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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十日后,你安顿好四阿哥,随朕去郊外庄子走一趟。”

她若真心忧此事,那让她多忧几日又何妨,省的见天儿还有功夫编排朕之家事。

康熙说罢,跨步离开,而齐东珠呆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康熙所言应当是牛痘接种试验之事,在周遭奴婢惊诧难言的视线中,愣愣应了一声“是”。

京郊

◎午后的光带着柔软的温度,朦胧的笼罩着这姿容艳丽的年轻女子。日光点亮了她的眉眼,却在她双眸逸出的眸光中黯然失色。她在笑,而康熙却是第一◎

齐东珠抱着“失而复得”的比格阿哥, 花了好久将硬撑着眼皮不肯入睡,生怕齐东珠离开的小毛崽哄睡了。她自己也侧卧在榻上,用身体围住小胖崽, 舒缓了自己疾驰的思维,缓缓入睡了。

灯豆摇曳, 柔软的昏黄光线笼罩了卧榻, 像是月光笼罩了兽巢中的母兽和幼崽。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齐东珠时时刻刻陪伴比格阿哥的行径再也不怕有心之人的置喙和算计了。她花了好几日, 让比格胖崽又恢复了他肥胖,懒惰又安逸的小模样, 还和其他奶母一道, 在榻边儿设置了围栏,免得这如今学会了用胖肚子垫地蠕动的胖崽再遇到跌落榻边儿的危险。

当然, 这也属于杞人忧天了。胖崽非常懒惰, 能摊成小狗饼他绝对不抬小毛爪, 如果没有需要, 莫说爬行了, 往日里蹬腿儿都不情不愿。

临到康熙所言的时日, 齐东珠越发忐忑不安起来。她心中对牛痘法的效力心知肚明,可她怕的是古人的理解和实施有误, 耽搁了这样革新性极强的防疫方式。

况且实话实说, 那夜堪称鸡飞狗跳的际遇之后, 她要再见康熙难免有些尴尬和不安。说那些话儿的时候她肾上腺素浮动,并不是正常水平, 自然心直口快, 后来她在系统磨磨叨叨地提醒之中也知道自己当时行事草率, 言辞无忌, 若是康熙当真计较,脑袋都得被砍掉八九十回。

当然,齐东珠也不会因为康熙做了个正常人而去对他感恩戴德。齐东珠又亲了亲比格阿哥的小狗头毛,恨不得用脸给比格阿哥做个头部造型出来。

她为了今日出门,跟比格阿哥柔声商量了好几日,恨不得把小毛崽柔软的长耳朵磨出茧子。

齐东珠不知道比格胖崽能不能听懂齐东珠要离开片刻,但是一定会早点儿回来的承诺,但是这个一向粘人又超能哼唧的比格胖崽在齐东珠与他道别亲亲的时候并没有闹,眨巴了一会儿黑亮的小狗眼,又缓缓闭上了。

像是睡着了。齐东珠安下心,再次亲了亲他的小狗毛,轻声说:

“宝,我去打猎啦!不要拆家,等我回来。”

说罢,齐东珠就拎起一个自制的小腰包带在身上,掩藏在衣物下面,在同僚有敬畏又慨叹的目光中走出了西四所,在乾清宫来的太监的指引下向宫门方向去了。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快到正午时分,一座不起眼的轿子停宫门口。齐东珠看那架势,便知康熙恐怕要微服出行,不带他那气派过度的皇帝仪仗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康熙便率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匆匆而来。他带了皮帽,身上穿着也是普通富贵人家会穿的锦衣,一身靛蓝,衣上有银纹,是银线刺绣的云峰山峦。

齐东珠打眼估量了估量这一身儿的艺术收藏价值,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垂下眸子,老老实实地装背景板。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康熙的视线在她身上狠狠剜了一下,方才登上了马车。

齐东珠心道这位估计看见她又来气了,但也为马车的阻隔舒了一口气。可她这口气没舒多久,便发现康熙所带的侍卫纷纷上马,而其中一人将一条马缰绳塞到了齐东珠的手里。

齐东珠一脸愣怔地看着手中的马缰绳,又迟缓地转过头,看了看喷着热气的骏马,当即呆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对着脑子里的系统尖叫:

“纳兰东珠是个旗人,一定会骑马,可是我不会啊!”

