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不过也是,姑娘一定是瞧着那公子可怜,身边连个正经的大人都没有,最能说上话的也就是一个管家,管家到底只是下人,比不上父母长辈。”
她叹了口气,怜悯道:“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竟狠心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瞧着怪可怜。”
自生自灭……
云片的话令阮灵萱不禁想起在盛京的时候,阮二爷同友人感叹过一句话,“陛下子嗣繁多,然多病多灾。”
当今皇帝十三岁继位,十六岁生长子,萧闻璟排行第六,其实并不占优势,可谁料到前头的几名皇子都是福薄命浅,竟甚少有康健长至成年。
三日后,东篱书院终于修好了桥。
阮灵萱纵使不喜欢读书,但这是她如今唯一正当出门的理由。
大周虽重武轻文,可普通人家若想改换门楣,一步登天,也只能走科举这一条路。
而临安县钟灵毓秀,有说天上的文昌星君还是凡人之时,祖籍就在临安县,所以临安县才有绵延不断的文运。
既是出生在这等不凡之地,自然不能浪费这文运昌隆的宝地。所以历代秋闱,临安县参考的学子不少,有不俗的成绩,还连着出过好几个青史留名的大宰相、大能人。
不过也只有阮灵萱这样的“过来人”才能在这个时候摇摇头。
现在的临安县并不知道自己的文运就要到头了,在这往后的十余年间,能走出临安县,通过会试的进士居然只手可数。
只是风气在这里,无论如何,有条件的家族是不会放弃让每一个孩子接受教育。
阮灵萱也是被丹阳郡主日日催促学习上进,就怕日后她被人比了下去。
夏阳炙热,蝉鸣不断。
小道上,学子们陆陆续续赶来学堂。
“公子您还没好全,就是再请几日假也无妨,何必着急着去书院呢?”谨言劝了一路,这都进了书院的大门还没放弃。
不过虽然一直在劝,但谨言却也了解萧闻璟的性子,雷打不动地要读书学习。倘若哪天他忽然不这么用功了,才叫人奇怪呢!
果然萧闻璟掩唇干咳了几声,就淡声道:“我的身子还没弱到那种程度,不必说了。”
谨言对着从小看到大的主子,想起令他又受惊的那场火,难免替他鸣不平,“要属下说,在这里还不一定有盛京安全,不如写一封信,让娘娘把您接回去……”
萧闻璟目光直视前方,“现在还不行。”
“什么不行?”谨言没听懂,正要追问,就被旁边的小林子传出几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一声音凶巴巴叫道:“在树上做甚,有本事下来打啊!”
另有一道清脆嗓音与他对峙,“我才不下去,你有本事爬上来呀!”
声音耳熟,谨言抻长脖子想看清楚那边争吵的人,“公子,听着像那天翻墙来看公子的阮小姐……”
听到阮灵萱,萧闻璟停下脚步,忽而说道:“我好像很少在书院看见她。”
谨言:“听闻阮小姐不喜读书,所以公子才没有怎么在见到她。”
“不读书,那她平日都在做什么?”
谨言挠头,“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
萧闻璟抿了抿还有些苍白的唇。
他与阮灵萱虽幼时相识,可直到成婚前都未曾深交过,互相都不了解品性,只听闻过她名声不太好。但又因家世显赫,长得又实在漂亮,还喜欢到处玩闹,因而惹了不少豪门世家子为她争风吃醋,说起来也是好笑。
萧闻璟将脚尖转过了方向,“那便过去瞧瞧。”
拆伙
东篱书院是一富商捐赠的旧宅改建而成,就位处临安县北边,五进的院子还自带着一片褐皮李子树林。
正值炎炎夏日,墨绿色的长卵形叶丛里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看着十分喜人,而一张巧笑嫣然的笑脸便藏在这片喜人的果子下。
萧闻璟缓缓仰起头。
这些李子树经年成长,已经十分茁壮高大,像是盛京里头那些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大酒楼,让人折了颈都望不到头。
阮灵萱就坐在一截粗壮的枝杈上,碧绿的叶子掩映着她那悠哉地晃荡脚,软绸绣鞋尖上缀着几颗银珠,像夜空的繁星般闪烁。
谨言的嘴张得都快能塞下一整颗鸭蛋了。
除了猫和猴子,谨言还没看过有什么动物能坐在那么高的枝头。
“你、你不讲武德!”在树下直跳脚的男孩扎着两个童髻,穿着一身宝蓝色圆领锦衣,腰身甚是浑圆,一蹦一蹦就像是个大号鞠球在弹跳。
他刚骂一句,树上就“咻——”得一下掷出枚青皮的李子,虽然没有砸在那男孩头上,却也把他吓得不轻,连连往旁边跳开好几大步。
“我不讲武德?你还背信弃义、出尔反尔,这么大还要去大人那里哭鼻子告状,羞死了!”阮灵萱捏起一枚新果子,不怀好意摆出要扔的样子。
薛贵脸色涨得犹如猪血般红,既想批评阮灵萱乱用词语愚蠢,又想指责她用果子当武器无耻,想法太多最后也只能指着自己的胖脸,怒道:“你、你往我脸上擂这么一拳,我脸都肿了,我娘又没有瞎,看见了自然要问,我不说你难道说是鸟啄的吗?”
“这阮家小姐好蛮横无理,实不像是阮大人教养出来的。”谨言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阮知县是个好脾气,十里八乡谁人不知,就连他们这刚到临安县没两个月的外地人都受了阮知县不少恩惠。
萧闻璟还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