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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出乎匈奴人意料的,在马辰领导下,他们顺利完成与边民的交易,度过没有腥血的寒冬。

弹指冬去春来,阿娜也怀上娃娃,斯琴跟径路已把阿娜肚里的孩子当成孙儿。秋天时阿娜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当时秋草繁盛,马辰便替儿子取名为戫。

马辰深受千长赞赏,并与周围部族建好关系,这些匈奴人相信马辰能带领他们过尚无血无仇的好日子。

此时他正组织商队前往边境,准备换回足以过冬的存物资。

受到匈奴商队的鼓舞,一些赵国商人来到马辰所在的营地,为显诚意特别携来上好的丝绸,千长见了这些好货se,立刻吩咐人好生款待。最开心的莫过於马辰,他邀这些商贾到毡房把酒言欢,并谈论起赵国的事情。

「先生也是赵国人?不知先生来此多久,家居何处?」

「家籍信都,自幼随父经商,前年在草原遇险,多亏当地人所救,才得以苟活至今。」马辰随意掰了身世。

「唉。」大胡子先叹一声,饮了从赵国带来的酒,「上党战败後,虽然一度退了,现今又包围邯郸,打得惨烈啊!」

「李牧将军可曾被召回去?」

「没有,倒是廉颇将军重执兵符,也幸亏廉颇将军守城,才叫狼秦进不了门。」

「挡住白起了?」

「不,白起压根没上阵,算是好事吧,白起被秦王换下来,屈在家里养老呢。」

听到诸国心头最大忧患被拔,马辰暗暗自喜,忖父亲临终前施的反间计奏效。功高向来不只震主,也让旁人胆战心惊。

「听说是白起谏秦王休兵,真怪诞。」

「在下认为白起的谏言是对的,长平一战赵国虽si伤无数,但秦尽调河西人力,恐怕伤得也不轻。再说赵国此时上下一心,又有魏、楚齐力外援,纵白起披挂上阵,也讨不到彩头。」

「哦,先生很有见地,不似商人。」

「言重了,在下南北买卖听的多,才有此想法。」

「那麽照先生看,秦国要败了?」

「情势难料,不敢笃言。但若魏、楚横心抗秦,未必不可能。」

虽已在草原成家,马辰还是心系国家安危,久未畅谈军事国事,马辰觉得jg神都来了。长平之险彷佛是许久前的事,但赵国实则仍处险境,一番谈话激起马辰满腔热血,恨不得跨马南回,去邯郸血战一场。

大胡子又叹了气,确认周围没有旁人,才慨然说:「可惜调不动李牧将军,要是北方军一动,这些匈奴人又要进犯边界。」

马辰摇手道:「您多虑了,他们现在都是正当商人。」

「怕的是他们骑在马背上忘不了老本行。」大胡子说。

马辰想起长平换将时,从g0ng廷流出的沸沸扬扬的讨论,匈奴人的威吓一点不b秦国逊se,即使邯郸告急,也不敢擅动北方军。

因此马辰极力修复匈奴与赵国的关系,巩固边疆,便能倾力保卫赵土。

「王上要是不听谗言撤廉颇将军,换那无用的赵括,岂会成就白起声名。」大胡子愤慨地说。

「在下不认同这番话,长平当时险恶,非亲眼所目不能感受,赵将军此举不也大耗秦国国力,替赵人拾了面子。」

大胡子讶异地说:「先生莫非曾在长平?」

「非也,」马辰赶紧撇清,「只是在下以为不该以成败论英雄。」

但败了就是败了,总要有人被抬出来治罪,以服人心。

「或许先生说得不无道理,但民怨必须得有出口。受教了。」大胡子向马辰作揖。

马辰心里却苦,父亲临危受命,终究难逃千夫所指,往後史家落笔肯定不会给好脸se。因此他有个想法,以赵家子弟之名,上阵立功,好洗刷父亲耻辱。

商人们离去後,阿娜带着马戫回来,生了孩子後阿娜丰腴了些,愈发有nv人味。

她见马辰愁眉不展,便问:「是不是想起中原了?」

马辰瞒不住阿娜,接过孩子,莞尔道:「想起这孩子的祖父。」

「要你放下中原的事似乎太难。」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马辰凝视着妻子以及怀中笑嘻嘻的孩子,赵国风雨飘摇之际,他却躲在草原享受天l。

