充足,可不就是躺着就能飞升?
可惜的是灵气越来越少,妙果也没有师长教导,此生也就是个凡人了。
出于这么一种惜才又好奇的心思,红毛狐狸停止了它据说延续了一千年的流浪,在无双镇待着了。
它偶尔会给妙果说一些有用没用的辟邪法子,更多的是无双镇民之间的家长里短。修行一千年,人形都变不了,也只是比普通狐狸厉害一点点,是很奇怪的一只狐狸。
堂屋缝补衣裳的妙杏隐约听见妹妹说话,有些担心地喊人进屋。
妙果就把狐狸落下,自己进了堂屋,她的旧布鞋湿透了,裙子下摆也沾了不少泥浆。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那一套衣裳我给洗破了,这一套又脏了,说说你,明天要穿什么?”妙杏叹气,叫妹妹先把鞋脱了换一双。
妙果笨拙地解释:“去看花,开了。”
“下雨呢?什么花开了?”妙杏脸色蜡黄,疲惫在灯火下掩饰不住,长期的体力劳动和食素让她看起来身体状态远比妙果糟糕。
其实不止是她,杜阿娘也是这个样子,她们苛待自己而不自知,甚至从未心生不满。
妙果从身后拿出一支沾水茉莉,递给三姐:“花,可以吃,甜的。”
妙杏愣怔一下,惊喜地接过:“你哪里摘的呀……这花泡茶可以,你拿它当饭吃?”
妙果避重就轻,重复道:“甜的,吃。”
为了哄妹妹,妙杏摘下一朵吃了,惊奇发现这花真是甜的,羞涩笑道:“我都不知道,原来真是甜的。”
红毛狐狸轻松跳过门槛,爬上妙果的头顶,它用尾巴尖儿挠妙果的后脖子,“啧啧”道:“真是小可怜儿,从小到大没吃过糖吧?人间女子也太苦楚了些,譬如你三姐,譬如你阿娘。”
它这么说着,有感而发:“要不是我,你恐怕也大差不差,以后成为你阿娘那样苦命麻木的人。”
妙果沉默地揉着又痉挛起来的右手,看三姐吃了两朵花,就把剩下的摘下,放在帕子里,说要等太阳出来了晒成干花,可以泡水喝,这花这么甜,说不准可以泡出一杯糖水来。
狐狸说的不错,她们从小到大是没吃过糖的,杜家这么穷,哪有闲钱买糖吃?
就算手头充裕些,也不会给女儿买东西,杜阿娘总是一个劲儿地给杜阿爹和杜小弟添置衣物和吃食。
雨一直不停,明天出摊生意也不会好,所以杜家爹娘没再拉磨到半夜,石磨转动的声音消失,万籁俱寂,只有雨声淅淅沥沥。
厉鬼夺亲
翌日果然还是大雨,杜家爹娘发愁得厉害。
雨太大出不了摊,耽误赚钱本就心烦,杜小弟上午不起床温书更是导火索。
杜阿爹把儿子从床上薅起来打了一顿,然后夫妻两个披着蓑衣领着人去罗家钱庄赔礼道歉。
妙果穿着姐姐的衣裳坐在草墩子上,手里不甚灵活地拿竹条比划。
妙杏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做灯笼。
不逢年不过节的,做灯笼干什么?真是困惑啊,不晓得妹妹又在想什么。
她也不考虑妹妹到底会不会做灯笼的问题,只是以为她想玩儿。
妙杏进了屋,拿几块碎布给妙果缝了个简陋的手套,慈爱地告诉她小心些,别把手割破了。
妙果的手本来就不怎么灵活,十个手指头都塞进简易的手套里之后越发难以动弹。
好了,别把手割破的条件彻底达成。
妙果放下竹条,开始仰着脸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