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他签了他签了允许延期交货的合同
“这……”手下人面露难色,“老貂后来问我们是替谁打听,我们就说是我们老板,我们还说安野也欠了您的钱呢,怕老貂觉得咱们跟他是一伙的。老貂说如果您也想知道安野的下落,就去萤火虫酒吧等他,他每天都去那里喝一次酒,酒吧老板都知道他。”
到了酒吧,顾景欢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所谓老貂的身影,他心里慌得很,他担心安野,更担心安轻礼,安轻礼到现在手机都无法接通,也没有给他回过电话。
老貂晚上才来喝酒,顾景欢手下人认识的中间人向老貂介绍,老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抽了口烟,操着一口方言味极重的普通话,“你就是顾老板?”
“是。”
“安野欠了你多少钱?”
顾景欢脱口说道:“本钱就200万。”
老貂眯起眼睛笑起来,露出一嘴黄牙,“200万,他说200万。哈哈哈哈哈……”
老貂身边的人跟着一起裂开嘴笑,似乎说这点钱,根本犯不上讨要。
“顾老板,”老貂点了杯伏特加,“这样,你把这杯酒喝了,算是我认识你了,我带你见安野,等把他手里那批货给卖了,我给你一百万,剩下的就当你交我这个朋友。”
顾景欢没想到老貂会答应的这么快,他忍着难受喝下了那杯酒,老貂夸了他一句海量,随即就带他上了辆车。
顾景欢胃里那杯酒翻江倒海,强忍着难受没吐在老貂车上,一下地就吐得脸色苍白,浑身发软。老貂的基地在一片荒废的厂房里,顾景欢以为老貂会像影视剧里那样给他蒙上眼睛,但事实上老貂并没有。
夏天的蚊虫和炎热让顾景欢几夜都睡不着,老貂虽然没有折磨他,但是他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难吃的饭菜,恶劣的环境,他何曾经受过这样艰苦的地方?顾景欢眼下堆积起了浓重的乌青,摇摇欲坠。
“顾老板,走吧,去见安野。”
安野……今天就可以看见安野了吗?
顾景欢在车里才得到片刻休息,车子左拐右横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目的地,一座湖面上的吊脚楼,顾景欢跟随老貂上了楼,随即看见楼梯的另一边出口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顾景欢的心立刻悸动起来,但马上就提到了嗓子眼。
“貂哥,您要的货,我都备齐了,全在这,您什么时候带我走?”
冰凉坚硬的枪口抵在了顾景欢的后背,老貂满嘴臭气的问他:“安野欠了你200万,你不会不认识他吧?”
“认……认识。”
顾景欢紧张得直冒冷汗,落在他苍白疲惫的脸上,像要随时破碎的水晶般脆弱可怜。
老貂多疑道:“我怎么感觉,他不像安野呢?杂皮,安野是这样吗?”
“老大,您问我,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跟照片也挺像的,就是……我也说不上来。”
顾景欢僵直了身体,插话道:“貂哥,他就是安野……他欠了我钱,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老貂一脚把顾景欢踹倒在地,朝着他旁边的地板就是一枪,怒道:“他妈的让你说话了吗?”
“貂哥,”安野开口道:“货我已经给您带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您现在怀疑我,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您在这个时候跟我起内讧,那我们都不用活了。”
老貂把枪往桌上一拍,骂道:“安野,你别在这放屁!要不是你暴露行踪让条子抓到,老子用得着操这份心?小毛因为这个到现在还在局子里蹲着呢,这笔账怎么算?”
“貂哥,咱们在这里吵架,合适吗?这货你还要不要了?”
老貂压下了火,扬了扬手:“走,回老窝。杂皮,把那个小白眼做了丢河里。”
安野立刻道:“貂哥,等等。”
“又怎么了?”
“您单知道,我欠了这位顾老板点钱,您知不知道他什么身价?就这么把这位大财神丢到河里,太浪费了吧。”
老貂不耐烦道:“那你想怎么样?”
