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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孤岛6

 

狗儿家的土墙房外,一盏新灯撕开黑暗,照亮屋檐下寂静的躺椅。

许多小虫围着灯泡打转,循环往复,不知困乏,像庸庸碌碌,一生为几两银子奔波劳累的人们。

十米距离,绿植的掩护里,兰景树等得有点累了,于是闭目休息,他的双手松松束在椅子腿上,不难受,也无法挣脱。

半个小时前,狗儿把他绑在树下,提前准备好的掩护立在身前,遮挡住口鼻以下「先不要离开这儿,等会儿我会来松开你。」

狗儿眉眼带笑表情很微妙,兰景树想说什么,双手却被束缚住。

清晰可见的雨点愈来愈密,房屋逐渐被雨幕笼罩。

雨水汇聚成流,穿过树叶的缝隙落进兰景树颈窝,被冷意激醒,睁眼便看到房前的躺椅边,发生着熟悉的“游戏”。

只是,站立的人变成了狗儿,双手撑地,膝行向前爬的“动物”变成了朱光辉。

“游戏”的每一个细节,都被认真还原。

雨滴落到眼下,拖出仿佛泪水的痕迹,兰景树却笑了,嘴角拉出畅快的弧度,无声地越笑越欢。

朱光辉说兰景树没有哭过,其实并不对。给破皮的膝盖上药时,他哭过,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屈辱,而是发泄情绪,向低到谷底的命运抗争。

忍耐到极限,朱光辉趁狗儿没防备猛地起身朝狗儿冲拳头,后者灵活避开,专挑下盘攻击,每出一招,朱光辉趴下一次,姿势比演戏时更狼狈。

单方面碾压的打斗穿过兰景树的瞳孔,倒映出另一幅画面,狗儿螳螂一样渺小,举起细如牙签的前肢企图阻挡车子轮胎的前进,他的身后,同样渺小的自己重伤倒地。

朱光辉家有钱有势,狗儿得罪了他,后续的麻烦一定源源不断。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这么好,除非……

扬起的唇角缓缓下放,两道清眉之间,挤出一条浅浅的沟壑。

除非,他很在意他。

这场戏以朱光辉的连滚带爬结束,确定其走得够远了,狗儿才到树下给兰景树松绑。

双手自由的法地吮吸温热肉团,胡乱往里深入。牙齿碰撞,舌身纠缠,尝到淡淡甜意,他的双颊立时腾起更大的热意。

后脑撞上衣柜门板,鼻尖充斥着迫人的灼热呼吸,狗儿再淡定,也有片刻的慌乱。

捉住目标,示威一咬,不想兰景树退缩逃掉,狗儿手腕扣住他的后颈,又再咬了一口。

尝到血的浓郁,狗儿心满意足地推开兰景树,紧贴的肉瓣分开,两人口唇之间牵出一根细长透明的丝线。

思绪混乱,兰景树没看清狗儿得意洋洋地比划着什么,只觉自己糟糕透顶,连耳朵和脖子都烫得快熟了。

狗儿用袖子使劲擦嘴,把兰景树的味道全部抹掉,数落好一阵,才察觉兰景树的反应有点不对劲「你还好吧?」

心跳太快了,跟打了兴奋剂似「没事,烤火烤的,有点热。」强撑着比划完,兰景树起身逃到书桌边,背对着狗儿。

气氛实在尴尬,狗儿撑着膝盖站起来,想出去换换心情,拉开房门跨步前,他暼一眼床边冷寂的火盆,心嘲:这把火怕不是在你脑子里燃的吧。

听不见关门声,兰景树并不知道狗儿离开了,他用翻开的书页冰自己的脸,极力地想隐藏失态。

舌尖传来麻麻的痛感,兰景树伸出冒血的舌头,抑制不住地、几分疯痴地、回味地笑了。

十二岁,还未知晓男女之欢的年纪,他无知又无畏,荒唐到荒诞。

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敢徒手抓蛇,待七八岁真正明白蛇的可怕,便会惊声尖叫,仓皇躲逃。

青春的前奏已经响起,这样无忧无虑的,不计后果的蒙昧之岁,如同日历本上的昨天,一去不复还。

粉条挂在嘴边,兰雪梅的注意力全部被门外的奇景吸引了去,待看清空中那飘飘洒洒的轻盈白点不是雨,她欢喜得抬手乱挥,“雪,雪,下雪啦!”