“呃,我帮你查查怎么上马,你可小心点儿,别惹毛了马,它一脚就能踢死你。”

果然,齐东珠的废物系统正常发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让齐东珠任命般地闭了眼睛,好半晌,她才对着方才为她牵来马,此刻正准备上自己的马的侍卫挤出了一个笑容:

“侍卫大哥,您能帮我一把吗?我许久没骑过马了,这一时半会儿也上不去。”

那侍卫回过头来,齐东珠当场就尴尬得想要遁地逃逸。方才这个侍卫牵马来时齐东珠压根儿没看人家长相,这回儿才发现这什么侍卫大哥啊,这小侍卫长得风神俊秀,自带一股满人少有的书卷气,看上去也就不足二十。

这小侍卫倒也没在乎齐东珠的称呼,齐东珠长得好看,而这个年纪的少年又最爱装成熟稳重,被叫大哥心中也没有不满。

见那小侍卫走了过来,齐东珠连忙把住马鞍,奋力往马鞍上窜。那侍卫帮她牵稳了马,又看她这副爬不上马背的模样,飞快地用手臂托了一下她的腿,让齐东珠终于歪歪斜斜地骑到了马背之上。

此时,小侍卫的同僚都已经纵马跟上了康熙的车架,小侍卫心下着急,拉了一下齐东珠的马,低声说道:

“快跟上。”

齐东珠欲哭无泪。她倒不是很害怕骑马,却对如何操纵马儿一无所知,只能郑重其事的对小侍卫点点头,而后摸了摸胯下马儿的侧颈。

抚摸侧颈能安抚马儿情绪。万幸的是,齐东珠的马儿是个温顺的,上了些年纪的马,即便齐东珠不驱动它,它也跟着前面马儿的步伐一溜小跑起来,这让齐东珠大大松了口气。虽然那极为颠簸,齐东珠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架子都被颠散架了,可至少不再丢人现眼。

齐东珠与一众侍卫一路骑行,齐东珠高坐马背之上,驳杂的气味和陌生的景象扑面而来,使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三百年前的京城景色,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便由其他侍卫领着,寻近路到了城门口。

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城,车轮儿向北滑动,齐东珠在马背上颠来颠去,没一会儿就面目青白,但她不敢有半点儿懈怠,竭尽全力模仿着其他侍卫的骑马姿态,企图临时抱佛脚。

可她发现,这些侍卫仿佛天生长在马背上一样,有些手甚至都不需要持缰,脚也并不踩在马蹬子上,而他们身下的马儿温顺听话儿,如臂使指,也让齐东珠大开眼界。

旗人擅长骑射,更尚武功,这让齐东珠这个换了芯子的假旗人越发难做。默默咽下一口苦水,齐东珠又摸了摸骏马的侧颈进行安抚,尽量放松身体,适应马背上颠簸的频率。

一路心惊胆战,倒也安然无恙。齐东珠一行人路过了几个村庄,终于到了这座建在京郊的庄子里。

下马时,齐东珠闭着眼睛跳了下来,刚落地时双膝一软,险些吐了出来。不过齐东珠到底倔强,硬挺许久方才缓过劲儿来,抖抖索索地从她隐秘的小腰包里掏出两块儿麦芽奶糖,一块儿塞进了自己嘴里,一块儿放在掌心,托举到了她的马儿嘴旁。

马儿抖了抖浓密的眼睫,慢条斯理地用舌头卷走了齐东珠的讨好,打了个细小的响鼻。即便是此刻已经筋疲力竭,齐东珠还是轻轻笑了,抬手摸了摸马儿的侧颈。

齐东珠真的很喜欢和动物相处,喜爱这种无声的、平和的交流。

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踏下马车的康熙眼里。齐东珠骑马时那股生疏模样,康熙在马车偶然被风掀起的车帘儿之中瞧得一清二楚,康熙皱起眉,心想旗人入关才多少年,旗人家的子女已经养得连马都骑不上去,真是成何体统!?

他这回儿瞧齐东珠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往日看她不修边幅、行事鲁莽,勉强称得上是天性纯质,如今再看,那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连那张堪称美艳的脸都有几分面目可憎。

这回儿下了马,倒还有心思去讨好坐骑,真是可笑!

康熙费了好大劲才将目光从齐东珠裙摆凌乱的身影上拔了下来,举步向庄子正院走去。

方才帮助齐东珠上马的小侍卫吆喝了一声齐东珠,让齐东珠将马拴在庄子中的树上,便匆匆一道随康熙的脚步入了正院。

院中弥漫着浓浓的药草气息,齐东珠敏感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握紧了自己的小腰包,跟在了那个帮助过她的侍卫身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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