安野走到老貂身边,悄声道:“把他带回去,让他吐出来千八百万的,就当我孝敬您的,到时候再把他杀了,岂不是物尽极用?”
老貂此刻才眉开眼笑,拍了拍安野的肩膀,“你小子,够意思,够意思哈哈哈哈……”
顾景欢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捆住了手脚丢在一间由集装箱改造的仓库房里,没有窗户的库房闷热黑暗,活像个蒸笼,顾景欢难受得快要昏死过去,他如今才想明白了为什么老貂会那么轻易让他跟着一起来,原本就没想过留他活口,杀人居然对于这帮人来说这么轻易。而且……他想到老貂刚刚的行为举止,似乎是没见过安野的,连手下的人也只见过安野的照片,而老貂说的“小毛”,应该是唯一见过安野跟他接过头的人,但是现在被警方控制了。所以老貂才想要找一个认识安野的人帮他辨认,而且是用完就扔。
他的手腕被麻绳勒出了血印,他脑海里闪过安轻礼曾经束缚住他的样子,那时候他只觉得安轻礼是真心要报复他,为了困住他。如今想想,根本就是床上调情的把戏,情趣而已,什么才是真正想至他于死地,现在才是。
“咔咔咔咔——”
顾景欢没有力气挣扎,他手脚都痛得要命,只有紧张害怕的心跳告诉他,那些人来杀他了。
一束光刺眼地从仓库门边投射进来,顾景欢难受地眯着眼睛去看门边的人,心中百感交集,一句话也说不出,眼圈却红得可怜。
老貂跟在安野身后,把狭小的库房弄得满是烟味,顾景欢咳得眼睛更红了。
“貂哥,我亲自跟他说,不用您操心。”
老貂半信半疑地退出了仓库,安野蹲下身子,挑起顾景欢的下巴,威胁道:“小欢,安哥曾经帮过你,你现在报恩,不算什么吧。”
顾景欢错愕道:“你……”
“你不要恨我,也别骂我,要怨就怨自己非要找到这里来送货上门,你不好好守着你的万贯家财,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变了鬼,也没人知道。”
安野撇了眼顾景欢的手脚,语气变得冰冷:“貂哥说,只要你愿意拿出1000万买命钱,他可以考虑放了你。”
顾景欢疼得抽吸一声,安野神色动容,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装什么可怜?!你要么现在让人送来买命钱,要么就等着被丢进海里喂鱼去吧!”
顾景欢感受不到脖子上的压迫,却还是被残留的烟味呛得不断咳嗽,安野连忙收回手放开了他,扔下一句“我给你六个小时”就转身走了,仓库的门也没有完全合上。
老貂和几个手下与安野在略干净一点的仓库里喝酒吃饭,给安野交代这次的行动。
“凌晨1点,你跟着我上船,如果那个小老板吐出来钱,我九你一,如果他没吐出来钱,就把他杀了丢进海里。这次点忒他娘的背,老子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就6个小时,时间一到,要么给钱,要么做掉。”
安野点头称是。
吃完了饭,老貂和几个手下席地躺着睡觉休息,留了杂皮和安野看守。夏季的天蝉鸣聒噪,杂皮困得打盹,安野给他递了包烟抽着,杂皮衔着烟问道:“你是不是不上相啊?”
“不知道,”安野自己也抽了一根,“我不爱照相。”
“我听小毛说,你年轻的时候,泡过x特别区的社团千金,我当时心想这小子踩了什么狗屎运,不,那叫桃花运,看见照片的时候我就明白了点,现在见了人,我就更明白了。”
“杂皮哥这是骂我呢,”安野又给他递上一根,帮他点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那家人看见我恨不得打死我,还是你们给我一条生路,说到底不能靠女人呐。”
“婊子有几个靠得住的?兄弟你也别想别的了,跟着貂哥好好干吧,到时候谁还稀罕什么社团千金?一晚上都能叫一千个公主来陪你。”
杂皮正跟安野吹牛吹得厉害,老貂却突然从里面出来,恶狠狠地盯着淡定抽烟的安野,质问道:“你真的是安野?”