手中筷子戳了碗沿,陶瓷小碗踮起脚打转。

兰浩眼疾手快地捧住滑出桌沿的碗,嘴里低声斥责:“腊月间不能打碎东西,你看着点碗。”

聋人只能靠视觉获取信息,遇到突发事件反应要慢一些,待桌子上四个正常人都看向屋外了,狗儿,兰景树,兰景树爸爸胡俊生三人才跟随视线,看见纷飞的雪。

摊开手掌,刚接的雪已经化成水滴,兰雪梅娇气地粘兰浩,“妈妈,你看小雪花。”

细长手指探入雪幕,兰景树抬起脸,分散的视线聚焦到一片比较大的雪花上,指腹迎上白雪,凉意还未消散,他将其抹到狗儿鼻尖。

偷袭得逞,兰景树舒畅地笑,整个身体都往一边倒去,毫无负担的样子。

乘着月色的雪花泛出一点光,点亮了兰景树的右边脸,左边脸则隐在无光的屋檐下,由光划分的似乎是人性两面,一半明媚,一半阴暗。

兰景树使手段亲了自己,狗儿心中是有芥蒂的,可看见他这样无拘无束的大笑,那个压在心头的包袱也不知怎么的,暮然就轻了。

他想,兰景树也许没有龌蹉不堪的想法,也许……只是单纯的……想亲他一下。

捉腰的动作被兰景树灵活躲开,跑远两步还是被狗儿逮住,兰景树不是狗儿的对手,在他的禁锢中徒劳挣扎。

手掌伸进雪幕接雪,覆满细小晶体的手从衣领伸进,擦着皮肤抹过整片胸口。

兰景树冷得抖了一下,双脚离地跳起来,脑袋无意识地往后撞。

再接一手雪,狗儿从下巴抹到脖颈,再圈住咽喉,示威地掐了一把。

冷意激得身体有点难受,兰景树摆动上身弧度逐渐增大。

扭动的脑袋撞得狗儿鼻梁发痛,他咬住兰景树后颈一小块肉,威胁地磨了磨牙。

身高加力量的绝对压制,明白强弱差距,兰景树大口地喘着气,迅速思考反败为胜的对策。

南方很少下雪,几年十几年才能遇到一场雪。因此「新年好。」

细腻绵密的糯米汤圆下肚,狗儿帮着大人洗碗,看到兰浩问胡俊生等会儿拜菩萨要准备多少香纸蜡烛,他有眼力见地告了别。

快到家门口时,远远的,他看见门上贴了一张纸。

读完短短一行字,狗儿扯下纸张跑回兰家,恰巧碰到他们一大路人刚出门「村委会在哪里?我不知道路。」

村子里懂手语的人不多,他只能求助兰浩。

兰浩1958年生的,没上过学不识字,自动忽略狗儿递给她的“病危通知书”「你去村委会做什么?」

兰景树迅速理清现状,手语打得飞快「胡爷爷被人打伤了,现在村委会,小狗要去看他,你快点给他带路。」

约了神婆帮兰景树祈福,胡俊生不能听不会说,两位老人又年事已高,兰浩一路上都念叨着得赶紧回去不能错过算好的吉时。

疾行许久,兰浩将狗儿带到村委会,兰景树跟着二人。

大门敞开,她见没有人来照料胡老头,估算到结局,就拉着兰景树说要走。

生死二字,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胡老头无儿无女,又年事已高,她一个妇人,后面还拖着老老小小一大家人,不是不帮,实在是有心无力。