「不要苛责自己了,径路大哥不是说过:离开战场就不想战场的事。」

马辰如何不想呢?即使装作不在乎,他怎麽能忘育他生他的祖国,同样的匈奴人也忘不了雁门之仇。因为是人,便难舍情仇,即便能理x分清,终究难逃情感追索。

「我知道你踏着草原的地,仍怀着中原的天。」阿娜一把抱回孩子,温柔地抚着孩子的毛发,「我能感觉到你仍属於中原,时候到了我拦不住你,那是撑梨的安排。」

阿娜一副豁达,可谁都知道她最不希望马辰离开。

马辰虽然想念家乡,却没有真正能回去的理由。有了妻儿,有了根。

两人适时停下话题,阿娜聊起方才在毡房外见到的商人,说:「径路大哥说那些商人举止怪异,商人不都斤斤计较嘛,他们却大方的很,简直是送的。他们该不会有y谋?」

「做生意的伎俩,就是给先点好处,顾客才会上们。」

「说到底还是有问题。」阿娜皱眉道。

那些赵国商人确实异常大方,简直不像为了买卖,匈奴人自然质疑他们的目的。但马辰在赵国见多了,都是招徕客源的惯用法子。

马辰苦笑,无论匈奴人还是赵人,彼此依旧存在不信任。三尺之冰,非一日之寒,这层误解还需时间化开。

之後赵国商人在营地游览,并在马辰带领下到附近部族勘查物产,双方相谈甚欢,说好开春要组建一支大规模商队,把匈奴的物品运到更南边的国家贩售。

半旬後,草原下起大霰,赵国商人准备在寒雪覆盖前离开。马辰从库房收拾了一些马具,当作临别赠礼。

大胡子感激地说:「先生美意,俺绝不能辜负,不久後定来接先生走。」

「呵呵,在下已认此地为家,何谈走或不走。」

一行商旅系好简单货物,驰骋回赵国的方向,望着一群赵人骑手离去,马辰忍不住怀想自己当骑将的往事。

阿娜看穿马辰的心思,从後方搂住他的腰,「如果撑梨要你回去,你si也留不住的。」

马辰仰望幂幂y天,长叹道:「径路大哥说的对,离开战场就不想战场的事。」

他忖,这大概也是父亲的期望。

可是阿娜却不如此认为。

转眼入冬,交易并不如马辰预想的好。因邯郸大战,物资吃紧,边境能动员的都上前线,如果要获得更多交易,就必须进入北方军的势力范围。

但这麽做并非明智之举,不论是北方军或者匈奴人,都未做好会面的准备。

尽管成效不到预期,要过个安稳的冬天已不成问题。

麻烦却不请自来。方下过第一场雪,一支奇兵翻越五百里赫然出现,挟带强兵y弩击垮草场上的匈奴骑士。匈奴人遭遇突袭,他们因马辰而疏於备战,吓得惊慌失措。

径路等几位百长立刻点骑出击,然而那支奇兵宛若暴风横扫草原,日头未沉,已杀得上千骑兵人仰马翻。他们对附近地势了若指掌,占据有利位置架设弓弩,彻底压制匈奴骑兵的机动x。

能做到迅如鬼神的中原军队只有一个!

李牧的旗号很快围绕营地,从他们倏地出现到包围,费不到五个时辰。天光将暗,草原遍布令人惊恐的火光。

径路正在指挥惊慌的骑兵归队,千长已下令,若势头不对,立即带着族人逃走。

马辰匆匆赶来,仔细一瞧,诸骑中骑着斑白大马、身穿玄甲,t格雄伟的黑大汉正是李牧。

他与李牧有过数面之缘,可以肯定那个威武大将的身分。

但李牧驻地有五百里之遥,在路线不熟的情况下,不可能带数千大军奔袭。

「是那些人!」马辰不敢置信地摀着脸,那些商人竟是李牧的细作。

一绺绺匈奴骑兵正在营地外与北方军交手。

一千轻骑跟三千弩手已将营地围得水泄不通。李牧策马躯前,挽动三石弓,故意s中毡房。

那些匈奴人一见到李牧旗帜,当年雁门之战的仇恨全涌上眼帘,见到仇人,好几十号人不顾敌众我寡,便要上马讨战。

「谁都不准去,胡人善战,绝非莽夫。」径路边忙着指挥人手,一边控制混乱的局面。

但北方军行动迅速,阵如磐石,匈奴人一时无法集结反抗,而李牧正是要他们各自作战,以收各个击破之效。匈奴人不敢再动,缩到营地内退守,但匈奴骑兵一旦停止动作,无疑自取灭亡。

天时、地利皆被李牧占据,匈奴不可能战胜,他们唯一能向撑梨祈求的,仅是如何让更多活口逃出此地。

众人终於联想到那些赵国商人,明白为何李牧对地形如此了然於x。既打不过李牧,起码要杀马辰泄恨。

气头上的人顾不了理x,一群人提着弯刀要找马辰算帐。径路的人马虽围在毡房外,但面对自己族人无法真的动手驱赶,他们也怀疑身为赵国人的马辰是否g结李牧。

好不容易建立信任瓦解於战火,整个营地充满要找马辰算帐的人。

特别是服匿,他未想到自己敬重的勇士竟g这等苟且之事,囔着大嗓门在外头大喊。若非径路挡着,毡房早被拆散。

阿娜听见径路在外头劝阻,焦急地要带马辰离去,怀里的马戫却沉着不哭,反而冲着阿娜笑。

「这孩子好勇敢,这麽大的sao动竟然半滴泪不流。」阿娜紧簇马戫,似乎一松手就见不到他。

「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一走了之。」马辰霍然起身,掀开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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