安野不耐烦地把烟吐到地上,“我不是,我不是行了吧,把货给我,我找别人要去。”
老貂青筋暴起,一口唾沫吐到安野脸上,“别他妈跟老子横!你要真不是安野,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杂皮连忙挡在老貂前面,怒斥安野道:“灌了几口马尿你就不知道天王老子是谁了?你不是安野,谁是安野,话都不会说了。”
安野怒视老貂,语气丝毫不弱,“貂哥,我承认,是我害了小毛,但是不能因为小毛不在,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我,我信任您,我单刀赴会,带着货投奔您来,可是您连我的身份你都不相信,这兄弟还怎么做?”
一声声气喘吁吁的狼狈喊声打断了争执的两人,一个满身是汗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一边跑一边喊“貂哥”,引得所有人都睡醒了。那人显然已经跑了很长时间,脸上被晒得红扑扑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打湿,劣质的衣服贴在身上,看着就闷,连鞋子也破破烂烂,一看就是地摊上的残次品。
“貂哥,货被条子截了,但是……但是他们没有问出来我什么,就把我放了……貂哥,让我跟您走吧,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会给您再搞来一批货的。”
老貂和杂皮诧异地看着不断粗喘的人,杂皮又转过头看向刚刚和自己吹水抽烟的安野,头都大了。
“貂哥?”
跑了大半天的安野抬头看了看正在擦脸的男人,立刻明白了,他连忙告诉貂哥:“貂哥,他一定是条子的人,是条子找人冒充我跟你们见面!”
“貂哥,”安野得体轻蔑地看着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人,“你信我还是信他?我是你们接过来的,验过身,交了货,连顾老板都说我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我们这个地方,也没有货,空手过来,张口就说我是条子派来的,你信他?”
老貂看了看两个安野,是有些不一样,但是跟照片比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一个看上去狼狈年老,一个看上去年轻坦然,不过刚过来的这个也有可能是太累了才显得疲倦,要他分辨,他才不想费这份心,如果不是真的安野的确有货源,他现在就想把这两个都崩了喂鱼。
顾景欢被拉到了两个安野面前,老貂抽着烟坐在椅子上,轻飘飘道:“顾老板,刚才也告诉你了,留下买命钱就放你走,现在还是这样,不过如果你可以说哪个是欠你钱的安野,我可以给你降低50万。”
狼狈的中年人一看见他,迫不及待就认起亲来:“小欢,你不记得了我了吗?你15岁那年,是我帮你忙前跑后处理你父母的后事,还叫你和那些亲戚断绝关系来保住你父母的遗产,是我啊,我是安哥啊。”
顾景欢镇定地看着他,四十多岁的安野已经没有了曾经清朗俊美的面容,只有长年奔波给他带来的皱纹和变得又红又黑的粗糙皮肤,不再那么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带着年轻气盛的痞气和豪迈,而是紧张而急迫,如跳梁小丑一般在老貂面前摇尾乞怜。他好瘦,瘦得皮包骨头,脊柱上的骨骼凸起来被湿漉漉的衣服包裹着,又脏又臭。
这就是他肖想了多年的人吗?或许,是他当年就看错了安野?是他当时腹背受敌抓住了安野这根稻草,以为便是一方清明天地,极乐净土。实际上却是一颗艳丽的罂粟,罪恶地绽放着令人蒙昧的光华。
他知道那就是安野,可是他选了谁,另一个就会被老貂杀死。
他也知道另一个是谁,他最先看到的是谁。
连装模作样都不舍得掐他脖子的青年,以身犯险,和这群亡命之徒周旋。
一旦选好,是不能更改的。他整整十七年惦念的人,他要亲手把他推入地狱,这又如何做得到?
叔叔,在你心里,我的分量有没有比之前多一点?