挣脱兰浩十分用力的捏握,兰景树站到狗儿身后「我不走,我陪着小狗,你去就行了。」

兰浩不再用强,向狗儿说明她约了神婆为兰景树祈福,吉时不能错过,便离开了。

胡老头平躺在杂物间临时搭出来的一块木板上,脸上有擦伤,虚弱不堪的状态。狗儿叫醒胡老头问他那里难受,怎么问胡老头都没反应,他才发现胡老头眼睛看不见了。

聋人靠手语交流,而眼盲的人看不见手语。

「这下怎么办?」兰景树很会察言观色「我觉得胡爷爷一定伤得很严重,村委会故意不管,或许是想等着他死。」

救一个病重的五保户花的医药费,与火化的钱两者相比,村委会显然倾向后者。

正月初一,村委会放假,几间屋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但是,村委会主任的办公室里有一台座机电话。

这一刻,狗儿切身的体会到,危急时刻,仅仅是开口说话,就能挽救一条生命。

从垃圾桶里找出一张废纸,他拿笔在背面写下:请帮我打电话xxxxxxx,麻烦医生来村委会看病人,谢谢。

出门找人撞见村委会有人来收礼,秃顶男人两手提满了名贵酒水,笑得油腻又奸滑。

送礼的可能怕被看见,很快就离开了。狗儿找到机会将纸张递与男人看。

男人刚端起高高在上的官架子,被狗儿镇定夹杂轻蔑眼神一刺,瞬间泄气几分。假咳两声掩饰尴尬,他才慢慢悠悠开口,“初一天的,医生不放假啊。”

看清楚男人脸上阴阴阳阳的刁难,狗儿知道他是故意的,也就没回答。

收胡老头时,男人了解过他的情况,这会儿明知故问,“不会说话?哑巴啊?还是耳朵听不见,是个聋子?耳朵都没钱医,有钱给他看病吗?”

男人越说越嚣张,“村委会只管烧不管医,没钱就安静等死吧。”

打电话。

写下这三个字,狗儿转身把门反锁了,嘴角甚至带出友善的笑。

男人一米八几,肥头大耳,愣被一个毛头小子弄怵了,思虑前后,他还是打了这个电话。

通话结束,他写字医生来不了,将纸拍狗儿面前,起身便走。

沉寂多年的暴力因子疯狂涌动,脑中恶魔自咬了兰景树之后异常活跃,随时准备将他的情绪带领到爆炸的边缘。

力量能解决一切问题。

从小到大,他其实都是这么认为的。

身后响起闷重的破碎声,男人吓得一抖,停住了扭动门把的动作。

刚才坐的木椅在墙上划出凹痕,狗儿从散架的木块里捡出半条椅腿,将断面高耸的尖刺对准男人。

眸里的恐吓意味很轻很淡,似乎暗示着男人,他还可以继续刚才开门的动作。

“想干嘛?知道我是谁吗你,动了我准备吃一辈子牢饭吧。”男人破口大骂,手指隔空点到狗儿鼻梁上。

狗儿姿态松弛,脸上没有凶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场随意的不够份量的挑衅,但兰景树的正式奏响。

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无比灿烂的,情感萌发的青春。

下了大巴,得知他们两决定骑车回村,朱光辉气得吹胡子瞪眼「必须坐车,这么冷,吹什么风。你的脑震荡还没好彻底,自行车载人下坡根本刹不住,万一摔了又晕了怎么办?」前冲一步呛兰景树,手几乎扬到对方脸上「你负得起责任吗?」

狗儿按着朱光辉的额头推开他「我摔了就摔了,不用谁负责任,就这么说定了,你打车去吧。」

狗儿身后,兰景树有点得意,双手举过狗儿肩膀打手语「看清谁是主人了吗?」

手指绕颈半圈,表示链子,另一只手拿住手指顶端虚无的链头,显摆地摇晃一下。

察觉朱光辉的视线,狗儿猛然转身,看见兰景树左手握拳举在空中「你和他说什么?」

兰景树以前撒过很多的谎,偏偏此刻,他不想说假话隐瞒什么「我在向他炫耀,我的小狗很听话。」眉毛上挑,理直气壮。

狗儿头顶跳出一个问号,单拎出来每个词语都能看懂,连一起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朱光辉快气炸了,踢一脚草丛「随便你,摔死算了。」甩给两人一个火气冲天的背影。

