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澹麟说到此处,却又轻轻咳了一声。
他唇角残留血迹,说话间眼帘垂下,声音更是比平时轻了很多,看上去好不可怜。温容知道他是伤口正痛,虽然她以金光护住了他的心脉,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到底是长剑穿胸而过,不好好休养些时日恐怕会留下病根。
只是他身子骨怎么这样重——
温容轻声安慰道:“我若连带你回去的本事都没有,还如何做你的师父?”
她说罢,指间金光一现,二人脚下的土地骤然变动,似有折起之效。栖梧山道术致广大而尽精微,凡门下弟子均能将折地术使得出神入化。此术只一人用最佳,不过两人现下只到镇上,恰好够用。
风吹水落,二人脚底砸下一串细小的水珠。
澹麟抬头望去,只见周围已是镇上的景象。此时已近丑时,镇上大多商户已关起了门,只有邸店门前尚还挂着灯笼。道旁微风阵阵,吹动枯叶落下,也吹起了她颊边的发丝。
澹麟低眼看向温容。
温容常穿一身青袍,里外都遮得严实。只不过他现在低眼看,一眼便将温容白皙的脖颈尽收眼底。她颈间有一颗细小的痣,尖牙咬上去时,听得见她颈下血流之声。也不知栖梧山是否要求弟子断情绝欲,温容像是对情欲全无知觉一般,如此间明月高悬,让人不敢轻易心生邪念。
“师父,你今日放过婴鬼,只因她可怜吗?”
月光如练,温容目视前方,闻言侧过了头:“她既有苦衷,自然不能按寻常之法相对。”
“那鬼是如此,师父对妖也会如此宽待吗——”
他不知在心底期待着什么,只是这样低眼看着她的脖颈,心尖儿就仿佛被金光裹住细细地颤。
温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仍耐心答道:“自是不同。世上本无天生的鬼,世间事纷杂,人死后落为鬼方有各式各样的苦衷。可世上有生来的妖,妖便是妖,妖物害人,自当诛尽。”
澹麟胸口猛地一震,连带着他压在温容身上的手臂都极轻地颤了颤,但面色仍然如常。也是,也是——他早该知道她会这样回答,她刚出山时便能施雷法引来天雷,将他身子劈成七段,现在又怎会对妖起怜悯之心。
许是装她弟子装得太久,刚刚一瞬间竟起了那样荒唐的念头。
说话间二人已到邸店,周围城镇无人不知温容常穿青袍,店家见她和澹麟进门,连忙上前引路:“敢问仙长是不是栖梧山的温仙长,若是住店,直上二楼,无须银钱。第一间房我恰好添完茶水,二位住第一间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