你别把我当小孩好不好,我已经22岁了。
你只要多疼我一点,我怎么都好了,可你总是心里有其他人,把我排在最后面。我心眼小,就爱吃醋。
我已经18岁了,我不是小屁孩,我喜欢叔叔。
我没有要和安野去比的,暂时不比而已。
顾景欢看向了另一边,虚弱的声音落入每个人的耳中:“我认识的安野……”
“是他,新来的这个,我见都没见过。”
“顾景欢!”安野怒不可遏,“你也跟条子勾结是不是?你睁开眼睛看看,到底谁是真的!”
老貂已经不管他们之间的争吵了,杂皮把枪递给顾景欢指认的“安野”,松泛了下身子,道:“之前是哥哥我说话不好听,你也别挑理了,自己把他给解决了,算是给你出出气。”
“安野”拿着枪,扣动扳机,对准了被绑住的安野,顾景欢瞪大了双眼,不行的,他不能杀安野,谁都可以,就他不可以!
“啪!”
一声枪响,林中鸟兽俱散,老貂肩膀中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行人都慌了神,“安野”趁机调转枪头趁乱打中了老貂的腿,安野混乱中挣脱了束缚,一把抱住了虚假的自己,咬牙切齿地恨道:“小兔崽子,原来是你冒充你爹,你还嫩了点!貂哥!快!把他崩了咱们快跑!”
老貂身中两枪,痛得面目狰狞,满脸横肉的脸更显得面目可憎,抓起一把枪打过去,却偏得太远了,安轻礼挣脱了安野,一枪打穿了安野的手,安野痛的倒地抽搐,特警随之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其余人也不管安野了,只顾着拖拽老貂逃出包围圈。
“叔叔,叔叔,不怕了。”
安轻礼慌忙地给顾景欢解开手上的麻绳,地上的安野见四周飞奔过来的特警,慌乱阴暗地从地上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刀,丧心病狂地怒吼道:“骗子!都是骗子!”说着愤恨地朝顾景欢刺去,顾景欢来不及躲闪,向后倒去。
“噗呲——”
“啪——”
尖刀刺入身体的血肉交融声与特警的枪声同时响起,血涌如注,浸湿了大片土地。
“小欢哥……这是咳咳……这是我哥哥的孩子,我把他交给你了……抱歉,真是……太麻烦你了……”
手术室外,顾景欢手脚上缠着纱布绷带,茫然地看着脚尖,低着头垂了许久,不知所措。
黄警官唤了他好几声,顾景欢都没有听见似得,直到黄警官拍了拍他,顾景欢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他一直在耳鸣,模糊朦胧地感受到黄警官递给他一张纸巾,说道:“你别太担心了,医生说不是太大的伤,会没事的。轻礼要是醒了看见你哭成这样,他也会难过的。”
顾景欢怔了怔,拿起纸巾擦了擦眼睛,浸湿了整片。
黄警官走后,顾景欢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他没有从那天的一幕中走出来,尤其是安轻礼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让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他停止了一切思考,只是如走马灯般一直回放着安轻礼挡在他身前那一幕,喷血如注。
医生说是失血过多,加上疼痛所以失去意识。
但是他已经在医院守了一天了,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那把刀入得太深,触碰到了内脏,不是普通的皮外伤,触目惊心,心痛不已。
他需要去换药,他的手腕脚腕都勒伤了出了血,又被感染。顾景欢不得不离开了手术室前。他像个失去了提线的木偶一样整个人被抽走了精神,坐在治疗室里,医生用酒精擦拭他的伤口,其他的病患疼得嘶哑咧嘴,顾景欢呆滞地看着墙上的挂画,密密麻麻写着伤病的种类,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顾先生,顾先生。”
黄警官找到了他,顾景欢才回过一丝神:“他醒了吗?”