狗儿丝毫没有夹在媳妇与亲妈之间的左右为难,而是不论对错,只一味地偏袒兰景树。

这个年龄阶段,对情感处于蒙昧的状态,狗儿还不知道,兰景树在他心中,已经和所有人都不同了。

前方道路向下蜿蜒,坡度接近四十度,兰景树在平坦处停住,让后座的狗儿做选择「你骑载我?还是我推着走?」

「胆小鬼!」狗儿做个嫌弃的表情「要是我把你摔了怎么办?好痛痛的。」他故意逗趣,兰景树都敢耍弹簧刀了,怎么会胆小。

「我信你。你骑载我,摔了我听天由命。」兰景树也,但眼下心事重重,他勉强微笑一下,算作回应。

敖天愉快地走在前面,谭良故意慢一步,问并排的朱光辉,“你说兰景树是同性恋,对他有意思?”

“直觉。”朱光辉同样眉头紧锁,“但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谭良对这个群体不太了解,以为和男女恋爱一样,“兰景树是女的那个,还是男的那个?”

轻易想到兰景树乖巧顺从的样子,却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敖天作为承受方的画面。

没听到回答,谭良胳膊肘碰朱光辉手臂一下,“问你呀。”

眼神躲闪,朱光辉尴尬地抓抓脸,“一般来说,没有固定位置。”

增长见识似的点点头,谭良突然定住视线,“欸,你还挺懂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

操!

当时是亲身经历过啊。

由朱光辉和谭良操盘的“曝光兰景树计划”开始启动,兰景树来到教师办公室,亲眼看见一个馅儿饼从天上掉下来。

学校老师热情的推荐,“有个新人导演正在筹拍一部乡土电影,打算寻找一名年龄在十八岁左右的学生扮演聋哑主角。导演特地说明不需要什么演技,只要自然地展现原生态的一面就可以了。”

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肤色偏深,运动表现力强,长相具有辨识度,能给观众留下记忆点。

听完导演的要求,兰景树脑海里跳出来一个人,敖天,这个角色根本就是他。

“虽然你的形象有点不符合,但是可以化妆嘛。”老师也想学校出个明星学生,笑咪咪说了很多,“单是会手语这点,你已经胜过大多数人了。”

兰景树思考再三才开口,“导演去过聋哑学校吗?”

“不知道。”老师想起什么又补充,“哦,对了,剧组后天下午两点在市里枫叶酒店面试演员,你记得准时去报名。这个站点选不到合适的人,他们大概就要换个城市了。”

不出二人所料。

兰景树并没有告诉敖天这个消息。

走出大山的机会,一条捷径,他选择独自前往。

站台前,兰景树遥遥地望到了将要乘坐的班车。

身后忽然跑来几个人,搅得人群骚动,他们大喊着,“快去救火,酒楼那边着火了。”

神经一紧,兰景树转身拉住跑动的男人,“你说那里起火了?”

“挨到酒楼的那个久久宾馆。”男人不停挥手,将人群往那边引,“消防车应该快到了。”

瞳孔紧缩,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公交车停在路边,车门哗一声打开,司机撇一眼学生打扮的兰景树,“走不走?”

再次催促,已是不耐烦的口气,“走不走?”

