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说完,伸手推了一把妙果,妙果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重,她人已经站在了院子外面。
院门在她身后猛地被关上,里面传来男子凄厉惊恐的哀嚎。
与此同时,她的手被一双湿漉漉的,冰凉的手捧起。
来人关切又惊喜:“果子,你真在这里。”
妙果瞳孔一缩,不可置信。
她早上与三姐分别时,想过也许自己会死,也许再也见不到三姐,但没想过会是如此情景。
她仍然是个人。
三姐却面色苍白,额头上一道骇人的口子,伤口的皮肉被泡的发白,身上的土布裙子不停地滴水,站立的地方很快聚集起一滩水。
妙果见过很多鬼,但没从有如此强烈的感受,她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在一起,强烈的恶心让她以为自己想吐,但喉咙酸涩灼痛,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么回事呢?
她伸手想摸摸妙杏的伤口,又怕她还会痛,只好用袖子去擦三姐脸上不断淌下的水迹。
可妙杏脸上的水怎么也擦不干,她的袖子变成一块湿透了的布料,于是她用手去擦,手底下的脸庞也是冰冷的,没有活着时的温暖。
“怎么啦?一直在我脸上擦什么呢?”
死去的少女好像已经忘却自己的死状,她拉着妹妹的手要往出走,还安抚地说:“别怕,我知道怎么出去,三姐带你回家。”
妙果顺从地跟上她的脚步,她们走出空落落的宅院,没有妖魔,没有拦路的人。
她们一路走回了无双镇最南边的“家”。
8难以割舍
妙果坐在熟悉的草墩子上,妙杏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
太阳惨淡地挂在天空,隔壁的小宝又在哭闹。
一只红毛狗从院门跨进来,在妙果脚边打转,尾巴讨好地摇晃个不停。
真的是红毛狗,外形是狗,火红的毛发。
“果子,你的头发擦不干啊,咱们先晾着好不好?”
妙杏很苦恼,臂弯上搭着一块柔软的布巾,布巾滴答滴答往下滴水。
她的手上也是水,给妙果梳头时会把她的头发打湿,她想拿布巾擦拭,再给妹妹编起整齐漂亮的辫子,但情况越发糟糕。
妙果低低地“嗯”了一声,妙杏松了口气,去厨房给妹妹做饭。
杜小弟抱着书从房间出来,坐在丝瓜架子底下摇头晃脑的背书。
他看见妙果时还叫了声四姐,一点也不熊。
磨坊间传来推磨的声音,杜家爹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们在商量妙果的婚事。
“沈家阿郎将婚书送来了,读书人就是讲究,大红纸上写的明明白白呢……”
“日子也看过啦,下个月初七就不赖,早点把妙果嫁过去也好……”
妙果的睫毛颤了颤,她仰着头,看到屋檐下干干净净的,安家了很多年的大蜘蛛不见踪影。
红毛狗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一个竹条编织的镂空小球,吐在妙果脚下,抬起一只前爪搭在她的脚上。
妙果把小球捡起来丢到菜园里,红毛狗“嗖”一下窜出去,咬住小球又乐颠颠地跑回来。
一人一狗丢东西的游戏越玩儿越远,妙果渐渐走出了院子,妙杏在厨房喊:“果子,别走太远,马上吃饭了。”
妙果回了一句知道。
她来到张家门口,门上被她亲手取下来的红灯笼摇摇晃晃,院门敞开,小宝哭闹的声音断断续续。
红毛狗“呼哧、呼哧”地喘息,咬着球又跑来蹭她的腿。
妙果没理红毛狗,抬脚走进院子。
厨房传来饭香,堂屋依然有哭声,她甚至听见了二丫的抱怨声,说弟弟好吵,为什么一直哭一直哭。
她先带着红毛狗去了厨房,做好的饭菜摆在灶台上,灶膛里还生着火,好像炒菜的那个人暂时有事离开,马上又会回来。
“嘎吱——”一声,她推开堂屋的木门,一室寂静,空无一人,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静了好一会儿,听见妙杏喊她。
关上门,妙果走出去,哭闹的人声又在身后响起来,粉饰太平。
做好了饭,一家人坐在堂屋的饭桌上亲亲热热的吃饭,妙杏做了炖鸡和蒸鱼,炒了很香的腊肉和腊肠。
杜阿娘给两个女儿夹肉,叮嘱她们多吃些。
杜小弟把垫着的蒲团挪了又挪,给妙果腾地方,不叫她挤在桌角。
红毛狗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讨骨头吃。
妙果拨拉着碗里的肉片,没有张嘴。
三姐很担忧地放下筷子,拨开妙果遮挡面颊的头发,摸了摸她的额头,湿漉漉的水迹留在她触碰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