黄警官露出遗憾的神情,摇了摇头。
“顾先生,主刀的医生说,患者失血过多,很有可能会……会……”
顾景欢挣脱了为他包扎的医生,脚腕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如蚁噬般的痛苦,他皱紧了眉,踉跄地几乎摔倒在地上,黄警官扶住他,“顾先生,您别激动,轻礼在行动之前,告诉我说,如果他真的出现意外,叫我转交给您一句话。”
顾景欢推开了黄警官,一瘸一拐往电梯间走去,黄警官在后面追他,轻而易举拦住了他,顾景欢咬牙道:“他有什么话,亲自告诉我,要是不说就算了,让您传话算什么道理。我要他亲口跟我说!”
顾景欢执着地走到走廊末尾,直到看见熄灯的手术室,才感觉浑身都痛得要命,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剧烈走动导致脚腕上的伤口又撕裂流血,弄脏了鞋子和地板,像绽开了一朵朵血红妖艳的曼珠沙华,步步滴血,心碎欲裂。
黄警官连忙把他扶起来,“顾先生,其实……轻礼他醒了,手术很成功。但是医生说失血过多,很有可能会再度休克,需要多补充营养。”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都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顾景欢有些接受不了,不过更接受不了的是手腕脚腕上钻心的刺痛,伤口裂开鲜血涌流,疼得他站都站不稳,只能倚靠在黄警官身上。
“顾先生,我现在扶你去看看轻礼,他醒来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你们叔侄关系可真好啊。”黄警官把他扶到安轻礼的单人病房,就又出去办事了,只留下顾景欢独自恶狠狠的面对他的“侄子”。
安轻礼坐在床上打着吊瓶,一看见他,苍白没有血色的嘴角就咧开一个笑容,嘴巴的两个梨涡也随之绽放,可爱又可怜。
“叔……”
“啪——”
顾景欢伤痛的手狠狠打断了未能脱口而出的称谓,再欺身上前,摁住安轻礼的肩膀吻了过去,连半点思考为何挨打的时间都不给躺在床上的青年,直到眼泪流过两人的唇齿,顾景欢才放开了他,训斥的话带着颤抖的哭腔,无比心疼、无比慌乱:“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教过你没有,出门要报备,有话要亲自告诉我,谁允许你不告而别了?谁允许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谁允许你让别人替你传话了?谁允许了?”
安轻礼用没有输液的手紧紧抱住他,仿佛几个世纪没有相见,要把他融入身体里,心痛如绞:“叔叔,别哭,我知道错了,你别哭,我心都要碎了。”
顾景欢抚着他的脸,终于抱住了他,缓了好久才问出一句:“是不是打疼你了?”
“不疼,”安轻礼回抱着他,“一点都不疼,叔叔的手打疼没有?”
安轻礼惦记着他被勒伤的手脚,报复性的在老貂身上开了两个洞。此刻把他的手腕捧在掌心,眼泪才开始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泄出来,“叔叔要找安野,我替您去就是了,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子受这样的罪?”
顾景欢怔了许久,安野……他从x省回来到现在,脑子里竟完全已经没有这个人了,生死未卜的安轻礼和被警方当场击毙的安野同时倒在他面前,他竟没有一丝犹豫地扑向了和他同床共枕多日的年轻人,他曾经疼爱过、憎恶过,到如今这般不清不楚却如丝线般缠绕在心里的情愫,在生死攸关之际,得到了最终的判决。
顾景欢给他擦了许久才抹干净,他似乎是头一次看见这孩子流眼泪,竟然这么能哭。
“叔叔你不要怪我,”安轻礼的声音轻柔而虚弱,“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怕你会拦着我,拦着我去处理安野,你会因为安野跟我生气,我不想跟你生气。”
顾景欢红着眼睛看向他:“傻瓜,我当然会拦着你,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怎么会让你去做?”
