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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来前三天,爸爸都还要雇人来掏净井里的淤泥、铲干净大院里横生的杂草……勉强将大宅收拾出个能住人的样子。
楚词抽噎着问妈妈:“爸爸有钱,为什么不在这里盖一座像我们家那样的房子?”
楚词在市里住别墅,别墅里什么都有。
妈妈知道原委,但不方便对五岁小孩解释,隻好编个理由哄骗过去,再岔开话题,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很快就忘了。
祭了祖还要大吃大喝一整天,要请村子里所有人来。
村子里早就没几个人了,就叫隔壁村的人也来,三个村子勉强能有十桌客,一桌坐七八个老人,凑不齐半口牙。
这一天是楚词唯一开心的时刻。
楚家所有懂了事的人都要去待客:给前来吃饭的老人家们端茶倒水、擦桌子上菜,再挨个桌敬酒,还要给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一个红包。
楚词还不是懂事的年龄,只会添乱,不会待客。
那桌上的饭菜每一盘都格外有味,楚词吃得满手满脸都是油,还会偷偷往兜里塞鸡腿和丸子,预备着带到城里继续吃。
妈妈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只会叮嘱她别吃伤了食。
她在高高的木头桌子下穿梭,时不时伸一隻小手上去摸两口吃的。
爸爸和大伯已经开始敬酒了,小盘里满满当当都是酒杯,爸爸和大伯一人一盘,跟桌上每个老人碰酒。
那酒她偷偷尝过,看起来像白水,实际上辣得舌头都疼。
她不喜欢爸爸喝酒,爸爸喝醉了就会吐,吐得眼泪汪汪,妈妈和哥哥都心疼。
于是她眼珠一转,抱起桌下的一瓶酒就跑。
跑得远远的,爸爸就喝不着了。
喝不着就不会醉、不会吐,不会难受了。
楚词一手捏着鸡腿鸭腿,一手攥着两个丸子,兜里揣了橘子和糕点,胳膊紧紧搂着未开封的酒瓶,一路顺着小河朝村子深处跑。
她要把酒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楚词忽然感到有些累。
周围一切都很陌生,妈妈只允许她在老宅和祠堂周围转悠,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无所知。
前面有一棵大树,树下隐隐绰绰似乎有一座小屋,楚词朝着小屋走,妈妈教她背了手机号码,她想进屋去请人帮她给妈妈打电话。
我把好吃的分给他们,他们肯定会帮我打电话的。
楚词在心里打着小小的算盘,一直走到了大树近前。
昨天晚上才下过雨,树下水汽蒙蒙,一座小小的、破旧的院子孤零零地倚靠着大树,看上去有些可怜。
院子只有一圈围墙与一个门框,门框上没有门,楚词吃力地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房,房子也没有门,一座比人还高的神像坐在里面,脚下摆着个石盆,盆里堆着许多土。
楚词知道这是做什么,她家祠堂就是这样的,上面是列祖列宗,下面是烧香和纸钱的大盆。
只不过她家的列祖列宗只有牌位没有塑像,而面前的神像却只有个模样,没有牌位。
楚词左右张望一圈,已经忘了要打电话的事。
她将怀里的酒瓶慢慢放下,揣着一点好奇仔细去仰望那座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