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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与雪 第26

 

“是。”“……什么原因。”“心源性的突发病。住了一段时间院,没多久就走了。”宋槐呼吸一滞,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即便已经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还是很难面对这个事实。这么多年过去,宋槐对姑姑周楚宁的样貌早就模糊,很多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记忆中,周楚宁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见?面都避免不了要跟周楚言吵上一架。她?和母亲于淼的关系还算亲密——她?们是音乐学院的同班同学,不同的是,于淼当时顺利毕业,周楚宁中途无故辍学。周楚言和于淼因车祸去世的那段时间,到宋槐被送去福利院,周楚宁一直没出现。宋槐后来试想过无数种原因,积极的或消极的,却从没想过她?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明明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段朝泠盯着宋槐泛白的一张脸,深吸一口烟,徐缓说:“本来不想让你过早知道这些的。”他确实没料到,只见?过周楚宁一次的祝老爷子会对她?印象这么深刻,以至于时隔多年轻易认出了宋槐。宋槐定定地说:“……为什么。”“槐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段朝泠看着她?,“你知道了不会改变什么,反而会徒增烦恼。”“……你很早之前和我说过,你去参加过我父母的葬礼。”“当时你姑姑身体状况很差,没办法去现场。我受人所托过去探望。”宋槐恍然,原来他最初对她?说过的那句“和你家?人是旧识”指的是周楚宁,而不是她?的父母。他收养她?是因为周楚宁是她?姑姑,仅此而已。她?终于明白了他待她?这样好的原因。段朝泠掸了掸烟灰,又?说:“每年冬至是她?的忌日,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以后有机会去看看她?吧,你们终究是一家?人。”宋槐下意?识攥紧衣摆,轻声说:“……好。”沉默开始无限蔓延。抽完一支烟,段朝泠重新点了一支,“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宋槐眼睫颤动两下,“没别的了。”段朝泠掀了掀眼皮,看她?的眼神?带几分意?味深长。宋槐咬住唇,低头?躲掉他的视线。不是没有预感。只要她?开口去问,他定会知无不言。逃避也好,自欺欺人也好,起?码现在,她?不想知道他和她?姑姑之间的一切。段朝泠掐掉燃着的光点,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好好吃饭,别饿着自己。”“我等等就吃。”“待着吧。我出去了。”“……嗯。”宋槐看着他走向门口,背影清孑,莫名有种寂寥的破碎感。他们之间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在他离开的前一秒,宋槐忍不住出声喊他:“……段朝泠。”段朝泠停下,回头?捕捉她?的目光。四目相对,她?反倒语塞。过往拿新年愿望换来的这声称呼,实际她?鲜少真的对他直呼其名。许久,她?开口,嗓音微微涩然,“……你也好好吃饭,别饿着自己。”回到北城,一切重新步入正轨,谁都没再提起?在苏城的这段插曲。中间许歧问过一次,宋槐模棱两可?地敷衍过去。知道她?不想说,他也就没再问过。七月中旬,青栾寺开放日,毛佳夷和宋槐约了一起?去逛庙会。寺庙在城郊的一座半山腰,两人打车过去,花半小?时徒步爬山。穿过六棱石子路,一直走到尽头?,迈过木门槛,到了正殿求祈福带的地方?。人比较多,有摩肩接踵的趋势。两人排了好一会长队,总算排到了第一位。宋槐没给自己求,问住持讨了两根祈求平安的福带,分别给段朝泠和陈静如,又?请了两条静心咒手钏给老爷子。理智上知道段朝泠从不信佛,但她?还是想为他求得平安,图一个四方?圆满。出了正殿,两人去了挂祈福带的小?树林。

毛佳夷环视四周,“槐槐,周围都是人,扶梯基本都被占满了……要不我们出去等会儿?”宋槐摇头?说“不用”,冲朝北方?向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一个地方?能?挂。”她?带毛佳夷绕到后山,那儿有棵百年香樟树,树枝上挂了寥寥几根红色的祈福带。毛佳夷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后山有地方?能?挂的?”宋槐笑说:“小?时候我妈妈带我来过一次,当时印象比较深刻,一直记到现在。”等毛佳夷挂完,宋槐爬上扶梯,抬手去够就近的一条树枝。枝干末梢有根倒刺,她?没注意?,被不小?心扎到了手指,猛地“嘶”一声。“槐槐,你没事吧?”“……没事。”宋槐随意?地甩了甩手。不经意?间往旁边扫一眼,意?外瞧见?其中一条祈福带上的内容。简洁明了的四字:极乐顺遂。落款的黑色字迹略微泛旧,但不难瞧出是一串英文——ra zhou宋槐猝然顿住。碎裂的回忆片段在脑海里自动还原,拼凑出完整的一张拼图。原来ra zhou是周楚宁。很多年前于淼同她?偶然提起?过,事出有因,导致周楚宁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一直以英文名自称。那时候她?太小?,不明白ra是什么意?思,每次见?到周楚宁,不是叫姑姑就是有样学样地喊她?“”。她?早该联想到的。红酒瓶贴着的标签,打火机上刻着的字母,冬至那日蓄满烟头?的烟灰缸……这些都是周楚宁在段朝泠那里存在着的证据,任何人都代替不了。毛佳夷在底下扶着梯子,见?她?表情不对,出声喊她?的名字。宋槐回神?,僵硬攥住祈福带的首尾两端,把它缠在枝干上,打了个活结。从扶梯上下来,宋槐看向毛佳夷,勉强笑了下,“毛毛,我们能?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再走吗?”投身到热闹的氛围中,只会让她?更?难过。瞧出她?的反常,毛佳夷拉着她?坐到草坪上,认真发问:“你刚刚到底怎么了?”宋槐没回答,而是低语:“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啊?”“他不喜欢我,他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才对很我好的。”毛佳夷蹙眉,“这是什么新型替身文学。”宋槐呢喃出声:“……替身吗?”“难道不是吗?你想啊,他不喜欢你还对你好,故意?吊着你,不是把你当替身是什么?”“不是的,你误会了。他没故意?吊着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宋槐叹了口气,“他喜欢的那个人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和她?有血缘关系。他对我好大概是因为责任。”毛佳夷露出严肃的表情,“槐槐,你知道吗?”“……什么。”“比起?他不喜欢你这一点,更?残忍的是,他心里有一个已经死去的白月光。”心乱如麻,宋槐没法再聊下去,主动结束了这话题。短暂休息完,两人去附近逛了逛,买了些东西,临近中午才下山。还没走到山脚,宋槐接到段朝泠的电话,问她?在哪。宋槐迟疑地报出地址。那头?的段朝泠说:“我就在附近,等我去接你。”说完,挂掉电话。宋槐和毛佳夷告别,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点,坐在长椅上等他来接。十五分钟左右,段朝泠的车停在路边。她?走过去,矮身坐进副驾驶座。车里开了低温的空调,隔绝了外面的炎热。段朝泠看了眼她?的手,问:“怎么弄的?”宋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受伤的食指,讷讷回答:“挂祈福带的时候不小?心被刺扎到了。”段朝泠没再说什么,启动车子引擎,开往盘山公路。下了环城高速,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停车,“在车里等我。”宋槐看着他进了店里,五分钟左右,拎着一袋东西回到车上。段朝泠从袋子里拿出装碘伏的瓶子和棉签,沉静说:“把手伸过来。”宋槐犹豫一下,朝他伸出手。他用棉签沾了点碘伏液,缓缓涂到她?的指腹,力度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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