“我一定要去做,您拦不住我的,不只是因为您心里念着他我嫉妒,”安轻礼顿了顿,眼中充满了希望,“您还记得我姑姑吗?她在那天替安野挡枪前,请我吃了顿肯德基,她说她在律所的实习期过了,是一名真正的律师了。犯罪的是安野、被仇人找上门的也是安野,姑姑不应该为了那种人渣去死,应该死的是安野。我宁可下地狱,也会把安野拖下来给姑姑赔罪。”
和安野不一样,安芊芊是个格外勤奋努力的乖巧女孩,照安野的说法,他的这个妹妹,正直的发邪,上进的讨厌。
可就是他这个讨厌的妹妹,替他挡过仇人的子弹,带着他的儿子躲到曾经大学时做过兼职的小地方,打通了顾景欢的电话,临终托孤,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安轻礼交到顾景欢手上,生命的最后一句话让人心疼想落泪:“小欢哥,真是……太麻烦你了……”
安轻礼抱着他,轻柔暧昧地舔舐他脸上咸涩的湿痕,又咧开了两个梨涡:“我还没见过叔叔哭呢,原来会因为我哭,我就是被安野捅死也值了。”
“胡说什么!”顾景欢皱起了眉,“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不许再乱说话了。”
“是是是,我的确乱说话了,我不是没见过叔叔哭。”
顾景欢立刻驳道:“还说没乱说,什么时候还见过的?”
安轻礼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抚在他脸上的手勾住被泪水浸湿的下巴:“在床上啊,叔叔被我干哭得时候可动人了。”
夏日的天气像火舌一样舔舐着裸露的皮肤,尽管顾景欢已经足够注意,出入都有空调,却还是每天被热得够呛,索性住在医院陪床办公,既方便照看安轻礼,也不用日日来回奔波。
其实说是他照顾安轻礼,也未免太抢功了。顾景欢一过来就占据了安轻礼的床位,他舒舒服服在床上躺着用着桌板办公,安轻礼坐在家属椅上支着脑袋在床边看着他,倒不知道谁是那个负伤失血到休克的病号。
面对安轻礼恃伤来占便宜的行为,顾景欢没办法拦着他,无奈道:“你现在倒是闲下来了,谢小姐不会有意见吗?”
“反正现在pera现在的boss就她一个人了,我死不死在外面,她才不会管呢。”安轻礼把股份转交给了他,算是解除了在公司的所有职务。“小谢姐姐当初同意我以公司的名义出10亿来处理易向天,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她要把我踢出去,到底是父女情深,她要拿pera给她父亲做血包,我在公司她不好明目张胆的最后弄得不好看,只是可惜了小谢姐姐这么好的人,被她父亲兄弟拖累,当初拼着一口气经营pera多不容易,现在看她父亲可怜,又心软了。”
顾景欢看着电脑,不经心问道:“你知道她的好,为什么我给你牵线你不愿意?”
安轻礼反问道:“我喜欢的是你,我为什么会愿意?”
顾景欢怔了怔,电脑屏幕上的财务报表一时间竟让他觉得眼花缭乱,安轻礼突然打这个直球,让他猝不及防,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为什么呢?”顾景欢不明白,“我实在不懂得你在想什么,我是你叔叔,我比你大了10岁,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这样的长相,在高中、在大学,应该会吸引很多同龄的人,你该和他们交往。”
“你姓顾,我姓安,你算我哪门子的叔叔?我该和谁交往,我自己会决定。”安轻礼对顾景欢的长辈姿态又爱又恨,他一方面享受顾景欢以叔叔自居时对他的宠溺和关怀,一方面又讨厌顾景欢用年龄和辈差来拒绝推开他,还有一方面,他每次在床上喊顾景欢叔叔的时候,顾景欢会因为伦理悖乱的羞耻变得更加可爱。
“轻礼,你听我说,”顾景欢放下电脑,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是你从小的生活环境影响了你的心境,我又没有给你正确的引导,所以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感情,是我不对。”
“所以你应该对我负责不是吗?”