右手搭上操作杆,司机点击关闭车门。

万箭穿心的时刻,兰景树突地想通了,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手掌扣住即将闭合的门扇,用力向左推开,逐渐开阔的门缝后,兰景树面带微笑眼里闪着光,“走,麻烦开门。”

胸腔里的心脏痛苦不堪,大脑却似注入了毒品一般,前所未有地亢奋。

公交车驶去的地方才真正有拯救敖天的机会。

连年爆嗮,为树遮阳的伞千疮百孔,自身难保,树想要拯救伞,保护伞,只能强大,强大到用金钱和权力成为天。

操控烈日。

俯瞰公交车站台的高处,朱光辉讽笑着拍手,“好,好,好。好一个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无论什么事都不能阻挡他奔赴大好前程。”同样的内容,朱光辉用手语再对敖天说一遍,表情伴着怒火逐渐失控「你的全部家当就给了这么一个人,别说失火,就是你被车撞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在他眼里,就是一坨屎!」

强烈侮辱意味的手语没有激起半点风浪,敖天嘴唇倔强地抿着,平静淡然地帮兰景树说话「正常人都会那样啊,谁会把机会让给竞争对手。就像荒岛上发现了食物,换了你,你也不会通知别人吧。」

手语越来越没底气「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如果是我,我也会上车。」

旁边的谭良忍不住笑出了声「何必偏袒他,搞得自己跟个傻子样。」

公交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敖天没有任何失落,他像一条狗,对主人忠诚是刻进血脉里的基因。

满身疲惫地从市里回来,吃过夜饭,兰景树躺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出发去久久宾馆找敖天。

小黄察觉到兰景树的异常,撑着老胳膊老腿跟在他身后。

“回去,回去。”呵斥赶不走小黄,兰景树捡个树枝打了小黄两下,快满八岁的老狗了,眼睛很不好用,田间小路黑黢黢的,他担心小黄踩到什么锋利的东西或者掉下田埂摔伤。

“走,不许跟着我!”兰景树大吼,伸脚作势踢小黄,老狗躲闪的反应变慢,他心软,也没有真踢。

小黄铁了心要跟着,跑得远远的,在兰景树身后十米的位置趴下歇气。

算了,狗嘛,都粘主人,兰景树默许了小黄的跟随,放缓脚步慢慢走着。

宾馆二楼,瞧见兰景树的身影,敖天立刻赶走了前来等着看好戏的两人。

他不想兰景树难堪,发自内心的,他不觉得兰景树做错了,不告诉自己选演员的消息,宾馆失火不来救自己,都不重要。

兰景树是怎样的人并不重要。

狗的主人哪怕是杀人犯,也仍旧能得到它亲热的舔脸示好。

楼梯口,朱光辉拦住迎面走来的兰景树。

多年不见,朱光辉的形象气质有些变化,兰景树第一眼还没认出来。

“真是失败啊,还是没能抢走我第一的位置。”朱光辉阴阳怪气,高傲地撇视兰景树,“听说你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

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激化矛盾,面对贬低,兰景树显得很无所谓,“今天是你设的局。”

“禽兽偶尔也要脱下人皮,现出原形,今天刚好被我们看到了,真是大开眼界。”朱光辉兴致来了,越说越起劲。

谭良念在兰景树之前的相救之恩,大力扯走朱光辉,“走了。”

沉重的脚步停在敖天身前,小黄蹭着兰景树的脚倒下,四肢舒展,横在地板上打盹。

面对敖天,兰景树不想解释,懂他的人自然会懂,不懂他的人,解释再多也没意义。

扬起笑脸,敖天递出一个熟透的果子「还记得我们的称呼吗?」

两人座的沙发空着一半,似乎在邀请谁,兰景树在敖天身旁坐下,沙发前有个可以置物的小茶几,他却将果子放在腿间「什么称呼?」

「小狗和主人。」

敖天想说的,兰景树懂了。

拿起果子,咬一口,甜味进入身体,微微盖住心中的恶苦。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向后躺,兰景树软下骨头,瘫在沙发上「这个世界很不公平,有钱的人轻松得到想要的一切,权大势大的人甚至能决定一个城市的未来,而我,像蚂蚁那样渺小,为了一粒大米,任人摆布。」

果子太小,三两口就吃完了,兰景树下意识地仰头看向敖天,为自己寻找更多的甜。

「我是不是只能这样了?」

呼吸交错的距离,滋生不易察觉的暧昧。

敖天摇头,不说话。

太累了,兰景树闭上眼睛:我想给爸爸做耳蜗,想给你做耳蜗,我欠你那么多,我想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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