“不,你现在辞去了工作,只需要安心准备暑假结束后的学业,或许在高中你专心读书,在大学你想着报复我,都没有认真看一看身边的同龄人,他们中有很不错的对象,更适合你。”
安轻礼皱紧了眉,听着顾景欢越说越离谱,顾景欢把他当成什么了?还是小孩子吗?或者顾景欢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用这样的说辞来暗示拒绝他。
他得让顾景欢清楚清楚,什么才叫适合,不是顾景欢三两句话就能把他推开的。
“叔叔,我想上厕所了。”
顾景欢扶着他到卫生间,刚要转身离开,安轻礼叫住了他:“叔叔,我手输液输得好麻,你帮帮我好不好?”
顾景欢只好给他把宽松的病号服和内裤褪下来,安轻礼又有事了:“叔叔,你帮我扶着好不好?”
顾景欢有些无语,别过脸伸手握住还没硬起的性器,朝着马桶对准。
顾景欢没等到发泄的水声,却感受到了手心的炙热和硬挺,肉眼可见地涨大成他身体熟悉的尺寸,被他不尴不尬的扶着,倒像是他在给安轻礼手活。
狭窄逼仄的卫生间里沉闷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方才还“柔软不能自理”的安轻礼一转攻势,把他摁在了洗手台边,让他看清楚了自己潮红的脸,咬着他的耳垂撩拨道:“叔叔是想要我了吗?”
顾景欢咬牙道:“变态,骗子——呃啊!你……”他脆弱地扶着洗手池,分开了腿方便承欢,语气渐弱,“牲口……”
“这到底谁变态?”安轻礼扶着他的腰狠狠抽插,“我可是你侄子,我比你小了十岁,咱们那么不合适,我才刚一进去,你就这么享受,嗯?”话音未落就“啪”得一声甩手拍在了顾景欢不断扭动的白嫩臀肉上,打得肉浪乱颤,蜜穴受了刺激,夹得越发紧了。
“闭嘴……”
安轻礼不提这茬,他还能掩耳盗铃地自我催眠,糊弄他可怜的羞耻心,可安轻礼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还一边说一边打他屁股,顾景欢当真是受不了这样的羞辱,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得紧,偏偏还被身后的青年顶得不断前耸,站都站不稳,又气又屈,于是恶狠狠报复般夹吸蜜穴里的肉棒,却适得其反,除了让安轻礼更兴奋更爽和让他自己更受不住快感高潮的洗礼外,没有任何作用。
安轻礼托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顾景欢只瞥了一眼就摇头抗拒:“别……不要……”镜子只能照出上半身,除了他和安轻礼有些暧昧别扭的姿势外,倒也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羞耻的是他克制不住的表情,满面潮红,鼻尖和眼角都是被欲望控制的红色,分明是沉溺于肉体的快感无法自拔的享受痴迷,像是吸饱了精气餍足的妖精,微微张开的嘴巴溢出点滴津液,像是在渴望被毫不留情的抽插玩弄,欲仙欲死,活色生香。
他摇着头抗拒着镜子里的视奸,安轻礼反而在他耳边呼着热气,“原来叔叔看着自己被干会这么兴奋啊,小穴夹得这么紧,真是变态的骚货。把腿再分开点!屁股撅高!”
不由分说的一巴掌再次把他的双丘打出红痕,顾景欢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却又被不轻不重地给了一下,连同肉棒都插得更深,惩罚似得,让他眼泪都被干出来了。
“叔叔真不听话,还在医院里叫得这么淫荡,你知不知道卫生间隔着一堵墙就是走廊,你想让值班的医生和其他病人家属都听到你被侄子干得叫床吗?还不忍着些!”
顾景欢咬着唇不敢再发出一声,可身下的快感堆积叠加,像洪水般要将他淹没,他的理智已经在逐渐消失,大脑一片空白,不用安轻礼吩咐就迎合上去,扭动腰臀,穴口欢喜地吞吃着尺寸可怖的肉棒,被撑得松软变形,还不知死活的夹吸,痉挛的大腿发抖弯曲,喘息声渐响,安轻礼扭过他的头吻住了他高潮时的呻吟,低哑的声音伴随着发泄在他身体里一齐钻入他的感官:“叔叔,你跟我才是最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